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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他们都叫她梁律或者梁顾问。
小时候看言情小说和香港电影,多少名流酒宴让人羡慕,那五光十色的流转,莺声燕语的名媛贵妇,还有无数数不清的美食,每个都是少女做梦时的一道绚烂布景。可惜,后来一不小心迈进来才知道,那些美食在你没胃口时就是扼喉的毒药,那些名媛贵妇身后就是冰冷无情的冷漠和孤寂,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勾心斗角在这里悄悄上演,游弋其中,连说话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你看,长大多不好。
像这样的聚会,郑曦则一向不会合梁悦一起前往。两个人平时的工作都很繁忙,互相更是步伐不合,所以一般都是各自收拾好衣物了,再通个电话在中天集团总部门口汇合,然后再一同挽手进入会场。
可今天的情况极其诡异,他不仅早早就打电话给唐阿姨确认她已开车回家,还在很短的时间内也赶回家,所以梁悦开门时表情有些错愕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中天门口会合吗?”她站在门口问。
“我觉得还是回家换衣服比较方便。”他回答。
对他突然产生的怪癖,梁悦不置可否。
郑曦则一向对穿着很讲究,衣服领带都是摆放在各自分开的衣帽间。平时穿什么都会提前通知,由家里的两个阿姨来负责找出来,她一向不用插手。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突然袭击害得梁悦手忙脚乱,甚至连他的领带在哪里,哪件西装配哪件衬衫都不知道。
于是不停进进出出衣帽间的她满头是汗,踮脚在穿衣室里翻腾。左手拽着灰色衬衫,右手拉着蓝色斜条纹的领带,认真的询问他:“这套怎么样?”
他仔细打量一下,无奈的说:“你确定用灰色配蓝色?”
看来做好贤惠的家庭主妇是个技术的活儿,比学法律可难多了。
她咬咬牙再次埋头入内翻找。
“那这个?”充满希冀的她再次回头。
“那条上次员工春会用过了。”他抱胸看着已经陷入混乱状态的梁悦,抿嘴一乐。
“是吗?”她不确定的拿到面前看一下,对他的记忆里抱有怀疑的态度。
“是,和你一起去的。”他又补充一句,打量她的反应。
当然,如果想让梁悦为此愧疚实在很难,所以观察的结果是,顶着茫然眼神儿的她真的忘记了。
来回又奔波了几次,已经逼近梁悦的耐心底线,他打赌,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她会直接拒绝出席中天周年会。
于是最后找到的一套搭配终于在他也同样赞同的的情况下穿上了身,郑曦则掂量一下手里的领带,朝刚刚放松的梁悦招招手,然后扬起下颌示意让她负责打领带。
郑曦则很高,即使是梁悦这样的身高也要踮脚才能把领带从脖子后面绕过来,拉到前面时,她关注的视线落在他的领口,而他的视线正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早已妆扮好的梁悦少了很多往日讨论公事时的冷漠,满脸都是雍容华贵温婉无争。毕竟这样的场合身为董事长夫人只需表现出贤良的姿态即可,所以她用CARTIER发饰盘了中高的简单发髻,再配上一身中规中矩的朴实黑色晚礼服,倒也不算是错。周身上下除了背后有些裸露小半个光滑的空隙外,几乎密不透风。
她再度仰头时,盘好的发恰有一绺遗漏在耳畔,痒痒的扫在脖子上,很讨厌。她不耐烦地抬手拨一下,再次准备好领带打扣,谁知手上的动作带动头发又跑回来。
不过这次她没管头发,皱眉头决定先解决面前的麻烦再说。
他拽下她别住头发的簪子,一头瀑布般长发瞬间披落,馥郁的百合花味道也飘逸而出。
“干什么?我好不容易盘上的。”她不解的问。
郑曦则随意拨弄她耳后的头发,淡笑说:“盘发太老气,也不好看。”
他的呼吸有一股淡淡的香烟气息,还有薄荷的香味,痒痒的,软软的,从他的发间穿过,仿佛有种别样的情愫他想传递给她。可这是她最想逃避的东西,也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忽而大度的笑笑,开口打破迷离两个人心智的沉寂:“要年轻漂亮?那就找痴心的程小姐跟你去。”
话语里的吃醋味道隐隐约约,有点不好确定,因为她调笑的底气实在不足。
郑曦则见她转移话题,若有所思,随后笑的惬意:“这么多年了,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梁悦摆出世界小姐说获奖感言时的得体笑容说:“不过四年而已,哪能说忘就忘?更何况没有哪个女人会忘记在自己婚礼上大闹的情敌吧?当然,你也知道,记性好是作为律师应备的要求之一。”
“记性好是作为律师应备的要求?好,那我问你,你的结婚戒指呢?”他的口气平淡,手却不容置疑的从她腰间插过,把她搂过贴近胸膛。
戒指?梁悦被猛然到来的问题,问的一惊,下意识去摸左手无名指,空空无物。
完了。
戒指一直是他们出席酒会必备的道具,多少次外界风闻的婚变谣言都被一对看似简单的结婚戒指击得粉碎。
他当初买戒指精挑细选,不怕麻烦,后来梁悦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那么用心,有什么比一对质地优良,出自名家创意并且豪华夺目的戒指更让人信服的?
