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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品寒士-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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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操之问:“子敬兄,钱唐杜师至未?”

    王献之黯然道:“杜师在扬州,不肯至,却对其弟子说‘右军病不差,何用吾!’意谓吾父将不起矣。”

    王羲之是天师道信徒,服五石散多年,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辞官归隐,采药石不远千里,曾有书贴曰:“服足下五色石膏散,身轻行动如飞也。”年轻力壮时,服散得当,的确有神明开朗、飘飘欲仙之感,但长期服食,体内毒素聚积,会越来越痛苦,王羲之年已六旬,毒性发作猛烈,无药可救,杜子恭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不肯前来。

    陈操之深深叹息,心知这一代书圣恐怕是命不长久了。

    陈操之、谢道韫告辞出王氏宅第,二人沿秦淮河岸缓缓而行,谢道韫轻声诵道:“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这是王羲之《兰亭集序》里的句子,当年旷达的王逸少现在已僵卧病榻矣。

    陈操之也被魏晋人浓郁的感伤气氛笼罩,太多的死亡需要他去面对,父兄之死、母亲之死、葛师之死……几句古诗涌上心头,乃徐徐吟首这:“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怱随物化,荣名以为宝。”又说道:“我在东安寺蒙逸少公指点笔法诀,诸如为点必收,贵紧而重;为画必勒,贵涩而迟;让我大受裨益——”

    谢道韫脱口道:“是写‘菩提本非树’的那次吗?”

    陈操之墨眉一挑,问:“英台见过我在东安寺壁上题字?”

    谢道韫从容道:“陪我三叔母去东安寺礼佛,曾仔细鉴赏过,子重书法可与王子敬并驾齐驱。”

    陈操之道:“我不如也。”一抬头,见谢氏大宅就在前面,讶然失笑道:“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嗯,就算是我送英台兄回府了。”

    谢道韫一笑,邀请道:“子重,午时已过,就在这里用膳吧。”

    陈操之道:“我为葛师食素三月,不打扰了。”拱手而别。

    ……

    陈操之在建康呆了七日,一直没有机缘再见陆葳蕤,闲时画了一幅小写意《奔马图》,请顾恺之夫人张彤云转交陆葳蕤,纪念那日与陆葳蕤同乘共骑的甜美温馨。

    郗超代桓温上疏的便宜七事,除并官省职、裁减官吏和大阅户人、实行土断这两件事之外,其余五事已诏令有司施行,而并官裁吏和检籍土断这两件是牵连极广的大事,必须慎重,而且需要一个详尽的方案,郗超将朝野议论集起来交给陈操之,让陈操之整理归纳之后向桓温大司马汇报。

    这期间,陈操之又再次拜见了会稽王司马昱,六月二十七日还由司马昱领着去觐见新君司马奕,虽然会稽王司马昱盛赞陈操之,说陈操之才智过人、忠心可嘉,但皇帝司马奕对陈操之却颇为冷淡,略问数语便让陈操之退下,赏赐倒是有,绢三百匹,这想必是会稽王司马昱要求的。

    陈扣之心知陆禽在皇帝司马奕面前不会说他的好话,还有上次被冉盛打断腿的朱灵宝、相龙这些人,定然会在皇帝面前进谗言,皇帝司马奕即使不昏庸,被这些人蒙蔽着,对他的印象肯定不佳,且喜朝中主政的是皇太后褚蒜子和会稽王司马昱,现在又有郗超,皇帝司马奕并无多大权力,和傀儡也差不了多少。

    那日陈操之从太极殿出来,见宫中忙忙碌碌,似在准备什么庆典,司马昱道:“后日将立庾妃为皇后。”说着,微微摇了摇头,似乎颇有忧虑。

    陈操之当夜去见郗超,说起册立皇后之事,郗超即冷笑道:“皇帝如此迫不及待立后,似乎有针对桓公之意啊,那庾妃乃是庾冰之女、庾希、庾蕴之妹,庾氏兄弟是桓公最忌之人。”又民颜道:“宫闱之事非我等外臣所能道——子重意欲何日启程返姑孰?

