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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勋闻言又是一愣,心说聘礼自然该给,然而……你嫁清河公主的时候可没问夏侯家要太多聘礼啊。不过想想也是,一则清河公主出嫁的时候,曹操还没有称帝,所以那是王公主,而非帝公主,身份不同,聘礼要求自然也不相同;二则么,夏侯惇比之庶民算巨富啦,真在群臣之中,家产仅仅中平而已。
关键在于,那时候夏侯楙还没有主事殖产……
如今请求为儿子尚一位嫡出的帝公主,自己田产虽然不多,在工商方面的产业之富,那也是有目共睹的,曹操又怎可能不狮子大开口?当然啦,这不是曹操贪是家的钱,一则聘礼给多点儿,显得联姻之诚,二则你聘礼给得多,将来我嫁妆也能赏得多,闺女出嫁时候面上有光啊。
然而是勋在家里并不直接管账,能够掏出多少钱来给儿子娶妻,还真没有认真计算过——再说了,既然已生嫡子,曹淼会不会把着财政大权,要多给自家儿子留点儿,不肯拿出太多给是复用呢?此亦不可不虑也。所以他只能给个约数:“请以万金为聘。”
曹操摇头,万金可不够啊,随即伸出三枚手指:“须三万金乃可。”
是勋不禁哭丧着脸皱起了眉头,心说这老式婚姻还真是劳民伤财哪——罢了,罢了,人生在世,本来身无一物,赚来的钱就是要花的,花在儿子身上也算心甘情愿。
(本来无一物之卷廿二终)(未完待续。。)
第一章、洛阳僧人
天山山脉东段,又名博格达山,其高千仞,冰雪覆盖,由此也滋养了山脉南北两侧的土地,形成一系列大小绿洲,多有村庄、田地。丝绸之路的南路和中路,便正夹博格达山而存在着。
两路的起点,就是宜禾都尉城伊吾,在后世的新疆哈密市境内,其后北路经车师后部都城务涂谷向西而去,中路则指向车师前部都城交河。车师又称姑师,大约在中原战国争雄之际立国,同时掌控博格达山南北,很快便发展成为西域东部一等一的大国。西汉宣帝时,汉军曾长期与匈奴人在此地鏖战,史称“五争车师”,最终汉军取胜,并将车师拆分为前后也即南北二部。
逮王莽时,匈奴复盛,又来争夺车师,前后部王尽皆遇难,车师遂从匈奴。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出师前后部与鄯善等十八国一并遣子入仕,请求重建西域都护,驱逐匈奴势力,但遭到了光武帝的婉拒。后汉之复车师,是在明帝永平年间,此后与匈奴迭有胜负,直至桓帝时才终于将北匈奴彻底逐出西域——然而后汉朝随即便迎来了它的黄昏末日。
失去匈奴与强汉控制、制约的西域,开始了大规模兼并战争,车师后部亦乘时而起,很快便降服了包括前部在内的周边国家,独霸一方——直到凉公吕布亲率大军进入西域。
对于吕布奉命重建西域都护一事,车师后王早就听闻风声,但对此不惧反喜。在他看来。凉公将会向他索取戊己校尉城高昌壁。或许还将索取宜禾都尉城伊吾和戊部侯城金满。那些汉代留下来的屯堡早已残破,就算有中**队进入,也不可能派驻太多兵马。按照汉代惯例,顶多数千人而已,并且自耕自食,也不似匈奴人那般须索无度。所以凉军想来就来吧,不会动摇自家的统治,亦不会损害车师的经济。
关键是。但凡有凉军入驻,就等于凭空多出数千防守兵马来,西南方向的大国焉耆将不敢再踏入车师境内半步。而且自己若与驻将搞好了关系,说不定还能请求凉军协助,往征焉耆,扩展疆土。
故此车师后王多次派遣使者前往凉州,向吕布表示支持他重建西域都护的愿望,并献上包括蒲桃酒在内的多种贡品。然而他料想不到,蒋干已向吕布进献了“异域为王”之策,吕布就借口所贡蒲桃酒不良。使得自己饮后得病——也说不定是下了毒啦——竟然亲率大军沿着北路直进,转瞬间便逼至务涂谷城下。
其实此任车师后王对待中原王朝的态度。以及对待吕布的态度,一贯恭顺,并无失礼,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叫你距离凉州最近呢?吕奉先第一个要踩的就是你啊。
西域地广人稀,即便如今的车师国,户口数也还不足十万,胜兵万余。吕布所统西凉骑士不下七千,城下一战,车师军大溃,后王狼狈弃城而走,绕过山西,逃向前部。可是谁想到吕布早遣部将侯成自中路而前,率先攻下了交河城,后王走投无路,只得自缚请降。
按照吕布的脾气,就打算把所有俘虏的贵族——只要敢于抵御凉军,没有望风而降的——全都砍头了事。还是蒋干劝他:“大王初至西域,人心未附,若即杀其贵人,百姓必悚惧也,若有倡从,烽烟四起。平之虽易,却恐丝路断绝——盍且舍之?”
