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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同祖兄弟,叔父又已过世,你无所依靠,便将家父当作你亲生父亲,将我等当作你亲兄弟便可。是家能否在徐州站稳脚跟,进而能否广大门楣,便全靠你我,还有文通啦,便连大兄也是靠不上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是勋再没有任何推搪的理由。事后他自己安慰自己:“生活就象是被强奸,要是注定了无法反抗,那还不如闭上眼睛默默地享受吧。”曹小姐不难看啊,反正自己此生注定要因家长之命、媒妁之言去讨一个陌生的女人为妻,与其两眼一抹黑地不知道撞见什么姐,那还不如就曹小姐吧。曹豹虽然在历史上只是个打酱油的,可在现实里终究是徐州数一数二的豪强,能沾他多少光就沾他多少光吧,难道你还痴心妄想娶曹操的闺女不成么?
可是转念又一想,不妙不妙,就跟曹小姐这短短几句话的接触,她貌似是个喜欢诗歌的女文青哪,一旦娶进门来,日夜相见,那还不立码露馅儿啊?拍拍脑门又想,不怕不怕,老子有神器“夫权”在手,她难道还敢胳膊肘朝外拐,去揭穿老公的真面目吗?
他就这么患得患失地迷茫了一上午,下午曹豹派人来找是氏兄弟,说“使君召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是勋就觉得曹豹对自己的态度更热络了许多,难道说他闺女已经回去禀报了,说瞧见是家七公子了,人品不错,或者是宽已经去跟他讲好了,说我家七弟“应允”了婚事,现在就等父亲大人的尊命了吗?是勋却是一脑门的官司,不敢正眼去瞧曹豹。
曹豹带着是氏兄弟去拜见陶谦。就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徐州刺史,满脸的褶子,须发皆白,果然眼瞅着就已经风烛残年,没几天好蹦跶了。瞧上去陶谦跟是宽很是熟络,寒暄过后就问:“此前所言,叔勉可考虑好了吗?”
是宽毕恭毕敬地回复说:“多承使君厚爱,然而小人先得安顿好家族,才好应使君的征辟。”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陶谦说着话,又把目光移向是勋,“听闻令弟也是一时俊彦,可愿来州中为掾么?老夫这里实缺人才啊。”
是勋还没打好主意上不上陶谦的贼船——要是真跟曹家结了亲,估计就逃不掉了,不过现在还是能避开就先避开。于是他赶紧推辞说:“小子年纪尚幼,学问未通,恐负使君所望。”
“令兄学识俱嘉,你兄弟既然相聚,便多向令兄请益吧。”看起来,陶谦也只是瞧在是宽的面子上随口招揽,并没有一定要召是勋入幕的意思。不过他这随口一说,倒是启发了是勋,对啊,以后我就追着是宽请教经学,说自己必须得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诗歌小道,暂且抛去脑后,那不就得逃大难了吗?
就听陶谦又问是宽:“还有那件事……”
是宽微微一笑:“曹叔元已然应允,正等家父遣人来纳采,可与我这七弟结为良缘。至于那一方……”
陶谦连连点头:“甚好,甚好。你且放心,只要尊翁应允了,老夫亲自去寻子仲议亲,他断无不允之礼。若两门亲事能够同日成礼,实足以为佳话,我徐州也自然安泰了。”
我靠,原来总导演是陶谦哪!估计这事儿自打是宽上回从荆州逃回来,来拜谒陶谦的时候,这一对狼狈为奸的家伙就已经定下了吧。不过那时候是宽可能还不知道有自己的存在,他给曹氏女预定的究竟是谁呢?难道是是峻……
是勋不禁在肚子里开始了一长串的推理和演绎:自己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这只小小的蝴蝶还没怎么扇动起翅膀来,倘若没有自己,这撮合曹、麋两家拐弯儿成为亲眷的计划,究竟会不会成功呢?曹家小姐确实可能嫁给是峻,而至于她做吕布小妾的事儿,八成只是演义的虚构。可是麋竺的妹子,历史上是嫁给了刘备啊,没是宽什么事儿……
再转念一想,这年月并不讲究从一而终,就算麋夫人不是黄花大闺女,只要老公不在了,她照样可以改嫁给刘备嘛。终究麋竺把妹子献给刘备,那是政治需要,是为了保证自己在刘备集团中的地位牢固而不可动摇,而刘备娶麋竺的妹子,也是为了顺道求取大舅子的财产。话说刘备除了第一任老婆后来被吕布所夺,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姓来以外,从麋夫人开始,到后来的孙夫人,再到入蜀后的吴夫人,就全他喵都是政治联姻的产物啊……
说不定麋夫人真是二婚,所以不怎么被刘备所喜爱。要不怎么刘备称帝以后,竟然追封了小妾甘夫人为皇后,那个自己逃回娘家去的孙夫人不用说了,结局不详的麋夫人也没落着个皇后的名份呢?