也正因为戒指的重要性,让她骤然有些紧张,拧着眉头找寻蛛丝马迹。戒指好像在哪天准备上庭的时候为了方便给摘掉了,然后呢?然后被自己放到那里去了?
看她苦思冥想不得其解,他微笑,:“戒指在这里。昨天我发现你掉在洗漱间了。”
他的手中放着TIFFANY的戒指,款式和闪光都是梁悦再熟悉不过。
长出口气的梁悦赶紧伸手想要接过,但他却不肯直接转交。
他把戒指很认真地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抬手把她纤细的左手拉到自己面前,戒指再一次被他套在无名指上。
他说:“只要戒指还在,婚姻也在,你也在。所以,答应我,别再丢了。”
一种对岁月的要求,一种对感情的渴望,他一向自诩他们之间不牵扯感情,也答应过她不过是彼此用婚姻来改变现状,可他眼神中明明是梁悦从没有看过的认真。
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梁悦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
不过眼前暧昧的氛围还是让她有些悸动。其实,带上婚戒那天她就已经知道万事不能回头,所以,再一次提起只能让她心中的伤感又深。
流水往事也要等待忘记,虽然很难,但也要努力去做。
“我知道,结婚戒指好歹要带五十年呢,下次保证注意。我肯定是不会丢了,如果你的先丢了,我绝对不会给你补。”她态度坚决的说
虽然她的表述缺乏感性,她更不擅长说出甜言蜜语,可他还是低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你放心,我就算把自己丢了,都不会丢了它。”
郑曦则很少有这么温柔如水的时候,所以梁悦因他的突变有些莫名的紧张。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表现的这么奇怪?
他的唇一点点往下滑,更是让她不敢多动一下。
早上韩离和方若雅的吻还在她的印象中回放,所以当他手上的劲越来越大时,她的脸抑制不住的发红。密不透风的吻让她呼吸困难,于是拿手想要推开他的胸膛,可越是用力,他抱的越紧,来来回回躲闪下,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郑曦则用鼻尖扫过她的耳垂,“我们不用急,时间还赶得上。”
贤良代表的梁悦已经察觉到他的手从背后镂空处向下探入,为了穿礼服漂亮,她甚至没穿胸衣,可是他……灼热的气息扑在脖子上,他在慢慢轻咬,动作早已经吓走了所有的理智。她喃喃的问:“那,司机……”
“没事,他不会上来的。”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嘶哑。
于是,辛辛苦苦找出来的衬衫和西装还需要再次重新搭配,而挣扎在沙发里的梁悦也突然被手上的戒指换回了记忆。
昨晚,她根本没有带手袋到洗漱室,所以也没有可能把戒指丢在那里,那么,他为什么说谎?
