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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第3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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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固知吾兄之不肖也,但求责之、导之,乃非有悖逆弑亲之举,岂忍废之?”

    你还没有子女,不知道父母对子女的宝爱有多么深厚,子女若是做错了事儿,只会想办法去教育、引导,哪儿那么容易就彻底失望,乃至于废黜长子的继承人地位呢?你未免想得太过简单啦。

    朱铄大急,忙道:“机不可失,公子勿过虑也!”

    曹丕嘴角一撇,突然转换话题:“果真乎?”朱铄赶紧回答:“卢慈范乃保字字无虚,并言:即有虚妄,何伤耶?”

    曹丕点一点头:“慈范聪明人也。”随即提起笔来。直接就在报告书上开始涂抹、修改——

    曹昂曾经对是勋说:“吾不愿闻此不臣之语!昔高皇帝灭暴兴汉、光武帝重安炎刘。其功盖天覆壤。岂吾父所能拟者乎?曹氏何德,敢言代汉?”把“岂吾父所能拟者乎”给改成了“吾父拟之,如在泥涂,若起不臣之心,真权奸也”。

    曹昂说:“桓灵固失德也,然今天子聪敏,必能绍继先统,重安天下……”把“然今天子聪敏”以下修改成:“吾父秉其令旨。乃能初定天下,安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曹昂说:“天子恨曹,为吾父子有所不敬也——臣而安可仇其君乎?”改成:“天子恨曹,为吾父恃功而傲,擅权而逼,不敬天命……”

    曹昂说:“若天子无德,乃可废之,更之他藩,如霍光之逐昌邑,然汉祚终不可倾覆也。”给改成:“即天子无德。乃无辅政之遗命,无太后之令旨。亦不可废之,如霍光之逐昌邑。而即逐之,汉祚终不可倾覆也。”

    曹昂说:“曹氏若篡,史笔煌煌,必遗臭万年,吾宁死,亦不为此不忠不义之事也!”后半段给改成:“吾宁曹氏族,亦不为此不忠不义、禽兽之事也!”

    改完以后,递给朱铄:“可即付之卢慈范,使其誊清,密奏大人。” 朱铄大喜,接过去就待告退。但是曹丕突然一摆手:“且慢……”想了一想,又吩咐道:“可使慈范先密奏是令君,若得是令君为证,则乃无可白也。”朱铄一皱眉头:“若令君不允之奏,或证其言不实,奈何?”你都快给修得面目全非了,是勋要是不同意上奏,或者挑出其中的错了,那又怎么办?

    曹丕微微一笑:“校事之为,兹事体大,令君安得阻耶?”那么大的事儿,又是校事本职的侦察工作,是勋哪儿敢阻止啊?而且他也拦不住——“吾料令君亦失望矣。若证不实,听闻抄录之间,难免错讹;若不之证,乃可用也……”是勋要是指出来哪儿有问题,不是曹昂的原话,那么窃听、抄录,文辞上出点儿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甚至不会怀疑卢洪故意使坏。倘若是勋不指出其中的错失,那就证明他也有废掉曹昂的意愿,咱们正好趁机笼络之、求助之。

    朱铄躬身施礼:“公子所见深远,臣不及也。”赶紧跑回家去关照卢洪。于是翌日晚间,卢洪再次裹着披风,遮掩相貌,从偏门进入是府,去向是勋禀报——您跟世子的对话,我安插的眼线偷听到了,并且记录下来了,此事必须要向魏公禀报。您先瞧瞧,我们记录得对不对,有无缺漏——他故意不提“错失”二字。

    是勋跟曹丕初见报告书一般,也是仔仔细细地瞧了好几遍,才突然撇嘴一笑:“慈范,得无另取高枝耶?”卢洪大惊,急忙分辩道:“范得令君看顾,安有他意?”

    是勋微微摇头:“好文笔,吾亦知其谁所为也。慈范可传我言:秦失其鹿而人竞逐之,正未知死于谁手。”

    他确实对曹昂彻底失望了,他又不是曹操,所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会如曹丕所设想的那样,还肯努力去教育和开导,而且以曹昂一惯的秉性,恐怕这犟驴是扭不过头来的啦。那么曹昂若然被废,可能上台的是曹丕吗?事情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一方面,是勋并不看好曹丕——虽然他承认曹氏诸子中,以子桓最肖乃父,但他并不想拱一个能干的二代目上台啊。另方面,只要把世子的宝座一空出来,那么必然如同原本的历史那样,诸子相争,曹植甚至曹彰等余人皆有机会,曹丕你就那么笃定大位最终会落到自己手中?

