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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谌今心如死灰,谋尽而智塞,无所用于曹公……”说到这儿,顿了一顿,突然询问:“沮子辅仍在生否?”
荀攸老实禀报叔父:“子辅归汉而不降曹,今已押赴许都,请天子责罚矣。我主之意。不忍见其死也。或暂与其一县之地安置。”伸手一指是勋:“此亦宏辅与子辅商定者也。”
荀谌朝是勋拱了拱手:“宏辅能全子辅性命。谌甚感念。”说着转向曹操:“吾不敢言归汉而不降曹也,然亦请曹公解我许都,以与兄弟相见。”
他嘴里说的兄弟,当然是指尚书令荀彧啦。荀谌又与沮授不同,曹操基于荀彧的关系,即便对方坚决不降,那也肯定不会杀的。于是又劝了几句,见荀谌心思虽然略略有些活动。但并不肯立刻便低下头来,因而——罢了,我就先把你送回许都,让你兄弟来劝你。
荀谌出去以后,许禇带进来冯礼、审荣,曹操好言抚慰,承诺上奏天子,赐以名爵——就理论上而言,这二位都是袁绍所私署,是没有正式官职的。
第三伙儿给押进来的。是直接从牢里逮到的沮鹄和苏由。这俩面子不够大,曹操不亲解绑缚了。只是随手一指:“松绑。”自有侍卫上来,宽放二人。曹操问你们肯降吗?苏由纳头便拜:“由前疑惑,不识明公之威,今愿降矣。”曹操说好,暂且下去歇息吧。
那边沮鹄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冷眼瞧着苏由出帐,却不答话。是勋心说你爹是我救下的,那我好人做到底,也来救你一救吧,上前一步,高声斥道:“卿父已降,卿何不拜?”
沮鹄连连摇头:“家父心如铁石,定不降矣,休得诡言相欺。”是勋笑道:“卿父固执,自不降曹,然已归顺朝廷矣,见押解许都,候天子处置。卿今不降,我主必斩,不但父子再无相见之日,便朝廷得此信,亦不肯宽放卿父矣。是乃卿父因卿而死,此岂为人子之道耶?”
沮鹄果然是个孝顺孩子,听了是勋的话,就不禁皱眉沉吟,好半天才问:“家父果然在生否?”是勋点头:“卿即降,父子可再相见,且卿父必获朝廷之赦也。”沮鹄没有办法,只好单膝跪倒:“如此,鹄愿降曹公——请允臣追赶家父,一路侍奉,随同赴许。”
曹操既然留下了沮授的活命,当然不准备转过头来就砍了沮授的儿子,因而首肯,就派人护送着——其实是监视——沮鹄去追他爹。
最后被押进来的是审配,双手反绑,给捆得跟个粽子似的。曹操高踞上首,冷笑着问道:“曩日吾之围邺,何弩之多也?”审配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恨其少耳!”
这几天全力攻打邺城,曹军折损颇多,若无是勋用计而纯以力取,即便形势毫无变化,估计没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够打得下来。所以说曹操挺佩服审配的守御之能——我这辈子打了无数的仗,攻了无数的城,还没有碰见过那么会守城的将领哪。审正南若能为我所用,付之方面,乃可无忧矣。
所以他逐渐收敛面上的冷笑,表面上对审配,其实是跟自家将吏们商议:“卿忠于袁本初,亦不得不为尔——今既计沮,何不降吾?”可谁想审配的脾气又臭又硬,梗着脖子,坚决不降。
是勋对审配并无好感,在原本的历史上,袁家偌大的基业,可以说就是因审配、郭图二人争权夺势而亡。而且这位审正南并不象沮授、荀谌那般清廉方正,其家族在冀州横行不法,圈占民田,收取贿赂,也就比许攸、逄纪强点儿罢了——那还是因为是自家地头,不好太过分。
尤其审氏为魏郡大族,虽然比不上汝南袁氏、弘农杨氏那般名满天下,也是一郡显姓,不小的地头蛇。是勋从来最反感这些地方豪强,而且曹操想要彻底平定冀州,肯定要拿这些豪强开刀,既然如此,又何妨先除了审配?
可是他也不好直接站出来,劝曹操杀审配。一则看曹老大的意思,是想留下审配性命的;二则么,原本历史上审配的名声并不算坏,裴松之就评价他说:“配一代之烈士,袁氏之死臣。”演义里更赋诗曰:“河北多名士,谁如审正南?命因昏主丧,心与古人参。忠直言无隐,廉能志不贪。临死犹北面,降者尽羞惭。”是勋要是这会儿跳出来以促其死,会不会蒙上害贤的骂名啊?
