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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向我们请来的贵宾们发问请教的时间了。”主持人担心地看着几位精神全无的嘉宾,尽量放大音量,希望能将黄立德他们震醒。
骆天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不好意思地抹抹嘴角的口水,刚才就像是在听摇篮曲一样,会场嗡嗡的声音是那么地有节奏,让他实在控制不了睡意,再看黄立德也是急忙调整坐姿,恢复成鉴定大家的模样,常老和周军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首先站起来的是一位女士,看上去保养得很得当,眼角平滑得有些做作了,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瓷瓶:“我想请黄老师帮我看看这个瓷瓶。”
黄立德一点头,示意那女士把瓷瓶拿上来,隔了老远,骆天就看到瓶子是喇叭状口,颈部挺拨,腹部圆鼓,平底外撇,他喃喃道:“五彩凤尾尊?”
凤尾尊是康熙独有的器型,由元明时期的花觚进化而来,它的底圈多为二层台圈足,因为腹下部至足底处外延,远看就像凤尾而得名,康熙年间的凤尾尊整体的风格雍容华贵,高贵典雅,气度不凡,品种有青花、五彩、三彩和描金等。
这个凤尾尊就是五彩的,就是在釉上面以红、黄、绿、蓝、黑、紫为主要色彩的瓷器,五彩和凤尾尊一下,都是盛行于康熙。
旁边的周军看了骆天一眼,没有吭声,自己也判断出来了,只是比骆天略慢一些,他心底有些懊恼。
黄立德将瓷瓶扫了两眼,就摇摇头:“新仿的。”
那女士似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不激动:“黄老师也认为是新仿?”
“没错,虽然底是用了旧瓷器的底,也算是大费周折,可是瓶口边缘太新,一个康熙时期的凤尾尊传到现在,边缘还会如此之新,这不是最大的破绽吗?”黄立德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么明显的新仿,一家拍卖公司的老板还看不出来吗?
黄立德有所不知的是,这位女老板原本是搞艺术的,年轻时练过歌唱,也曾经是话剧团的一名歌剧演员,对古玩根本是一窍不通,之所以投资搞古玩,是因为她圈养的小情人原来是北京琉璃厂的一名古玩店老板,这在圈内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了,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对古玩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也是后来谢明告诉骆天的。
一点刺激感也没有,骆天觉得太无趣了一些,偏偏那女老板又拿出来一件瓷罐来,这一回,骆天的精神总算是振奋了——将军罐啊!
“骆天,你来吧。”看骆天感兴趣,黄立德索性推给骆天,骆天接过那件瓷器来,先是看了看外观:“因为盖很像是将军的头盔,所以得名将军罐,始见于明,盛行于康熙,它的用途主要是盛放佛教僧侣骨灰……”
听到这里,那女老板脸上马上流露出嫌弃的神色来,肯定是一想到自己一路上揣着这么一个装死人骨灰的罐子,浑身都觉得不自在了吧。
骆天心中觉得好笑,这样怎么好经营拍卖公司,不过仍然提高音量:“恭喜,这是货真价实的明末将军罐。”
“根据呢?”周军见缝插针地发问,他就是看不惯骆天那种自信满满的样子。
“第一,我们看是新瓷还是旧瓷,新釉再怎么做旧,可是釉的质感是无法改变的,一定没有那种厚重感,还有胎质,假如是新仿的,要烧出与明末一模一样的胎质来,这个没有百分百的机率,第二,看将军款的款式来决定是明末还是清代的,康熙时期的将军罐,在造型上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良,最明显的就是拉长了颈部,收紧了圈足,整个将军罐较之前更加挺拨,这一个呢。”骆天指着桌上的将军罐:“矮,拙,器形敦厚,而且大家看,底微内凹,露胎处有旋坯痕,底部常现缩釉点,这是明末清初瓷器的主要特征。”
骆天说得太快,停下来缓了一口气:“所以,这是明末的青花将军罐。”
下面突然一阵嗡嗡声,隐约有人在说:“不愧是古玩界的奇才,看得这么仔细,加缩釉点都发现了。”、“那么这个将军罐是真的了,想不到余老板也有走鸿运的时候。”
余老板指的就是这位女老板了,因为不懂古玩,她的古玩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请了好几名鉴定师,都是半吊子水平,好不容易请到有水平的,结果还让她的小情人,公司的副总给气跑了。
听着台下对骆天的赞美之声,周军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感觉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旁边有这个骆天,自己总是被无视!他的双拳紧握,好像要掐破自己的掌心才好!