    唉,天下未定,而内中先乱,自己又该何所依附呢?

    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叹一口气,把报告书原封不动地递回给卢洪:“可即密奏魏公。”

    (真伪有谁知之卷十八终)(未完待续。。)

第一章、益州内患

    成都城位于四川盆地中部,据说其历史可上溯到公元前五世纪中叶,古蜀国将都城自广都樊乡迁移至此。根据《太平寰宇记》所载,成都之名是取周公迁岐,“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之意,成都者,终成都邑也。

    公元前316年,秦灭巴、蜀,即以故蜀地为蜀郡,以成都作为郡治,其后两汉亦沿用之——虽然汉代的蜀郡,较秦之蜀郡地方更为广袤。汉武帝始设刺史部,蜀郡归属益州,至东汉时刺史常置,从监察官逐渐转化为行政官,州治定在成都东北方向、广汉郡之雒县。初平年间,雒县被火,城邑焚烧殆尽,益州牧刘焉遂将州治移至成都——从此以后,成都城遂成为益州的统治中心。

    刘焉去世后,传位其子刘璋,建安十年,刘备率军攻克成都,刘璋自缚出降,于是成都城又成为了刘备集团的核心基地。不过与原本的历史不同,刘备此番入蜀,缺乏足够的大义名分。

    《三国演义》中写刘备初顾茅庐,以访诸葛亮,对守门的童子说:“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先生。”军号为重号将军、爵为列侯,又兼一州之牧,实足烜赫——“皇叔”云云乃小说家言,可以不论。可是在这条时间线上,刘备也没有得陶谦三让徐州,也没有跟随曹操入许都晋谒天子,自从公孙瓒署其为平原相以后,十多年间并无寸进。一直等到依附荆州。曹操为了分化瓦解刘表阵营。才给了他一个沅州刺史的空头衔。

    沅州刺史而入益州,不但无军号,连个爵位都没有,你拿什么来号召人心,进而统治偌大的益州呢?

    故此法正献计,刘璋不是降了吗?干脆您把他的名号全都抢过来,不就完了?于是刘备即与刘璋联宗,让刘璋把继承自乃父的振威将军、阳城亭侯、益州牧的头衔拱手相让。刘备则把沅州刺史送给了刘璋——反正也没蛋用,纯当交换,这笔生意做得过啊。

    于是刘备即以新任振威将军、益州牧的身份开府理事,任命法正为振威将军长史、蜀郡太守,任命庞统为益州治中从事、徐庶为益州别驾从事,皆委以重任。此番出征关中,刘备携法正、徐庶同行,留庞统以理州事,并负责粮秣、物资的搜集和运补。

    庞统庞士元,年仅三十岁。原本不过襄阳一处士耳,虽然深得名士司马徽等人赞誉。却不为刘表所喜,未能出仕。刘备驻新野时,庞统因徐庶所荐而得用,乃深受刘备器重,几乎超越了旧臣孙乾、简雍等,而成为刘备麾下第一谋士。在原本的历史上,庞统就是这一年在攻打雒城的时候中流矢而死的,不过在这条时间线上他却避过了大难,并且活蹦乱跳的,眼瞅着无病无灾,且还有二三十年的时光可以大展才智。

    不过留后事无比繁冗,加之蜀中初定,东州士尚未彻底收服,益州土著仍与刘璋时代一样离心离德,庞士元殚精竭虑,忙得连原本丰润的面颊都瘦下去整整一圈。尤其正在紧张、繁忙之际,从事杨洪又送上来一厚摞的卷宗,更是瞧得庞统虚火上升,忍不住就一拍桌案:“竖子安敢如此!”

    杨洪拱手应道:“法孝直其性偏狭,今恃主公宠信,外统都畿,内为谋主,一餐之德、睚眦之怨,无不报复,已擅杀毁伤己者数十人矣。治中宜启主公,抑其威福,否则纵横而无制约,必致刑政失统,蜀地纷乱。”

    庞统沉吟少顷,最终还是缓缓合上了卷宗,沉声道:“吾亦知孝直之跋扈也,唯念其有大功,主公能得全蜀,多赖其力,故不忍深责之——乃不知竟嚣张若是!然今其方从主公北征,若即惩治其属,或启主公抑之,恐摇军心,于战事不利。季休可密侦其不法事,务求确凿,待主公战胜归来,再作区处。”

    杨洪躬身应诺,于是捧着卷宗出去了。可是没想到隔墙有耳,旋即便有一名书吏将庞统所言记录下来,密书传至前线军中,禀报法正。法正见之大怒,恨声道:“庞士元欲害我耶?固知荆州人最叵信!”

