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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导世人为圣,孰谓妄耶?!”
通过机械制造,通过研发新的技术,导人而近大道,最终成乎圣贤——此正我辈所当为者也!
可是马钧却实在没有什么时间遵循着这条光明大道前行。他原本向诸葛亮献上礮车的修改图,希望能够在研制完连弩以后,继续损益礮车,然而当连弩进入生产阶段以后,孔明却绝口不提此事,马德衡被迫再度陷入武库司的文牍之间。而且忙完一整天,下班以后,还得接受赵爽的再教育……
他从《物理初言》中获得了很多新的思路,想要去印证,去研究,去制造,然而人生就是如此无奈,人本身的精力也实在有限……所以最终,他下定决心辞别赵爽,要去住集体宿舍。不管怎么说,下班以后的时间还是应该由自己来支配啊。
可是马钧料想不到,他搬到集体宿舍后仅仅两天,便又接到了诸葛亮的召唤。孔明首先告诉他,经过自己荐举,吏部核准,已经给马钧升职了,而且还是连升两级,成为比四百石吏。同时,马钧供职的部门也从武库司,调整到了屯田司。
随即诸葛亮就问马钧:“德衡知屯田否?”
屯田制度始于前汉,今天子起兵兖州的时候,是宏辅又献屯田之策,以招抚流亡,恢复生产,充实府库。屯田分军屯和民屯,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即收无主之地为官地,命人垦殖,乃以兵法部勒。搁在后世,有点儿类似集体农庄,由官家提供牛马、工具、种籽,并且分派任务,统一耕种,所获大头归公,小头自留。
无疑,这种集体劳动是缺乏积极性的,因为种好种坏,结果相同,既饿不死,也留不下多少私人财产来。但对于乱世中的流亡之民来说,能够吃上一口稀饭,苟延得生,那就于愿已足啦,况且公家虽然拿走了收获的大头,却不再有田主、豪强、官府的层层盘剥,对于底层民众而言,生计反倒要好了许多。
军屯和民屯的区别,仅在于前者以训练为主,耕种为辅,后者以耕种为主,训练为辅。前者是正规军临时种田,后者是主业种田的民兵。
天子还是一镇诸侯的时候,便在兖、徐等州大兴屯田,设典农都尉、典农校尉、典农中郎将等职,秩比郡县长吏,相当于在地方上新划出大大小小不等的军管区来。随着势力的膨胀,屯田制遂风行中原各地,到如今朝廷税收的近四成全都来自于屯田。
去岁户部侍郎温恢温曼基上奏,以中原初定,希望逐步废除屯田制。把土地分给农人。使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国家编户之民。天子下旨使群臣共议此事。文吏多从温恢之议,武将却大多反对废除屯田。
因为三台十二部制初设的时候,为着屯田得粮大多军用,所以直接把这套机构给划在了兵部辖下,设屯田司主管。理论上,国家财政归度部统筹,兵部要用钱粮也得先拟计划,再向度部打报告。然而兵部既然揽下了屯田这一大笔财源,那就可以彻底抛开别的部门,而自行其事啦。
所以兵部揽屯田之收,度部恨得牙痒痒,管屯田之民,户部也深感不满,文吏们抱成团要废此“恶政”……啊不,过时之政。可是兵部坚决不肯撒手,武将们更是对此建议相当厌恶——这天下还没大定呢,仗还没打完呢。你们就打算卸磨杀驴了吗?
辅国曹子廉干脆提出,屯田乃天底下第一善政。且追效周代井田之制,不但不能废,还必须大力弘扬。你瞧把老百姓全都圈起来,以兵法部勒,既方便管理,又不容易出乱子,可有多省心,多踏实啊。咱们干脆把全天下的土地除去公卿百官私有外,全都收归官有,把老百姓都变成屯田民算啦!
此言一出,连天子都受不了了,当场呵斥他:“子廉不识民事,毋得妄言!”
当诸葛亮对马钧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禁笑出声来:“是真无知识者也。然尚知公卿百官之田不可收国也——曹辅国坐拥良田数千顷,为国戚之冠,若言收其田,恐彼先抽刀相向矣。”
他就是来搅局的,没真想在全国范围内普及屯田制,否则干嘛不说把自家的田产先献出来充作官田呢?