所以最后按照西域流行的规矩,要求包括后王在内的各级贵族全都掏出财货来赎身,并且发誓效忠,凉公才准其暂归居处。随即吕布便修复并且扩建了高昌壁,改名高昌城,作为自己进入西域后的第一处首府。
吕布准备了很久,这才作雷霆一击。而且他佯出玉门,实际却以粟特商队为导,在冥泽以西越荒漠而北,直指宜禾都尉城伊吾。冥泽在敦煌郡东部的渊泉县境内,是由南方祁连山上流下的冥水汇注而成,后世已湮灭无迹,光留下冥水迤逦向西——是为疏勒河。
通过冥泽西岸北上,可以直抵博格达山东麓,这条道路是粟特商队秘密开辟出来的,为的就是躲避玉门的关卡,方便逃税。但在吕布入驻酒泉、敦煌二郡后,很快便发现了商人们的诡计,于是挟为向导,突出不意,前后还不到一个半月,便即覆灭了庞大的车师国。随即他宽放那些粟特商人西去,要他们沿途宣扬,凉人已入车师,清剿盗贼,保障商路,并且减轻商税,要西方的商人不必担心害怕,可以放心前来贸易。
粟特商人是走了,却又有大群中国商人跟在吕布屁股后面抵达了车师。其中规模最大的乃是家的商队,是勋既以丝路通商之利来诱惑吕布,自然要率先垂范,以吸引更多的中国商人西去。规模第二大的,乃是夏侯家的商队,由帝婿夏侯楙亲自在长安组建,派遣得力部下率领。不过就目前而言,中国商队的目的地还只到高昌,在此处卸下货物,换购车师特产便即返回——再往西,好遥远,好可怕,咱就不过去啦。
故此吕布统治下的车师,其繁盛更胜往昔,高昌城也因此很快便修筑完毕,其雄伟、峻拔,为西域之最——当然啦,若放在中原大地,也就略大一点儿的县城规模罢了。
曹魏延康四年三月,也就是文聘、黄忠、陆议等克复广州,挺进交州之时,又一支中国商队风尘仆仆地沿着冥泽西岸之路,抵达了新修建的高昌城。守军即于城下拦住,检查人众、货物,并且核算关税——一行连脚夫在内总共一百三十二人,其中一个挺诡异,素衣、麻鞋,头发、胡子全都剃得精光。
这时候的西域各国大多信奉佛教,所以凉国小兵是认得和尚的——可是他们胡僧见得多了,汉僧则还是头一回瞧见,不禁围上前去询问。那和尚双掌合什,自我介绍说:“吾乃洛阳白马寺僧玄荼,奉魏太子之命,欲经西域前往天竺求取真经释典者也。”
凉兵们听闻此语,议论纷纷:“尝闻太子佞佛,果然也。”再问那和尚:“千里迢迢,艰险不测,汝独不惧埋骨荒漠否?”玄荼和尚语气坚定地说道:“但为大德而舍身,吾之愿也,何惧之有?”
凉兵们商议道:“吾等止奉命盘查商旅,不管僧尼。然长官有命,但中国来人,必引入相府,候国相与之语也。”于是要求商队队长和僧人玄荼整顿衣冠,前往相府报到。
所谓“国相”,就是指的蒋干蒋子翼——不过他这个凉国相只是僭称,魏朝真正承认的凉国相为杨阜杨义山,正名义上为吕布其实为曹操镇守着半个凉州和令居城。吕布原本只任命蒋干做参谋,等到拿下车师,立城高昌,他一高兴,就说:“子翼可为孤相也。孤闻前世有大将、亚将之别,陈丞相(陈平)曾为之,今乃以义山为大相,子翼为亚相。”反正他凉州官属跟魏朝不同,多从汉制,也随心所欲地增添了不少新名目出来,由此就定下来,蒋干算是亚相了。
然而“大相”不在西域,蒋干又甚得吕布宠信,所以众人干脆就直称其为“国相”——多带出那个“亚”字来,万一蒋干不高兴了,给我小鞋穿可怎么好?
