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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刘放所言无虚,那这谢徵我还真是救不得,也救不了。
不过关键问题是……刘子弃为什么要特意提醒我?自己平素跟他并没有太多往来呀。他这是在故意示好吗?
且说两日后,更准确的情报终于传抵洛阳,不仅仅长安丢失,而且扶风郡内烽烟四起,武功貌似也丢掉了。乐文谦率军来救长安,可是已被庞统占据了渭桥,暂时不敢冒进。群臣商议,刘备必趁此而大举以入关中也——先别考虑伐蜀的问题了,先研究该怎么把他们给打出去吧。
曹操一拍桌案:“朕不亲征,祸终不解!”
群臣再度劝阻,可是这回谁都劝不动了,曹操执意西行。是勋偷眼观察。就见曹操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似乎并非恼怒。而更多带着欣喜和狂热的色彩。想想也是。老曹自从起兵以来,南征北战,往往亲冒矢石,已经打了三十多年仗啦,在原本的历史上,他到临死前一年,还在汉中与刘备相争。如今因为受禅称帝,就再没机会上战场。难免髀肉复生之叹——好不容易又逮着个机会出兵放马,并且终于有个强敌可以跟他较量一番啦,又怎可能不热血澎湃,精神倍长?
这有得仗打,估计比吃了谢徵所献的丹药,更能使曹操亢奋呢。
最终曹操下诏,留太子曹丕监国,是勋、贾诩为辅,天子将亲率曹洪、曹休、韩浩等将,并禁军一万七千。西去新丰与曹德、曹真等会合,谋复长安。
既然劝不住。群臣只好详细商议御驾西征的细节问题,吏部尚书陈群乃奏,说陛下您得带几个参谋在身边儿才成啊——“刘子阳智谋士也,可随往征。”曹操摇摇头,说刘晔实掌工部,不便调动——“尚有可用者否?”
曹魏如今已经不是草台的军政府了,而建成了真真正正的国家机构,在此种形式的架构下,重臣各有统属,轻易不可遽离,以免打乱政府运作的计划,降低其效率。相比起来,倒是曹操这位天子,即便暂时离都而去,对日常工作的影响反而不会太大。
曹操之所以不带是勋出征,一则荀攸去世、曹德离开以后,是勋变成了国家第一重臣,在曹丕为太子时日尚且太短的前提下,只有是勋才能帮忙镇得住场子。而且是勋的才能不在临机应变、破敌杀将,而在运筹帷幄、统协百僚,所以必须得把他留在都中——就跟当初留荀彧守许都一般。
至于贾诩,实掌兵部,刘晔,实掌工部,这都是政府关键部门的一把手,须臾离开不得。况且出兵打仗是个大工程,牵扯到方方面面,具体兵马调动、粮秣统筹,都是兵部之事,道路整修、民伕调集,乃是工部之事,所以贾、刘二人坐镇后方的作用,要比亲自跑前线去来得更大。
基于同样的理由,是勋提出来让诸葛亮跟随曹操西征,也被曹操给否决了——孔明是兵部的二把手、台柱子,他也是离不开本部门的呀。
是勋心说可惜啊,见不着“卧龙”对战“凤雏”了。可是转念再一想,诸葛亮终究以内政见长,在原本历史上要到入蜀援救刘备才第一次领兵,要到第三次乃至第四次北伐曹魏的时候,才终于锻炼成军事大家,即便如此,尚难逃“奇谋为短”之讥也。庞统可是跟在刘备身边打了好几年仗啦,如今的“卧龙”若论军谋,还未必是“凤雏”的对手……
最终贾诩提议:“程仲德可也。”
程昱本年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了,早就致了仕。话说这位程仲德在保身方面,其实跟贾诩有得一拼,尤其他“性刚戾,与人多迕”,自从靠山荀彧去世后,就经常有人告状说他要造反,曹操虽然全都不信,程昱本人却难免心惊肉跳。于是魏国肇建,他回趟老家,族人奉上牛酒,摆下大宴,他就在宴会上说了:“知足不辱,吾可以退矣。”即刻上表归还兵权,然后闭门不出。
