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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耶律铎一筹莫展的时候,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真定大本营派来了渴望已久的增援——当然,这个增援不是有多少生力军,而是几名耶律铎急需的工匠……因此,今次耶律铎再战铁壁关,要比平日多了几分信心。
辰时三刻,耶律铎就在五马山脚下,铁壁关寨正前方,扎下了行军营帐。手下心腹爱将萧不鲁,慎重地向耶律铎拜别,然后率领四谋克金兵,推着五辆大车,向云雾环绕的铁壁关行进。
这一次,耶律铎不再分兵,而是集中力量专攻铁壁关。只要拿下此关寨,擒杀信王与赵邦杰,朝天关寨自然不攻自破。
铁壁关寨内,那用粗大的原木架构、高达三丈的三层望楼之上,知寨赵邦杰驻弓于地,脸色阴沉地看着距离寨墙数十丈外的金军役夫正忙忙碌碌,从几辆大车上卸下一堆类似攻城器具的物什。而前方数百金兵则集结布阵,做进攻前的准备。
不过短短十余日,赵邦杰的圆胖脸变得更长了,一脸憔悴,长须纠结,显然已多日未梳理。那一身原本光可鉴人的鱼鳞甲,因为疏于擦拭,也暗黯淡不少,衬着他一脸灰暗,令人恻然。
“你们说,金狗车辆上卸下的是什么器具?”赵邦杰略显疲惫地问身后的护卫。
那几名护卫伸长脖子瞅了半天,不确定地道:“好似云梯……不对,云梯可没这样短……攻城槌,又太小了……难道是弩车……”
便在这时,集结完毕的金兵,以十人为一排,一蒲辇为一个攻击单位,前排士卒持牌执刀,二、三排士卒持长矛,后面两排则是弓手。如此集结成阵,四百金兵,一共组成八个攻击梯队。但金兵并未立即发动进攻,而是似有所持。
铁壁关寨这一边,也早已严阵以待。铁壁关的寨墙设有垛口、巡道、运兵梯、藏兵棚等等设施。有内墙与外墙,外墙高一丈,内墙高丈五,两墙之间相距十丈远,形成一个内高外低的梯形打击面。之前的激烈战斗中,每当金兵逼近之时,外墙守军以刀枪肉搏拒之,内墙则聚集大量弓弩手,居高临下,以弓弩暴射,屡屡击溃金军攻势。
此时的铁壁关寨义军,经过近一个月的浴血鏖战,早已与金兵打出了经验。无须赵邦杰下令,外层墙上已站满枪牌手。各种滚木檑石金汁沸油也早早备好;内层墙上,弓弩手们也鱼贯而入,顶着凛冽的寒风倚在垛口上,满是冻疮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弓臂……
看着略显稀疏的弓手队伍。赵邦杰只觉双眼发涩。鼻子泛酸。这些弓弩手,大部分都是他的老部下,五马山寨能在近万金兵的狂攻猛打之下,支撑至今。这批弓弩手居功至伟。只是前后不过短短半月,本就不多的弓弩手已折损近半,仅余不足百人,而箭矢的数量,也不足敷用……
金军这一次进攻的规模显然不小。足足有四个谋克,显然是下了某种决心。真不知道此战之后,还能剩下多少弓弩手、多少箭矢……
这时那群役夫在几名匠人的指挥下,将大车上卸下的器具全部抬上几个临时堆起的土台上,然后组装成型,已渐渐可以看出像是个什么东西……
赵邦杰身后一名西军出身的护卫突然失声大叫:“不好,是……旋风砲!”
赵邦杰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愕然回首道:“你没看错?”
那护卫面色惶然:“属下没看错,的确就是夏国‘泼喜军’所用的旋风砲。此物可在骆驼背上发射。几乎不考虑地形限制……今次只怕要糟。”
赵邦杰虽然没亲眼见识过夏国的旋风砲,却也早有耳闻,夏国之“泼喜军”,为军中精锐。临阵之际,陡立旋风砲于橐驼鞍。纵石如拳,如雨倾覆。数百步外,摧残敌阵,如摧枯拉朽。
如今兵临城下的是金军而非泼喜军。但所用攻城之器,却实实在在是夏军的破寨利器旋风砲!
赵邦杰脸色大变。嗓音都扯得变了调:“快、快让寨墙上的军兵撤下来,或就近寻找遮蔽物……快——”
那名西军护卫急急接令,刚刚跑下望楼,耳边便传来一阵奇怪的啸声。那声音,就跟前几日下的那场大冰雹有些相似。
西军护卫不由得抬头一看——天空中出现十数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嘭嘭嘭!一连串的震响,砸得寨墙碎屑纷飞,更有数名不幸的守军胸膛塌陷,口吐鲜血从寨墙上栽下,眼见不活了。
耶律铎的秘密武器——旋风砲!开始发威了!
