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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派出来阻拦的那支前军给包了饺子。
袁绍连连点头:“子辅所计,甚为周详。”转过头去望望众人:“卿等以为若何?”郭图、逄纪、辛评等人跟沮授向来不大对付,张嘴就说不妥,但他们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更佳妙的方案出来,加上荀谌和许攸在旁边帮腔,最终袁绍就敲定了沮授的计划。
可是等到散帐,众人纷纷离去,许攸在帐外绕了一个圈儿,又偷偷地跑回来了,跟袁绍说:“沮子辅所计,诚为良策,然恐难建大功也。若乃迁延,曹军顿兵坚城之下,固然气沮;然我军中粮秣不足,主公亦已招长公子(袁谭)与高并州来救,若乃相合,耗损更巨,如何能安持良久?”要是咱们物资充足,那没说的,时间拖长了对咱们有利,但问题冀州屡遭兵燹,收获总也上不去,这回曹操又赶在秋收的节骨眼儿上来攻邺城,很多郡县都坐观成败,拖延贡赋,这怕时间拖得久了,没等曹军士气低落呢,咱就先得断粮啊。
袁绍听了这话,悚然而惊,忙问:“子远何以教我?”许攸得意地一笑:“沮子辅知两军优劣,而恐不知曹孟德也。吾与孟德莫逆相交,深知彼之性情,乃有妙计破之,故特来密陈于主公之前。”
许攸这些天一直挺郁闷,曹操派人送来的招降信就揣在怀里呢,压得他整颗心都沉掂掂的。他跟曹操少年相交,可跟袁绍也是老交情了,当年协助王芬谋篡,还多亏了袁绍相救,要不然早就掉了脑袋。所以跟袁还是跟曹,原本对他来说都是两可的事儿,只是自家在袁绍这儿已经站稳了根基,这要临时投向曹操,家人怎么办?名声怎么办?
不过话说站稳了根基……倒也未必。许攸一向瞧不惯沮授、田丰、荀谌等人的自命清高,可是跟他们还真没什么突出矛盾,他最切齿痛恨的,乃是审配,两人一直暗中摽着劲儿呢。冀州人都知道,许攸、逄纪,那是袁家两大贪,平素收受贿赂、援引同党,那不必说了,还放纵家人到处圈地,整个冀州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的。审配也未必清廉,但因为是冀州土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行事多少有所收敛,而且他受了本地大小地主的请托,一直紧盯着许攸、逄纪哪,找机会就想收拾这俩南阳货。
再加上袁绍手下这些信用的谋士,荀谌、辛评、逄纪不揽权;沮授原本权柄最大,后被郭图进了谗言,基本上靠边儿站了,地位最高,但无实权;郭图跟许攸关系还算不错。许攸觉得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审配审正南。
所以这回分军为二,一守邺城,一驻污城,许攸一开始是想当留守的,然而最终这个位子被审配抢到手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审配善守,另一方面,根据孟岱悄悄给传的话,是审配跟袁绍说:“许子远与曹操有旧,不可置之方面也。”许攸这个恼火啊,他知道倘若最终战退了曹操,那第一大功肯定是邺城守将,审配借着这股东风,必然跃居自己之上啊!
更要命的是,如今家眷都在邺城,等于被审配给捏在手心儿里了,没有袁绍镇着,天晓得那混蛋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许攸的顾虑不为虚妄,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带着他前往官渡去打曹操,留下审配守备邺城,审配就趁机以许攸家人犯法为由,不先禀报袁绍,就把他们全都逮了起来——这直接导致了许攸夜投曹营。
所以许攸就琢磨着,我必须得献一妙计,直接把曹操给打垮了,才能不让审配独得大功——话再说回来,你要是守把邺城好几个月不失,自然是大功,要是才守了几天,我这儿就把曹操给赶跑了,那你还有啥功劳可言啊?所以他经过反复思忖,才秘密跑来向袁绍献计。
许攸说了:“曹孟德诡诈而好勇,吾料其必欲一战而胜也,甚或放弃围邺,而专力向我。若以子辅所言,我军只有暂退,不得建功,则徒耗钱粮、兵力,出师亦无益也,岂不可惜?主公若能用攸之计,则可力挫其势,甚或生擒孟德也!”(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安排香饵
袁绍起污城之兵来救邺城,前锋为部将王摩,曹操闻报,先使于禁将本部军马前往迎击,大队随后跟进。是勋就不明白啦,咱不是说好了要先诈败,诱敌深入吗?想那于禁于文则,“深沉毅重,在乱能整”,估计他就算真败了也能表现得跟主动撤退一样,那还怎么起到诱敌的效果呢?
