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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此非宏辅所能知也。”说完话,转过头去,大步就走得远了。是勋被他那道目光瞧得浑身不舒服,心说你有必要那么傲气吗?我明白这是绝密,估计你也就暗中禀报过曹操,此外除了陈登和具体执行者,没更多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消息就容易泄露。可我好歹是曹家姻亲,是曹操心腹,我只是就自己的猜想跟你求证啊,你不说也就完了——虽说你的反应就已经揭破了谜底啦——还非我所能知也。搞情报工作了不起啊?秘密战线很高深啊?
所以郭奉孝有那么多敌人,不招人喜欢,我今天算是明白啦。当下一甩袖子,也冷笑两声,昂首而去。
翌日继续填埋邺城东门南侧的城壕——刘晔督促着匠人们连夜赶工,补足了三十辆轒辒之数。可是才刚靠近壕边,突然伏兵四起——估计是半夜里用绳索悄悄缒至城下的——足有好几百人,一半手持刀盾与护卫的曹兵对战,一半手持大木槌来破坏轒辒。曹洪急忙向前线增兵,最终只有不足百名袁兵重新缒上城头,余皆战死,可是也毁掉了将近半数的轒辒。
曹洪勃然而怒,连胡子全都奓起来了。是勋劝他说:“可见城上并无破轒辒之策,只得募敢死之士,冒险行此计也。”曹洪下令,加紧填壕,今儿个拼着多死点儿人,能填多少是多少,明日便要对城墙发起攻击。
是勋这一整天挺悠闲,反正城上已经有了准备啦,再发火药球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抛石车推出来只是用来威慑敌胆的,迫使城上必须得搭起涂泥的草帘来,那么对轒辒周边的弓箭射击数量也便相应减少。
郭淮建议说:“礮十具,即可摄敌。我军众而敌军寡,何不将余二十具移往他处,先破其羊马垣,以便日后攻击?”咱不能光盯着这一个地方打啊,东门北侧,还有南门两侧,羊马墙仍然完好无损,等到攻打城墙的时候,敌军可以很方便地从这两处调动兵马。咱得把他们全都按回城里去才行。
是勋苦笑道:“吾岂不识此理?然石弹不足矣。”昨天一小会儿功夫就打出去了半数的库存,曹洪所部不过才捡回来十多枚,这哪儿禁得住再往别处去摧毁羊马墙啊,咱总得留点儿备用的,好用在紧要关头呀。
诸葛亮在旁边一拱手:“亮有愚计,不识可否……”(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覆盖攻击
攻打邺城的第三日,曹军已经可以越过填埋成功的小段城壕,直迫城下了。按照曹洪的计划,要以“穴”计以破城墙。
所谓“穴”,就是在城墙下方挖洞,然后点起柴火,力图烧崩墙体,使之塌陷——这招儿对于古老的夯土墙还是挺管用的。当然啦,士卒聚集在城下挖土,那就是天然的靶子,城上施箭,一箭一个,要是以轒辒遮挡掩护吧,轒辒能辟箭矢,可惜挡不住滚木擂石。
刘晔刘子阳经过反复筹思,最终造出了几具大型的轒辒来,加固支架,上覆三层生牛皮,都蒙得紧紧的,曾经尝试过站在箭楼上望下抛擂石,等闲两人才能抱得动的大石头,基本上十枚得中,都能给弹开九枚,剩下一枚也仅打折三根支架而已,大轒辒内装有工匠,随时修补,危险系数降到了最低。
不过这样的大轒辒,用料也多,制造起来也比较困难,连轴赶工,也才造出了四具而已。曹洪就把这四具大轒辒分散开来,分四处进抵城墙穴攻,以分散守兵的注意力。同时,还在每具大轒辒周边都架起数具云梯,假装蚁附攻城,用来牵制城上的力量。
自然,远处抛石车的威慑作用,那也是少不得的。
然而是勋对穴攻却并不抱太高的期望值。一则在城墙下面挖洞是件很烦难的事情,而仅《墨子》等古书上所载,就有好多种破解之策,相信审配不会不知道;二则邺城足够大。城内物资和兵数都足够在小段城墙坍塌后及时加以封堵。不是那么容易破城而入的。
当然啦。这才进攻的第三天,作为一种尝试手段,穴攻也并无不可,起码比起蚁附来说,可能造成的伤亡数量要大大降低。
本来计划在蚁附加穴攻的同时,再分出一支兵马来尝试突击城门——反正曹军数量够多,可以多点并攻,迫使城内频繁地调动兵力。最终疲于应付。只可惜刘晔还没能造出合适的撞车来——一方面,这几天的主要精力都花费在了大小轒辒上面,抽不出人手;另方面,袁家已将邺城周边的大树全都砍光,要想找到足够巨大的撞木,还必须跑到数十里外去,故而材料也不凑手。
