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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道理说,既然日本人都已经有火绳枪等比较先进的管状火器了,没道理不会放火箭,可是对战当中不用火箭而用“焙烙玉”破敌,必然有其道理。是勋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而干脆照抄,便不把自己正在研发的火箭推荐给鲁肃啦——以纵火为目的的火药箭,相信只要鲁肃掌握了火药,肯定自己就能想得出来,而自己以火药驱动的火箭,目前准头实在太差,就不去长江上献丑了吧……
是勋事先已经征得曹操的同意,打算陆续运送一些火药去庐江,鲁肃可以公款盖建作坊,制作、储备火药罐。其实按照是勋的本意,最好把火药配方交给鲁肃,让他直接在庐江研制,也省得再从许都起运,可惜曹操不肯,反复关照,火药的配方绝对不可外泄。是勋心说要是真能封堵一切外泄的可能,那敢情好啊,但以这年月的保密意识和保密措施来看,难度是相当大的。古代战争当中,很少有想偷而偷不到的技术,不象进入近现代以后,没有足够的工业基础,就算偷到了也极难仿制——西洋的火绳枪才传入日本不到十年,日本人就学会仿制了,而且技术还有革新,更何况现在还很粗糙的黑火药配方呢?君不见这才几年啊,就连袁家的骑兵也大多装上马镫了。
但是曹操既然下了令,是勋自然不敢违抗,只好自己辛苦点儿,多制点儿火药出来,再千里迢迢往庐江运吧——也正好趁这个机会,从曹操身上多榨点儿研究经费出来。
鲁子敬不日即赴庐江上任。四月底,是峻宁平长三年任满,被曹操征为司空令史,就此长居许都。在是勋的帮助下,是峻得以在“居大不易”的都城内平价租下一处房舍,并且把老婆也给接了过来——其妻为东武伏氏之女,乃中散大夫伏完的族侄、伏皇后之族姊——跟着丈夫过府拜见七伯。虽说个人性情和家庭教育差得十万八千里,终究同为宦门小姐,曹淼和伏氏貌似就挺谈得来,很快便自妯娌而进为至交。
数月之间,是勋终于把许都的印书作坊给盖建起来了,而且也不藏私,官员、世家,若想学习印刷术、山寨印书作坊,是勋全都欢迎,只是有两个条件:一,你得交学费;二,颍川、河东两地已经都有作坊了,不准重复建设。
因为是勋虽然是动用公款盖起的这两处作坊,没花自己一个铜板,但因为官库也不够充裕,所以规模就不可能大,每天能印几十本儿书顶天了,完全供不应求。是勋建印书作坊的目的不是为了垄断生产,自己好发大财,也不是为了充实官库(就这单项产业,搞再大收益也有限啊),他的目的是普及文化知识,那自然就不怕别人山寨啦。
至于新式可拆卸“霹雳车”和火箭武器的研制,也都有了一定的进展,只是谢徵那废物研究不出合用的毒药球来。是勋这几个月倒是不怎么忙,反正麾下皆能吏也,但他也一直有点儿心神不定——沮授还没有死,许攸还没有降,他们还会拿出什么反攻的良策来呢?
偶尔跟荀氏叔侄、郭嘉,甚至跟贾诩聊起来,倘若易地而处,你们会怎么办?但即便这几位智谋之士也都拿不出什么良策来。是勋当然不会认为沮授或者许攸比这几位加起来都还要高明,但终究他们都在许都,思考问题就难免会有盲点啊。倘若形势没有大的变化,今岁秋后曹操再次发兵河北,就有机会将袁绍一举打垮,然而……还有好几个月呢,谁知道沮、许会不会一时福至心灵,再想出什么妙策来呢?(未完待续。。)
第十章、穷途之谋
战争是以实力为主要基础的,奇谋妙计,不过辅佐而已,当实力绝对不足的前提下,即便天纵奇才——比如说后来的诸葛亮——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扭转局势。如今袁绍所面对的就是这种窘境,他要阻遏曹操秋收后必然发动的总体攻势,就必须先发制人,提前加以牵制,但问题是该怎么牵制呢?发兵袭扰,你得有足够的粮秣才行啊。
河北虽为大州,户口繁盛、物产丰富,但多年来涸泽而渔,一方面并不重视农业恢复、开发,另方面放纵豪门大户兼并土地、欺凌弱小,官渡之战又贸然兴兵,袁家的府库基本上就搬空了,只有期待本年获得一场大丰收,才有可能得到缓解。然而问题是,若是枯等到秋后,则曹操大兵杀至,还有时间把物资转化为战力吗?