    可是随即一瞥眼,瞧见自己身边的好朋友李严了,赶紧解释:“吾所言,主公自荆州所取用人也,非关正方事。”

    李严也是荆州人,祖籍南阳,曾为刘表用为秭归县令,后来荆益之间起了冲突,他因得罪蔡瑁等当道权贵,干脆西投益州,被刘璋任命为成都县令,就此跟法正结为好友。虽说要是晚跑两天,说不定李严就跟庞统一样,都被刘备“自荆州所取用”了,可他终究是跑了呀,于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法正同类的益州带路党。

    本来听到法正骂荆州人,李严正觉尴尬,才要表态,我跟庞统他们不是一路货啊,法正就忙着解释、撇清。法正这人性情偏狭,同时记忆力很好,别人哪怕只是给过他一个白眼儿,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得机会就要报复回来;可是同时,只要对他有丝毫的恩惠,他也必定涌泉相报。所以作为朋友,法正还是很值得交往的,李严也不会因为一句无心之言,就挫伤了他跟法正之间多年的交情。

    当然啦,要是易地而处,李严说话不小心刺到法正了,法孝直会不会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给李正平暗暗打个负分,伺机报复,那就不好说了……

    李严当下规劝法正:“庞士元自命荆楚上士,然以严观之,不过刀笔庸吏耳。彼等先从主公,援江入益,以为元从功勋也,然设非孝直设谋,成都安可遽下?孝直之功,主公心知,乃使名位在庞统之上也。今主公方有事于北,若即与彼等冲突,反害军谋,何如寝之,容后再议?”你本事比庞统大,功劳也比他大,主公全都看在眼里,所以你根本不用怕他啊。只是正在战争时期,咱们内部不便即起冲突,因此听我一句劝,这事儿先放一放,以后再说吧。

    法正皱眉道:“觑统之意,待大军归,即起发难,吾不预为之备,恐为小人所算也。”李严笑道:“今孝直设谋,夏侯行将殄灭,立此大功,自得深固不摇之势也,庞士元何以难之?若有所虑,阖亦倩人密伺其阴宄,其后对质,不为失也。”就他会搜集你的不法证据吗?我不信庞统就真那么干净,咱们也可以去调查他的所作所为,留待后手啊。

    法正点一点头:“正平此言是也,然何人可使?”找谁去办这件事好呢?李严低声道:“彭永年可。”法正摇一摇头:“前庞统随主公入蜀,永年投舟中自荐,据传相谈甚欢,统乃举之于主公——安得可用?”你是说彭羕吗?那小子是我跟庞统一起向主公推荐的,听说他跟庞统交情也挺不错,他合适办这件事吗?

    李严摆了摆手,提醒法正:“永年在蜀,与吾等亦交厚也,岂忍见君为庞统所害?况与庞统既厚,统必不为备,乃可从中取事。”其实李严的意思,我是不敢劝你法正的啦,不过彭羕跟你们矛盾双方都有交情,正好趁机把消息透露给他知道,让他当个和事佬,从中斡旋,或许可以避免本集团的内部纷争吧……

    任何政治集团,都难免内部分党分派,争权夺利,正如太祖所说:“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曹操集团内部有谯沛派和汝颍派,东吴集团内部有淮泗派和吴会派,刘表集团内部有刘琦党和刘琮党,这都是避免不了的事实。刘备集团亦然,既有关张等元从派别,亦有在荆州收罗的庞统、徐庶一党,和入蜀后才收的法正、李严一党。

    当领导者足够明智也足够强力的时候,可以尽量统合不同派别,将矛盾抑压至最低限度,避免出现激烈的内斗。当然啦,这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过渡,而在刘备集团内部,很明显这一阶段尚未最终完成。

    这正是是勋在曹操西征之前,提出那八字方略的主要原因。八字方略云:“区隔陈吕,离间法庞。”陈是指陈宫,吕是指吕布,是勋请曹操不要把这二人当成同一阵营,而要区别对待。因为根据他从前的观察,并且综合各方面情报,得出一个结论,即吕布并无远志,也没有必定要跟曹操争斗到底的决心,并且对于炎汉朝廷,还是具备一定忠诚心,或者不如说是天性易屈服于传统权威的。曹操如今仍然挂着汉相的头衔,完全可以设谋羁縻吕布,使不为害。

