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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美足朱砂痣
葳蕤听到小婢簪花报知陈郎君来了,就想急急迎出来家僮侍女看出她思念心切,走到绣阁门边又踌躇了一下,正听到短锄口不择言说“陈郎君是s小娘子的”这句话,一张俏脸霎时间红得发烫,心里“怦怦怦”跳,又听到外边静了下来,心知短锄乱说话,这下子坏事了,这话要是传到爹爹耳中那可怎么办!
陈操之扫视了短锄和在场的陆府侍女一眼,冷笑道:“真是岂有此理,我是葳蕤小娘子的仆人吗,我是陆府的家奴吗!”大袖一拂,愤然而去。
小婢短锄和一众侍女都愣住了,方才那短暂的暧昧猜想顿时烟消云散,小婢短锄碎步小跑追上陈操之,哀求道:“陈郎君,是小婢说错话了,陈郎君是入品官人,怎么能是陆府奴仆呢!我是说陈郎君是——唉,也是那种意思,反正是小婢说了话,陈郎君你不要走,不然我家小娘子会哭的!”
小惜园的侍女也一齐上来求陈操之不要走,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把陈操之围在圈中,很有当年建康妇人把臂联手看卫的架势。
陆s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暗赞陈郎君的急智,赶紧走出来,问:“怎么回事?”
小婢短锄背对着陆葳蕤向陈操之合什拜求,那意思自然是求陈操之帮她遮掩,不要说出刚才那件事。
那些侍女也赶紧放开手,恭恭敬敬分侍两边。
陈操之回身含笑施礼道:“没什么——葳蕤娘子安好。”
陆葳蕤敛衽还礼,便请陈操之到她绣阁看她作画。
陈操之道:“待我先净个脸吧,天晴了数日,风尘仆仆啊。”
陆葳蕤便命侍女引陈操之去净脸洗手。等着陈操之回来。问:“陈郎君用过午餐了吗?”
陈操之道:“吃了咸蛋和樱桃。不觉得饿。”
陆葳蕤没再说什么。领着陈操之入绣阁。只见小轩窗下。花梨木书案上。一幅《荷池图》画了一半。荷池无水、荷叶无盖——
陈操之笑道:“荷花要端午前后才会含苞。仲夏中旬才会陆续开放。s蕤小娘子现在画荷花毋乃太早了一些?”
陆葳蕤道:“画得晚了。陈郎君就看不到了。
”一面命短锄去吩咐厨下送两碗豆粥和韭花酱来。又找了个借口把簪花也支走。其余侍女只在外室隔着帷幄隐约看到二人地影子。
短锄和簪花一走,陆葳蕤反而不说话了,隔案凝望着陈操之,笑意聚上眼角眉梢,好一会才道:“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以前觉得古人是不是有些夸张呀,现在才觉得这诗真是好。”
陈操之望着这个娇美纯情地女郎,与去年初见时已经有了不少变化,身量高了一些,不知是腰肢细了还是胸脯高了,身材愈显窈窕,下巴也尖了一些,清澈地眼神依旧,映着窗外的光,可见雪白脖颈上有细细的处子寒毛——
陆葳蕤见陈操之盯着她看,有些羞缩,纤指在脸颊上轻轻一抚,含羞问:“陈郎君看什么?”
陈操之道:“记牢你的模样,回到陈家坞把你画出来。”
陆葳蕤又羞又喜,问:“若是陈郎君的母亲问起这女郎是谁,那陈郎君怎么回答呀?”