不好,走神了,脑补过多,于己无益……拉回来考虑最重要的问题,刘备最终得以入主徐州,那就是说虽然拐弯儿联了姻,曹、麋两家的矛盾却并未得到缓解,是因为其间又出了什么事儿呢,还是必然会如此呢?
从州府中回来以后,是氏兄弟就投入了繁忙的买地置庄的工作。是宽已经写了书信,派人送去诸县的曹氏别院,要老大、老四带着家眷,保着财产,赶紧都到郯县来。他在曹豹的帮助下,很快就在郯县城南买到了一顷多水浇地,并一处小庄子。只可惜这几年徐州还算比较安泰,而从北方避难涌入的士庶又为数不少,所以几座中心城池附近的闲田数量有限,即便曹豹再怎么帮忙巧取豪夺,也很难购置到成片的良田了——成片的良田全捏在豪门手中,别说曹豹了,就算陶谦也没必要为了是家去特意开罪他们。
据说南边儿的广陵郡本多沼泽,有些地势还算不错的,只要把水排干,就能种稻,因为户口较少,所以这类田地还能购入一些。所以是宽留下是勋整治新购进的庄院,自己很快就启程往广陵去了。
是勋在庄院中忙前忙后,一连忙乎了小半个月,才等到是著等人到来。是著还则罢了,他对是纡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思念哪,于是一股脑把庄中事务全都扔给了这位四兄,自己赶紧扯着大兄“研究学问”去了。
腊月,是仪从北海遣人送信过来,不出是勋所料,他完全应允了是宽的计划,就请临沂王氏的大家长王融帮忙向曹家纳采,请陶谦帮忙向麋家议亲和纳采,还说不必等待自己主持,可由是著暂代父职,尽快帮三名兄弟(也包括是纡和王家)敲定和完成婚事前的各种准备工作。是勋是彻底的无法可想,只好假装“婚前综合症”发作,整天窝在屋里读书,所有的事情全都拜托是著(其实真忙活的是是纡)了。
除夕前不久,是宽终于从广陵归来,此行不仅购得了一处庄院,十好几顷地,还带回来一个人,声称乃“小妹之良配”。是勋乍见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家伙,只见他年近三十,白面长须,倒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是脖子总是梗着,下巴总是翘着,嘴巴总是撇着,眼神总是四十五度仰望星空——你谁啊?哪儿学的这份狂劲儿?
可是等是宽一给介绍姓名,是勋立刻就给跪了——我靠原来是这尊大神,果然狂得出名,狂得性格,狂得让绝世枭雄都要翘大拇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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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徐方名士
陈登陈元龙,下邳郡淮浦县人,前沛相陈珪之子,二十五岁举孝廉,任东阳县长,这回是陶谦征辟他担任典农都尉,遣是宽顺道聘请,所以跟是宽同行到郯县来的。
陈登这人在历史上的狂是很有名的。名士许汜曾经跟刘表和刘备说:“陈元龙湖海之士,豪气不除。”意思是说这人太狂妄了,待人很没有礼貌,就跟个跑江湖的一样。刘备就问啦,你是从哪点得出这个结论来的呢?许汜说某年我去拜访陈登,他一点儿也不懂得待客之道,半天了都不肯跟我搭讪,而且自己躺在大床上,让我躺低矮的小床(这时代其实没有后世睡觉的床,所谓床是指一种坐具,也可以半躺半坐)。
后来陈登当广陵太守,派属吏陈矫去许都办事,关照说:“听说京城里我的口碑不好,你帮忙打听一下,回来告诉我。”等陈矫回来以后就禀报,说人们都在议论,说您实在太骄傲啦。
可是陈登该不该有这份傲气呢?当许汜说他“湖海之士”以后,刘备就笑,说陈登干得好,许先生你空负国士之名,却对国家毫无裨益,要是换了我,就自己躺百尺高楼上去,让你躺在地下,哪儿仅仅是高矮床的区别呢?