故而荀彧等人普遍认为,即便沮授、许攸智谋出众,恐怕也无力回天了——若肯壮士断腕,弃并、青二州,拔袁谭军、高幹军出险地,立寨险要,专守冀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要真那么干,袁绍的威势将会大挫,袁家班就可能从内部瓦解,袁绍不大可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若不能伐战,便只能伐交了,只是刘表为张羡所牵绊,孙策受阻于广陵、庐江,而且相隔遥远,很难统一步调。曹操的后路暂时无虞,至于两翼,东面只有大海,西面唯有吕布。大海不能攻曹,至于吕布,他正忙着跟韩遂、马腾死掐呢。就算突然背反朝廷。也没有力量掉过头来威胁曹操啊。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荀彧建议遣使凉州,奖掖并羁縻吕布,曹操首肯,即派御史大夫郗虑持节前往。
然而到了六月初,突然有急报传到许都,沮授他们终于出手了——
首先青州传来消息,东莱郡有人聚众谋反。先是东牟人王营。聚集三千余众,攻破了昌阳县;其次为弦县人李条,聚集五千余众,攻弦县不克,转向曲成,为当地世家王氏所败,又扰北海国境。袁谭所署青州别驾王修自济南东进,与之呼应。
青州前几年被袁谭糟蹋得很惨,林虑之战前臧霸入青,据其大部。也没怎么好好管理——就算真想好好管,短短半年多也出不了什么成效——因此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自然民众暴乱。只是根据臧霸所搜集到的情报,王营、李条之所以胆敢公然掀起反旗,其中确实能够找到袁家煽动的痕迹。
“是欲使我侧翼不稳,牵制出兵也。”曹操召集群臣商议,曹洪首先发言,说不过就是老百姓造反嘛,怕个球啊,命令臧霸力剿便是。陈群表示反对,说:“今距收获尚有三月,若乃臧将军不能速定,则恐聚啸者日多,癣疥之祸竟成腹心之患。请以安抚为上,镇之以静,乃能不落袁氏圈套也。”
荀彧等也皆附和,因而曹操最终决定,向青州调拨部分粮草,以赈济饥民,避免动乱扩大,并遣陈群前往招抚王营、李条等,遣屯田中郎将是纡进驻北海,招募流民屯垦——“东方之事,吾乃付之长文,使臧将军专阻王修而防袁谭。长文其慎。”
不过青州终究还是小打小闹,袁家要想靠这几个暴民头子牵扯曹家太多精力,那是根本不现实的。只是这边儿陈群才刚离京上路,西方又有消息传来——“关中大乱!”
是勋此前镇抚关中,为了尽快消灭李傕、郭汜,并且趁机除掉梁兴、程银等割据势力,被迫依靠各郡世家,除了发掘出杨沛、游殷、苏则等数名人才外,所署各郡守、县令长,大多都为地方豪强子弟。此后不久,曹操即与袁绍对战,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关东,关中遥远,被迫半放任自流,这就导致了豪族坐大,肆意兼并田土、盘剥百姓的现象得不到有效的遏止,所以袁家略一煽动,当即动乱四起,烽烟满地。
曹操原本打算等彻底打垮袁绍以后,就把司隶校尉治所迁往长安,坐镇三辅,徐徐消化之——可惜,大乱已生,缓不济急。
有蓝田人刘雄鸣,因力壮被召为郡将,召聚亡命,挟裹饥民,快速攻破蓝田、杜陵二城,围京兆尹韦端于长安城内;又有屯田客吕并自称将军,聚党集于陈仓,右扶风苏则率军往攻,竟不能克。其余小股作乱,不下二三十处,破屯围、杀士族、围乡县,并有逐渐合流之势。
其实也不能怪韦端、苏则他们,关中不象青徐,有个大将臧宣高率万余兵马镇守,关中屯军本少,并且此前还陆续拉了几千人到关东来跟袁氏对战,故而军事力量非常薄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苏文师是后来的一世名臣、破胡名将,你光给他一千多老弱残兵,他也压根儿打不赢仗啊。
青徐有臧霸,可以不必增派援军,派个文官过去,帮助臧霸剿抚并行就成了。关中不同,这要是不派发援军,恐怕很快局势就会糜烂。召聚群臣商议的时候,是勋不禁咬牙切齿:“此必沮授之谋也!”荀攸的表情倒是挺坦然:“此不过牵制我等,即关中全失,亦不伤根本——固知沮子辅无能为也。”