在距离铁壁关寨墙二百步之外,金军阵列之后,十二架旋风砲分三行排列,不断将经过粗粗打磨、大小如拳的石弹,泼风般砸向铁壁关。一时间,寨墙上石屑崩裂,尘土飞扬,雪雾迷蒙,间或夹杂着守军士卒的惨呼声。整个铁壁关寨,充斥着惊叫怒骂与杂乱脚步声……从旋风砲发威开始,不过短短一刻,铁壁关守军,便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西夏军中闻名的旋风砲,其实就是一种小型单梢杆抛石机,机动灵便,并可转向。通常由三人操作,一人定放,两人拉拽发射石弹。产生的瞬间最大动力,在三百斤以上,其投掷射程,接近于神臂弓,而对物体的破坏力,更大于神臂弓。
当时宋军之中,亦有旋风砲车,砲车无架,轴横置于冲天柱上。发射时,柱下埋地五尺;並以夾木固定,或以磨盘及碡碌绊之。攻城时威力固然也不小,但失之沉重笨拙,很难运输。除非是长期围困的攻城之战,一般战事基本无用,与西夏泼喜军架在骆驼背上、可十字形转向,运动快捷的旋风砲根本没得比。
西夏曾经是辽国的盟国,甚至西夏王妃都是辽国的公主。当年金军灭辽之时,西夏亦曾出兵相助辽国,金国与西夏亦曾在西北有过多次碰撞,没少吃过泼喜军的苦头。当然,最终金军仍以强大的战力,屡败西夏军,并俘虏了部分泼喜军兵卒及工匠。这些俘虏,多数送往上京会宁府去了,少部分调拨到金东、西两路军中。
而完颜宗辅的东路军里面,就有这么几名对旋风砲的制做略知一二的西夏工匠。在得到耶律铎战事不顺的战报之后,完颜宗辅斟酌之下,决定向左路军派出善于制造旋风砲的工匠,为耶律铎打开僵局。
这些工匠赶到左路军的驻地之后,向耶律铎要了两百名役夫,花费了七、八日时间,赶制出十二具旋风砲。不过,由于时间仓促,加上这几名工匠的制造技术并不娴熟,所以造出的旋风砲形制粗糙,质量与性能比起泼喜军所用的军中精品,差了好几条街。
不过耶律铎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能有得用就不错了,反正铁壁关寨也不是什么高墙坚城,山寨版的旋风砲应该足够了。
耶律铎的估计的确没错,投石机这种大型攻城器具,对守卒的杀伤虽然不大,甚至不如一阵密集的箭矢,但其所展现的威慑力,却会对守军的心理产生巨大的冲击。那种整个寨墙仿佛都在颤抖,自己只能像老鼠一样,蒙头躲在寨墙下承受无休止打击的无助感觉,对士气的伤害非常严重。
这其实有点像后世战场上的炮火打击,看起来惊天动地,令人肝胆俱裂,但实际杀伤力,有时还不如几发子弹。纵然如此,却并不妨碍火炮成为战争之神。
古往今来,所有战争都证明了一个铁律: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往往不是某一方杀敌多少,而是看那一方的士气先垮掉。
因此,所有能让敌军士气崩溃的武器,纵然其实际杀伤力并不如表面那般可怕,却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战略性武器。
旋风砲如此;火炮如此;狙击枪也是如此。
西夏制式的旋风砲,所用的石弹并不大,也就五、六斤重,但从二百步外砸过来,重力加速度,破坏力也不可小觑。红砂岩砌成的寨墙,一砸就是一个大坑。寨内的设施如水缸、油瓮、盛金汁的铁镬、供守兵休息的藏兵棚等等,全被砸得稀烂。
更要命的是,这种小型的投石器,投掷石弹的速度非常快,与发射弩弓所用的时间差不多。这样一样,虽然只有十二架旋风砲,却打出了一片弹幕,说弹如雨下都不为过,直接将铁壁关寨内外两层寨墙,打成一片白地。
如果金军方面,能保持这样的密集打击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就算五马山守军士气不被打得底儿掉,那寨墙也抗不住而崩塌。
只不过,山寨版就是山寨版,十二架旋风砲,使用不到二刻钟,开始一架一架地出故障了。要么是承轴损坏,要么是底座开裂,甚至梢杆的旋动发生顿嵌。而且因为操砲手技能生疏,操作生硬,更是人为加快了旋风砲的损耗率。
