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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被押进来的赖恭在心里把刘虎给骂了个臭死。但他知道即便当场跟刘虎翻脸。把话说清楚。也未必能取信于刘备——再说了,你就真信刘备不知道主谋是刘虎吗?干脆一梗脖子:“吾等离荆日久,人心思归。以刘将军不欲退兵,故不得不为耳。请斩恭头,以泄将军之恨,但宽放刘公子可也。”
刘备沉痛地点点头,说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有事儿好商量吧,何必搞成这样,大家都下不来台呢?庞统在旁边儿帮腔,说刘荆州不但吞了沅州,而且听说又派兵接管了新野等县,你们想早点儿回家,我主却等于无家可归啊。依某看来,大家伙儿不如好聚好散,就此分道扬镳吧。
于是召集荆州兵训话,最终三成愿意留下,七成希望能够返乡。刘备就把这七成的荆州兵武器全都收缴了,只给准备了一个月的吃食,放下舟船,让他们跟着刘虎、赖恭、伊籍等顺江而东,返回荆州去。
顺便刘备还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请伊籍带给刘表。信中说非我不肯退兵也,奈何血战沙场得来的土地,众人皆不愿弃,就算是我暂时为景升兄你守着吧。有兄弟我在犍为,料刘璋不敢再正眼以觑荆州,荆、益之间,乃可太平无事。
当然啦,荆、益之间是太平无事了,益州内部的战乱且无法停息哪。刘备派简雍去成都跟刘璋谈判,但丝毫不提退兵之事,只说希望能够长居犍为,在此前提下,愿为刘璋之臣。刘璋说许你一个犍为郡守,原本没啥大不了的,然而武阳距离成都实在太近啦,你若不将武阳城吐出来,我是没法答应你的请求的。
简宪和在成都足足呆了七天,要么跟刘璋讨价还价,要么拜访城内的高门大户,生活过得很充实,至于使命能否达成——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等到第五天上,士孙萌也瞧出来了,刘备派此人来,完全是拖时间、应付事儿的嘛,我再继续掺和也于事无补啊,干脆,告辞回许都去算了。
七天以后,简雍也向刘璋告别,说要回去跟自家主公再商量商量,优哉游哉地便返回了武阳城——刘璋遣从事王谋随同前往,去拜会刘备。
这几日刘备在武阳,彻底清洗了不肯服从的荆州势力,重新整编部伍,以孙乾、徐庶为从事,庞统、法正为参谋,关羽、张飞、赵云、夏侯纂、甘宁、严颜等分领各军。对付刘璋,庞统献了一个“拖”字——表面上谈着判,暗中积聚实力,他要来打咱就坚守武阳,他要不动咱也不再继续挺进。终究力量对比还很悬殊,加上成都城高堞密,进攻实非其时也。
那么要怎么扩充实力呢?法正是地头蛇,当即献计,南下去收取越嶲、益州、牂牁、永昌各郡,及蜀郡、犍为二属国。他说益州大姓雍辏А⒂啦へ┑朔健櫊槾笮罩彀⒃綆Q夷王高定等地方实力派,都跟自己有所交情,也都不满刘璋治蜀,可往游说,使他们依附。何宗也说了,益州郡守为其同乡审鸿审长宾,大可以争取。
“巴郡垫江、宕渠境内,汉水、潜水之间,有賨人居焉,刚猛善战,昔从范目,执牟弩、板楯助汉攻秦,乃又名‘板楯蛮’。其益南各郡,为故邛都、滇、莋都、夜郎等国,夷人或耕或牧,亦皆悍斗。若能收此二种为卒,则益州兵无以当也。”最后,法正建议刘备去拉拢少数民族,征其民为兵,自可以一当十,击败刘璋。
刘备大喜,即遣孙乾赍厚礼前往巴郡,以赂賨人,遣甘宁将别部西进,取蜀郡属国,自己准备亲率大军南下,渡泸惟水以入南中。但是庞统劝他:“成都或发兵来,主公安可遽离武阳?况南中险远,穷山恶水之间,多有瘴疠,此行艰危——统愿代主公前往。”
最终刘备采纳了庞统的建议,即任统为军师中郎将,以法正为参军,使督张飞、赵云,率八千精锐南征。计划今冬先取越嶲,再分道而定益州、牂牁,倘若军行顺利,来年可再进兵永昌。
再说士孙萌离开成都,循原路返回,途中在襄阳再次拜见刘表,停留了三五日,然后匆匆折返许都,向曹操禀报出使的经过。曹操也没太把刘备当一回事儿,觉得如今那小子入了益州,跟刘璋、赵韪、张鲁四分,这仗且得打好多年哪,等他们分出胜负,我这儿也该琢磨着收取西南了——从青州到徐州到荆州,如今再到益州,刘玄德还真是到处搅局啊,可是最终获利者,不还是我曹孟德吗?