沮授也就搞搞这种花样了,拿不出更狠的招儿来。大不了咱们放弃关中嘛,照样有实力击垮袁绍。
话虽然这么说,但偌大一个关中,要真就此放弃,曹操还真下不了这个决心——终究还没到必须壮士断腕的程度,所以能不断呢,咱还是先别断吧。曹操说我再派一员将、几千兵过去,再拨一两万石粮草过去,不会伤筋动骨,就算没法快速敉平叛乱,也能够先稳住局势,保证几座中心城池不丢吧。等我彻底击垮了袁绍,再回头收拾那些乱民不迟。
郭嘉建议:“要在使乱民不东蹿也,可遣军塞桃林,则关中便糜烂,无涉大局。”在打完袁绍之前,别让动乱再波及到河南地区就成。
曹操说好,南线也算基本稳定了,就把曹豹调去关中好了,让他总督关中军事,只是,再派个什么文官过去呢?“元常镇于河南,支应北伐,不可轻动也。”照理说关中那也是司隶校尉的地盘儿,得归钟繇管,但他此时不可轻动,还得负责不久后河内、河东战线的后勤呢。
坐中好几个人听了这话,就都不自禁地把目光瞟向了是勋,那意思:你曾经镇抚过关中,屁股没擦干净,是不是还由你去啊。是勋心说开玩笑,如今关中的局势恐怕比我上回去更险,又没有夏侯渊保着,光老丈人的战力,我还真不怎么信得过……咦,这倒是一个挺不错的借口——
“此皆勋前日未能底定关中之过也,本欲为主公分忧,自请西往。然主公既使勋之外父主关中军事,则勋不当同往,例当避嫌也。”哪有让老丈人管军事,让女婿管文事,爷儿俩都搁同一个地方的道理?就算曹操你再相信我,终究处在嫌疑之地,总会有人趁机喷口水啊。
曹操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直接问是勋:“宏辅可有所荐?”是勋低头想了一想,回答说:“右扶风苏文师(苏则)刚直嫉恶,而有统驭之才,可守关中……”他当初署任的三位郡级长官,在原本的历史上,游殷和韦端虽皆得高位,但政绩不彰,只有苏则为一时之冠,所以干脆——也别新派人去了,人生地不熟,未必能很快上手,还是苏则来吧。
趁机又建议曹操:“前勋与主公言及分州之事,可自关中始也。”
以这时代的天下局势而言,想把地方行政体系恢复到汉初的郡、县两级是很不现实的。但问题州本来是监察大区,转化为行政区划以后,一方面州刺史、州牧权力过大,难免强枝弱干,容易导致地方割据,另方面州皆极为庞大,也不方便管理。因此是勋曾经向曹操建言,仍然保持州、郡、县三级行政区划,但是拆分各州,使一州只负责辖下三、五个郡,就可以暂时解决这类问题。曹操当时的回答是:“且待天下大定,自当如此。”
如今这不就是个挺好的机会吗?既然想派兵堵塞桃林塞,在实际上把司隶分割为两个部分,干脆就连名义上都给改了吧,也为以后对各州的分拆试试水、探探路。
经过反复商讨,最终决定,曹操即日上奏,分三辅出司隶,另设雍州,并且采纳荀彧的举荐,任严象为雍州刺史,使佐曹豹以平关中之乱。
是勋心中腹诽:荀令君你终于算是把严象给卖了个好价钱啊,只希望他不要象原本历史上镇守扬州那样,最终再身首异处……
确实如同荀攸等人所言,小大之势在短期内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即便沮授再有能力,也只能在边角布下闲子,期望可以牵扯曹家的精力和兵马而已,倘若只拿出很少的力量来防堵,不让他牵着鼻子走,“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下一步,就要看今秋出兵,是否能够一举击垮袁绍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军中之乐
建安五年(199年)立秋日的前一晚,是勋更改了自己的作息习惯,早早便睡下了,然后才过半夜,就被迫在仆佣的呼唤下爬起身来。