荀攸在旁笑道:“此所谓虚而实之,实而虚之也。”对面都是聪明人,咱真要败得太难看了,他们反倒不信,就难以诱敌深入啦。他倒是不厌其烦地给是勋解释,主公使于禁御敌,倘若王摩真的很好打,那么先赢一场也无所谓。其后袁绍必将大军前来接应,于禁肯定就吃不住劲儿啦,勒兵缓缓而退,引诱敌军来追。第三步,曹操也要亲率主力前往增援,再跟袁军小小见上一仗,然后伪做不敌,再退第二场。
对方肯定会琢磨啊,你是真败啊是假败啊?若说诈败诱敌,要么全都散而不乱,要么全都弃甲抛戈,方针就应该统一啊,为啥于禁跟曹操败退的方式不同呢?曹操比于禁傻?这不能。于禁不听曹操号令?也说不过去。这么一分析,就有七成是真败,初次兵少而易整,二次兵多而易散——那袁军就敢追过来啦。
是勋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却说:瞧你这花花肠子绕的,我可搞不来这一套……不过计划搞得太复杂了,会不会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应该不会,那可是堂堂的荀攸荀公达,自非凡俗可比也!
于禁去了不久。探马报回。说已与王摩军接触。袁军甚怯,唯王摩奋勇当先,但是连冲了几回都冲不动我军阵列,已行将自溃矣。而且,远远地已经望见袁绍的中军大旗啦。
曹操闻报,举起马鞭来一挥:“是其时也,吾等且进。”当下统率中军就赶了过去——是勋、郭嘉、荀攸、贾诩、陈群等谋士们自然也跟随前往。
战场恰好就在邺城和污城之间的漳水南岸,西面是一片名为石井岗的低矮丘陵。东面则近乎于一马平川。然而虽为平原,田野之间,也还是有几处不足两丈的矮坡耸起的,曹操和他的指挥部就暂时设置在一处矮坡之上。
地形对双方来说,各有利弊。平原地形,使得邺城城下的曹军能够比袁军更迅速地增援战场,但袁军方面的石井岗,却既利于隐蔽和防守,又能够居高临下,在必要时刻发起强力的冲锋。
曹操挺郁闷。因为他即便立马矮坡之上,都完全无法看清对面石井岗上袁军的部署和调动情况——他只好暂且把目光完全投向面前的战场。
这时候于禁已经击败了王摩。随即与陆续赶来增援的袁军大队相接触,正在互相射箭,阻遏敌军前进,以便己方重整队列。是勋立马曹操身边,放眼望去,就见曹军大队也已陆续赶到,围绕着自己脚下的矮坡,排成了一个个便于守御的方阵。他不禁转过头去问荀攸:“何不遽援于文则?”
荀攸轻轻摇头:“敌势未明,不宜轻动。我先整列可也,军列整则战力强……”是勋心说你不是打算诈败呢嘛?还管战斗力强不强的做啥?你应该考虑的是,呆会儿怎么才能败而不乱,形散而实整,随时可以反身攻击被诱深入的袁军才对吧。
正这么琢磨着,疑惑着,忽听陈群大声叫道:“前非袁绍乎?!”众人循着他马鞭所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只见石井岗上,几面大红旗帜围绕之下,高张起一面金顶伞盖,伞下影影绰绰地立马数人,完全暴露在丘陵向阳面上,暴露在自己的面前——“此必袁绍也!”
主簿王必大喜道:“若能得擒袁绍,则河北定矣!”曹操微微一愕,随即跃马前出两步,大声唤道:“命诸将皆前,直取袁绍。有获绍者,白身封侯,侯者晋爵!”
是勋吓了一大跳,赶紧一把揽住曹操的缰绳:“得非有诈乎?”
荀攸抚掌笑道:“其必有诈也,此饵我也。然,此饵甚美,不可轻纵——若能即擒袁绍,则天下定,若不能即擒时,正好诈败而退。”
曹操转过头来,挥鞭大笑:“公达所言是也,吾亦此意。彼既欲饵我,我乃督诸军亲往吞之可也。”
这回连荀攸和郭嘉都不淡定了:“命一大将往劫袁绍即可,主公岂可亲身犯险?!”