经过长久讨论,最终的结果是基本认同温恢所奏,在中原地区逐步废除民屯,但部分地区,尤其是边境地区的军屯则绝不可废。旨意既下,然后就是度部、户部跟兵部的艰难谈判了,几乎是一户人、一顷田都要讨价还价。兵部抱怨说蜀贼觊觎在侧,军费尚无着落,你们要废屯田,行啊,只要按我们的狮子大开口拨给钱粮就成。度部、户部当然不能做这种冤大头啦,而且朝廷府库本来就不充盈,要我把税收大部都归了军事,那民政上的开销从哪儿来?
总之,民屯是在逐步废除中,但在可预见的未来,官田化为私田,屯田民化为编户,速度慢到令人发指。诸葛亮本人虽掌兵事,其实也算文吏,而且从国家利益来考量,也是主张废除屯田制的,认为花三五年时间逐步转化民屯,这速度也可以接受……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摊事儿不归他管,他也不便过多插嘴。
在详细向马钧介绍了屯田制度之后,诸葛亮就说啦,你的新工作,就是要离开都城洛阳,前往各地去考察、梳理屯田,最重要的是——“料民所需,试造器械,使力倍之。”
把你损益连弩、研发武器的才能运用到生产方面去,争取使得同样的土地,可以获得更多的产出。因为不管怎么说,废除屯田乃大势所趋,也就是说军费将会逐步收缩,我们必须提高单位产量,才能保证不必仰别部的鼻息。而且农业机械不仅仅屯田可用,编户百姓也是用得上的,先在屯田上做试验,效果若好,即可推广到全国各地,对于国计民生,这都是大功一件啊。
马钧在读完《物理初言》之后,倒确实想在农业生产方面搞一些新发明出来,但他的本意只是自己闭门造车,可没想着要外派出差啊……出差就必须与更多人接触,绝大多数是陌生人,还有一些心怀叵测之徒,就自己这张嘴,一想起来就让人肝儿颤哪……
但是诸葛亮说了:“吾师有云:‘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况不在垄亩,如何知稼穑之所需?德衡勉之,毋失我望也!”(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白昼荒梦
是宏辅那日白昼假寐,做了一个极度荒诞的怪梦。
首先梦见一望无际的广阔田野,金黄色的麦浪随风轻拂,接着,在震天动地的巨响中,那些机械排着行开过来了……巨大的机械,每台俱由四牛牵引,而自己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机械,直达其内部似的,但见密密麻麻的无数铁齿木轮,相互咬合,旋转,驱动巨大的虫齿一般的镰刀,收割着成熟的麦穗……
视线不知何时已转向城市,高耸的城墙内是整齐的大道,无数大大小小人力踩踏的二轮、三轮或四轮车往来穿梭。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楼房,石木重垒……城市的正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平顶金字塔……
然后是旷漠的原野,一支大军正排列成方阵行进着。方阵外侧都是手持单兵弩机的士卒,方阵中央则是十几辆巨大的弩车,牛筋绞弦、齿轮驱动。视线逐渐拉远,自己仿佛是站立于高空俯瞰着大地,又恍惚只是在观看大荧幕上的电影一般……不仅仅一个方阵啊,那是千军万马所组合成的无数个方阵,漫山遍野,直至目力所不及之处,悍然有震地摇天之势……
突然之间,从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装备完全不同的军队,中央是十几辆坦克,阵前是手持自动步枪的散兵线,阵后是列成一行的榴弹炮甚至火箭炮群。开火了,巨响震耳,火焰、浓烟之中,无数炮弹、子弹、火箭呼啸着打入先前的方阵。弩车瞬间便被击碎,手持弩机的士卒们血肉横飞,尸横遍野。雄伟的方阵旋即崩溃……
是宏辅一惊而醒,就觉得后背冷汗涔涔。好在随着意识逐渐清醒,梦境所带来的惊悚亦逐步散去,最终他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罢了。”
这才发觉自己只是习惯性的午后小睡而已。当下从榻上直起身来,伸手摩挲一下面庞,随口问道:“马德衡已离都否?”旁边有门客躬身回答道:“禀太尉。今日午前已出东门矣……”
兵部所搞的这次考察和梳理各地屯田的活动,当然不会仅仅派出马钧一人,而是分派了七名从六百石到比四百石不等的官吏,分巡各州郡县。马钧的目的地乃是颍川、陈留一带。相比起来。可以算是较早实行屯田的所在了,屯数既多,占田又广。
马钧是乘车上路的——公家马车,一人为驭,四名徒卒跟随在后。