将军罐的出现打破了现场沉闷的气氛,骆天掏出自己的鸡血石印章,在鉴定书上盖下去,同时签名,看到那一方印章,黄立德被震到了:“冻地鸡血石?”
骆天点头:“刚做出来的。”
“这师傅的手艺可真是……”黄立德一时间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看到上面那一条欲一飞冲天的无角龙,他心里认定这就是骆天的现实写照,这个做印章的师傅识人的眼光绝不亚于自己看古玩的眼光。
余老板带着满意的笑容走了下去,那一个凤尾尊,她干脆就留了在黄立德的面前,黄立德无奈地笑笑,将它拿下去,放在自己脚边上,旁边的常老立刻乐了:“拿回去当个摆件也不错,颜色多妙啊,五彩的。”
黄立德白了常老一眼:“为老不尊的老东西!”
常老摇头:“你可是为老不尊的鼻祖了,我哪敢跟你比啊。”
看两名老前辈斗嘴,其乐无穷,骆天立刻咧开嘴笑了,就在此时,一个骆天最不想看到的人站了起来,正是那冤家田义天,只见田义天手放在口袋里,并看不清拿着什么物件,他径直朝骆天走过去,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骆天闷笑一声,假如只是拿古玩来为难自己,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这时候的骆天,哪里知道田义天的心机之重?
再说田义天走到骆天面前,甚是轻浮地笑了一下:“又见面了,骆先生。”
昨天还在酒店大厅当自己透明,今天就承认又见面了,碍于场面,骆天不得不挤出笑来:“是啊,田总,有何指教?”
“来到这里,自然是想一求真假了。”田义天笑着,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躺在他掌心里的,赫然是一块紫色的翡翠!
骆天已经被这种柔和的带有致命吸引力的紫翡翠所吸引,他的嘴巴微张:“紫眼睛?!”
骆天和翡翠打的交道不少,就连万中无一的飘翠也落到了自己手上,紫色翡翠自己见识过了,应该说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大惊小怪了,可是这是紫眼睛啊!紫色翡翠中的精品,骆天想到了四个字——紫气东来。
紫色在中国古代被称为帝王色,从紫微大帝到紫禁城,从老子出关的紫气东来到紫衣绶带,无不显示出紫色神圣高贵的地位。真正优质的紫色翡翠其价值不让于绿色翡翠,田义天是玉石狂人,手上拥有这样优质紫翡并不为奇。
质地细、透明度高、深紫色,这块紫翡是加工后的成品,为求子观音的吊坠,骆天笑道:“这块紫翡没有鉴定的必要了吧,完全上等品,价值不菲,看大小,价值至少在六百万左右。”提到六百万的时候,骆天有种奇异的感觉,上一次,田义天收那块滚料的价格就是六百多万。
骆天在鉴定书上写下自己的结论,签名印章,一切水到渠成,田义天接过鉴定书,心满意足地将紫翡观音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悠哉地朝座位上走……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田义天落座的那一刻,原本应该稳妥地躺在田义天口袋里的紫翡观音突然跳了出来,落到了地上,再然后……碎裂成好几瓣!看着价值不菲的紫翡碎片从自己脚边跳过,坐在田义天两边的人都有些诚惶诚恐,抬起双腿,茫然失措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如果这算是意外,那么后面发生的事情简直是匪夷所思了,寂静的会场内,田义天的咆哮响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哪里是什么紫翡?!”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的人都站起来查看,落在地上的紫翡内侧居然是粉蓝色!这是假翡翠啊,会场内置疑的声音四起,田义天与刚才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他跳上前去,指着台上的骆天吼道:“你个假鉴定师,说是紫翡,你倒是看看,你鉴定的什么东西!”