他只是询问士孙萌:“于襄阳可见孔文举否?”
士孙萌说见到了,孔融被刘景升表面上待为上宾,实际上限制他的活动。因为据说孔融一到襄阳,就要求刘表处罚杀死祢衡的黄祖,所以荆州幕下群僚,大都对他抱持着敌意。见面以后,他还开口试探,说我早就祭奠完了赵邠卿,是不是该回许都缴令了?
曹操闻言吓了一大跳,忙问:“卿可许之乎?”士孙萌说我才没那么傻呢。他要想回来,随时都可以辞别刘表,返回许都,干嘛要来问我啊?那分明是荆州待不下去了,但又不敢遽然而归,所以想我帮他拿主意——曹操恨孔融,都下是个人就知道,派孔融出使荆州,就是想赶远了眼不见心不烦,这点士孙萌也瞧出来了,他怎么会多事把孔融再接回来?
曹操说好,那混蛋不回来就好——这出门还不到半年,你就呆不住啦?不过也正好让你知道知道,我曹孟德待你还算不错的,别人对你的容忍度还未必及得上我呢!曹操不禁一厢情愿地想到,说不定在荆州蹉跎那么一两年,孔文举就知道错了,即便回来,也不再跟我顶牛?
终究孔融文名满于天下,虽然没蛋用,但只要他不捣乱,曹操还是愿意供起来当吉祥物的。
只有是勋听闻刘备已据犍为,不禁长叹道:“虎已出柙矣。”他根据益州内部的派系分裂状况,考虑到刘备麾下人才济济——文有徐、庞、法,武有关、张、赵……啊,莫名其妙竟然还多了一个甘兴霸——不用三五年,料刘备必能击败刘璋,入主成都。
问题是,就这三五年间,曹家来不来得及平幽州、收荆州,进而得以将势力向梁州西方甚至凉州去伸展呢?蜀道难行,若不能同时并有荆、凉,从东、北两个方面向益州施压,恐怕欲败刘备,大不易啊……
难道这天下,最终还将鼎足三分不成吗?!
(死生何所期之卷十三终)(未完待续。。)
ps: 啊,实在抱歉,今天文章写得手顺,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更新的时间……一直拖到现在才想起来,我跟这儿稽首了,大家伙儿原谅我吧……
第一章、两面三刀
建安八年的春季姗姗来迟,尤其北方苦寒之地,都已经二月末了,枝头仍然不见一点新芽,凛冽的寒风依旧吹得人透骨生寒。
?水出于桑干,东向而抵上谷,然后迤逦东南,经广阳、渔阳而注入沽水,所以数百年后改名为桑干水,再而后称卢沟、无定河。?水中游的东岸,耸立着一座宏伟的大城,即广阳郡治,同时也是幽州州治的蓟县,近两千年后,成为共和国的首都。
即在蓟县郊外,?水岸边,重门叠户,新建成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庄园,而其外沿楼橹密布、高墙环绕,哨骑往来逡巡,又仿佛是一座小城。时当正午,从蓟县方向匆匆驰来一队人马,前有百骑开道,后有百骑相随,拱卫着一乘华盖马车。马车上一人高冠博带,相貌清癯,敛衽而坐,微闭双目,似乎是在养神,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
此人非他,正幽州别驾许攸许子远是也。
很快,一行即至庄园门口,早有巡骑过来查问,随即一将顶盔贯甲,跃马而来,至许攸车前躬身施礼。许攸略抬一抬眼,见是护军甄尧,亦不敢怠慢,忙施礼道:“何劳将军亲迎?主公如何?”