这时候的人们普遍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勋在成家立业以后,却不知道为什么,又逐渐恢复了前一世的习惯,晚上睡得很晚,早上起得很迟。一方面他终究是士大夫,即便财政再窘迫的时候,也不会点不起灯油,夜深人静之时,正是读书、作文的大好时光。当然啦,似曹操这类整天劳心之人,一般睡得也是很迟的,但他们还经常要赶赴早朝,不可能起得晚。是勋则不同啦,身挂侍中闲职,一般的早朝他是不用上的,虽然不可能睡到日上三杆,但也习惯卯时以后,也就是后世的七点钟左右,才伸着懒腰从被窝里爬起来。
又非战时,又无衙可上,虽然被托付了武器作坊的管理工作,身为主官,他又不用点卯——掐着卯起床是真的。
然而这一日不同,他大半夜就哈欠连天地起来了,梳洗完毕,用了点儿甘氏熬好的小米粥,然后换上一套特别的衣装。
汉官的朝服一直是深衣、蔽膝,初为五等色,即春季着青、夏季着朱、季夏着黄、秋季着白、冬季着黑,东汉中后期因为明确了火德,故而逐渐统一为着绛,也就是赭红色。然而这一天因为有盛大的祭祀活动,故而恢复古礼,朝官全都换上了黑色包缘领、袖的白袍——是勋也不能外。
他虽然不用坐衙。不用上朝。然而大规模的国家祭祀活动。那是必须要参加的。
换装之后,乘车出门,前往许都的东郊。一路上陆续有车乘汇聚,行进速度越来越慢——好在大家伙儿的目的地全都相同,还不至于交通堵塞。出东门后行不多远,就到了祭祀场地,各自下车,归班排队。等到即将鸡啼。也就是“夜漏未尽”之时,天还漆黑着哪,就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在典礼官的引领下,百官齐跪,拜祭上天。
按照正规的说法,这是“迎气于白郊”,也就是恭迎秋季的到来。
祭祀仪式结束以后,天也亮了,百官各自返回自己的马车旁。脱下白衣,换上绛服——按照旧规。这套绛色朝服要一直穿到冬至,然后换黑的,但按照最近流行的习惯,只是在冬至日祭祀时换半天黑,然后还穿回绛衣。
冬季是收获的季节,故有此祭,祭祀过后并不能各回各家,而还有好多仪式要完成。首先是天子阅兵,然后亲射麋鹿,由太宰令、谒者载鹿献祭陵庙,天子回宫后再颁赏武官,并尝新稻——故而这一天又被称为“尝新始杀”,其中的阅兵、射牲仪式,统称为“貙刘”。
所以是勋换上绛色袍服以后,就又返回队列等着。时候不大,天子乘坐戎车而来,驾马皆为白身朱鬣,显得极其神骏。是勋远远望去,只见刘协在百官前左右驰二来回,然后驰近预先搭建好的三层土台,下车登台。随即以曹操等三公为首,群臣各捧笏板,跟随上台——当然啦,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上去的,而以是勋的品级,得以站在了第二层,一抬头就能瞧见曹操等人的背影,而且上面的对话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只见曹操背对着自己,高举起一面红旗来,望空扬了三扬,立刻不远处就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是勋知道,这是大阅兵开始啦,按规矩,将有武官率数千到一万禁军,在台前操演孙、吴六十四阵。他知道今天负责的武官乃曹家大将曹洪和夏侯渊——曹仁、夏侯惇等皆在外郡,目前都内的诸曹夏侯,以这二位地位最高——而且所操练的并非禁军,而是曹操本部兵马。只可惜,演兵在台东,自己站班在台西,光能听见声音了,实际上压根儿就瞧不见。
不过他对这时代的军阵其实也没太大兴趣,所以微眯着眼睛,开始站着冲盹儿。耳旁隐隐约约地传来鼓声、锣声,还有士卒的喊杀声,很单调,可正因为如此,就跟前一世在课堂上听讲一样,正是最好的辅佐睡眠的背景声。
当然啦,他不可能真睡,顶多也就每隔个两三分钟,略微垂一垂头,然后再一激灵,赶紧把脑袋重新抬起来而已。
似乎听得刘协在上面说:“颇雄壮也!以此讨伐不庭,而何敌不克!”过了一会儿,又听他问曹操:“闻司空将于秋后再征河北,然否?”曹操回答道:“袁绍怙恶不逡,前申王命讨伐,而至今日不肯遣使谢罪,并贡献图籍,是乃必要犁庭扫闾,以彰天子之威也。”
曹操说完这句话,突然一转折:“军阵雄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