曹操三摧四请要他出来,他干脆耍个心眼儿,故意在某次典礼上与太常邢贞争排位,就此遭到弹劾,趁机直接告老还乡。
如今贾文和把程昱给提出来了,曹操就问:“仲德老矣,尚能饭否?”贾诩说:“廉颇既可,仲德当亦可也。”
是勋说程仲德固然合适,只可惜远在东郡,诏他过来还且得一阵子哪——“沮子辅见在洛中,盍用耶?”沮授在曹魏官至兖州刺史,正好任期将满,返都述职。是勋说这人昔日乃袁氏的谋主,河北英才,入我朝仅为刺史,未免大材小用——曹魏刺史只负民政之责,已非汉末军政、民政一把抓的如同割据诸侯一般的地方大员啦——袁氏覆灭已久,沮授始终兢兢业业,虽无大功亦无细过,陛下乃可信赖之。
曹操说好,那就叫沮授来,再加上蒋济,同时遣人往东郡去召程昱,即刻杀谢徵祭告天地,然后大军西行。(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难从死志
曹魏官僚机构初成,其运作效率比起仍然保留军政府形态的蜀汉要差了不止一筹——当然啦,官僚机构的好处就在于方便统辖更广袤的土地、监控更复杂的下属机构,启动速度虽慢,一旦全速运转起来,其功效便非蜀汉可比了——尤其天子御驾亲征,那不是出门招呼一声部下跟上就能上路的,即便曹操、是勋都讨厌繁文缛节,为显威仪,各类仪式也仍然耽搁了不短的时间。
刘备虽然同样自称天子,但其组织结构比较原始而简单,麾下群臣除了一个许靖外,也没谁在意各种虚架子。法正就曾经说过:“待陛下删夷大难,以还旧都,诸仪乃可齐备也,今如齐襄在莒,何必奢求?”再加上刘备早就有了攻入雍州的完备计划,庞统才出子午谷,他便已经幸驾汉中了,所以曹操才离洛阳,那边刘备已至雍州。
刘备是通过褒斜道,跟在关羽屁股后面进入关中的——因为此道南起褒中,距离汉中郡治南郑最为近便,且前段还可通过褒水运送部分物资——随即驻跸郿县。这时候关羽已经率部西进,围张郃、徐晃于陈仓,张飞则向东攻取茂陵、平陵等城,与乐进在安陵附近对峙。
话说张益德真的很敏,倘若他一出傥骆便即东进,关羽未必能够杀出褒斜道,估计跟走散关故道的吴懿一般,都得给硬生生堵回去,那么蜀军可回旋的余地就小得多啦,也不可能短时间内便向关中地区投送太多兵力。而吴懿基于通讯水平的落后,与其余两路的配合并不默契。若等关羽西进。再攻陈仓。估计张郃未必能够拦得住他。
终究关、张二将初随刘备起兵,并肩奋战多年,情同兄弟,相互间对于行军速度、用兵之法,那都是心有灵犀的。
此时摆在刘备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集中力量击破陈仓,从而夺取扶风郡西部,争取跟出兵武都的马超连成一片。如此便可占据陇上,进而放出自己全部的实力来——后勤运输也相对更有保证。二是集中力量东破乐进,与固守长安的庞统、赵云会师,构筑防线,以对抗必然到来的曹魏东方援军。
护军黄权提出:“当西也。”您就暂且别管庞统了吧。倘若全师东进,我们就会处于曹魏主力和其雍、凉军团的两边包夹之下,形势仍然岌岌可危,可回旋的余地也小;倒不如全力打通西路,牢牢占据陇西地区,那就直接消除了对汉中的威胁。曹魏即便大举来援。也将在陇西跟咱们对战,有马将军连接羌胡。或可招募到不少胡骑,也可以极大程度弥补咱们大平原作战的短板。
御史中丞徐庶当场就急了:“君欲致太尉于死地乎?!”现在不打西线,将来还有的是机会打,可要是现在不去救庞统,他手下才有多少人?乐进是暂且被绊住不得攻城了,然而曹魏的增援旦夕将至,他能够守得住长安城吗?到时候庞统、赵云,全都得给一锅端,一个都跑不了哪!
徐庶说了:“秋收在即,若大军得入长安为守,粮秣足够资供,即曹操亲来,亦无能为也,则一举长安以西可定矣。凉州癣疥之祸,雍州为敌必应,何以弃中原腹心之地而往争边邑耶?”
