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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于魏延那并没有正式实施的“子午谷战略”,后世众说纷纭,或以为真奇计也,惜乎武侯不用。或以为纯属异想天开,诸葛亮不肯听从非常正常。是勋本人在前一世。是比较倾向于魏延所谋的,关键点有三:
一,魏延是蜀汉宿将,又长年镇守汉中,对于敌我态势和地理状况的理解,不是后人纸上谈兵所可以比拟的。说白了。倘若兵出子午谷十死无生,他除非疯了,否则没道理自陷死地。有人还拿后来曹真多道南侵,子午谷一路一个月还没走完一半儿来反对魏延,问题全都忽略了前面“道逢霖雨”四个字——魏延再傻。还不至于把俩月的路程给计算成十天。
二,诸葛亮初次北伐,时逢关陇空虚,曹魏专注南线东吴,对于蜀汉是等待其自生自灭,根本料想不到诸葛亮会大胆来攻。在此种前提下,突出奇兵很可能侥幸取胜——再说了,长安只有夏侯楙,那又是什么值得担心的对手了?
三,从来军事行动没有必胜之策,冒险是难免的,尤其蜀汉以小博大,不冒险就无从获取最大的利益,无法彻底改变小大之势,成功的可能性非常渺茫。所以魏延之计虽然悬危,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考虑,尤其他的目的只在于割断关中和虢洛的联系,以待诸葛亮上陇,并没有奢望仅靠这五千人就能取得完胜。
当然啦,以后事倒推,魏延的策略确实存在着一个难以弥补的漏洞,那就是:以诸葛亮的谨慎个性和和行军速度,一个多月也未必真能上陇,跟他东西对进……
关键就在于军事冒险是否必须,有没有一定的成功可能性。就如同后来邓艾偷渡阴平,其危险指数真不比“子午谷战略”来得低,可是他打赢了,于是千古传名。
基于以上理由,是勋会比同时代的谋臣武将更加关注子午谷方向,而且他认为蜀汉如今的局势比原本历史上诸葛亮北伐之时还要危险——一则曹魏已定江东、交广,二则南中尚且不稳——要是不敢冒险,他们就几乎没有翻盘的机会啦。而刘备的赌性又比诸葛亮强了不止一百倍……
所以他才提出来,“诚恐此势悬危也”,建议曹操赶紧任命新的关中都督,别让蜀人钻了空子。但是夏侯充对此不以为然,他说太尉您不清楚关中地区的地理状况,子午道非常难走,更在西面的傥骆、褒斜各道之上,蜀军奇兵突出,想打乱咱们的战役部署是可能的,但不大可能走子午道。所以我爹才把名将张郃、徐晃等往西派,而让路招守着子午道口——路招确实能力不足,但应对敌方不可能大举突进的方向,问题并不很大。
群臣也大多赞同夏侯充所言,认为是勋想得太多了,只有贾文和沉吟不语。曹操就问了:“文和以为若何?”你在关中多年,对于地理情况应该比是勋要更熟悉吧,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贾诩回禀道:“孙子云:‘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若以为彼当出褒斜,其实未必出褒斜也;若以为彼不当出子午,其实未必不出子午也。”
你每个方面全都想到了,都堵住了,那敌人还打个什么劲啊,直接投降好啦。既然他们不肯投降,还想负隅顽抗甚至死中求活,那就说不准会出阴招、损招啊,不可能全都被你猜到。想当年董卓乱政,天下大乱,关中户口离散,很多人经子午等道逃往汉中,对于道路是否可行,对方应该比咱们更清楚才是。
最后总结:“臣以为柱国布设无误也,然太尉所虑亦非无由……”双方他都不得罪——“吾今以三倍之卒、十倍之力以向汉、蜀,但无差谬,破之必矣。”咱们现在实力摆在这儿,不需要搞什么花样,只要自己不犯错,那刘备就死定了。