针锋相对的爱
等两个人收拾好,离酒会开始时间只剩二十分钟。这大概是中天集团创建以来,第一次董事长因为太太没有合适的礼服参加周年会而迟到。
那件黑色的礼服皱巴巴的,起床时就被他丢弃一旁,让梁悦再找其他的款式。可眼看她拿出来的几件,每一款都不满意,无奈之下,只好跟他现出去买一件 。
司机见他们夫妻出来赶紧开车,郑曦则吩咐一句,也不管司机什么表情,然后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车内很静,连司机的呼吸声都能听个清清楚楚。越是这样梁悦越越心虚,觉得司机其实什么都知道了,心中气恼的很。
车子开上二环路,下桥后又七转八拐。在专店门口停车,连刹车的动静都没有。梁悦看看还在养神的郑曦则,忍不住开口:“到了。”
“嗯,好。”他回答也很简单。完全没有刚刚的激情模样,落落大方拉着她的手走向店门。
推门而入时,他们经常光顾这家店的值班经理和导购小姐面孔上都闪过些惊诧,大概在她眼里,郑先生和郑太太是不会同时出现的,今天拖手同行看起来有一点别扭。可,毕竟往日训练有素,随即就改了笑容,热情的上前打招呼。
郑曦则让梁悦去翻琳琅满目的礼服架,他寻了个靠椅再次休息。
听话的梁悦随意在礼服区看看,随手扯过几件,不甚喜欢,再放回去。
礼服而已,合身就行。梁悦早就过了对华美服饰垂涎的年纪,现在看精美的礼服也和那险些丢失的戒指一个概念,都不过就是交际中必须的物品,何必加以高强度重视?所以,她还是决定询问他,不管郑曦则要求她穿哪件,她就会无条件服从试穿。
毕竟大忙人的中天董事长肯屈尊降贵来陪她买衣服,再要求其他未免不懂情理了。
最后,样式保守,水缎紫色长礼服被他赞许,试穿后,因为不满上面仍有些春光外漏,他还特地叮嘱附导购小姐附=带一件同色丝锦做披肩。幸好,他对珠光宝气的女人一向鄙夷,所以不用再跑去为礼服搭配适合的饰品。梁悦把礼服穿好,算是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就急匆匆的往外走,已经迟到了,再不抓紧时间,他的背上可能又多添一道美色误事的罪名。
郑曦则刷卡,签字后嘴角挑了一下,看起来并不像笑,更像嘲讽。
梁悦并不理会,只想着赶快赶到会场,所以加快速度。
却被后面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司机再次把车开过来,从出店门到上车,他的手一直牵着她的手。虽然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假装恩爱日,但是一天下来,他的表现确实是不正常的诡异。
嗅到阴谋味道的她,侧脸怔怔,而他则似笑非笑的反问:“为什么发呆?究竟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中天怎么了?”她迅速又反问回去。
他把她的手放覆在自己的膝盖上说:“郑太太,千别把律师的职业病带到家里来,今天你只需要做完美的郑太太就行,太聪明的女人会让男人害怕。”
不想对他的取笑反唇相讥,她只能把头转向窗外,眼看着二环路上栉比的高楼飞快后退,来往的车辆也都纷纷开启车灯,游龙一般迤逦。时间晚了,连天色都不知不觉中开始阴沉,恐怕比天还沉的,还有他们俩夫妻的心吧?
总有些什么话,想说,又懒得说出口。
他仔细的看面沉似水的她一眼,而后长长的叹口气:“中天没什么,而是你刚刚在家穿的礼服有问题。”
注意力又被转移的她侧脸问:“那件不也是你买的,有什么问题?”