所以他心说好吧,我暂且帮着曹操劝你几句,要是连我劝了都不听,那是你自己找死,与我无干。当下迈前一步,问审配道:“正南可还识得是勋否?今王师入邺,不见袁氏一族,何也?”为什么我们一个袁家人都没逮着呢?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攻下邺城,可是顺道擒了袁氏一大家子,包括袁绍的寡妻刘氏,也包括袁熙才过门的媳妇儿甄氏——要不然曹丕怎么能把甄氏给抢到手呢?可是这条时间线上却不同,袁氏家眷,尽皆不在城内。
审配冷笑道:“是宏辅,便汝有如簧之舌,亦难动我心志也。至于我主家眷,自围城前即先迁往邯郸去矣。”
“原来如此,”是勋早料到是这种原因——当然啦,他不清楚袁家人是迁去了邯郸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是乃袁将军固知邺不可守矣,而仍处卿城内。如此,尚欲为袁氏效死乎?”你就是一枚弃子啊,袁绍压根儿没把你的死活放在心上,你还打算为他殉葬,你傻的吗?
审配昂然道:“人固有一死,殉主而死,忠也,吾之愿也!”
是勋一撇嘴:“忠于国谓忠,忠于道谓忠,终于天子谓忠,今卿忠一叛逆,是谓愚也,非忠也。”非关国家,非关理念,忠于某一个人,并且还是逆潮流而行,必将为历史所淘汰之人,这就是俗谓的“愚忠”了。
然而审配仍然不肯听劝,他没有可与是勋辩驳的口才,干脆也不再一问一答了,只是反复要求:“吾不降也,可杀我!”
是勋转过头去望了曹操一眼,摊一摊手,那意思,我劝不了啦,你还是宰了这家伙吧。曹操颇为无奈——是宏辅乃是他麾下第一善辩之人,如今连是勋都劝不动审配,可见这榆木脑袋是再不会转向的啦——只得下令把审配推将出去,军前正法。
曹操没往深里想,是勋开口劝说,究竟是真心是假意。是勋要是真想救审配,肯定得按前日劝说沮授的例子,先让曹操拘押审配,然后——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去好好磨他一磨。如今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审配归降,是勋就不是辩论家了,而是催眠师……
审正南就这么着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虽然早了几年——掉了脑袋。随即诸将陆续前来汇报情况,曹操最高兴的,是逮着了一大批袁氏将吏的家眷。当日袁绍离开邺城,西守污城,为怕万一,把自己家眷先秘密地搬到邯郸去了,可是害怕城内人心摇动,所以没敢让属下的家眷全都闪人。有那比较敏的,比方说郭图、许攸,也把家人给迁走了;但大多数人瞧着邺城堞高墙厚,还幻想着轻易不会沦陷,既然主公没发话,那自己家眷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跟城里待着吧,就这么着被曹军给连锅端了。
陈群建议,可命这些人各写书信,劝其家人弃袁来归——“如此,冀州可不战而定也。”曹操点头,随即又轻叹一声:“惜乎未得子远之眷属。”许攸要是肯过我这边儿来,那就好啦。
袁家众吏,是勋觉得活下去没啥必要的,包括审配、郭图、逄纪,也包括许攸。反正就许子远那脾气,就算投过来也迟早会被曹操砍了,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原本袁绍尚有一战之力,所以自己劝说曹操去信勾通许攸,如今袁绍亡定啦,那许攸来不来的,还重要吗?
既得沮子辅,何必许子远?