言下之意,还是比较偏向是勋的:这时候哪怕发现再小的漏洞,也以赶紧补上为好,免得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曹操就此下了决断:“朕适与子孝语,当使去疾代守长安。”旁边儿曹德听见当场就慌了:“臣未涉戎事,安敢为将?请陛下收回成命。”曹操一瞥眼,哦,你在啊,我都没瞧见……当下安慰曹德:“去疾此去,但依计而行,统协诸将可也,不必干涉军事,朕当遣能用兵者为卿参谋。”环视群臣,说你们商量一下,派谁去辅佐曹德,坐镇关中为好。
群臣商议了大半天,最终确定下三个人选,作为曹德的参谋,相携西行。第一个是曹真,第二个是夏侯渊之侄夏侯尚,都为诸曹夏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也都打过仗——曹真跟随是勋征过辽东,夏侯尚久镇北地,多次与鲜卑、乌丸交锋。本来是勋还想推荐诸葛亮来着,然而孔明实掌兵部,须臾不可离也,所以他最后又推荐了吕蒙吕子明。
吕蒙本为孙权麾下骁将,孙氏臣服后,是勋特意把此人召入中书听用。当时荀攸就很奇怪,说这就一纯粹的武夫啊,你若然觉得他可用,也当置于军中,为何召来当文吏呢?当时是勋的回答是:“前南下,闻吕子明忠勇可用,然终为孙氏吏,不可使其遽统兵也,乃先置之中书,容吾观察。”
吕子明确实就一糙汉,但那是天赋树暂时点歪了,其实内在秉赋可当方面之重。是勋特意把他召至自己麾下,后来又调去兵部,交给诸葛亮调教,要他多读史书和兵书,尽快充实自己。吕蒙本来并无降曹之意,只因形势所迫,不得不为耳——他是汝南庶族,真要是回老家去那估计就一辈子的小地主啊,毫无进身之阶,而且你们孙氏故吏要是都梗着脖子不合作,故主孙权还有好果子吃吗——所以你让我管事儿,我就敷衍,让我读书,那就读好了吧。
结果埋头读了几年书,不但能力暴涨,竟然连性子都开始改变了。原来这人纯一武夫,性情桀骜,属于三句话不合就能挥拳头的火爆脾气,逐渐的竟然变得谦虚、温和起来,进退有礼,真跟个文吏没啥区别。是勋偶尔询问诸葛亮,说吕子明如今怎样?诸葛亮回答道:“自读书后,克己尽礼,有国士之风也。”是勋又问,此人可以为将吗?诸葛亮回答说:“能勇冠三军者,乃可为将,能忍人所不能忍者,可为帅也。”如今他足够托付方面重任啦。
于是是勋就命诸葛亮把吕蒙推荐给夏侯惇、曹仁等宿将,琢磨着若然那几位都觉得吕蒙可用,便可使其恢复军职。结果恳谈几次后,吕子明不但得到了那二位的器重,甚至还跟曹洪搭上了线,曹子廉对他都是赞不绝口。所以这回夏侯惇才建议曹操把吕蒙派给曹德当参谋,等到是勋再提此议,既有曹洪帮腔,也就顺利通过。
当天晚上,吕蒙在诸葛亮的提点下,亲自跑来拜见是勋,说:“蒙有今日,皆太尉使教读书明理故也,若得沙场建功,皆太尉之德矣……”(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凤雏之谋
汉帝刘备章武五年七月,太尉庞统亲率七千精锐步卒自南郑出,先循沔水东下,自石泉转入子午谷,昼夜疾行,以袭关中。
庞士元之所以行此险计,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话说刘备在曹魏代汉后不久称帝,与原本历史上不同,没有设置丞相一职,而按旧制建三公,以庞统为太尉、许靖为司徒、法正为司空,并且趁此机会,明升暗降,基本上剥夺了庞、法二人的实权——真正的行政权掌握在尚书令射援手中。
因为以庞统为首的荆州派和以法正为首的东州派互相攻讦,争权夺势,搞得刘玄德非常头痛——当初秦宓曾献一计,可惜治标不治本。正如秦宓所言:“譬如林中多兽,狼狈乃可为奸,谋共食也;但其食少,必相争斗……今明公欲自守也,以待魏之来攻,守而人心恐乱,人心乱而内纷必起。若即兵发于外,使各有所欲,各有所取,内纷乃息矣。”当一个势力暂时缺乏对外扩张的势头的时候,内部纷争是很难遏止住的。
刘备并非不想“兵发于外”,使群臣“各有所欲,各有所取”,问题取交、广而交、广失,定南中而南中尚不能为国固势,欲联吕布,吕奉先又被忽悠到西域去了……他暂时并没有大举北伐或者东征的实力,怎敢轻易向曹魏动兵?