曹操摇头:“袁绍既欲饵我,料岗侧必设伏兵,我若往之,则伏兵四出,期断我后路也。然卿等在此,必能调动兵马,救我出围,何惧也?我若不往,伏兵不动,绍必退去,则我诱敌之计难行也。”咱们早就计划定啦,得装模作样吃个小败仗,引诱袁军深入,要是我不亲自前往,假装上了对方的当,吞了他的香饵,估计袁绍就直接闪人啦,既定方针还怎么执行啊?
——“袁本初能自为饵,吾岂不如本初耶?!”
是勋心说知道你们俩互别苗头也好多年啦,但如今你稳占上风,还有必要跟对方一样冒险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为一军之帅,岂可陷身险地?”曹操轻轻搪开是勋揪他缰绳的手,又摇一摇头:“凡战岂有必胜,败损兵家常事,若即败损,是真险也。我今占天时、人和,又有诸君筹谋,此机不可纵也。”说着话一指对面石井岗:“计算途程,顷刻即到,可缚袁绍,即不得缚时,绍必破走,吾乃高呼‘擒绍矣’,彼军心必丧,则虽有埋伏,不足惧也——此亦宏辅昔在寿春所用之计。”
想当年曹操中了袁术的诡计,陷身寿春城内,是勋攻破城门,前往救援,那就是一路上喊着“业已擒斩袁术,请主公出城检视首级”,一边往前搜索的,为的是乱敌之心。曹操说我如今也这么干,不管是不是真能逮住袁绍——我觉得只要冲得够猛,逮住他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都要假装逮着了,高声喊叫,那么敌军的伏兵即便预先有了心理准备,也会迷茫、惶惑上那么一小会儿,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方便抽身啦。
“况——某有‘虎痴’卫护,卿等无忧也。”
曹操话音才落,旁边就响起来一个大嗓门儿:“禇在则主公在,禇即战死,亦当保主公不失!”
好吧,有许禇在旁边儿护着,应该问题不大……关键是曹操已经料定了对面必有伏兵,则冲突之际,必能预作防备。吃败仗是肯定的,反正也正打算小小吃一个败仗嘛,直接把曹操陷在里面,可能性就不大了。当然啦,刀箭无眼,这要突然间老天爷出什么妖蛾子,收了曹操的命去,那就万事皆空。然而也是同样的道理,你敢保证曹操杵在这儿小矮坡上不动,就肯定不会中了什么流矢?这儿距离战场也并不为远啊,要是搁后世,悄悄潜近来一名狙击手,这坡上几位全都得完——不光是曹操,连许禇都跑不了!
所以虽然是勋心里还在打鼓,却也不好继续拦着曹操了。曹操一抖缰绳,带着许禇往坡下就走,是勋本能地两腿一夹马腹,就待跟随,却被曹操一挥鞭子给拦住了:“卿等即在此地控扼全局可也。”
“吁~”是勋赶紧一勒缰绳,把马给带住了,心说我这是怎么了?我再不放心也不能跟着曹操去啊,逢有危难,许禇会豁出命去救曹操,可不会豁出命来救我——这战场之上,可不能愣神犯迷糊啊。
荀攸劝他:“无忧也,宏辅且放宽心。吾等当分调兵马,遮护主公两翼,使即遇伏,亦不大失也。”是勋说这调兵遣将的事儿我不怎么熟,你和奉孝来吧,我跟旁边儿学着就成。
他只是牢牢地盯着曹操前突的方向。曹操、许禇,率领着大概五、六百名骑兵,后面还有千余步卒跟随,利用袁军队列的一处缝隙笔直地穿插进去,前指石井岗。陈群马后炮地说:“故露其隙以诱我,其意甚明,未免画蛇添足矣。”他们这钓鱼的迹象太明显了,表演很不到位嘛。
是勋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就问贾诩、陈群和刘晔:“若卿等为袁氏谋,将如何调布?”贾诩捋须微笑,却不说话,刘晔答道:“岗坳之内,必有埋伏,然不可多,多必为我所侦知。即先以伏兵相阻,慢主公后撤之势,再以大军绕之阵南,侧翼相断……”郭嘉在旁边插话:“嘉与公达已命韩元嗣(韩浩)、史公刘(史涣)并力南向,严加防御,袁军若欲侧击,是自蹈死地也。”
是勋有点儿迷糊:“袁军倘欲侧击,何必专意南线,其北线……”他话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北边儿这不是漳河嘛。虽说张南在武城还有数千兵马,袁绍更可以派一支兵悄悄渡过污水,前去增援张南,但武城距离此处终究还有一定距离啊,再加上漳河虽然不算很宽,可也不是那么好渡的……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话才说了一半儿就给咽了,但郭嘉却瞬间面色大变,赶紧招呼还在派令调兵的荀攸:“公达,要防漳上……”话音未落,旁边儿刘晔长叹一声:“已迟矣!请速鸣金,唤主公归来。”说着话,伸手朝漳河方向遥遥一指——(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生死度外