暴跳如雷的田义天的指控,让骆天白了脸,自己的眼睛不可能看错,唯一有可能的是……这根本是一场设计好的圈套!
黄立德刚才就坐在骆天旁边,他皱紧了眉头,刚才那块紫翡观音货真价实,怎么到了这个田义天的手里,就成了赝品?再说谢明在台下,也是唯一没有站起来凑热闹的人,他手扶在自己的下巴下,苦苦思索着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台上的骆天,谢明有多希望骆天能够站起来,用干脆利落的声音告诉大家这是怎么一回事,要不然,他的名声就全毁了……
第193章心魔
第193章心魔
短暂的心内如麻之后,骆天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不急不忙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回想着刚才的紫翡观音,完全不在乎会场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眼光,古玩的奇才骆天看走眼了!这个事情爆出去,骆天前阵子积累的所有信誉就全毁了,黄立德经历了一辈子的大风大浪了,这个时候,也为骆天捏一把汗,这个坎过不去,这个年轻人或许就毁了。
再说骆天的脑内浮现出刚才的紫翡观音,再然后,越飘越远,眼前一片灰茫,等再看到紫翡观音的时候,骆天还看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像是椅子的把手,旁边隐约飘浮着的像是数字,没错,就是椅子的把手!骆天睁开眼睛,看了一下会场的椅子,果然每把椅子靠背上都有数字!
周军的脸上浮出现莫名的欣喜,正好被常老看到,他心内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问自己,这个徒弟,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骆天……”黄立德想说点什么,至少骆天得拿出一套服人的说法来,可是骆天只是笑笑,摆了摆手,就站了起来,他一言不发,就走下台去,一直走到何义天的面前,何义天激动地脸红脖子粗,看到骆天走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手胡乱挥舞着,好像要打到骆天脸上一样。
面对这样的的何义天,骆天笑了,所有的人都惊诧不已,这种时候,他怎么还可以笑得出来?!
看着乐不可支的骆天,何义天心中的底气却不减,今天他一定要让这个不可一世的骆天栽一个大跟头,就算不能让他永无翻身之日,也要挫挫他的锐气:“你笑什么?”
“我笑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可能只会扑个空。”骆天依然笑着,只是眼神异常坚决:“我们俩之间其实不算过节吧,奇石拍卖会上的交手,我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只是秉承一个原则——价高者得,你放弃在先,于我何干?上海和田玉交易中心,那块滚料也是在我的手上,是你非要抢过去,我不与你争,这也算我的错吗?”
田义天的脸涨了个通红,他没有想到骆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场,把过去的事情都抖落了出来,他急忙转移话题:“这些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看走了眼,把一块劣质翡翠看成了优质紫翡,在场的人都可以做证!”
“那我再请所有的人为我骆天做一次证!”骆天突然扬声说道:“假如我能证明紫翡是真的,那么你田义天要当场给我道歉,恢复我的名誉!”
“证……证明,你怎么证明,你看这地上的……”田义天突然朝旁边退,骆天眼疾手快,一把挡在他的旁边:“田总,别急着走啊,你这么着想,是想快点取走这个吗?”
骆天猫腰下去,突然从椅背扶手下扶出一个东西,然后高高地举了起来:“大家看,这是什么?”