当陈矫回来禀报说大家都认为您太过骄傲,陈登就解释,说这世上我只佩服陈纪、华歆、赵昱、孔融、刘备等寥寥数人,对他们都毕恭毕敬的,哪儿有骄傲可言?别的人都很庸碌,哪儿值得我费心思跟他们来往呢?
演义里陈登虽然出场戏份儿不多,但是就挺出彩,他和老爹陈珪两个,简直是把吕布、陈宫玩弄于股掌之上啊。历史上的陈登更厉害,他后来当广陵太守,两次击败“小霸王”孙策的大军,并且还往江东派了大群间谍去挑唆地方豪族跟孙家对抗,成效卓著——是勋前一世看过不止一篇论文,都认为孙策的最终遇刺,其实背后就隐藏着陈登的黑手。
我靠就连刘备都认为他狂得有理,是勋还敢因为那四十五度仰望星空的pose而瞧不上此人吗?
所以等是宽跟兄弟们商量,说陈元龙去年断弦未续,正好跟我家小妹结亲。是著是个读死书的,说:“我见其人甚为狂妄,不知治何经典?”是纡虽通实务,但是不了解徐州的情况,说:“未知治产如何,可能兴旺家业么?”是勋赶紧举手表决:“陈元龙才兼文武,不日将名重天下,就是他了,千万揪住了别放跑!”
是宽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宏辅似乎对元龙很是了解啊。”是勋赶紧解释:“弟在徐州这些时日,常听人说陈登为东阳长,抚老育孤,爱民如子,似此贤吏,将来岂有不名闻天下,为时论所重的道理呢?”
是宽幼而好学,他老哥也是挺喜欢这个兄弟的,并且是宽不跟老哥那样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多少通点儿实务,所以是纡也颇敬重这位三哥。想想也是,要是没点儿社会经验,谁放心让他一个人出门在外去游学啊,是著倒是也想去来着,可是是仪坚决不让——怎么能让嫡长子莫名其妙地死在外地呢?
是勋虽然是旁系族弟,而且回返北海故乡的时间不长,但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得到了孔融的赞赏,得到了孙乾的教授,并且单骑退了青州黄巾,再加上性情温和、嘴甜如蜜,所以是著和是宽对他的评价都挺高,甚至无形当中,觉得他比末弟是峻都要亲近多啦。
故而既然是宽和是勋两人都一致看好那位陈登陈元龙,是著和是纡也就不再有所质疑了。是纡关照是宽:“最好三兄先去探那陈元龙的口风,他若是有意,咱们再写信去请父亲定夺——你我兄弟皆表赞同,料来父亲也不会反对的。”
是宽点头,说最好挽留陈登在庄院中过年,那么就有好几天的时间,自己找个机会,就去跟他探问此事。散会以后,是勋就问啦:“三兄与陈元龙如何相识的,可投契否?”
是宽回答说,他从荆州逃到徐州以后,就各处去拜访当地的名流,比方说赵昱、麋竺、曹宏、曹豹等等,也包括陈登的父亲、前沛相陈珪,顺道就帮陈珪带了一封信给东阳任上的陈登,两人因此结识——“陈元龙胸中大有丘壑,为兄不及也。言谈尚欢,却说不上投契。”
是勋心说听这话,大概陈登没给你太好的脸色看,即便不分上下床坐,大概也就是普通的点头之交罢了。他想请是宽帮忙介绍,让自己跟陈登谈上一谈,但是是宽说:“进门之时,都已经将兄弟们介绍给了陈元龙呀,至于能否一谈,宏辅可自去。”
是勋不禁挠开了后脑勺。
他是真想结识陈登——这结识不是如同是宽所说的,光在进门的时候作个揖、问声好而已,说白了吧,他想跟陈登交朋友。原因有两个,一是前一世的时候,研究起三国的史料来,他就非常佩服陈登,时常想望其矫矫不群的丰采——当然,那不是他才看到的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而是更深层次的内涵。他到这一世以后也见了不少名人了,可是名人也分三六九等,得在历史上留下不朽声名,让后人衷心崇敬的,他才有深入交往的**,比方说太史慈。跟太史慈和陈登相比,什么是仪啊、孔融啊,乃至于管亥啊、曹豹啊,那都算个屁啊?见到了或许高兴一阵儿,见不到就见不到吧,根本不会觉得遗憾。
更何况,在他前一世所粉的三国武将当中,太史慈其实排不上什么号,而在他所粉的三国谋士当中,陈登却是位列前十名的,既然有机会结识,怎能不凑近去好好地观察观察、恳谈恳谈呢?