袁曹在石井岗下列阵将战,突然岗上出现了袁绍的将旗和金顶伞盖,似乎引诱曹军往攻。曹操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若能于阵前擒得袁绍,则大局可定,于是亲自率军前往突阵。
按照曹家原本的计划,是要小败一阵,引诱袁军深入,然后即密调围城兵马,将之聚歼在邺城之下。所以曹操琢磨着,也正好利用袁绍前出诱我的机会,将计就计,假装上当,要是逮不住袁绍呢,那就趁机小挫一阵。他估计自己要是不动,袁绍一瞧诱敌失败,可能就此退去,那么这场仗就近乎于白打,所以不顾个人安危,亲登前线。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顾个人安危,曹操身旁还跟着“虎痴”许禇呢,他估算双方的兵力配置,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并不为难。
曹操去了,率军插入袁军阵列上故意放开的缝隙,直指石井岗。在后方的荀攸、郭嘉就调动韩浩、史涣等部南向,以防堵袁军可能的侧翼攻击,保障曹操后退之路。所以专心南向,而不必顾忌北线,是因为北边就是漳河,漳河虽然并不宽阔,想要涉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袁军若敢从北线杀来,本军临时转向应对也来得及。
可是他们想不到的是,这边儿曹操才刚冲入袁阵,突然从漳河上游顺水放下来数十条小舟,舟上袁军都执弓在手,一轮漫射,当即驱散了列阵河畔的曹军。随即不少袁兵纵跃上岸,其中数人在草丛里一通扒拉,竟然揪出四条预先埋设好的铁链来。这四条铁链都直通漳河北岸。原本两端埋在土中。主体沉于水下。这一揪将出来,即在河畔大树上绑定,随即那数十条小舟排成纵列,舟艏、舟艉亦有铁链,即搭扣于长链之上,瞬忽之间,已成一道浮桥!
是勋见状大惊——这不是后世的工兵啊,而只是这年月普通的无知识、无文化、无技术、无专业分工的小兵啊。竟然动作如此熟练,眨眼之间就能在漳河上造起一座浮桥来,不用问,事先已经操练过很多遍啦!
原来袁家利用地理之便,早就已经设下了埋伏,袁绍所以敢在石井岗上露面,以身诱敌,预先便有重重计谋,环环联动。啊呀,这可上了他的大当了!
眼瞧着大队袁军突然出现在漳河北岸。大步踏过浮桥,直奔南岸而来。这一来曹家谋士们人人心惊。个个变色——非独是勋为然——荀攸赶紧下令,调派兵马往岸边去封堵。可是这个时候,正面的袁军也完全不顾曹操直冲石井岗,各自汹涌杀来,曹军促不及防,阵列瞬间散乱。
矮坡上响起了收兵的钟声,催促曹操赶紧后撤。可是根据是勋的观察,曹操如今已到石井岗下,只要再朝上冲个三五十步,即可杀到袁绍面前,并且以他们现在的位置,是根本瞧不清漳河南岸战况的。曹操会退吗?肯退吗?他会在差一步就要捉到袁绍的前提下,无条件地信任身后的荀攸、郭嘉,及时转向吗?
不出是勋所料,曹操继续往岗上冲去,并没有后退的迹象。
是勋双眼紧盯着曹操的将旗,嘴里却叫:“速调韩元嗣、史公刘北上御敌!”旁边刘晔忙道:“不可,若袁军再从南线杀来……”是勋瞟了一眼漳河上下,狠狠地一跺马镫:“袁军安得如此多兵?!”
因为他只是略略一瞟,就可以确定了,袁军汇聚在漳河北岸的兵马数量极巨,起码有五六千人,再加上正面的两万左右,就已经占据了袁军主力的七成啦。理论上,袁绍必须留人守备污城,还应该派遣一支兵马从南线绕路,直接去救援邺城,除非这支兵马跑一半儿就转身绕回来了,否则他哪儿还有兵再从南线对主战场发起袭击啊?
除非……高幹、郭援的并州军到了……然而并州军来得少了,于事无补,来得多了,曹家焉有事先不查之理?
所以说,想那么多干嘛?——“事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