    但陈宫就不同了,他当年在兖州背反曹操,几乎把曹操逼上绝路,曹操对他是恨之入骨啊。陈宫本人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必要与曹操斗个你死我活不可。那么只要将陈、吕区别对待,就有可能消解他们的互信,进而分裂凉州集团。

    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陈宫曾经劝说吕布联合袁术,对抗曹操,并且在吕布表现出摇摆不定的态度后,直接煽动郝萌对其实施兵谏。由此可知,陈宫真不象演义上说的那样对吕布忠心耿耿,那两人只是因势而并,互相利用罢了,若加挑拨,必然分道。

    对应凉州集团靠此四字,而对于刘备的益州集团,就必须“离间法庞”啦……(未完待续。。)

第二章、布防关中

    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备进入益州之后,身边最亲信的谋臣是法正和诸葛亮——庞统已经在攻打雒城的时候中箭而死了。演义中说刘备得诸葛如鱼得水,对他是言听计从啊,其实真实历史上,把诸葛孔明替换成法孝直更为合衬。

    史书上说法正“外统都畿,内为谋主”,他既是刘备的主要参谋之一,又身任蜀郡太守,掌握了首都大区(蜀郡)的行政权,权势烜赫,一时无两。然而法孝直虽然是天下罕有的智谋之士,却有些小人脾性,睚眦必报,一掌权了就开始大肆打击报复曾经得罪过自己的人,甚至于枉法擅杀。于是有人就去求告刘备的第二宠臣诸葛亮,说你去跟主公说说,警告一下法正,为了蜀中安定,得让他收敛一点为好啊。

    那么诸葛亮是怎么回答的呢?诸葛亮说:“主公之在公安也,北畏曹公之强,东惮孙权之逼,近则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当斯之时,进退狼跋。法孝直为之辅翼,令翻然翱翔,不可复制。如何禁止法正使不得行其意邪?”

    后人评价说:“夫威福自下,亡家害国之道,刑纵于宠,毁政乱理之源,安可以功臣而极其陵肆,嬖幸而藉其国柄者哉?故颠颉虽勤,不免违命之刑,杨干虽亲,犹加乱行之戮,夫岂不爱,王宪故也。诸葛氏之言,于是乎失政刑矣。”主要意思是,诸葛亮你不肯遵法,又不肯进谏,这事儿做得不对啊。

    其实诸葛孔明是主张治乱用重典的。也是崇尚制度建设和法制精神的(当然啦。封建时代的所谓法制精神。与现代的法制精神又不尽相同),他难道不知道法正的行为不但违法,亦且害国,必须加以遏制吗?他不是不愿进谏,而是知道刘备信赖法正甚深,即便进谏也根本无效啊。

    诸葛亮是很有政治智慧的。别看他少年时代自比管仲、乐毅,颇有狂生气味,老了以后大权独揽。事必躬亲,对谁都不放心,但在与上下级、同僚之间的相处而言,却一惯谦虚恭谨,不失风仪。程普曾经夸周瑜:“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其实这话用在诸葛亮身上一样合适。

    诸葛亮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他是力图统合益州各集团利益,将之拧成一股绳,支持他的北伐事业的。当然啦。诸葛亮不是好好先生,并非没有设谋打击过在他看来有害于刘备集团的同僚。比方说刘封、彭羕等等。但一方面那几位其宠渐衰,孔明才得趁虚而入,另方面他也都是密奏的刘备,绝不肯当面做恶人。

    所以对待法正的骄恣,诸葛亮自知宠遇难比,进谏也得不着好结果,就干脆不去碰那个钉子了。而至于他是不是在等待和寻找机会,待时机成熟再动手,法正死得早,没能赶上孔明的重拳。

    但是在这条时间线上,诸葛亮被是勋给捞走了,刘备的谋主变成了法正和幸免于死的庞统。庞士元虽在荆州与诸葛孔明并称,但仅史书所载数语,便可见他身上存在着颇大的缺陷,是诸葛亮所根本没有的——比如说耒阳不治,以见其狂妄和粗疏;请刘备即宴间擒下刘璋,以见其用谋之急燥。所以是勋觉得,有他在蜀地,或许会跟法正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历史虽然改变了,人的性格却没有那么容易改变,法正照样骄纵不法,不必密探侦察,即可知也——刘备入蜀之前的根基比原本历史上还要不稳,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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