曹军暂且驻在邺城,休整兵力,并且派遣游骑哨探北方形势。时隔不久,袁氏将吏因其家人所召,纷纷前来投曹——许攸没来,别人可是陆续都过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疏于职贡
第一个来降曹操的是名士崔琰崔季珪。崔琰乃是郑康成之徒,当郑玄还在青州的时候,袁绍数番礼聘,都被郑玄给推辞了,崔琰觉得师徒寄人篱下,要是过于忤逆袁绍,恐怕没啥好结果,因此代师应征,被袁绍署为骑都尉。他本来就不是真心归袁,此前听说老师已入朝为大司农,便有辞去之意,可惜袁绍坚决不肯放人,如今驻守魏县,不在袁绍直接掌控之中,干脆献城以降。
其余还有魏郡太守高蕃,袁绍吏辛毗、韩范、梁岐、李孚、刘询,将马延、张辏А⒑蚊⒊贪海鹊龋幌露恕
曹操乃使徐晃按巡各县,整个儿平了魏郡,同时在邺城歇兵十日后,亲率大军北上邯郸。途中有消息传来:臧霸已破济南,擒获王修,旋即与程昱合兵一处,渡过黄河,杀入平原郡内——袁谭既已北蹿,青州各郡县陆续开城投降,臧宣高如入无人之境。
是勋闻讯去见曹操,倍言王修王叔治娴于政务、忠耿亮直,才堪大用——您赶紧写信给臧霸,请他留下王修的性命。他还建议说,王修乃孔融故吏,若不降时,可将其押解许都,交给孔融去说服。
曹操应允了是勋所请,然后说:“宏辅本青州人,且待底定冀州,或须宏辅抚青。”是勋想了一想,回复道:“昔袁谭在青州,不恤民生,刻剥百姓,而臧将军既为外人,又娴于军务而不习民政,故此前有王营、李条之叛也。巡抚青州。使百姓安居。刻不容缓。岂能更待定冀之后?若王子纯肯降,即可使其抚青,若不降时,臣荐家伯父,请主公以王命征之。”
是仪一心在家养老,实在有点儿可惜了的,终究他还并没有七老八十啊,且还有十来年光热可发。虽说是子羽也就泛泛之才。终究是青州的地头蛇,人面广,也容易取信于老百姓,若能请他出山,或许能在短时间内使青州的局势大致安稳下来吧。
是勋一向是憎恶那些地方豪强、地头蛇的,但一方面这年月的社会环境便是如此,地域观念浓厚,各地老百姓都比较相信本乡本土的官僚,相对敌视外来者——比方说青州百姓之对袁谭和臧霸;二来么,是仪终究是自家名义上的伯父。同样地头蛇,不完全在是勋憎恶范围内。终究是宏辅也是有屁股的。必须得找个地方坐下。
曹操一概应允,即写信通知都中的荀彧,请朝廷下诏征是仪暂署青州刺史。是勋说既已得青,何不干脆趁机分州?即分东莱郡为东莱、昌阳二郡,并东莱二县和北海三县为不其郡,共三郡一国,析为登州。
东汉后期,刺史权柄渐增,行政区划从郡(国)、县二级转变为州、郡、县三级,此事有利有弊。利是削弱了郡守、国相的权力,增强了中央对各郡、县的掌控力;弊则同样是削弱了郡守、国相的权力,使地方豪强容易坐大。以历史的发展趋势来看,二级行政体系是不大可能复兴的,问题在于州的规模过大,州刺史或者州牧理论上夺取了各郡、国的部分实权,实际上自己也无法有效地运用这些权力,衔接上问题多多,使得中央反倒无法有效控制地方。所以是勋给曹操出的主意,就是分州和分郡,把大州分为小州,把大郡分为小郡,既能分地方上的权柄,又相对容易理顺中央和地方的关系。
曹操沉吟良久,又召了荀攸、陈群、刘晔、贾诩等人前来商议——郭奉孝是彻底不管民政的,所以没他什么事儿——最终决定,就按是勋所言,分青州为青、登二州,以是仪为青州刺史、程昱为登州刺史。顺便又问,咱们要不要顺便把冀州也给分了哪?
