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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曹彰,曹朋不免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曹彰,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终于又重踏上了北伐之路。
他的成名之战,便是辽东对乌丸之战。似乎也就是现在这个年纪……只是不知道,此去辽东,可能安然否?
不过,想到曹彰那一身武艺,曹朋也放心不少。
而今的曹彰,十六岁!
但一身武艺,确是不俗……不但枪马纯熟,骑射惊人,更兼久习太极,气脉悠长。只要不遇到什么超一流的武将,自保想来无虞。而辽东之战里,曹朋着实想不出,有什么超一流的武将存在。
“啊呀!”
当斜阳从窗棱子照进屋中的时候,曹朋才发现,天将将黑。
晚上和孔融可是约好了,要在毓秀楼吃酒。没想到曹彰一来,竟然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
曹朋连忙唤来家奴,在府外上马。
临行时,曹朋对杜畿道:“伯侯,我书房案上,放着南阳的文牍。你可以拿回去看一看,心里也能有个腹案。待这一段时间忙过去,我再与你讨论。这几天府中可能会忙碌,就烦劳与你。”
杜畿连忙躬身应命,目送曹朋打马离去。
站在奉车侯府那高大的门阶下,他回头仰望,府门上那块横匾。
落日的余晖,照在横匾上。那漆黑横匾上的描金大字‘曹府’,透出一种极为恢宏的气势。
曾几何时,自己落魄的甚至想要返回老家,往西域经商。
没成想,只一日间,自己已经变成了奉车侯府的幕僚,将来还会有更为远大的前程……这就好像,一个早上还在为三餐而奔波的乞丐,到了晚上,却发现自己身处华厦之中一样,简直就如同一场梦幻。
如果真是梦幻,那我情愿这梦幻,莫要醒来!
杜畿呆立良久之后,突然哑然失笑,摇着头,迈步走进了侯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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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朋对待杜畿的态度,和当初对待步骘他们的态度,还是不太一样。
步骘归附时,那是在广陵小有名声,被人们所认可。而他本身也属于淮阴大族,虽说没落,却见识不俗。而杜畿呢?经历远非步骘可以相比。他辉煌过,沉沦过,被人赞誉过,更亲眼见识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颠簸流离半生,若以人生阅历而言,杜畿远比步骘他们丰富。
也正是这个原因,曹朋没有像对待庞统他们那样,视为座上客。
对于杜畿而言,此时的礼数,也许不过梦幻。
与其态度上热情,倒不如给他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比如,住上大房子,吃上好东西,兜里面揣着钱帛,让杜恕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对于杜畿来说,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远比那些虚透巴脑的赞誉,或者礼数,更能让他产生好感。
这将会是一个新搭档,和之前那些搭档完全不同。
他更成熟,更沉稳,经历更丰富,思想更理性……
可以说,杜畿是曹朋入仕以来,所接触的幕僚当中,除了李儒之外,年纪最大的人。对于这么一个人,曹朋还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想必郭嘉推荐了杜畿,这个人断然不是徒有虚名。
一路策马,朝着毓秀大街行去。
许都城中已经华灯初照,天黑了!
曹朋抵达毓秀楼的时候,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
“史老大,何故在此?”
毓秀楼外,一个身材不高,提醒略显瘦削,形容憔悴的男子,正在为人牵马。
史阿!
看他这副模样,曹朋真的是吓了一跳。
这家伙未免也太落魄了吧……怎么干起了小厮的活计?
说起史阿,也许大家都还记得,他是东汉末年时期,第一剑手王越的亲传弟子。曹朋在建安二年时,与史阿结识,当时的史阿,可是光彩照人,气度非凡。两人曾有过好几次合作。
最初,曹洪在雒阳设立赌坊,便是史阿前去经营。
而后曹朋在雒阳出任北部尉的时候,史阿也出过不少的力气……
只是后来,史阿决意跟随曹丕。一方面,曹丕是世子,另一方面,史阿曾当过曹丕的剑术老师,交情不错。相比之下,曹朋当时就弱了点。因为砍了伏完的手,而被罢免官职,幽居家中。
此后,曹朋与史阿,就再也没有过交往……
而今的史阿,形容憔悴。
一袭灰衣小厮的打扮,走起路来,也是一瘸一拐。
看到曹朋的时候,史阿先是露出惊喜之色,而后面带羞愧,扭头就要走。曹朋连忙下马,快走两步,一把便抓住了史阿的手臂。
“史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公子,史阿愧对公子。”
“诶,你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也算是过命交情,当年在雒阳时,还并肩作战,谈什么愧不愧的?