甄尧摇一摇头:“吾为外军,安得而知内事?别驾自可入觐。”许攸点点头,夸奖道:“大公子之戚喧嚣于涿郡,三公子之戚隳突于广阳,唯卿等识进退。是乃主公用以为腹心也。”
原来这位甄尧出身冀州中山的豪门,世吏两千石,本人行三,父亲与两位兄长早死,有姐妹五人,最小的容姿出众,乃被袁绍聘为中子袁熙之室。此前冀州丧败,土著大多降曹,只有甄家在甄尧的率领下,依然不离不弃地跟随着袁绍。袁绍于是破格提拔甄尧。使护中军,以为腹心。
然而甄尧实际上并不是一介武夫,那也是有孝廉身份的士人啊,加上天性谦抑。所以受宠后不但不张扬跋扈。反而更为谨慎。袁绍让他将中军。他就将中军,让他充警护,他就充警护。绝不逾矩。其实甄尧的身份,就跟赵云最初在刘备身边的位置差不太多,但问题赵云能打仗,还能撒出去招募勇士相从,甄尧根本不能打,只有忠心差堪比拟。
当下甄尧即引导许攸一行进入庄园,然后安排其从人歇息,只由一名老军引许攸单车进入中心区域。再行一阵,有青年侍从来迎,请许别驾下车,步行进入袁绍的寝室。
寝室的门窗全都闭合,因此光线很暗,空气也很污浊,还混合着浓浓的草药味道。许攸定了定心神,疾步趋向正中的矮榻,就见堂堂的邺侯、幽州牧、车骑将军袁本初正仰躺在榻上,面色蜡黄,气息奄奄。
许攸至榻前跪下,低声唤道:“主公,许攸来见。”袁绍慢慢睁开双目,转过头去瞟了许攸一眼,然后缓缓地把左手伸出被外,轻轻一挥。室内仆役、侍女们知其心意,匆忙躬身后退,直到退出室外,并将大门掩上。
偌大一间寝室,就此仅剩下袁、许二人而已。
即便早就下定了背叛袁家的决心,但是眼瞧着老朋友也是老上司这般形貌,许子远不禁唏嘘慨叹,眼圈儿也有点儿红了。
袁绍瞧见他表情悲戚,倒不禁笑了起来:“子远不必如此,人安有不死者乎?”笑完之后,却又长叹一声:“只恨非死于冀州也……”
许攸违心地劝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主公在,生聚教训,亦可望返回冀州,还望善保贵体……”
袁绍摇摇头:“大限已至,天命难违啊。”说着话又再度望向许攸:“吾知子远之意,吾若死,恐小儿辈即善保幽州而难得矣,况归冀州乎?”
许攸赶紧表态:“吾等必善辅嗣将军,即不能复主公之宏业,亦当保此幽州,公侯万代……”
袁绍突然转移话题:“吾今筑此庄于?水畔,闻有人比之为董卓在堳圬、公孙于易京,是自筹退身之所,可见雄心已消,事不成矣。而唯子远知我。”
许攸颔首:“主公若欲自退,弃旧业而养天年,何不于蓟东筑堡,而乃营之?水之畔??水无常,三年而两泛,人所共知也。主公居于此,为头向浊波,枕戈待警,以示不忘艰危,有卧薪尝胆之意也。”
袁绍有些艰难地轻轻点头,因而问道:“既子远知我,可知吾将以谁为嗣?”
许攸匆匆赶过来,就是想第一时间打听到袁绍的决定,当下试探性地问道:“主公常言显甫(袁尚)最肖己身,今又出显思(袁谭)于外,是欲传位于显甫耶?”
袁绍微阖双目,轻轻摇头:“吾今唤子远来,即请子远为拟命,立召显思归来,以主吾祭。”让袁谭来主持我的丧礼吧,言下之意,是要传位给袁谭了——此言大出许攸意料之外。
袁绍向来宠爱小儿子袁尚,因而借口查看几个子侄的能力,早早地就把老大袁谭给发到青州去了。即便兵败而至幽州,他的方针也似乎并没有改变,让袁谭镇守南面的涿郡,位于抗曹前线,把二儿子袁熙派去渔阳郡南方,外甥高幹派去镇守代郡,光把个小儿子袁尚留在身边——这废长立幼之心是昭然若揭啊。所以许攸就打算着,等袁绍一死,袁尚继位,袁谭铁定不服,兄弟阋墙之下,自己劝说无效,就此灰心失望去投曹操,那还有谁能说我的不是?忠臣令名就此得以保全,身家性命更是无忧,而且在曹操那里还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下半辈子都有依靠啦。
可是谁能想到,袁绍临终前竟突然改了主意,要传位给袁谭——这、这不科学啊!