不过,是勋自有他计以分薄守军的兵力。他今天只留下郭淮和十具抛石车协助曹洪,自己则跟诸葛亮一起,带着余下的二十具抛石车。赶到了正当邺城东门北侧的张郃军中。张郃张俊乂乃是降将,生怕曹操见疑。故此在是勋面前把姿态摆得很低,是勋倒也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拉拢一下这位一时名将,故此二人交谈之下,表面上似乎相当的投契。
是勋在张郃阵前排开抛石车以后,诸葛亮便督促士卒装上了新造的弹丸——不再是石弹了,那玩意儿成本高,量又少,实在不敷使用,而是诸葛亮新发明出来的泥弹。
昨日诸葛亮便建议说,既然石弹不敷使用,何不以泥抟之,燔烧使硬,当作替代品呢?当然啦,没有砖窑、陶窑,只是简单的烧干,泥弹的硬度要大打折扣,而且相当的脆,但用来砸本就是粗粗垒起的羊马墙,应该足够用了。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便宜啊,还好造,都不必专门的匠人,随便找点儿小兵来就能做。
不过经过反复试验,发现要想抟出跟石弹一般大小的足够浑圆的泥球,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点儿泥塑天赋的小兵还真玩不转。最终是勋拍板,把体积缩小,十指相对、双手虚抱大小的泥球,应该不难做吧。
所以如今的皮兜里,一次置入四枚这般大小的烧硬的泥弹,瞄准了对面的羊马墙,便先试投一轮。是勋端立在阵前刚扎起的望楼上,伸着脖子仔细观察——这要是有望远镜就方便了呀——只见七成的泥弹落入城壕,两成的泥弹越过了羊马墙,只有一成(也就是两枚)勉强中的。
想想也是,弹药的重量、大小都改变了,而且四弹齐发,还可能因为互相碰撞而改变轨迹,准头难免直线下降。
不过就这两枚泥弹的效果貌似还不错,一枚直接楔进了羊马墙中,可见要打穿不难,多穿几枚,必然坍塌,另一枚则在墙头砸得粉碎,破片飞溅出去,两名墙后的袁兵应声而倒。
准头差点儿怕什么?咱们可以用数量来弥补精度嘛。并且是勋注意到,这一轮发射,铺天盖地的八十枚泥弹呼啸而去,就视觉效果而言,比前天一轮三十枚石弹更显惊人,没等飞近呢,羊马墙后的袁兵就纷纷后缩,或者蹲下——这种覆盖攻击的压制效果,看起来相当不错啊。
于是他便关照身旁的小兵,要他下楼去向诸葛亮传令:不要停,给我反复地打,直到把泥弹耗完七成为止——他动用了不少兵卒,又问许禇借了点儿禁卫,整整造了好几十大车的泥弹出来,且够打一阵的哪。
而且是勋还琢磨着,既然七成泥弹都落入了城壕,咱能不能趁便把城壕也给填了呀?命令小兵也将此事通报诸葛亮,由他自择。
呼啦啦又是几轮泥弹砸过去,羊马墙可就千疮百孔啦,袁兵也给砍倒了十好几个。是勋偶尔低头,就见诸葛亮正蹲在地上,捏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大概在计算抛物轨迹。再打几轮,袁兵扛不住了,纷纷撤守羊马墙,退返城内。是勋心说好啊,我明后天继续努力,再把城南的羊马墙全都给端了吧。
一见袁军撤出,诸葛亮当即下令更换弹药——他直接把准备用来填壕的土袋给装上抛石车了,逐一打将出去。但是装土袋的只有一半抛石车,剩下一半改装火药球,用来点射城头的小木房子。迫使守兵也在这段城墙上祭起了草帘。再换泥弹射击。可惜泥弹硬度有限。再有草帘遮挡,对小木房子很难造成损害。
袁军不堪被远程火力给压着打,很快便有暗门打开,冲出一列骑兵,直奔抛石车而来。是勋赶紧下了望楼,上马备战。好在不用他跟敌军交锋,张郃亲率部曲冲过来防护,很快便击退了袁军。
才过正午。这一段城壕就有多处都被填平。诸葛亮下令暂停攻击,跑过来禀报是勋说:“发礮太密,恐难持久,当牵回营中,妥加修缮。”是勋明白他的意思,这些抛石车从来没有这么持续、频繁地发射过,恐怕再打下去就会散架——也罢,今日颇有成果,那就到此为止吧。
曹洪方面,这一日并未建功。挖洞才深二尺,反倒被摧毁了云梯四架、大轒輼三具。而且晚间守军秘密地缒城而下。把几处洞内全都灌了水,短时间内势难继续。此后两日,曹洪只好换地方重新掘洞,同时刘晔造好了撞车,在韩浩的指挥下猛攻城门,最终却也铩羽而归。