蒋干在高昌城内修建了“相府”——也特意省了那个“亚”字——他关照过了,但凡有从中原来的人,全都要先带到相府,交给他讯问,目的是搜集和掌握东方的情报。于是商队队长和僧人玄荼便被带入相府,一等就是小半天,直到蒋子翼跟凉公吕布议事归来,小吏才往禀报,蒋干一听啥?竟然有个取经的和尚打咱这儿过?这事儿新鲜嘿——“先命彼玄荼入见。”
玄荼进入正堂,也不跪拜,只是合什为礼。蒋干就问啦:“法师自洛阳来耶?”玄荼点头说是。蒋干又问:“传言奉太子命西行,可有凭据否?”玄菟说有太子亲笔手书一封,可以呈上国相瞻看。蒋干说不必了,我又不认识魏太子的笔迹,甚至也从来没有见过魏太子的印玺,是真是假,瞧了也分辨不出来呀。
玄荼淡淡一笑:“国相得无疑在下为假冒者乎?”
蒋子翼不接他的话茬,又问:“法师贵乡何处?”玄荼说我是南阳人。蒋干点点头:“确有南阳口音,然又不全。”玄荼说了,自己少年时遭逢天下大乱,因此去乡遨游,走了很多地方,所以口音也变得南腔北调啦——其实我觉得自己洛阳话挺标准的呀。
蒋干上下打量了玄荼好一会儿,又沉吟半晌,开口再问:“法师既至高昌,可欲面谒吾主否?”玄荼说既然来了,当然希望能够拜见凉公,也希望凉公能为我西行提供资助和便利。蒋干微微一哂:“太子,吾主之婿也,既使法师西来,可有书信传于吾主否?”
玄荼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一时疏忽,未曾准备。”
蒋干一拍几案,“哈哈”大笑,便唤从人:“冀州智谋士至,安得无座?”随即将手一扬:“逄兄,请坐叙话。”(未完待续。。)
第二章、西进东归
这位假冒洛阳白马寺僧侣,奉太子曹昂之命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不是旁人,正乃南阳名士逄纪逄元图。话说逄纪当年向曹冲献计,特意从关中请来纬氓和尚,暂驻白马寺,如此深谋,当然不可能不预先做足了功课。他因为听闻曹昂时常前往白马寺听讲,也就亲身前往,跟寺内僧人都混得熟了,也略略了解了一些释教经典,然后才装作不经意间透露:郑县有一僧人,受严浮调亲传,通《法镜经》,乃可召来切磋……
至于他怎么知道纬氓其人,以及师门传承的,自然为是峻写信禀报是勋,是勋也没有瞒着关靖,再由关士起透露给了逄纪知道——当然啦,关靖只是随口而言,并没有料到那将成为一柄刺向曹昂的利剑。
其后逄纪逃出洛阳,先回了趟老家安顿家人,等再上路的时候,不好,到处张榜通缉他这个“背主窃财私逃”的佞臣。于是他就利用自己对佛教的了解,照抄当日纬氓的剧本,化装成僧侣,诡称奉太子之命西行取经,竟然有惊无险地就混出了关去。
至于所谓曹昂亲笔书信,逄纪在历阳王府中为曹冲谋划搞掉曹昂,自然对曹子修的笔迹和印玺是做过研究的,伪造不难。
然而他却一时疏忽,没有考虑到吕布已将独女嫁与曹昂为太子侧妃,那么倘若真是曹昂所遣,既然必经西域而往天竺,又岂能不给老丈人写下一封探问的书信来呢?如今蒋干问他:“太子,吾主之婿也。既使法师西来。可有书信传于吾主否?”逄纪这才知道考虑不够周详。露馅儿了。但他本来也并没有欺瞒蒋干之意——此来为投吕布,又不是真打算往天竺去,必然要过蒋子翼这一关啊——故此微微而笑,说:“一时疏忽,未曾准备。”
不是曹昂忘记给他老丈人写信了,是我忘记伪造了……
这下子蒋干得到了确认,便即呼人看座。逄元图坐下来,不再装模作样地合什为礼。而是拱一拱手,问道:“蒋公南国上士,天下知名,果非虚得也。如何窥破吾之行藏?”
你瞧,蒋干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最终问到了曹昂给吕布的信,可见他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啦,其后才能断然喝破自家姓名——我虽然没想瞒你,但也有相试之意,因此才没有即刻报上真实身份。那你又是怎么瞧破的呢?