马车的驭者姓曹名蛟字鳞长,不过他的姓氏跟皇族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据时人“考据”,皇家之曹源出颛顼,颛顼曾孙吴回生陆终。陆终第五子名安,受封于曹(后世的山东菏泽一带)。遂以国名为氏。不过等到周兴之际,周武王迁曹君挟于邾(后世的山东邹城境内),改封自己的弟弟振铎为曹伯——于是振铎的后裔,从此也同样氏了曹。
当然啦,这种考据有几成的可靠性,谁都不清楚,皇家所以附会了曹安之曹而不是曹振铎之曹,纯粹因为前一个曹姓年头比较长罢了……随即下旨,颛顼之曹今后就只准有我这一家啦,别家都归曹振铎去。
所以曹蛟就此自然变成了曹伯振铎的后裔,祖上无考,只知道新莽时代迁居长沙郡临湘县,家世低微,少年时先后做过张氏和韩氏的属吏,因故弃职。后来诸葛亮南下镇抚荆南四郡,收他当了门客。曹蛟别无所长,只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所以孔明暂时把他拨给马钧驭车,要他沿途多多照顾那个不大会讲话的马德衡。
就理论上而言,曹蛟身上也挂着二百石的散职呢,但既然与人为驭,他就没有穿吏服,只是普通的庶民服色。
一行人离开洛阳东门,沿着大道迤逦而东,数日后便迈出河南尹,再经新设的荥阳郡,五月中旬进入兖州地界。第一站是陈留郡的封丘县,先要去拜会典农中郎将是纡。
是纡字文通,乃太尉是宏辅从兄、郑县令是峻胞兄也,起家即受命屯田,曾一度入安邑为工部侍郎,旋又外任,可以说是目前屯田系统内资格最老的官员啦。前代曾于各地设典农校尉,秩等郡守,其资历深厚者,或加中郎将之号,乃可与州刺史相拮抗。两套军政班底共处,当然免不了磕磕碰碰,矛盾频出,这也是户部坚持要废除屯田制的缘由所在。
不过在官制新设的时候,是宏辅就考虑到了这一问题,故而特意压低屯田官的品秩,使其略低于地方官,并且严令不得侵害地方之权,尤其是民屯,屯民若与庶民纠纷,一律由地方官员审理,屯田官可以旁听,但无权插手。所以目前典农校尉普遍秩比二千石或上千石,要比郡守低一两级,屯田中郎将则与郡守同,为二千石。
想到要去拜会一位可比诸葛亮品秩的大人物,并且对方还是是太尉的从兄,马钧不禁心里发颤。倒是曹蛟安慰他:“闻君前曾觐天子、诸公,区区一二千石,又何惧耶?”听说连皇帝和上公们你都见过啦,还怕见个典农中郎将吗?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中央派下来巡视之臣哪,且拿出点儿朝官的派头出来,别抠抠缩缩的,反倒惹人耻笑。
只可惜白打了半天气,马德衡还是毫无自信,中心忐忑。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是纡对待马钧倒颇为热情,而毫无倨傲之色——其实是太尉是宏辅来信相付,说有马德衡者,为弟所看中之人,请兄关照。是纡一开始还想设宴款待马钧的,好在他与曹蛟曾有过一面之缘,曹蛟悄悄地告诉他,说我这位上官有口吃的毛病,人越多越紧张。咱们还是别搞大场面了吧。
所以只是热情地寒暄几句,也不管马钧是不是回答,便将属吏召来。逐一见礼,随即论及公事。马钧随身带着兵部屯田司的账目副本,第一桩工作,就是要与是纡所藏加以比对。是纡遣人去取账目,同时简单介绍说:“吾领陈留屯田,并兼济阴,二郡共一千二百零三屯。散在十九处……”
无论军屯还是民屯,皆以五十人为一屯,设典农司马。算是最基层的生产和训练单位。这所谓“五十人”,仅计可以下田劳作,并且闲时军训的丁男,以及部分力大的丁女。其余妇孺老弱皆不论也。一千二百零三屯。总计七八万人口,已经达到普通大小一个郡的户口数了。所以说典农校尉、典农中郎将秩比郡守,那还真不是高抬。
时间不长,小吏便取了账目过来,厚厚的两大摞,此外竟然还有一筐竹简。马钧把疑惑的目光投向是纡,是纡解释说:“此皆旧账,恐有不清。故一并取来耳。”历史账目我还没来得及全都抄录在纸张上——“本郡无纸坊,用纸不便也。”
纸张从东汉中期蔡伦加以改进以后。便开始大规模使用,但主要造纸作坊都在两京周边和益州,此外徐州沿海地区也有一些,经过汉末动乱,大多倒闭,而且官家公文,还是例用简牍的。一直到是宏辅说服了今天子,才到处增建纸坊,重新大批量地生产,并且下令在条件许可的前提下,官方公文都弃简用纸。不过由此而来,也不过才十年罢了,以这年月的经济水平和通讯状况,真还谈不上彻底普及。
马钧瞧着满筐沉重的简牍就发怵,希望自己不必去翻看那些旧账吧。于是向是纡告了罪,即于案后坐下,先取过总账来查阅——比对之下,人数基本能够合得上,可是田亩数……差了将近七百亩,这怎么话儿说的?