起初那几名工匠还满头大汗,东奔西跑地抢修,但这边还没弄好,那边又有状况。好不容易排除了故障,勉强使用了一阵,又不知哪里出问题而怠工了。当真是疲于奔命,结果却越修越糟,最终,有七架旋风砲彻底报废。
“差不多了。”身为攻坚指挥的萧不鲁,对眼下的战果已经很满意了。旋风砲坏就坏了吧,反正攻下关寨之后,这玩意也就没用了。
随着萧不鲁令旗一挥之下,剩下五架旋风砲停止发射。早已布阵完毕,养精蓄锐多时的金兵四个攻击梯队,一声发喊,脚步霍霍,踏得雪泥纷飞,形如人墙,向铁壁关攻来。
建炎元年,太行山最后一场血战——五马山血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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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色五马山 (二)(炮击)
金军集结的攻寨部队,距离铁壁关外墙,只有不到百步。这样短的距离,即便是结阵而行,也不过十数息就可以以冲过来。当二百金兵冲来的时候,被旋风砲砸得抬不起头的守军,正抱头龟缩在寨墙下,一个个晕头转向,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此时的铁壁关寨,长达三十余丈的内、外寨墙上,几乎是空无一人……嗯,准确的说,是基本没有活人。在守御通道上,除了横躺着的二十多具尸体与重伤垂死的士卒,再看不到半点守卫力量。
重兵压城,寨墙无人。这一刻,正是关寨最危险的时候。
铁壁关寨前,原有一道宽达丈五的壕沟,是阻止金兵冲势的唯一屏障。对于这道壕沟,攻寨的金兵不知填了多少次,更付出了数百辅兵的性命。而铁壁关寨的守军,也不知反复挖开了多少次。最近一次,金兵甚至汲水灌入壕沟中,等渠水结成坚冰之后,从容越壕攻寨。
而当金兵再一次攻寨无果,退却之后,守军凿冰却大伤脑筋。灌水容易破冰难,尤其在这样天寨地冻的情况下,冰面比石头还硬,一镐下去,只见一个白印,手掌却被震得开裂。结果一天忙碌下来,还没凿开多少坚冰,金兵最猛烈的一次攻势就开始了。
攻寨的数百金兵,越过被凿得坑坑洼洼、却根本没能起到应有的阻碍作用的壕沟,狂叫着竖梯附墙而上。当攀爬得最快那名金兵,毛茸茸的大脑袋出现在寨墙垛口上时,铁壁关寨内的警钟、皮鼓、号角才一齐作响,甚至还可以听到一阵阵声嘶力竭地叫喊:“快!快上寨墙!金狗杀过来了……”
那名最快攀上寨墙的金兵豁然大笑,将弯刀咬在嘴上,伸手攀住垛口,正待一跃而上。
嗖!一道凌厉的冷风迎面袭来。那金兵惨叫一声,扎手扎脚摔将下去,重重掉在冰面上。面门上赫然插着一支狭长的箭矢。
嗖!嗖!嗖!一连三箭,将三名刚刚露头的金兵尽数穿喉射杀。
百步之外的望楼上,赵邦杰用力呼出一口浊气,垂下手中一石二斗的强弓。一口气射出四支箭矢,箭箭穿喉。纵然赵邦杰两臂有三百斤以上的力量。依然感觉有点吃不消。只是情形危急,由不得他不尽全力。他手中一石二斗的强弓,百步之外未必能破甲,但洞额穿喉却不成问题。
能够成为高阶武官‘武翼大夫’。赵邦杰的箭术,自然也不会比武举出身的‘也力麻立’马扩差多少。宋朝军中最重箭术,但凡有两把刷子的武将,在箭术一道,都会有相当的造诣。这种重射之风。甚至影响到了民间,有宋一代,民间的‘弓箭社’可谓遍地开花,擅射者比比皆是。
金兵一共搭了五架梯子,赵邦杰连续四箭,将四架梯子上抢先露头的金兵一一点杀,这一手连珠快箭,顿时将所有金兵震住。第五架梯子上的金兵见到四名同伴的下场,一时间竟不敢露头。金兵潮水般的攻势为之一挫。
正是得到这缓一口气的功夫,回过神来的铁壁关寨守军,一个个从遮蔽物中踉跄奔出,跌跌撞撞地往寨墙上奔去。由于巡道及运兵梯狭窄,而且还平白多了乱七八糟的石块。在这样无序纷乱的奔跑之下,屡屡发生碰撞滑倒。不少士卒或从梯子上滚下,或直接从半丈高的巡道上跌落。虽然没整出人命,但皮破血流。浑身疼痛是难免的了。更糟糕的是,耽误了防守时机。这才是最要命的。