倘若不是黄权,而是徐庶提出来西征之计,或许刘备直接就听从了。这倒并非他宠信徐庶在黄权之上,问题黄公衡乃巴西阆中人,刘璋旧臣,归从刘备后,天然地成为东州派外围势力,所以刘备怀疑黄权献计,或有坑害庞统之心。再加上庞士元乃其臂膀,赵子龙又是从龙旧臣,近在咫尺之间,怎可不往相救?真要是作此决断,百僚乃至天下人又会如何看朕?会当我是个不把臣子性命放在心上的凉薄之君啦!
当即喝退黄权,随即便命黄权前往陈仓城外,代替关羽监视张郃、徐晃,调回关羽及其核心部队,与张飞并力去打乐进。而刘备本人也从郿县东进到茂陵,随时准备增援。
此时乐文谦经过奋战,已经击退蜀将傅肜,重新夺回了渭桥的控制权。但随即张飞从西面杀来,乐进被迫放一把火,把附近所有桥梁全都给烧了,然后退守安陵。同时连派快马迂回而东,去向曹德求援。
曹德等人驻在新丰,夏侯楙、梁习自缚前来请罪,曹德下令把他们装上槛车,押回洛阳去交曹操发落。随即乐进求救书信送到,曹真知道若是乐进败退,敌军主力便可直抵长安,只要把那座城里塞进两三万人去,再有能将而非夏侯楙这般废物镇守,即便天子亲率举国之兵来,也不是轻易就能够攻得下来的。于是向曹德建议,将所部兵马前移至灞陵,甚至长安城下,以便应对前线局势的各种变化。
曹德带出洛阳城的,不过两千兵马而已,但曹魏早就打算通过雍州南取汉中,估算要在长安及其周边地区聚集超过十万兵马,所以各地驻军仍然按照原定计划陆续向西方运送,这时候新丰县内已经集结起了超过三万大军。曹真向曹德固请,但是曹德不敢前进,最终便派曹真为主将,以吕蒙为副将,率军两万,前至灞陵。
灞陵距离长安城还不到五十里路,大军入城之后,吕子明便请令率三千骑兵巡至长安城下,远远一望,但见城上旌帜飘扬,几乎每个垛口后面都有蜀兵把守。于是返回灞陵禀报曹真,曹真问他:“据子明所见,城内贼兵众否?”
吕蒙说我估计也就几千人,大部队还在安陵以西。为什么这么说呢?就因为城上显示出来的人数实在太多了,随便一打眼,就不下三五万。可是用兵之道,从来众则示之寡,寡则示之众,以欺敌也,真要是有三五万人,没道理全都摆上城头。再说了,我才刚巡至城下,又不是大举往攻,他们有必要往城上塞那么多兵吗?“必以草人杂之,以惑我也。”
曹真点点头,说子明所言有理,那么你有何对策呢?“吾今二万众,可攻长安否?”
吕蒙摇头,说敌军数量越少,其实越可得见其将不凡——真要是十几万人拿下长安城,不奇怪啊;才几千人就能够一夜间夺城,固然是夏侯楙怯懦、梁习无能所致,也足可得见对方的用兵之能啦。我觉得咱们即便不计伤亡地猛攻,十天半个月的也拿下不下长安城,若被敌军攻破乐将军所部,入援长安,那形势就危险了。
“蒙有三计,候将军定夺。”
下策就是仍然驻军灞陵不动,等候天子亲征,再作决断——虽然无功,但肯定无过。中策是挺进至长安城下,但是不要发起进攻,等敌军增援到来,想要涉渡渭水的时候,再半渡击之,或许可以建功,也起码可以迟滞对方会师的时间。至于上策,则遣一部兵马渡过渭水,前去会合乐将军,阻遏敌军的增援。
问题是这上策——“若遣军少,恐不敷用;若遣军多,灞陵或危。”
曹真说就算灞陵丢了又能怎样?灞陵后面还有新丰,而天子亲率大军也即将赶到关中,长安就那点点贼军,难道还敢向东方深入吗?“灞陵正不必守,吾将亲往去援乐将军也!”