是勋倒是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把城南的羊马墙也给毁了,把袁兵赶回城去,而且把护城壕也填了七七八八。但他随即来找曹操,说不行了,抛石车已经损了两具,我得逐一拆开来大修,可能还要更换不少零件,今后数日只能排出少量来威吓城上,不能再不计损耗地狂用了。
曹操倒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如今的抛石车,经过是勋……其实准确来说是经过郭淮和工匠们的改良,其坚固耐用性已经比他当初在官渡所用的原型机要强上了一大截,若是原型机,估计第三天就会损毁一大半儿——他朝是勋点点头,然后环视帐内诸人:
“四日试攻,得见审配守御得法,城内物料完全,若再小试,徒耗时日耳。明朝休息一日,后日并力总攻——子廉、公明城东,妙才、子恪(吕虔)城南……”
说着话又望向是勋:“宏辅可分礮车为四队,各三具,遮护相攻。”
是勋等人躬身领命。陈群提醒道:“吾前试攻而已,大军不动,故袁绍亦不敢动也。若后日并力攻城,恐袁绍趁机来袭,请主公早做防备。”曹操说你放心,我自会有所安排。
于是到了总攻之日,曹军在邺城的东、南两面各排开十数队兵马,每队五百人,都推着轒辒、云梯、冲车、撞车等各种器械,轮番冲上,猛攻邺城。是勋把抛石车完全委任给郭淮和诸葛亮指挥,自己则骑着马跟随在曹操身边。曹操所在的位置是城南,随时应对袁绍来攻。
果然,战至正午,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那边夏侯廉遣快马前来传报:“袁军动了。”袁绍亲率主力,直接渡过漳水攻击夏侯廉、高览所部,两将依照曹操的吩咐,先严密封锁渡口,但见敌势甚大,难以阻遏,便保存实力,且战且退,同时遣人向曹操送信。曹操就问了:“敌先锋为谁?”信使答复道:“中郎将王摩。”
啥,王魔?是勋不禁觉得有点儿好笑,未知杨森、高友乾、李兴霸到了没有?《三国志》中仅仅记载过这位王摩一笔,是勋压根儿就没记住。
曹操捻须冷笑道:“自折颜良、文丑,降张郃、高览,河北殆无将乎?而使竖子向我。”一指身旁的平虏校尉于禁:“文则可往相敌。”于禁领命,率领本部兵马疾驰西去。
是勋提出疑问:“于文则深沉毅重,在乱能整,正应督军守营,如何使其向前?虽然,固足以当王摩也,然袁绍大军在后,恐其僵持,于大略不利。”曹操仰天大笑道:“吾自有所计,宏辅勿虑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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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勾心斗角
曹操只要排开人马,奋力攻打邺城,袁绍必然挥师来救,这点当然不仅仅陈群瞧出来了,就连是勋虽然并不怎么懂得打仗,那也是能够预先想见的。那么,该当如何应对呢?其实曹操早就有所谋划啦。
战略的核心部署,乃是荀攸提出来的,郭嘉根据手里的情报,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细化。同样参与谋划的是勋,则只是嗯嗯啊啊,在旁边儿帮了帮腔而已。
首先,荀攸提出来,理论上不可于邺城近处与袁绍对战,倘若城内可以望见援军赶到,自然士气百倍,甚至很可能开门杀出,遥遥呼应。曹军虽众,要同时应付两线作战,难度也是不小的,最关键的是,可能会影响到士卒的信心。故而一旦探听得袁军来攻,就必须挥师而西,起码在十里之外迎击之。
揣测袁军的战略,很可能正面对战我军,同时遣一支偏师绕至城南,阻挠我军攻城,并寻机摧毁攻城器具。对此,亦不可不有所防备。
是勋趁机插话了:“沮授、许攸,皆智计无双者也,公达不可小觑。恐其别有诡谋,不可不防也。”具体袁军可能会出啥招,本方该当如何应对,是勋根本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但这不妨碍他给荀攸他们提个醒,泼点儿凉水。万一提醒对了呢,不也显得他是宏辅思维缜密吗?