当守军急匆匆奔上寨墙,还没来得及赶到垛口上的防守位置时。寨墙下被督战队驱赶的金兵先头部队,如同蚂蚁般源源不断从梯子上冒出,潮水般涌来。
赵邦杰不顾一切,连续射出七、八箭,箭箭毙敌。但攻寨金兵在后面督战队血淋淋的骨朵大棒威吓之下,同样前赴后继。赵邦杰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实际上,当赵邦杰射出第十支箭时,气力将尽,手臂微微颤抖。结果一箭射出,并未射中预计中敌人的咽喉,而是咽喉下两寸,刚好被敌人手中的旁牌挡住。
这名逃过一劫的金兵一跃而上,其身后的金兵也随之源源登墙。
萧不鲁在后面看到,兴奋地以拳击掌,铁壁关寨,终于要破了……
偏偏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寨子里突然嗤嗤嗤地从天而降十余支利箭,其中还夹杂着弩矢,将登上墙头的七、八名金兵尽数射翻坠地。
危急关头,内寨墙上的弓弩手终于先一步反应过来,发动攻击。内外寨墙只间距十丈,在如此近距离内,不要说是可五十步破甲的马黄弩,就是普通的五斗复合弓,也足以将土制旁牌洞穿,射杀躲藏其后的金兵。
随着越来越多的弓弩手登上内寨墙,零星的箭矢渐渐密集,最后变为箭雨,所有登上墙头的金兵纷纷伏尸。尽管寨墙下的金兵弓手们也不停地放箭反击,但地形上太过于吃亏的金兵弓手,自身完全暴露在守军的箭矢打击之下,而他们所射出的箭支,却对隔着两重高墙,半藏于垛口之后的守军弓弩手构不成太大威肋。对射的结果就是,金兵弓手被居高临下的守军弓弩手射得溃不成军。
当铁壁关寨外寨墙的近战守军们终于涌上墙头,牢牢占据各个垛口时,宣告了金军的第一轮攻势失败。
煮熟的鸭子都会飞走,发臭的咸鱼都能翻身。
萧不鲁笑意僵在毛茸茸的大毛脸上,这是赤果果的打脸啊!萧不鲁怒了,他孤注一掷地下达了一个命令:所有攻击梯队,全部集结到距离铁壁关寨墙十丈之处待命。剩余的五架旋风砲,全给我开足火力轰,轰散架拉倒。
由于旋风砲采用的是人力拉拽而非配重式投掷方式,所以在石弹的落点上很不稳定,随着操砲手拉拽的力度大小而时远时近。将全部攻寨金兵拉到砲击中心十丈距离,搞不好就会出现误伤。但在萧不鲁看来,这个险却值得冒。这样短的距离,只要砲击一停,全军就能在第一时间压上去,而守军却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
萧不鲁的险恶用心。赵邦杰同样察觉出来,但知道归知道,他却没有任何应对办法。旋风砲一开火,铁壁关寨的守军立即躲的躲,藏的藏。谁也不敢呆在寨墙上接受石弹的洗礼。尽管此时金军只剩下五架旋风砲。攻击密度与杀伤力大幅下降,但正如前所说,投石机做为一种战略性武器,它的真正作用不在于杀伤多少敌人。而是在于对敌人的震慑力。
之前那狂风暴雨般的打击,对铁壁关寨守军的心理的确投下了严重阴影,此刻一听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石弹咻咻破空声,本能地一哄而散,四下寻找遮蔽物。甚至不时有几个士卒一齐挤到一个狭窄的遮蔽所。结果地窄人多,随之发生争抢事件,打得头破血流不说,有些还动了刀枪……
对这些混乱局面,赵邦杰在望楼上倒是看得清楚,却没法上前掸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不会立于乱石之下。赵邦杰除了咬牙咒骂,也是无所作为。主将如此,下面的各级头目自然更不会冒着。随时有可能被砸出脑仁子的危险,上前执行军纪,加以制止。
萧不鲁狞笑,他相信,这一次。敌军再无可能翻盘。铁壁关寨,妥妥地将要拿下了!
旋风砲的打击持续了将近一刻钟,先后投掷了五十多颗石弹,将寨墙上的敌楼砸垮了半边。摧毁了好几个垛口,甚至外墙都被砸裂了两、三个豁口。守军的伤亡其实不大。也就只有五、六个跑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