    操操之道:“就是明日。”

    郗超道:“我明日在西堂当值,就不相送了,祝掾初入西府,你要多多照顾,莫让郝隆辈藐视。”

    陈操之唯唯。

七十二、绿树浓荫夏日长

    与陈操之上次离开建康赴姑孰时送行者云集相比,这次去西府则冷清了许多,除了陈尚、顾恺之、刘尚值、孔汪诸人外,只有谢朗、谢韶兄弟来为堂姊谢道韫送行,谢安、谢万都没有露面,会稽王司马昱派了王国长史于新亭菊花台上张幕置酒,为陈操之、祝英台饯行,郗超也派了人来。

    ·板栗、短锄兄妹和上次一样候在山下,待陈操之与众人道别毕,方才上前,送上南葳蕤为陈操之准备的礼物,衣冠袜履齐备,还有笔墨纸砚之类,陆葳蕤知道陈操之费纸——

    “陈郎君,八月初八是我家小娘子的寿诞,莫要忘记了哦。”小婢短锄笑眯眯地提醒道。

    陈操之微笑道:“怎么会忘记,到时若军府无甚要事,我会借故回建康一趟,依旧在新亭相见,亲自为葳蕤小娘子祝寿,那里菊花台的菊花一定更美,正是赏菊时。”

    短锄喜道:“那太好了,我家小娘子每见一次陈郎君,至少快活半个月——”

    陈操之道:“不过短锄先不要和葳蕤小娘子说这事,我不敢确定一定能来,毕竟我现在是有职事在身的。”

    短锄很乐观,只注意陈操之的前一句话,说道:“我晓得我晓得,先不说,到时让我家小娘子惊喜。”

    陈操之一笑:“好了,板栗、短锄手机快速阅读|1|6|k|x|s|。c|o|m,你们不要再送了,我和英台兄要赶路了。”转头对一起跟在车边步行的谢道韫道:“英台兄,上车吧。”

    板栗、短锄便停住脚,看着陈操之踏蹬上马,那个祝英台祝郎君想必不会骑马,向他二人点了一下头,轻提袍裾,低头抬腿上了马车——

    短锄女孩儿细心一些,看到那个祝郎君一腿去地,一腿踏在车厢边缘。白绢单襦因身子的欹侧和一腿的弯曲而起了层层皱褶,勾勒出腰臀的轮廓,那腿真长啊,腰也很细,而绢裳绷紧的臀部却圆润有致——

    眨眼的功夫,祝郎君便上了马车,精致的竹帘垂下。

    短锄怦然心动,随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再看看马背上腰杆笔挺、俊朗清逸的陈郎君,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看陈郎君这个样子,可是祝郎君方才上车那一下子真的挺魅惑的。却又觉得有些别扭、有些奇怪,空间别扭在哪里,短锄是想不明白。

    陈操之、再盛骑马,来震驾牛车,十名西府军士步行跟随,谢道韫除了柳絮、因风二婢之外,还带了两个忠心耿耿的谢氏部曲和两名仆妇。

    六月二十八,已过了三伏天,但天气依然火热,一行人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在老盛店歇下,陈操之因为伤悼葛师决定素食三个月以示纪念,原本没要求冉盛素食,但冉盛要跟着,因冉盛现在名义上是他从弟,陈操之也就不劝阻,可是冉盛却命令他手这十名军士一起素食三个月,那十名军士愁眉苦脸,却又畏惧冉盛,不敢埋怨。

    夏季午后,阳光炾烈,因为无甚急事,不必顶着烈日赶路,陈操之、谢道韫甚觉悠闲,谢道韫心情极好,她已经有三年未出远门了,而这次又是与陈操之同行,想起那回从吴郡回会稽东山,仿如昨日重现。只是呢,那次陈操之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这次是清楚的,但看陈操之的态度,并不因为她身份的改变而对也疏远或者亲近,很好地把握了一个良友的分寸——

    “嗯,子重说他助我出仕心有不安,他是认为我一旦出仕将再也无法嫁作他人妇了吧,子重亦不能免俗,女子就非得勉强自己嫁出去吗,阮步兵曾说‘礼教岂为我辈而设?’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了与男子一般的自由——“

    老盛店驿舍后园有五、六株高达十丈的百年老樟树,午后阳光朗照,但后院却是绿树浓荫,甚是清凉。

    谢道韫命下人在后园铺一块方丈大小的莞席,置一小案,请陈操之来此纳凉消夏。

    陈操之走过来一看,说道:“岂可无茶。”命驿舍执役准备一个小炭炉来,来震取来黑陶茶壶和越窑青瓷茶盏,壶水二沸,涌泉连珠,陈操之注水入茶盏,轻轻盖上盏盖。微笑道:“这是我陈家坞种的茶,清明前新摘的,杀青、揉捻、干燥,心沸水泡之便可饮用,清香隽永唇齿留芳,嗯,绝非自夸。”

    谢道韫听到最后“绝非自夸”四字,不禁莞尔,说道:“是否自夸,且待我品尝验看。”