蒋干心说惭愧,我算什么“南国上士”。也就一郡之中,薄有虚名罢了,若非受是宏辅所命,前来辅佐和监视吕布,恐怕中原士人当中就没几个听说过我的名字。当下一捻胡须,对逄纪说:“前得中原消息,逄元图逃去无踪,今又闻一法师名为‘玄荼’,以是猜度耳。”
这年月“玄”、“元”同音,而即便两千年后,“图”、“荼”的发音也并未分化,所以他一听“玄荼”,自然就想到逄“元图”啦。
其实蒋干此言并非实话,天下同名之人多了去了,而逄纪虽然曾享盛名,终究袁氏灭亡后沉寂多年,一般人还真不会听到发音相同,便顷刻间想起他来。关键是勋早就遣人暗通消息,说逄元图逃出洛阳,似欲往投吕布,此人心深智广,子翼其慎。
蒋干和逄纪都曾经为是勋手中的牵线木偶,但蒋干尚无背主之意,逄纪那线可是已经断了,谁知道他跑去吕布手下,会对天下大势产生何等影响呢?即便他不再有怨怼曹氏之意,哪怕是全心全意为吕布谋划,都可能跟蒋干起冲突啊。所以是勋要先提醒蒋干当心。
既然有此提醒,蒋干对于中原来人就始终抱持着一份警惕心,这才能乍闻“玄荼”二字,立刻就想到了逄元图。
是勋之用蒋干,并非私谋,而是与荀攸、贾诩等人共同策划的公事,间者悬危,这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是勋倒是不瞒关靖,但关士起是个识大局之人,就算跟逄纪关系再好,也不会透露分毫——又不是郑县出个和尚那种可供谈资之事。所以逄纪并不清楚蒋干是曹魏之间,更不清楚蒋子翼跟是宏辅的单线联系,蒋干不说,他根本就猜想不到。
蒋干所说的理由,确实有一定可信程度,所以逄纪暂且信了,真当蒋子翼够聪明,才能一眼便识破自家的伪装,于是恭维两句。蒋干急于揭过此节,就问:“元图此来,得无欲仕我主乎?”
逄纪说是,我在中原已经呆不下去啦,只好跑西域来混口饭吃——还怕蒋干有忌才之意,特意说明:“知凉公最信用蒋公,以是投之,恳请为荐。”
蒋干心说扯淡,要不是我分派各门守军,但有中原来人都必须先至相府谒我,说不定你就跳过我直接去找吕布啦。于是问道:“元图与吾主曾有旧否?”
其实逄纪跟吕布有过数面之缘,但他故意不提,反倒说:“虽闻凉公大名,惜乎缘铿一面也。”
蒋干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闻元图窃主财货,私遁无踪,果然否?”你真是跟通缉令上说的那样,因为偷了东西才落跑的吗?言下之意,真要是有这种前科,我可不敢把你推荐给吕布啊。
逄纪赶紧辩解,说:“非也,图恶历阳王,故为所污耳。”蒋干追问:“因何恶耶?”逄纪就说啦,曹冲不甘心做藩王,一心想夺取太子之位,甚至还设谋引诱太子佞佛,我劝了他几句,他就不乐意啦,又怕我泄露其谋,故此起意害我,好在我察觉得早,这才得以生出洛阳……
他当然不能承认坑陷曹昂是自己的献策,吕布可是曹昂的老丈人哪,必然偏向曹昂啊。
蒋干颔首:“原来如此。”心说这家伙还真会扯,关于你因何逃离洛阳,又因何而遭通缉,是太尉密信中早就说得一清二楚啦,你倒好意思腆着脸假装无辜……也不说破,却问:“闻太子因佞佛而不为天子所喜,或有废立之事,然否?”逄纪点一点头,面色凝重:“据纪所闻,事不虚也。”
蒋干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那怎么办?“吾主亦闻此语,故止步车师,不更前也。放言若天子废黜太子,即挥师入关以挟,干屡劝而不听……”注目逄纪:“若元图为我主谋,西进为是?东归为是?”
逄纪一心想搞掉曹昂,也不希望吕布现在就折返凉州,使得曹操投鼠忌器,不敢断然废黜曹昂太子之位——等曹昂真给废了,那时候你再入关搅闹,也不为迟啊。所以假意回答道:“自以西进为是,岂可东归?”
蒋干说那你教教我,要怎样才能劝说吕布,不使东归呢?
逄纪心说我的主意是要当面献给吕布的,要是教给你了,你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