是勋说分了吧,分了的好。趁着战争更改行政区划,所受到的阻力最小,真等彻底平定了冀州以后再想分,恐怕就没那么方便啦。于是即分河间、勃海、安平、清河四郡出冀,设为瀛州。
既然如此划分了,那么干脆,把军事责任区也同样分一下。曹操下令臧霸在彻底平定青州以后,即挥师北上,攻略瀛州,对战袁谭;他自己亲率主力攻击袁绍,以夺取新的冀州——也即原冀州的西部地区。
大军不日即抵邯郸城下。此时,因为高幹、郭援通过滏口陉来援冀州,彻底放空了并州,曹仁、乐进已得上党,派人通知曹操,略加休整,即来相援。同时夏侯惇擒斩祝奥,彻底平定太原郡,并督夏侯兰、司马懿、王柔、郭缊各部,通过井陉进入常山国,与公孙瓒、张燕会师。袁绍守邯郸仅仅四日,因为听说敌军已深入常山,直取郡治元氏,害怕遭到前后夹击,只得被迫打开北门,突围而出,一路狂奔,直接逃到幽州去了。
袁绍跟前边儿跑,曹操就在后面追,十月底进入钜鹿。曹仁、夏侯惇皆来相合,总兵力膨胀到了近二十万——后勤压力瞬间增大。于是曹操就跟群臣商量,袁绍败定了的,咱用不了那么多兵,不如放一部分回乡吧,仍保证七到十万的兵力,亦可无忧也。
就这么着,司马懿、王柔等率军返回并州。至于张燕、公孙瓒,曹操老实不客气夺下其兵,派人送这二位前往许都去觐见天子,等待封赏。他带着是勋等人检阅了一番公孙瓒、张燕的兵马,边瞧边摇头,最终留下四千老兵,剩下四、五万老弱病残,都分拆了放之魏、赵、常山三郡国,由韩浩负责,让他们屯田。
一切安排妥当,荀彧、郑玄新拨付的粮草也陆续运至前线,曹操就打算继续挺进了,要一口气灭掉袁绍——争取明年春耕前就彻底解决北方的问题。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探马来报:“袁家有使前来。”曹操一皱眉头:“何人为使?”探马回禀道:“乃南阳许攸也。”
曹操闻言大笑道:“既以子远为使,莫非袁本初欲降乎?”要是来挑战的。怎么着也不必派如此重要的谋士。同时又是双方的老熟人出面啊。
既然是熟人来了。曹操乃亲自出帐相迎——关键是他还想说降许攸呢,所以态度上必须得热情一点儿。许攸见了曹操,就待大礼参拜:“攸何如人也,乃得曹公亲迎?”曹操赶紧伸手搀扶:“子远,你我故交,不必如此。”是勋跟在旁边儿,斜眼瞧着这一幕,注意到了。许攸态度是挺恭敬,但实际上膝盖只是略一打弯儿,压根儿没想真跪,曹操一搀,他立刻就把腰腿给直起来了。
于是将许子远让进大帐,分宾主落座。曹操开门见山地问:“本初欲降乎?”许攸从怀中掏出一份木牍来,一边递给曹操,一边回答道:“非也,我主虽有过于朝廷,却无背反之意。何得云降?攸此来,是代我主向曹公请罪。请曹公暂息尊足,我主自此安于北鄙,再不敢有失贡赋矣。”
一句话,袁绍认怂了。认怂虽然认怂,投降还是不肯的,因为一旦投降,就必须自缚以待曹操军门,进而由曹操派人押解着前往许都,那等于把脑袋主动凑到曹操刀口上去。袁绍跟曹操多年知交,他可知道,这哥们儿心黑着哪,手辣着哪,真要是降了他,用不了半年,袁家一门老小全都得死,一个都活不成!
所以他只是表示:我服了,你就别打了,你也已经把我的冀州、并州、青州都给吞啦,何不给我剩下一个幽州养老?我从此再不敢挑战你的权威——想当年你连我那懊糟兄弟袁术都能容下,如今为何就容不下我呢?咱俩的交情可深啊。
曹操仔细观瞧袁绍的来信,其实这是一份谢罪的表文,文中一口咬定,袁家并无背反朝廷之意,袁家最大的罪过就是“疏于职贡”,给朝廷的贡献不足,乃致天兵之讨。如今我知道错了,愿意把大将军的职务奉还给朝廷——内中含义,其实是奉献给曹操——退居车骑将军、幽州牧,希望朝廷赦免我过往之罪。
曹操瞧完了上奏,顺手递给荀攸,请谋士们传看,随即望向许攸:“子远远来,操当设酒席款待,以叙别情也。”那意思,关于袁绍求和的事儿,我们还得商量,你先等着听消息吧。
许攸知道这般大计,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定的,因而也不催促,拱手笑道:“幽州苦寒,正待求孟德之美馔佳肴。”于是摆下酒宴,宾主尽欢。
等送许攸出去休息,曹操汇聚谋士们商议。杨修先开口,说:“主公奉天子诏,恭行天讨,平定三州,今袁绍已服矣,即可收兵以安养民生——冀州粗定,若不休息,无以逾冀而伐幽也。”那意思,袁绍反正是爬不起来啦,何必逼之过急呢?不如先稳定新占领区,明后年再找个机会来打他吧。
刘晔反对议和退兵,他说:“袁绍逆天违命,乃致天讨,今既服罪,翌日何有兴兵之义?”必须一口气杀向幽州,彻底把他给灭了,否则他既然认了罪,等大军一收,再想讨伐,就没有借口了呀。
贾诩言简而意赅地回应:“师久而粮秣不充。但欲征伐,何患无辞?”咱们如今后勤的压力太大,再要劳师远征,恐怕粮草难以供应。至于将来再讨伐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