“哇……”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刚才的那一块紫翡吗?”、“就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两块?”、“这是在搞什么东西……”……
“价值不菲的紫翡观音,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居然能够在这处地方找到一块宝贝。”骆天作势要把紫翡观音装在口袋里:“等交流会结束后,我再交给警察叔叔吧,看是谁丢了这么珍贵的紫翡。”
田义天的胸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有些吐不过气来了,身子晃了几晃,然后扶住了椅背:“你……”
“你不仁,我不义。”骆天从来没有这么恼羞成怒过:“你是在把你自己当笑话吗?可惜,我不愿意奉陪,紫翡观音还给你,至于你,只欠我一个道歉。”
现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超乎所有人的意料,骆天丢下这两句话,冲大家弯弯腰:“对不起,因为我的私事,耽误了大家,我向我们表示道歉,对不起。”
“好样的,骆天!”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现场突然掌声雷动,这让田义天的一张脸更像是打翻了调味瓶,已经看不出来什么颜色了,他无力地坐下,原本想让骆天出丑,却让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话,此时的他是又恼又悔,他扶着自己的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骆天突然折返回来:“此事对我来说,已经翻过一页,只希望我们以后化干戈为玉帛。”
这番高姿态让田义天情何以堪?他脸涨了个通红,不知如何应对,就在此时,想到什么的谢明浑身一震,他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由于出了这样的变故,交流会暂时停止,明天继续,那主持人也是抹了一头的汗,然后悻悻然后退了场。
骆天也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谢明突然把他拉到一边:“骆天,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啊。”
“哪里不对?”
“这个田义天我也算是比较了解的,他财大气粗,心量小是真的,可是论起玩花招,他完全就是低级水平了,更别说今天这层出不穷的花样了,他那几招我知道,无非就是砸钱,把对方砸晕了,他就胜利了。”谢明连连摇头:“这主意要说是他想出来的,我真不相信,他没这个智商。”
听谢明这么一说,骆天也有这感觉,从田义天跟自己呕气无视自己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的情商不高,今天要不是借用自己的异能找到紫翡观音,还真是把事情扯不清楚了,他点点头:“谢哥,你说得没有错。”
“骆天,我看这是另外有人和你不对付啊。”谢明又说道:“而且这块假的紫翡从哪里来的?田义天没来之前,是不知道你也会来的,毕竟你是临时顶替黄老师,他不可能提前做好准备来布这个局,所以是……”
“临时起意。”骆天叹了一口气,人就是会梗在一个气上:“紫翡从哪里来的?”不过一个晚上,就冒出来一块紫翡来,这稀奇得很。
“不知道。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骆天,我们在这个圈子里,来明的不怕,就怕使阴招的,让一个人身败裂,有时候很简单。”谢明无奈地拍拍骆天的肩:“你现在名声响了,一来怕高处不胜寒,二来怕成为众矢之的,以后要多加小心了。”
“我知道了。”骆天觉得自己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多这种事情。
两人交谈的时候,会场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骆天和谢明一起去洗手间,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抽泣声,仔细一听,是周军的声音,只听到他说:“师傅,师傅放了我这一回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常老的声音像是苍老了好几岁,语气既无奈又伤悲:“周军,我心痛啊,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师傅,我求你了,不要把我赶出去,我还想继续跟着老师学习。”周军的声音听上去很无助,相当可怜,骆天与谢明对视一眼,偷听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两人有些尴尬,停下脚步,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到常老的声音:“骆天的才能高于你,你应该向他学习,多交流来提高自己,可是你却走了一条极端的路子,你以为毁掉他,你就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鉴定师吗?”
骆天心内的震惊可想而知,他知道周军对自己看不顺眼,可是没有想到他会绞尽脑汁地来针对自己,而且居然联合了田义天!那么,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联手起来的?
周军的声音越来越凄切:“师傅,我从十六岁就跟着您学习,我是一心想做一名优秀的国内顶尖的鉴定师,这个理想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就连一丝丝的懈怠也不敢有,以前大家说我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我内心有多高兴啊,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自从这个骆天出现以后,我一点自信心也没有了,感觉在他面前,我就像一个傻瓜一样,只要他在的地方,一切都是以他为中心……”
“你还是要这样吗?”常老无奈地说道:“反思,你需要反思啊。”
“师傅,我恨骆天,他就像我路上的拦路虎,他击垮了我的自信心,从您的寿宴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影响到我了……”周军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我感觉自己总是活在他的阴影下,假如没有他,我或许就可以继续前进了,离我的梦想就会越来越近了……”
骆天与谢明无奈地对视一眼,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了,他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假想敌,然后陷入了疯狂,骆天实在听不下去了,走火入魔的人还是让他自己醒吧,只是有一点,骆天想找常老问个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是周军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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