所以才趁着称帝的机会,把两派的首脑全都拱上三公高位,却剥夺了实权,暂且把这矛盾给按了下去。
可是曹魏既得交、广。复定凉州。已经对蜀中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迟早都会发兵来攻的,对此,蜀汉君臣并未贪图安逸而放松了警惕心。尤其曹魏得国时日尚短,中原地区还有不少士人心向炎刘,蜀汉外派的间谍因此如鱼得水,异常活跃,对于曹操打算三道发兵,于本岁秋后来攻。自然也摸到了一些端倪。
消息报至成都,刘备即召群臣商议。庞统和法正虽然丧失了对于具体事务的掌控权,于国家大政方针的发言权尚在,当即就在朝堂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法正的建议,是固守汉中,以使曹军无隙可趁,主动撤退,然后再等待天下大势之变——或者等曹操挂掉。他说了:“易云:‘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今可于汉中凭山建垒。封闭各道,以候敌来。于武都可命骠骑将军(马超)联络羌胡。侧翼夹击之,或可避来日之大难也。”
庞统一撇嘴:“孝直所言,果能破敌否?”
转过身去,举笏以向刘备:“陛下入蜀,已将十岁,而府库尚不充盈,野有饿殍,所部并南夷、青羌,亦不过十万之数,若俱驱之汉中,倘贼循江以向三巴,或自交趾而向南中,又如何处?若分守各要,汉中如何‘重门’?”
刘备集团的财政状况是比较糟糕的,原因就在于昔日刘璋治蜀,颟顸暗弱,搞得地方豪门与中央政权相互敌视,进而又引发了赵韪等人的长期叛乱,刘备入川拿到手的,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备能够出到十余万大军讨伐东吴,也就到头啦,这还多亏了入蜀之前先有荆州,多年积聚所致。可是在这条时间线上,刘备入蜀前基本就是棵无根之草,光蜀地那点儿产出,可真不够他消耗啊。
所谓“天府之国”,其实也就指的成都盆地那一小片儿地方,田土尚算肥沃;虽曾一度攻取交、广,问题那地方实在太过偏远啦,而且贫瘠,真的对中央税收没能产生多少补益。
原本历史上诸葛孔明在刘备死后,以天才之能独执蜀政,在曹魏完全不理睬的前提下积聚数载,又下南中,才终于凑出了五六万人一出祁山——那还得靠侧翼有盟友东吴,以及跟自己暗通款曲的孟达在,可以不设重兵防守。如今蜀汉三面皆敌,正如庞统所言,你不可能不分兵把守啊,那么能够参与汉中战役的,究竟还剩下多少人?能够拦得住曹魏大举来攻吗?
还有些话,庞统并未明言,那就是现任汉中太守、北部督是李严,乃法正的嫡系。论私,他不能把全军都压在汉中,从而极大扩充东州党的军权;论公,他还真瞧不大上李严。李正方自视过高,而且跟法正一个性子,都不善于跟人交往,与同僚之间矛盾重重——其麾下牙门将王冲就因此而叛逃曹魏去了——虽然汉中之战不大可能以李严为主将,但他终究是地头蛇啊,客将入汉,再被他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所以庞统的建议是抢先对曹魏发起进攻,以打乱曹军的攻击节奏,然后才有机会极大杀伤敌军,使得曹魏三五年内都不敢再正眼以觑蜀汉。
庞统提议,两路出兵,一由马超出武都,联络羌胡,以牵绊曹魏凉州方面的军事力量,二自褒斜路直取关中。
法正当即提出反对意见,说以攻代守是可以的,但恐怕作用不大——“褒斜道狭,大军难行,且敌已命重将屯郿县,恐难取事。”
军师将军徐庶提出来:“若虑道狭难行,可出祁山,循山西坦道而行,输运亦易也。”
法正一撇嘴:“若自祁山出,是向天水也,与骠骑攻凉州何所异耶?”你照样只能牵制对方凉州方面的力量,对于雍州方面,仍然只能防守啊——反倒削弱了固守汉中的兵力。于是转向刘备:“若欲以攻为守,可出者唯凉州也,请仍以正计,使骠骑联络羌胡,而主力固守汉中。”
于是两派在朝堂上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一直商量到天黑也没能拿出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方案出来。刘备被迫退朝,返回内廷,正打算派人召关羽、张飞返都——打这种大仗,我还是跟老兄弟们多商量商量吧——突然宦者来报:“太尉求见。”
刘备急忙整顿衣冠,亲迎庞统。庞统见面就问,今天在朝堂上的争论,陛下您究竟倾向于哪一方啊?刘备沉吟不语——你自己没能说服法孝直,如今跑来逼我表态,我怎么可能把心里话直接讲给你听哪?