第二个原因,徐方名士当中,其实只有陈登有真正的投资价值……嗯,或许还得加上一个麋竺,但那主要是看在他万贯家财的份儿上。无论陶谦、刘备、吕布还是曹操统治徐州,陈登都稳稳地在位,屹立不倒,这份政治智慧实足另人钦服,而且更主要的是,自己要是必须在徐州久居下去,巴住了陈元龙的大腿,那可比巴住曹豹、麋竺他们要靠谱多了。
可是该怎么去跟陈登打交道呢?倘若是宽跟陈登关系不错,那么请是宽帮忙介绍,自己是有机会好好跟陈登恳谈的,然而瞧起来是宽没那么大面子,而且他自己就主动缩了,貌似怕碰钉子。只是目前这种状况,你真有机会把妹子嫁给陈登做续弦吗?
是勋拐着弯把自己的疑问向是宽提出来,是宽低头想了一想,突然反问:“宏辅见过小妹么?印象如何?”是勋回答说只见过一面,品貌、人才确实是没得挑的,可是那管什么用?如今士人联姻主要是看门户登对,是家虽然门第也不算低,终究是外州之人,你有什么办法让陈登动心呢?
是宽回答说:“小妹非止容貌姣好而已,幼好经史,见识尚在大兄之上……”是勋腹诽道:意思是说还不如你是吧?只听是宽继续说:“元龙在郯县并无亲故,元旦将至,陶使君也即将闭衙,正好趁机将他留在庄中过年。然后寻个机会,让他与小妹见上一面,我料事必可协也。”
我勒个去~是勋在肚子里大骂,赶紧你老兄又想导演一出雪中偶遇的戏文来啊?你丫拉皮条拉上瘾了吧!他那里言之凿凿,是勋就觉得不靠谱啊不靠谱。看起来想要跟陈登拉近关系,甚至想要跟他联姻,还得靠老子自己啊!
可是老子该怎么干呢?按照一般穿越文的桥段,这时候就应当直截了当地去见陈登,为他分说天下大势。穿越人士也就这点儿旁人无可企及的长项了,对于今后的历史发展是门清啊。于是竖起两枚手指,嘡嘡嘡一番话掷地有声,就仿佛那鲁肃子敬的“榻上策”,又仿佛诸葛卧龙的“隆中对”,说得对面那人是瞠目结舌,听完了纳头便拜……
可惜这种桥段放在此时此刻却非常不现实。要是在汉献帝逃出长安以后,大可照抄荀文若的“奉天子以讨不臣”,要是官渡之前,大可照抄郭奉孝的“十胜十败”,再往后就干脆抄“榻上策”和“隆中对”好了……可是现在有什么大势可言了?说袁绍肯定能打赢公孙瓒?说曹操肯定能入主兖州?说吕布也会来抢徐州?理论何在?会不会让对方当成是观星推命的妖人啊?
再说了,没有过往的名声支撑着,平白无故跳出个无名小子来说天下三分,他喵的有谁会信啊?要是没有徐庶、司马徽等人的推荐,没有三顾茅庐,就从隆中来一农夫分说天下大势,你瞧刘备会不会搭理他?
更何况,陈登还是有名的狂士,连进人庄中借宿都摆四十五度仰望星空的pose,自己要怎么开口,才不会让他给轰出来呢?而即便他不把自己轰出来,一直就那么仰望星空,言不入耳也不行啊。
我靠来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自己是就此缩了呢?还是等是宽撞上大运,真把妹子领到陈登面前,而陈登还真看对眼了,等两家联姻以后再说呢?
不行不行,是勋给自己鼓劲儿,可不能见易才进,遇难而缩。自己有多大斤两,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么想要在这一世出人头地,活得更好,就必得掌握与他人尤其是贵人打交道的技巧才行,哪怕靠着蒙骗,也得先让那些贵人愿意接纳自己才行啊。真可惜没听说过陈登喜好诗文,否则就继续抄袭陶渊明……
他想来想去,突然一拍大腿,嘿,自己彻底的想左了呀——走,这就去见陈登,这个法子说不准就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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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德容言功
是勋来到给陈登安排下的寝室——话说一般到别人家做客,不得有话题没话题都宾主对坐着先唠上一阵子吗?这位陈元龙先生倒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