你……”
曹朋看着史阿,眉头一蹙。
这才几年不见,史阿当初那满头黑发,已变得花白。
“你,过来。”
曹朋马鞭一指旁边一个看似领班的家伙,“告诉你们掌柜,给史老大结清工钱,而后把他送去奉车侯府。少了一钱,老子就拆了你这毓秀楼。我是曹朋,若掌柜询问,你就报我的名字。”
那伙计一脸横肉,听了曹朋的话,本要发作。
可是当他听到‘曹朋’二字的时候,那到了嘴边的脏话,生生给咽了回去,脸上顿时露出阿谀笑容。
“却是曹公子,这好办,这好办。”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史阿如今废人一个,如何当得公子这份情谊。”
史阿一脸的惶恐,想要挣扎。
而今的曹朋,可不是当初和他一起在雒阳,靠着赌坊发财的那个小子。二十六岁的曹朋,身强力壮,已到了洗髓的巅峰。哪怕是在不经意中使力,也不是等闲人可以挣脱。曹朋的手,好像铁钳一样,牢牢攫住史阿的胳膊。他猛然发力,一把搂住了史阿的脖子,全不顾他身上的污秽。
“史老大,你也说情谊二字。
既然说了情谊,就别那许多废话。我帮你,不是可怜你,也不是其他原因。我们是朋友,朋友落难了,自然要有朋友帮忙,要不然,要这朋友有个球用处?我这会儿有事,无法脱身,要不然定会带着你一同回去。休要啰唆,当我是朋友的话,就老老实实到我家里去,先洗一洗,换件衣服。待我晚上回去,咱们在相谈。你可别想跑,我知道你家住在何处……
你要是敢跑,躲着我,老子就发海捕文书通缉你,看到到时候能跑到什么地方。”
曹朋言语之中,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威压。
史阿眼圈不由得一红,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出来。
“好,我不跑,我绝不跑。
公子,冲你这句话,史阿没白活这一遭。而今这许都的人,视我为蝎虎,躲之不及……呵呵,你自己麻烦还没有结束,却跑来招惹我这个麻烦。公子,你就不怕到时候,麻烦会更多?”
“呸,天大的麻烦,我帮你扛!”
曹朋笑了。
他松开史阿,“好了,文举先生在楼上等我,我不和你啰唆了。
你先到我奉车侯府落脚,等我回来了,咱们兄弟好好吃他一杯酒,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史阿,轻轻点头。
他突然压低声音,在曹朋耳边道:“小心点,周不疑在楼上。”
曹朋闻听一怔,旋即冷笑一声。
“黄口小儿,他算个球!”
史阿也笑了,一拱手,便退到了一旁。
曹朋大步流星走进毓秀楼。而那领班模样的伙计,则一脸阿谀的笑容凑过来,“史老大,慢点慢点……小的这就带你去见掌柜,一会儿亲自送你去侯府。史老大,你这可不够意思了,既然认识朋公子,何不早说。嘿嘿,以后小弟还得要靠着史老大多多关照,请随我来,随我来!”
史阿,却笑了。
他并未客套,反而变得极为平静。
三年了,快三年了!
三年来,他什么没见过?