典守官员或者地方豪强私吞、侵占屯田,甚至化屯民为隶奴,这也并非罕见之事,他此番奉命下地方来查验,主要针对的就是这一问题——早早晚晚的,都必然要把屯田移交给户部,到时候户口数、田亩数合不上,那就且有得扯皮啦。
于是指着两个差异颇大的数字给是纡看,是纡也不禁皱眉。他说了,各处屯田都不规则,而且肥瘠不同,账目数字和实际尺寸,或者地方数字和上报数字有所差误,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以这年月的测量水平和做账水平而言,根本是合不拢的。但顶多差个几十上百亩的也就算了,没人真会细抠,这一差就是七百亩……“本郡无敢侵夺屯田者也,恐账目核算有误。”
马钧说来之前我就已经把兵部的账目反复核对过了,不会有错,估计是您这儿的账目算岔了。暗中叹了一口气,便命小吏把所有相关土地的账册都摊开来,好方便自己逐一核对。
随即就从怀里掏出一把算盘来,“哗啦”一声抖齐了,开始计算。是纡出仕前在家中便管账目,出仕后一直负责屯田,跟户口、田亩、钱粮打交道,也不可能不懂数算啊。可是他瞧着马钧扒拉算盘的速度,以及合计各种不规则田亩尺寸的方法,却不禁瞧得目眩神摇,心说:“果奇才也,宏辅固爱之矣。”
我手底下要是有这样一名属吏,可省多少事儿啊!
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马钧终于从浩如烟海的账册中找出错误来了,共有两处,加起来正好七百零六亩,还比兵部账目上多了几亩几分。等他终于长长地出一口气,抬起头来,把计算结果交给是纡,是纡沉吟少顷,突然间双手笼袖,朝马德衡深深一揖。
马钧吓得赶紧避席:“中郎、郎将何为如此?”你品秩比我高太多啦,干嘛要拜我啊?是纡诚恳地望着马钧的眼睛:“纡有不情之请,还请德衡多留数日,以教署中群吏……”(未完待续。。)
ps: 书友曹香蕉登场——曹蛟字鳞长,请大家鼓掌祝贺!
第二十八章、皇族贵人
马钧受是纡之邀,在封丘多留了三天,给屯田吏们讲授数算课程。他一开始不敢多开口,只是书写算题,要众吏解答,然后就其中出现的问题逐一作出评判——当然是用笔墨来评判。
不过封丘乏纸,非重要公文仍然习用简牍,这在竹片、木片上写字,跟在纸上写字感觉便完全不同啊。马钧生于关中,是比较早盖建纸坊的所在,自他从学以来,一直就用的是纸,根本不习惯书写简牍。况且写字总比说话来得慢,所以逐渐的,他也被迫尝试以口舌来辅助授课。
属吏们得了屯田中郎将的关照,莫不对这位年轻的令史恭敬有加,也没有敢于搅闹课堂,或者揶揄先生的不良学生,马钧在这种环境之下,精神逐渐放松下来,貌似说话也比从前流畅得多了。
曹蛟趁机按照诸葛亮的授意,提醒马钧:“蛟闻口吃,若舌、喉无损,乃非不瘳之症也……”你嗓子和舌头又没啥毛病,这口吃的症状并非不能解决的。其实口吃是不自信的表现,总怕说错话,但越是担忧,反倒越说不明白——“吾君(诸葛亮)曾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