庞统说了:“固知陛下难以取舍也。今日之势,坐守必覆,往攻或可保安,譬如熊、狸相争,熊力倍于狸,然巧不如也,乃当以巧破之,纯以力敌,安有胜算?”
刘备说我也想打出汉中去啊。然而我军虽耐苦战,汉中地势又好,终究如你所言,府库不够充盈,假如曹魏有积聚够打一整年,咱们估计打上五个月就要破产了,怎么可能长期防守不反攻呢?只是孝直所言也有道理,出兵武都,不过打乱对方凉州方面的部署,而其主力本在雍州——可是人把雍州守得铁桶一般,咱们根本就打不出去哪?如之奈何?
庞统答道:“世无不克之城,难得无隙之守,要在寻隙而捣其腹心,以巧破力耳。未知陛下肯听否?”
刘备闻言,不禁双睛一亮,说你发现对方防守上的弱点了吗?赶紧说来朕听。
庞统压低声音道:“自汉中入雍,多道可行,虽皆险狭,要在突出不意,或可建功也。今闻贼使路招守鄠县,彼凡将耳,吾乃可将精兵数千掩出子午,以摧破之。且夏侯惇因病返洛,长安唯留其子夏侯楙。夏侯楙主婿,庸碌怯懦,闻我军来,即不弃城而走,亦必不敢出也。横门邸阁及散民之食,足可周军,徐晃、张郃等亦必弃垒东救,则散关、褒斜、傥骆,皆可横行也!”
基本思路,跟原本历史上的“子午谷战略”如出一辄。
史书上评价庞统“雅好人流,经学思谋”,说法正“著见成败,有奇画策算”,还说“拟之魏臣,统其荀彧之仲叔,正其程、郭之俦俪邪?”其实评价并不够精当,因为荀彧是从来没有带过兵的,庞统却是打过仗的,两人无可类比。而且就庞统曾劝刘备于酒席宴间即擒刘璋,以及在刘备、刘璋正式翻脸后,提出三策以供刘备选择,上策是“阴选精兵,昼夜兼道,径袭成都”,就可以看出来,此人的“奇画策算”,不在法正之下,而且敢于冒险——只是没有得着机会施展就中流矢而死罢了。
所以他今天秘密向刘备提出兵出子午谷,突袭长安的计划来,那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当下把自己的详细谋划,逐一向刘备剖析分明,并且说了,如今不出奇策,那是百死无生,寻隙用奇,才可能有一线的生机,就看陛下您肯不肯冒险啦。
刘玄德也是有赌性的——而且他半辈子都在以小博大,不冒险、不拼命,那根本就冒不出头来呀——当下听庞统说得面面俱到,不禁颔首。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好私室之内一言而决,刘备说啦,你且让我再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庞统告辞出去之前,先关照刘备,说如此奇计,不可谋于众也,以免外泄——一旦泄露,使对方有了防备,那就完全不灵啦。言下之意,你说不定会想着找法正商量,千万可别介!
这边儿庞统出去了,刘备尚在按查地图,仔细斟酌,突然宦者又报:“司空求见。”
法正跟庞统前后脚地就进来了,开口便问:“闻庞士元求谒陛下,得无为发兵雍州事耶?”刘备心说孝直还真是敏啊,正在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庞统的计划向他透露一二呢,法正一低头,瞧见刘备案上的地图了,不禁冷笑:“吾料士元必说陛下,可使奇兵出子午谷以逼长安也。路招凡将、夏侯楙庸才,或可捣贼腹心,使张郃、徐晃仓惶来应,则褒斜、傥骆,皆可通行矣!”(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请为纪信
法正也注意到了曹魏雍州防御体系上的小小漏洞,但他跟庞统的认识不同,觉得这种小漏洞不值得揪——“子午道狭,若出奇兵,不可过万,且必以卒赢粮也。若夏侯楙弃守长安,或有胜算,然楙虽无能,长安重地,安敢遽走?且张德容,魏之良吏也,必敛军而守。待张郃、徐晃来,出军必覆。主力虽可自褒斜、傥骆出,而闻偏师覆,士气必沮,贼复大举来应,恐难立足。军败而贼踵之,乃恐汉中亦不可守也!”
结论是:“此悬危之计,请陛下勿听!”
“子午谷战略”本来就是冒险之举,既然是冒险,当然反面理由很好找,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