而今的史阿,已心止如水,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份争强斗狠的豪情。
所以,对那伙计,他也没什么好说。只是点点头,轻声道:“小二哥,请前面带路吧。”
步履间虽然依旧是一瘸一拐,看上去非常别扭。但史阿的胸脯已经挺起,随着那伙计一同,寻掌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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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融在毓秀楼三层设宴。
曹朋报上了名号,自有侍者在前面领路,来到了三楼。
还没等走进雅阁,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有不少人,在雅阁中发生了争执。
曹朋站在门口,摆手示意侍者退下。
他静静聆听了片刻之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森冷的笑意。
深吸一口气,曹朋拉开了雅阁的门,迈步走进去,与阁中众人拱手,“曹某来迟,万请勿怪!”RO!~!
..
第545章 不知天地,焉论天下?(求推荐票,月票!)
雅阁中,有不少人。
粗略一扫”大约十几个,有老有少,有俊有仇,衣着各异,形容也大不同。当曹朋走进来的时候,雅阁里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朝曹朋扫过来。目光中带着不尽相同的意味”表情也颇不一样。
孔融,是众人当中,年纪最长者。
他今年五十三岁,相貌清癯,体态修长。一袭白色禅衣”跪坐于榻上”脸上带着一种严穆之色。不过”当曹朋进来时,孔融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他并未起身,而是朝着曹朋一搭手。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种倨傲的表现。
但曹朋却知道,孔融并不是一个很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别看他当过北海太守,而今更身居高位。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很懂得交际”更不知道察言观色。若非如此,历史上他也不会激怒曹操”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今,孔融醉心学问,对于那些人情世故,更少有留意。他天性如此,能与曹朋搭手,已经是一个破例。
“友学,何故来迟?”
“哦,刚回家,事务友繁杂。本来打算早些前来恭迎融公,哪知道子文突然跑来,又和我商议了些许事情,以至于……,融公勿怪,诸君勿怪。呵呵”朋来迟”自罚三觞”权作赔罪。”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人对曹朋姗姗来迟而感到不满”但看到曹朋现在这个态度,心中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人之常情嘛!人家刚一到家,自然事务繁多。而且世子前去拜访,那也是无奈的事情。听说世子将前往参户亭从军效命,和曹朋拜别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指责。
在座大多数人都知道,曹彰曾随曹朋就学。
后来”又随着曹朋在西北建立功业,曾斩将夺旗,平定羌乱。算起来”曹朋不仅是曹彰的老师”更是曹彰的上官。曹朋获罪,曹彰抛弃功业”不远千里”从武威陪伴曹朋前往荥阳。这在许都”已经是一个佳话”为不少人称赞。特别是孔融这一派的人,对曹彰的作为,更赞不绝口。建安十年年关”曹操在司空府中摆酒设宴,宴请文武大臣,士林清流时,曾有人当众做公宴诗,称道曹彰的美德,令曹操大为开怀”甚至还赐了那人一个散官闲职的出身。
对于这种有溜须拍马之嫌的行为,孔融这些人自然不屑于做。
可是,却不能阻止他们,对曹彰的赞赏。
尊师重道,乃上古圣人传下来的美德。哪怕而今礼崩乐坏”有一些东西”却始终留存在人们心中。
加之曹朋进来后,颇知礼数,对待孔融张口融公,闭口先生,给足了孔融面子。
若如此,孔融还要再追究的话,那他这五十三年,可真的就是活到了狗身上……孔融微笑道:“友学欲贪酒乎?自罚之说休要再言,来来来,我且与你介绍几位俊彦,皆高士也。”