陈操之道:“就说是我梦中见到的,有个月下老人把一根赤绳系在我左足踝上,赤绳的另一端系在一个美丽如仙子般的妙龄女郎的右足踝上,那月下老人说,‘陈操之,哪天你遇到这样一个女子,那就是你的妻,你一定要把她娶到,你们会美满幸福——”
陆葳蕤两眼清亮异常,不自禁地挺直腰肢,娇羞地神态美丽非凡,轻声道:“陈郎君——”
陈操之“嗯”了一声。
陆葳蕤又轻唤了一声:“陈郎君——”
陈操之应道:“嗯,叫我名字吧,我答应着。”
陆葳蕤心里的快乐焕发到脸上,眼神里有爱情的炽热,说道:“陈郎君看透我的心了,我常常夜里在心里叫着你地名字,然后自己答应着,而现在,你就在我面前,一叫就应,我心里真是快活——陈郎君,你也叫我一下。”
陈操之便叫了一声:“葳蕤——”
陆葳蕤上身倾过来,伸手在陈操之手上一触,赶紧缩回,说道:“陈郎君,我就在你身边。”
陈操之微笑道:“我们两个真是痴人了。”
小婢短锄与另一个侍女用漆盘托了两碗豆粥和两碗花酱来,陆s想与陈操之同案食粥,想想还是不能,只好看着陈操之跟随短锄到侧室去食豆粥和韭花酱,心里有些酸楚,想到与陈郎君这一别,又不知哪日再能相见,一时心痛得食不下咽。
韭花酱因为西晋巨富石崇的喜爱而名扬天下,门阀官用,南渡以来,江左一带也流行开来,陈操之食罢也觉得味道甚美。
陆葳吃了小半碗便放下了,走过去见陈操之吃完了,很是欢喜,说道:“陈郎君,与我一道去平湖看荷花吧,如此,才能把这幅《荷池图》画好对不对?”
平湖在梅岭地那一端,离小惜园有四、五里路,陆葳蕤带了八个侍女分乘五辆牛车前去,陈操之也坐了一辆,绕过梅岭,就见前面一个大湖,虽没有钱唐明圣湖那么大,但方圆也有六、七里,整个湖呈葫芦型,分南、北两湖,湖畔遍植垂杨细柳,还有大片的木芙蓉和木香花,木香花正值花期,那高贵的白色的、黄色的、单瓣的、重瓣地木香花有着浓郁的芬芳,让人感觉一湖地碧水都是香的。
陈操之、陆葳蕤,还有那些侍女都下了牛车,站在湖岸看小南湖里地荷花,荷叶田田,荷叶向上的一面是青色地,而另一面则是青黄色的,风来则青黄翻转,好象无数舞女的裙在甩动,于是,木香花的芬芳中,就有了荷的淡淡清香。
陈操之与陆s沿湖岸慢慢地走,一路柳荫,凉爽清新,说些如何画荷叶和荷花,忽听小婢短锄道:“小娘子,你看,那里有个花骨朵。
”
陈操之和陆葳蕤朝短锄指的方向看去,离岸五、六丈远的湖中、荷叶遮掩间,有一点红白色若隐若现,很象是荷花蓓蕾。
陆葳蕤喜道:“叫船来,我要过去看。”
短锄道:“那边就有一只小船,不过没划船的人,叫车夫去墅舍大屋叫一个会划船的仆妇来吧?”
陈操之道:“我会划船,我送葳蕤小娘子过去看那朵荷花吧。”
陆s大喜,领着陈操之便往右走了十余丈,果然有一只丈六小船泊在岸边。
陈操之解了系在垂杨上的船缆,先下了船,说道:“让我先划划看,莫要忘记怎么划了。”
岸上的陆s与短锄诸婢皆笑,看着陈操之在湖边来回划了一阵子,起先船摇摇摆摆团团打转,让陆葳蕤揪着心,很快船就稳住了,穿梭去来,运桨自如,诸婢皆赞陈郎君聪明。
陈操之把船划到岸边,说道:“船小,只能再坐一个人,葳蕤小娘子先下来——短锄、簪花你们要看的话,等会我载你们去看。”
陆葳蕤不是娇怯怯的深闺女郎,上船稳稳的,毫不害怕,坐在船上看着陈操之划桨,渐渐的离开湖岸,岸上诸婢立在那一动不动,只有她一个人跟着陈郎君去某处,想想心里都激动着。
小船划入荷叶中,岸上的人只看得到陈操之和陆葳蕤的脑袋,看着他们渐渐到了那点红白处,便停在那里不动,想必是在那里欣赏荷花蓓蕾呢。
陆s快乐得有点晕眩,放眼望出去都是高高支起在水面上的荷叶,把她和陈操之团团包围住,便壮着胆把手压在陈操之握桨的手背上——
陈操之放下船桨,反握住陆葳蕤白嫩的小手,举到唇边飞快地在陆s的手指背上吻了一下——
陆葳蕤俏脸飞霞,眼波盈盈几乎要滴出水来,低着头不敢看陈操之,过了一会,说道:“陈郎君,我真是喜欢你呀,没有想到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简直一刻都不想分离。”
陈操之握着陆葳蕤的手,说道:“我们一定能在一起的。”
陆s“嗯”了一声,却道:“你明天就要走是吗?”