    过了一会,见陈操之把盏品茗,谢道韫也举着茶盏,揭开盖子,顿觉清香扑鼻,赞一声:“甘香如兰。”再看浮沉在水里茶叶,碧绿纤嫩,一片片小叶子形如雀舌,很有美感,轻轻抿一口,初觉淡而无味,似不如煎茶,但过了一会,就觉得唇舌间都有一种幽冽的芬芳,不禁眼睛一亮,又赞:“真至味也。”又品了几口,清和之气氤氲,真有沁入心脾之感。

    陈操之看了一眼谢道韫被热的茶水濡湿的红唇,白齿时现,舌尖隐约,便目视他处,说道:“我陈家坞前年开种五百亩茶园,去年增为一千亩,今年辟两千亩,去年共收茶叶十五万斤,今年将倍增。”

    谢道韫道:“这陈氏新茶简便易饮,茶叶纯净,必将大行于世,只怕两千亩是不够的。”

    陈操之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四伯父见去年的十余万斤茶尚有两万余斤未卖出去,本不欲再增辟茶园,是我一意要求增产,这次写信回去让族中将未卖出去的上品葛仙茶运送两千斤来建康,我要全部赠送出去,令叔父安石公、万石公少不了也要收到我陈氏的茶叶。”

    谢道韫凝视陈操之,微笑道:“子重可谓生财有道,这等饮茶法在建康流行开来后,自然风靡江左,两千亩茶园自是供不应求,要两万亩方可。”

    陈操之道:“茶园不宜太多,以种麦种稻为第一,三吴虽富庶,宜有荒年。”

    谢道韫道:“子重真乃经世济民的大才,事事皆通,可惜现在尚不能一展抱负,陆氏是三吴门阀,田产百万,若得子重经营,于家于族于国皆受益。”

    谢道韫与陈操之独处时,就不必用浓重的鼻塞音说洛阳腔,只用本来嗓音说道,因为怕外人听见,往往说得很轻,仿佛呢喃细语,低徊宛转,饱蕴深情一般。

    陈操之听谢道韫这般说,显然是很赞成他与陆葳蕤的婚姻,只是把他与陆葳蕤的婚姻联系到于家于族于国皆受益,这让陈操之略微有些不舒服,谢道韫太聪明了,看待事物过于理性,不过谢道韫的确说得没错,若他能得陆氏的财力支持,定可大展宏图,且不说其他,单种植和采矿两大方就能获巨利,上次他借葛师之名,指点桓温往武昌以东寻找铁矿,荆州刺史桓豁那边想必也快有消息传回来了吧,那里的铁矿一定能找到的,这只是他牛刀小试而已。他不能死心塌地追随桓温,他要留后路,要为自己家庭多作打算,狡兔亦有三窟——

    谢道韫见陈操之墨眉蹙起、沉思不语,自然以为陈操之是为与陆葳蕤的事忧心,便问:“子重有何打算呢?”

    陈操之一时不明白,问:“英台兄问我什么打算?”

    谢道韫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我问子重与出小娘子的事,有何打算?”

    陈操之看着谢道韫,谢道韫笑意浅浅、神色淡定,真的是一心为好友着想的样子,霎时间陈操之有些茫然,谢玄曾说的话在心头一掠而过——“家姊要与你终生为友,其实乃求夫妇不可得而退一步也。”但现在面对谢道韫明澈睿智的眼神,陈操之对谢玄的话和自己的感受又有些怀疑起来,谢道韫冰清玉洁、风神高迈,真不是寻常世俗女子,也许她真的只是看重友情而已,说什么为求夫妇不可得的话是对她的亵渎啊。这样的女子理应敬重一生——

    这样一想,陈操之心情轻松了一些,对谢道韫更生敬意,答道:“亦无具体打算,我让陆小娘子等我三年,我只有努力而已,心里也常担忧,生怕耽误了她。”

    谢道韫垂眼看着手中茶盏里一片片微微浮浮的碧绿茶叶,说道:“小陆尚书对子重是很赏识的,最大障碍是大陆尚书吧,我三叔父都说大陆尚书太刚易折——”说到这里,抬眼一笑,说道:“不能再说了,再说就卑鄙了,我以为子重必将心愿得成,反正陆氏嫁女给子重,绝对是良缘,当时或有非议,久后自见佳处。”

    陈操之笑道:“英台兄太夸我了,惭愧。谢道韫道:“不是夸赞,是勉励啊,子重总是要给自己重负、做常人做不到的事,任重道远,我怜惜哉。”说罢,俯首啜一口清茶,转头望着院墙外的过山。