说着话,孔融招手示意,曹朋坐在他身边的空席上。
对于孔融的这个安排,大家也都没有反对。
江湖地位摆在那里,在座众人多为白身”而曹朋却是译官丞,即将负责迎接吕氏汉国使者的事务。谁都清楚,所谓的译官丞,只是一个过渡!曹操已迫不及待的要让曹朋复起,无人能够阻挡。只要吕氏汉国归汉成功,那曹朋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自然而然,可以获得升迁。
曹朋也不客气,上前坐下。
“山源,别来无恙。”
他坐下之后,朝着在座的一个青年拱手。
那青年,大约三十出头,相貌俊朗,颇有几分威武气概。
“师兄别来无恙。”
青年连忙还礼。
这青年,名叫周奇。
也许大家还记得这个人,曹朋就学于陆浑山卧龙谷的时候,周奇就已经入了书院,在胡昭门下求学。但当时他只是书院学子,并非胡昭亲传弟子。出身不算太好”是山民出身。所以对前去求学的司马懿和曹朋,怀有浓浓的敌意。不过后来”他与曹朋之间的关系,却缓和许多。
史书上曾有记载,司马懿在陆浑山求学时,曾惹怒了一名周生。
后来趁胡昭不在山中,周生带着几十人”想要杀了司马懿。幸亏胡昭听到消息,及时返还,才算阻止了周生,救下司马懿的性命。而那周生,便是周奇。在建安五年官渡之战后,入胡昭门下,赐表字山源,正式成为胡昭的弟子。虽然比曹朋大”但周奇还是要尊曹朋一声“师兄,。
周奇现在颖川书院教书,一直未入估今日,也是受邀而来,不成想却与胡昭再次相逢。
曹朋和周奇见过之后,就听孔融朗笑一声,“你师兄弟皆从孔明,那我就不再赘言。
友学,此应德涟,亦才学出众,文采飞扬。今日,德涟可是东主,你可不要轻怠了东主才是。”
应德涟是谁?
或许听上去有些陌生。
但如果提起他另一个称号”也许能比较清楚:建安七子之一。
不过曹朋并不知道应德涟的来头,向他看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两眼。那应德涟忙欠身搭手,“家父常言,公子朋有大才。德涟初至许都,闻公子之名,故冒昧拜请融公,以为引荐。”
“令尊是……”
孔融道:“说起来,你可能见过。
就是前司空掾,应询。
曹朋顿时清楚了。
建安五年,应询为司空掾,不过只担当一载”便因身体原因而告病还家。
也不怪应询身子骨差”建安五六七,三年中,也是司空府最为忙碌的时候。官渡之战由开始到结束”紧跟着收复河之南,建安七年又有苍亭之战,袁绍病亡,可谓是建安之初的多事之时。那三年里,司空掾换了好几个人,而这个应询,也是最让曹操感到满意的一个“原来是询公公子”失敬。”
应德涟,忙连声道不敢。
应德涟,本名应场,建安七子之一。
而今二十九岁,曾举茂才”初至许都。
按照历史的发展,在两年后”曹操重置丞相,开丞相府时,应场官拜丞相掾属。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得意。加之孔融刚才说,应场是今天请客的金主”曹朋隐隐约约”便猜出了他的真是目的。嗯来,应场有些耐不住寂寞,希望能尽快的寻找一个出路。
“孔璋想来友学当不陌生,我就不再介绍。”
坐在孔融下首”是一个四旬靠上的男子,生的儒雅温文,气度非凡。
陈琳,建安七子之一。
曹朋当然见过陈琳”而且非常熟悉。
此人曾在袁绍门下做事,官渡之战前,他做檄文讨伐曹操,令曹操出的一身冷汗。官渡之后,陈琳被俘,曹军上下皆要斩之。可曹操却爱惜陈琳文采,为司空军师祭酒。所以,和曹朋也算不得陌生。
曹朋拱手,陈琳还礼。
“刘公干,亦我好友,不过你二人未曾见过。”
刘祯?
曹朋笑道:“我一返中原,便听说了公干之名。与融公同著《文论》,焉能不晓?公干先生,请酒。”
曹朋举杯”刘祯也连忙还礼。
今天”莫非是建安七子的聚会?
这三眨眼的功夫,就窜出了四个人。
曹朋目光扫过雅阁,却突然落在了末尾处,一个少年的身上。
没错,就是少年!
他坐在席间,却透着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倨傲。
看年纪,大约在十四五的模样,生的仪表堂堂,颇有文秀。站起来,大约七尺身高,体格略显纤瘦。身着月白色博领禅衣,衣袂飘然。只是,明明年半不大”却要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在末尾处端坐,看上去很是孤单,仍旧透出坚强之气。他直着腰,挺着胸,故作稳重。
可十四五岁,就是十四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