陈操之道:“是,没有理由呆在这里啊,而且我也真是急着回家。”
陆s道:“陈郎君,我想求你一个事,八月初八是我的生日,我想在那天看到你,那天我就在华亭,这样你来也近一,好吗?”
陈操之想了想,说道:“我一定来,就算万一有急事不能来,我也一定派人报知你,我会送你生日礼物。”
陆葳蕤道:“你送我一根赤绳吧。”说着,抽回手,飞快地把她右脚的丝履和布袜脱了,低声道:“陈郎君你看,我踝骨这边有一粒红痣——”
陈操之低头看去,只见陆葳蕤雪白右足的踝骨内侧,有一粒鲜红的小痣,象是点上去的朱砂,很美——
陆葳蕤说道:“陈郎君,记住哦,月下老人把那赤绳是系在右足踝有红痣的女子足上,可不要系错了。”
三、此身原是梁山伯
操之主仆三人在华亭陆氏墅舍歇了一夜,四月二十返乡,当牛车驶出陆氏庄园巨大的木栅门时,陈操之回头望,那梅岭绝顶,隐约有一点素白的身影,象一朵不凋的白兰花,离得愈远,愈觉芬芳沁透。
冉盛目力过人,他能瞧得比一般人远,他坐在车辕上顺着陈操之的目光望去,这十三岁的少年若有所思,待离陆氏墅舍远了,梅岭也看不到了,才问陈操之:“小郎君,你是不是喜欢陆氏小娘子?”
陈操之眉毛一挑,眼睛微微眯起,问:“何以见得?”
冉盛道:“瞧得出来啊,陆氏小娘子也喜欢小郎君,一早爬到山上不就是为了能看到陈郎君走得更远吗。”
来德不以为意道:“这不稀奇,吴郡喜欢咱们小郎君的娘子还少啊,香囊都送了几十只,车厢都是香喷喷的,送的鸡蛋,三天都没吃完,小盛昨天就吃了二十多个,我也吃了十几个。”
陈操之笑了起来,叮嘱道:“陆氏小娘子的事你们不许对别人说,回到陈家坞也不许说,听到没有?”
来德应了一声,来德答应了不说打死也不会说的,。
冉盛也说绝不会说,却又挤着嗓子问:“小郎君,你是不是想娶陆氏小娘子?我看行,陆氏小娘子很好——”
陈操之打断道:“小盛,从现在起,不许你说陆氏小娘子的事。”
冉盛缩了缩脖子、咧了咧嘴,回身坐好,不敢多说了。
陈操之摇摇头。斜倚厢壁沉思。既然冉盛、来德都看得出他与陆s间地情意。葳蕤身边地那些侍女又不是傻子。如何会看不出来!昨日短锄说地那句“陈郎君是葳蕤小娘子地”固然是无心之语。但也未尝不是短锄地真实想法。短锄和簪花是葳蕤地贴身侍婢。他与葳蕤在真庆道院哪能每次都那么巧恰遇上呢?那次在虎丘。他牵着陆葳蕤地手过小溪。簪花地眼神就不太自然。有点脸红。想必是意识到了什么。短锄和簪花都是单纯地女孩子。敬爱葳蕤出于挚诚。而且二婢对他也是一片善意。每次见到他都是喜笑颜开。都是很喜欢看到陈郎君——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逃避不过去地。终有水落石出地那一天。葳蕤能承受得了家族强大地压力吗?
想起陆s笑起来眼睛如月牙儿地甜美娇颜。想起她将因为家族地压力而受到很多委屈。陈操之心里就有些不忍。可是既然相互倾心要相守在一起。总有一段艰难地路要走。
牛车轧轧而行。来到松江北岸。陈操之下了船。等待摆渡过江。
华亭渡口秦汉时期就有了。渡口有两株古柏。据说有六百年以上地历史。树下有一块碑偈。刻有篆文。因年代久远。字迹漫灭。模糊不清了。
渡船正缓缓向这边驶来。松江地水流比钱唐江小得多。水势也平缓。陈操之抬眼望天。遥远地群山有云气蒸腾。心想:“这天气可能是晴不了几日了。每年端午节前都要下雨涨水地。”
正这时,听得道上又有两辆牛车“吱呀呀”地驶来,冉盛诧异道:“啊,是祝郎君他们!”