七十三、履中履

    后数日.陈操!与谢鲨蛆卯时行、午时宿.一日行五毗暖十里,午后和夜里二人或弃棋、或论书法、谈儒论玄,很是融给,陈操之把都超交给他的那些朝臣关于裁减官吏和大土断的奏章议论取出来,与谢道掘一起梳理,七月初二至姑孰的前夜,二人把数十篇奏章和零散议论全部梳理了一遍,归纳出并官省职十一条和大土断十五条,由陈操之誊抄,准备呈交桓大司马一一陈操之誊抄毕,收好,准备唤黄小统进来取笔观去清洗,谢道韧道:“让柳絮去洗笔观吧。”柳絮赶紧取了笔观出去,因风也笑眯眯跟出去了。

    陈操之与谢道韫相处时,一般都不让来震、黄小统在边上,只由谢道韫的二婢柳絮和因风侍候,因为这样谢道愠不用闷着鼻子说话。

    这里是驿舍的小厅,谢道愠起身走到厅前廊下,四顾无人,便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对跟出来的陈操之说道:“‘明日就到姑孰了,突然有些心虚,我若被桓公瞧出破绽来那可如何是好?”陈操之道:“英台兄装得少言寡语、孤傲乖僻一些便可,再有我和阿遏为你掩饰,桓郡公有先入为主之见,应该不会起疑心的,你看顾长康、徐仙民、刘尚值他们与你相处时日亦不短,不也没有疑心吗。”谢道辊看了陈操之一眼,低声道:“说不定也有疑心,只不过象你当初那样不肯说出来而己。”陈操之微笑道:“我有疑心是因为你我交往颇多,你至西府少与其他幕僚交往,自然不会出批漏。”忽然想起当初谢道韫与他一道去见他嫂子丁幼微时,她嫂子曾误会谢道愠是陆葳蕤男装而来,看来女子的眼光似乎更敏锐一些。

    谢道韫点点头,又道:“‘不知那郝佐治明日是不是也要问我三难,前年他讥讽我三叔父‘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真是可恼!”陈操之笑道:“郝佐治若要往英台兄这里碰壁,那是自讨苦吃。”这时,谢道愠见冉盛走了过来,便向陈操之拱拱手,自回房息去了。

    七月初三清晨,谢道租起身梳洗毕,敷上粉,让侍绰因风去把陈操之请来,问:“子重,你看我这样子能见桓公及西府诸人吗?”说着,端立不动,一副让陈操之验看的样子。

    陈操之上下看了看,说道:“英台兄双足太小,你伸出来与我比比n”谢道韫伸右足与陈操之左足一比,大小真是太明显了,弄得谢道愠有些羞瓶。

    陈操之道:“英台兄可再套一双大一些的履,嗯,履中雇已”谢道愠尧尔,“嗯”了一声,又问:“子重还有什么要提醒的?”陈操之看了一眼谢道愠的双手,手背莹白、指节修长,这是弹琴吹萧的手,很奇怪,谢道韫身形什瘦,按理说这手指应该瘦削露骨才是,但谢道掘的手指却如细笋尖,柔美不逊色于桓温小妾李料珠,记得以前在吴郡同学时谢道韫双手并没有这么美白啊。

    谢道愠见陈操之看她的手,便将双手笼在袖中,负于背后,摇头笑道:“子重眼光太厉害了,如果别人都象你,那我岂不是寸步难行了!”这时,柳絮端了一个小铜盆进来,捆在小案上,说道:“元郎君,莫连汤备好了。”谢道辊便挽起袖子,将双掌浸在那黄色的莫连汤里,过了一会,伸出来,晾干后,那莹白的双手成了淡黄色一一陈操之叹道:“英台兄也很辛苦啊。”谢道愠微笑道:“彼此彼此。”陈操之嘿然道:“荧连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之功效,暑天小儿用于沐浴,不生疗肿。”谢道韫轻“哼”了一声,心道:“难道要妾全身都在荧连汤里泡得黄黄的!”用罢早餐,众人上路,此地离姑孰约三十里,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达,丹盛派两名军士先一步赶去军府向谢玄禀报陈操之、祝英台到来的消息。

    立秋己过,早晚凉爽了许多,谢道拯觉得乘车颠簸得难受,便下车步行,陈操之也就牵着坐骑“紫电”陪谢道愠走路。

    谢道掘看着这匹颇为雄骏的枣红大马,问道:“子重,我能否学会骑马?入军府不会骑马,似乎有愧。”陈操之想起那次与陆葳蕤同乘共骑陆葳蕤不敢分开腿的样子,不自禁地朝谢道韫腰下一看,“嗯”了一声道:“那要准备胡裤,牛犊鼻裤也行。”谢道耙脸颊顿时火烧火燎一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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