袁绍再次睁开双眼。正撞上许攸疑惑的目光,于是缓缓地解释道:“无怪乎子远之惑也,乃吾昔日见事不明故。若进而囊有天下,或退而得四州为守,则传位显甫最佳,即显思不忿,亦无可如何也。然今蜷曲一隅,即幽州尚不可全,乃不可如此。设显甫嗣,显思必往投曹。则幽州南门洞开——况以显思志大而才疏。异日必启孟德之忌,亦难全首级,则我袁氏族灭矣……”
袁绍对自家几个儿子倒是看得挺准,袁谭就是那种野心勃勃。然而又没本事的纨绔子弟。在原本的历史上。袁绍一挂。袁尚继位,袁谭立刻起兵相攻,战败以后干脆跑去投了曹操。开门揖盗。可要是他从此就老实跟着曹操干了,袁家还未必会亡,问题他势力才略微有点儿恢复,就暗中写信给旧将吕旷、吕翔,要他们背曹而从己。那俩比他精明,比他看得清形势,直接就把信交给曹操了。
可是即便如此,曹操也还并没有杀袁谭之心,为了安抚他,让自家庶子曹整迎娶袁谭之女为妻。然而不久以后,曹操围攻邺城,袁谭趁机掀起反旗,攻略原从袁尚的冀州故地,曹操闻报大怒,发兵讨伐,便在战阵之上,取了袁显思的性命。
袁绍最了解自家儿子,所以他料着了,袁谭即便降曹,那也长久不了,最终还得完蛋。继而他又说:
“吾知正南(审配)、元图(逄纪)党于显甫,公则(郭图)、仲治(辛评)党于显思……”别以为你们拉帮结派,主子不清楚,其实都瞧得真真儿的,只是因为政治需要而暂时不加以惩治罢了——“今正南殁,则若两斗,元图如何是公则的对手?”逄纪是斗不过郭图的。
“何如即以显思嗣,使其入蓟,则显甫无以敌也。显奕(袁熙)无大志,乐从其弟,亦乐从其兄,兄弟若睦,乃可暂守此幽州之地,或能全吾一门。”袁熙是没有啥政治野心的,高幹只是外甥,更不可能竖起反旗,那么即便袁谭弄死了袁尚,剩下俩兄弟加一表弟,要是真能联起手来,曹操也不敢轻侮啊,或许就有长期割据,保全家族的可能。
正是基于以上考量,所以袁本初幡然悔悟,决定急召袁谭回来,传位给长子。
当下袁绍口授,许攸提笔写成了召还袁谭,并暗示他将来主持父亲丧礼的公文,给袁绍看过无误,用上车骑将军的印章。随即二人含泪而别,许攸说主公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一定要等到大公子回来才成。
随即许攸便离开?水旁的庄园,在扈从警卫下,疾驰返回蓟城。进城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从人问是先归衙署呢,还是直接回家去呢?许攸手扶额头想了一想,开口吩咐道:“往逄长史府上。”
逄纪时任车骑将军长史,如今蓟城之内,文事都由许攸处断,武事统归逄纪负责。于是许攸即来拜访逄纪,三言两语之后便请屏去众人,然后就袖中把袁绍的军令给掏出来,递过去了。
逄纪展开来一瞧,不禁大惊失色:“主公安得出此乱命?”
许攸冷笑道:“以礼立长,以主公夙志,则当立显甫公子,旁人无份也。吾故以为,乃某人欲为其姻戚趁乱取利,而煽惑主公,使下此命。显思若来,蓟城之兵都在君手,为显甫公子计,得无挠阻乎?如此兄弟相争,彼乃可为渔翁矣。”
袁绍终究是垂死之际,考虑问题不是很全面,他光想着逄纪是袁尚一党,所以召许攸来下令了,就没想到如今蓟县,甚至整个广阳郡的兵权都在逄纪手中,除非袁谭轻车简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秘密驰入蓟城,否则他那里只要一动,逄纪必然派兵拦阻。袁谭真的能够顺利返回蓟城来接位吗?
当然啦,倘若许攸肯为袁谭设计,成功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只是袁绍做梦也想不到,许攸一转脸就去了逄纪府上,还诡称袁绍下此乱命,一定是某人想要让袁谭、袁尚兄弟相争,他好从中渔利。那么这个“某人”又是谁呢?谁最近一直警护在袁绍身边?谁的妹夫虽然高不成、低不就,却也是袁绍的儿子,同样拥有继承权?
当下听了许攸的话,逄纪不禁把手中的军令狠狠揉作一团,恨声道:“甄氏乃欲速死耶?!”(未完待续。。)
ps: 一会儿有事要出门,所以今天提前更了。
第二章、兄弟阋墙
逄纪逄元图,跟许攸一样都是南阳人,当年袁绍为董卓所逼,逃出雒阳,遁往关东,二人一起追随在侧,也算是最早一批“从龙”之臣了。这家伙在后世的认知度很低,不但比不上田丰、审配、许攸,甚至都比不上郭图,然而细查其行事,亦不可多得的智谋之士也,尤其擅长用兵,故而袁绍托以军事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