于是率军直趋长安城北,来到渭水岸边。附近桥梁全都被乐进给烧光了,但尚有渡船可用——蜀军一直保着这些渡船,好方便将来接应援军过河呢——吕蒙当先冲阵,驱散敌军,夺取渡船,随即便陆陆续续渡过渭水北去。
消息传到长安城中,赵云就请令去突击敌军,尝试半渡而击。庞统连连摇头,说根据探马来报,敌军数量是我军的数倍,而且主将曹真又非夏侯楙可比,利用突击来绊住他们北渡的脚步,难度系数实在太大啦。赵云乃道:“云亦知甚难也,然若不如此,恐敌北渡,共乐进而阻大军于安陵之西。大军若不能来合,曹操旦夕入关,长安恐不可守也。”
庞统说不可守就不可守吧——“吾已致信陛下,请勿虑我等,而挥师先破张郃,再定凉州,则形势必变,可与曹操长期相持。若即来援长安,是乃身陷囚笼也——长安即吾死地,请子龙与统同死可也!”随即又轻叹一声:“吾前不焚舟船,是恐士卒惊惶恐惧,今乃使敌得渡,误矣,尚何面目再见陛下……”
赵云闻言,不禁苦笑,说太尉您既然有了这个觉悟,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苟利国家,何惜此身?然而并非人人都是赵子龙这般忠勇之士的,且说将军廖淳麾下有一裨将,名叫士仁,在旁边儿听得庞统所言,当场就慌了——虾米,你们都抱持着必死的决心啊?早怎么不跟我说哪?我虽然知道偷出子午之计悬危,可总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如今你们是一丁点儿希望都不肯给我留下啊!刘主是待我不薄,我愿意为他冲锋陷阵,可并不等于他让我死,我就一定要笑着去死的!
更何况这还不是刘备的命令,而是你庞统莫名其妙的执著……
于是当夜便派心腹潜出城外,前往新丰去联络曹德……(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冢子监国
曹操亲征关中,使太子曹丕监国,是勋、贾诩等为辅。
其实当初群臣劝阻曹操亲征的时候,也有人提出来,要不然让太子代替陛下领兵吧,辞部侍郎常林当即表示反对:“卿乃不念昔里克之言乎?”
里克是春秋时代的晋国大臣,《左传》上记载,晋献公曾经想派太子申生领兵,去讨伐东山皋落氏,里克站出来劝阻说:“大子(即太子)奉冢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故曰冢子。君行则守,有守则从,从曰抚军,守曰监国,古之制也。夫帅师,专行谋,誓军旅,君与国政之所图也,非大子之事也。师在制命而已,禀命则不威,专命则不孝。故君之嗣适,不可以帅师。君失其官,帅师不威,将焉用之?”
大意是说,按照古制,倘若国君出征,就留太子守国,号为“监国”,倘若留别人守国,太子就应当跟随国君,号为“抚军”。因为出征在外是要自己拿主意的,而太子并没有专断之权,要是遇事禀报,则失去统帅之威,要是不报,就是对父亲不孝。所以君主的继承人是不能够领兵的,一旦领兵,或者难保军事行动的顺利,或者难保君主对职官的掌控,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是勋当即瞟了常林一眼,心说当年把曹昂派出去镇定荆襄,怎么没见你跳出来引用里克之言反对呢?难道就因为曹昂当时还没有正位太子?还是其实你有别的什么想法……
但总之,留太子监国最合乎礼法、习惯,问题这礼法、习惯是周代的,汉代几无此制,所以找不到旧例可循。目前的曹魏政权已经结构相对严谨啦,再不是过去的草台班子。那就必须职权明析,等曹操走了以后,曹丕究竟拥有对朝政多大的发言权和掌控权,这还必须仔细规划一下。
掌控权太大了,等同于天子,曹操肯定不会放心啊;掌控权小了也不行。毫无意义,还不如留重臣守国,而让太子从征“抚军”呢。
所以重臣们又开了几场小会,确定了曹丕的职权。首先,原本的官僚机构即便没有君主,若非遭逢大事,也都可以顺畅运行,那么曹丕也就不必要插手啦——反正小事插手也无益,大事还得去禀报曹操;其次。由曹丕牵头,是勋、贾诩、诸葛亮、刘晔等人组成一个临时委员会,专门负责京师周边地区的防务和关中之战的军队调动、物资转运,以便使战争机器更为有效率地运转起来。
所以等曹操一离开洛阳,这个临时委员会就开始运作了,是勋首先向曹丕提出了几条建议,并且大多获得了许可,制诏施行。
是勋最近的心情非常郁闷。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乌鸦嘴,说刘备可能兵出子午谷。刘备还真就这么搞了……原本以为可以泰山压卵之势,迅速把蜀汉给讨平的——终究如今曹魏之对蜀汉,比起原本历史上之对蜀汉,态势都要好得多啊,一是江东已平,二是雄主仍在。而非权臣持国。谁想到刘备兵出险招,竟然隐隐有翻盘的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