他耸耸肩说:“没错,可是我忘记了不该买露背的。”说完俯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今天晚上是周年会,出席的人那么多,我不想让你穿,这样的衣服以后只能在家穿给我看。”
他的话应该归结到甜言蜜语吗?她不知道。即使在她专心思考郑曦则诡异话语的时候,也必须抽出心思面对让她战斗力倍生的郑家一干亲属。
“弟妹上次官司打的好啊,听说像这样的经济案高法改判的例子前所未有,就靠你们所儿几个人能做到如此,实在让人敬佩。”
西装革履的郑鸣则是郑曦则嫡亲堂兄,目前是董事会执行董事,更是中天集团的总经理。斯文儒雅,谈吐不凡,当然,这是对他不熟知的人的第一印象。
梁悦端起酒杯露出最专业的笑容说:“我还是觉得大哥上次能够用三个亿买到那块地皮才更厉害,就是不知道,那些被强制拆迁的住户们有没有钱请律师呢?如果有这个需要的话,还得请大哥介绍一下,毕竟我们所儿小,连这样的经济纠纷我们也要接,不然大家都吃不上饭呢。”
年逾五十两鬓都有些斑白的郑鸣则对她的暗讽并不在意,笑着说:“那是你侄儿不懂事,碰见的一点点小麻烦,我已经让他去和对方的代表协商赔偿事宜了,说到底也是小事情一桩,也用不到弟妹你们事务所儿帮忙。可是今年中天收购昊达合同的具体事宜,弟妹最好还是多看看,有些东西我们也不好说话,毕竟曦则无论如何都更相信弟妹多一些。”
拐弯抹角的说话,半含半露的语气让梁悦的感觉顿时有些不妙。他有意点明肯定自己不是为了真让人详细看看那份合同,一定是还有什么会影响到郑曦则的问题才会让他笑的如此得意。
“那是一定的,中天的合同我一向都会仔细看过才修改,毕竟是郑家自己的生意,我想,有任何不对的问题都会先通知曦则的,所以这点大哥就不用担心了,反而是我最近听唐阿姨说大嫂身体不好,说是因为在濠景苑住的那对儿母子又把身体上的旧毛病给犯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咱们郑家的家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可别再闹到法院去,上次那个起诉状我已经找人按下了,不过如果那女人跑回老家去告,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你说呢,大哥?”梁悦冷面,连笑都不留,直视他闪躲的目光……
笑话,竟然想用下三滥的招数威胁她。也不看看自己背后多少肮脏,满身是黑还要炫耀别人是非,真是缺德少廉耻没危机感。
郑鸣则老奸巨猾,尴尬过后笑个满心开怀,说:“弟妹不愧是帮着曦则拿回管理权的贤内助,说话都让人听着这么舒服。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弟妹自己呢也该把注意力转到自家身上,有些东西等真相大白了,也就是麻烦临头了。”
两个人同时碰杯,各怀心事把酒喝完,梁悦才能得体的告辞离开。
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诡计的味道被嗅了出来。
焦虑中的她赶紧和驻会秘书打听郑曦则的去处,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收购案都必须先停止。
那秘书显然也没看见董事长的去处,让梁悦等在原地,自己四周找了一圈才回来告诉她,郑总正在和合作单位商量有关事宜,就在主席台。
果然她稍稍闪身,梁悦就看见,站在主席台旁的郑曦则正在与一些人握手,高高矮矮的几个人虽然和她离了几十米,可梁悦在望过去第一眼就感觉到自己硬挺的脊背仿佛被人抽去了支柱的骨头般,顿时塌了下来。
心猝然停止跳动。
那是多么熟悉的背影,她甚至闭合了眼睛都能徒手描绘出轮廓,他身上干净的香皂气味就在鼻尖,他的笑容就在她的记忆最深处,她记得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可并不包括他的身边身材娇小身着大红艳丽礼服的女孩子。
记忆中的他,都是孤单一人的。
远处的他们是那么般配,无论从样貌还是身材都犹如天造地设一样完美无缺。
远处的郑曦则似乎感受到她的殷殷注视,抬眼看来,露出欣喜地笑容,招招手示意让她过去,她只好强支撑住身子,尽力微笑,端着手中的酒杯走过去,心中警告自己,一定不要看他,一定不要。
“这位是在华尔街很有名的投资人钟磊,他目前是中央汇金公司股权融资部最年轻的老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郑曦则介绍的落落大方。
接下来该是女主人对客人表示热情问候的时候,所以梁悦笑着说:“钟先生果然年轻有为,就连女朋友也是少见的漂亮美女,你们俊男美女在我们面前一站,立刻就把我们都显得老了。”
侧脸看着钟磊的沈蒙蒙发饰简单清丽,笑容也很甜美,眼波流丽娇俏,被梁悦夸奖后有些羞涩:“郑太太过奖了,司法界谁没听说过您的名字啊,您的经历太传奇了,我读法学的师姐一直拿您当她的偶像。”
梁悦笑笑,把身子不露痕迹的靠在郑曦则旁边,说:“咱们女人阿宁可要年轻也不要经历复杂,所以还是羡慕你们敢爱敢恨的年纪。你看你的裙子,我这一把年纪都不敢穿了,可是在你身上就那么协调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