一盆凉水泼过去,荀攸倒也不以为忤,反而淡淡一笑:“适才所言,兵法之正道也。然吾亦自问。若处沮子辅、许子远之地。将如何进言袁本初?”
曹操听了这话。不禁也笑了起来:“吾即袁绍也,子远,卿将何以教吾?”
荀攸垂下头去,略微想了一想,答复道:“我军不破,则曹军不敢全力攻城也,迁延日久,士气渐挫。则必无功而返。故若吾为荀攸、郭奉孝,则必劝曹司空……”
话没说完,曹操拍案大笑。是勋也不禁莞尔——你想啊,荀攸为了猜度沮授、许攸的思路,假装这两人给袁绍献策,可是还必须得先借这两人的嘴来分析曹军的情况,猜度自己和郭嘉怎么跟曹操进言……圈子竟然又兜了回来。
曹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笑够了,这才一抹嘴,伸手指指荀攸:“公达可直言也。毋再仿沮授与子远之言。”
曹操和是勋都在笑,郭嘉一惯冷脸。似乎毫无幽默细胞,荀攸却只是配合着苦笑两声。这回听曹操下令,要他直说,于是重新组织一下语言,缓缓答道:“吾料袁军必以弱旅为先,以观我等应对耳。若我乃大举,则且战且退,诱我远离城防,以待其偏师救应邺城,破我围阻之军。若我缓进,则知城下有备,将并力以挫我前锋,破围之偏师亦或转袭我后,此不可不虑也。”
曹操问:“如何应对?”
荀攸建言说:“吾亦当大张两翼以遮护之,而密调攻城之军,西袭袁绍。邺城仓促难下,袁绍则可一战而破也,若破袁绍,邺城亦不可独存。当先以兵阻之,伪作不敌,诱其深入,即于城下破之。”
唉,是勋有点儿迷糊了,你一开始不是说不能在城下跟袁绍见仗吗?这回怎么又打算放他们过来了?他才用疑惑的眼神望了一眼荀攸,荀攸就察觉到了,朝他略点一点头,解释说:“兵者,诡道也。今我军众而袁军寡,我军强而袁军弱,然袁军已占地利,若乃扼险而守,我终难持久者也。或当行险,乃可摧破之。”
说着话,又转向曹操:“虽然,城下为战,于我不利。然我军整而袁军散,以整击散,且预为之备,亦有胜算。要在彼亦知我不欲于城下战也,故乃可退而诱之。”在邺城还有出击实力的前提下,理论上是不应该把敌人援军放到城下来打的,所以我们的诈败才有蒙过袁绍的可能。
是勋皱着眉头,似乎觉得荀攸所言有理,又似乎觉得不必要如此冒险。他还在琢磨呢,郭嘉先表态了:“公达所言是也。然于城下如何防范,亦须详加筹划,以嘉思之,主公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同样的小会,也在袁绍阵营中召开。袁绍说曹操也试攻了邺城好几天啦,他不可能一直试攻下去,肯定在近期会发动全力攻击,到时候我们必须前去救援,否则城内的军心就会涣散,邺城就危险了。然而该怎么救援法呢?这可得仔细研究研究。
沮授建议说,以我军的实力,不足以跟曹操正面决战,而只能骚扰,使他无法全力攻打邺城,拖的时间长了,彼消我涨,就有翻盘的机会。故此,应当主力正面迎战曹军,另遣游骑从南面绕路,去摧破曹操的攻城之师,毁坏他的营垒和攻城器械。正面战场上,也可遣弱旅在前,以试探曹军的应对,倘若曹操调动主力来与我交战,主公可前往接应前军退回,以引诱曹军来追,分薄他攻城的力量。倘若曹操并没有主力决战的意图,那定然城下防御严密,游骑也不必往袭了,直接抄其后路,争取把他派出来阻拦的那支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