陈操之回头一看,就见祝氏的两个健仆驾车来到渡口,那两个健仆见到陈操之,谦卑地笑着招呼一声:“陈郎君早。”
两辆牛车停下,前面那辆下来两个婢女,其中一个婢女走到后面的牛车边,撩开车掩地帘幕,身材高挑的祝英台踏下牛车,矫矫而立。
陈操之惊喜地迎过去,拱手道:“英台兄,你如何会在这里?”
祝英台脸上敷粉,显得喜怒不形于色,语气冷淡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陈操之一笑,也不多言,只是问:“英台兄要过江吗?”
祝英台见陈操之方才看到他时那惊喜地神情出于挚诚,心下一软,说道:“我是言而无信的人吗?说了要为你送行地,就是追到钱唐,也定要送你一程。”
陈操之“啊”了一声,看着祝英台,祝英台转过头去不与陈操之对视,鼻间轻轻一“哼”。
陈操之微笑道:“英台兄厚意,操之铭感于心,前日在吴郡南门驿亭,我还在想英台兄应该不是那种以门第骄人的,怎么不来与我送别?心殊怅怅——”
祝英台道:“子重兄离郡,前呼后拥,热闹非凡,堪比造福一方地使君离任,嗯,使君也不如你,未听闻哪个使君离任能收到一大把香囊的!”
陈操之朗声一笑,问:“英台兄也在场吗,我怎么没看到你?”
祝英台不答,指着靠岸的渡船道:“请上船吧。
”
陈操之退后半步,向祝英台深深一揖,情真意切道:“与英台兄交往两月余
辩难、切磋经义,往往小叩则发大鸣、实归不负虚惠,无以言谢,更蒙远来相送,中心感慰,今日一别,更不知相见何期!”说罢,走到岸边石阶台,又回身向祝英台一揖,道声:“拜别英台兄,珍重!”
祝英台不还礼也不说话,站在那一动不动,只是唇边慢慢勾起一丝笑意,见陈操之上了船,来德和冉盛小心翼翼牵着鲁西牛准备把牛车拖上渡船,才走过去说道:“且慢,牛车等下一趟再过江。”朝后面招招手,一个婢女抱着一个长条形布囊走了过来,与祝英台一起上了船。
陈操之讶然道:“英台兄,你要过江?”
祝英台道:“说了要送子重兄一程,如何能在渡口就别去。”指着婢女抱着的大大的长条形布囊问:“子重兄猜看这是什么?”
陈操之看了看,说道:“七弦琴?”
祝英台微笑道:“是也。”便命船家行船,莫要行得太快,他付双倍摆渡钱。
渡船离岸,船上人不觉得船动,但岸远了,船舷外的江水汨汨有声、一刻不息地奔流着——
陈操之道:“与英台兄相交数月,从未听到英台兄操琴,英台兄可谓良贾深藏若虚者也。”
祝英台道:“我每日都弹琴,只是子重兄无缘听到罢了。”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愿意弹给别人听。”
陈操之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祝英台跪坐在舱中苇席上,解开布囊系带,取出一具桐木古琴,形如蕉叶,琴身线条优美,涂生漆,架弦的硬木不用钉榫,而以鹿角霜衔接,琴尾浅槽两侧镶以名贵青玉——
祝英台调好弦,由跪坐改为趺坐,七弦琴搁在膝上,抬眼看着陈操之,微微一笑,俯首低眉,左手按弦,右手弹弦,“铮”的一声悠悠颤音,顿觉松风古韵扑面而来。
祝英台弹奏的便是~康的琴曲《长清》,这首曲子陈操之很熟悉,他曾把《长清》、《短清》这两支琴曲改编成洞箫曲,但现在听祝英台用七弦琴铮铮淙淙地奏来,别有另一番意会,七弦琴音色深沉,琴音清透不散、韵味悠长,前音犹袅,后音继至,仿佛流水疾徐相继。
陈操之悠然陶醉,扶着船舷的手指不自禁地伸缩按捺起来,仿佛柯亭笛在手,应和着琴曲的节奏。
一曲既罢,祝英台看着陈操之修长跳动的手指,笑问:“子重兄是否也笛意大发,很想吹奏?”
陈操之道:“柯亭笛在岸上——英台兄要听我吹笛?”
祝英台道:“不急。”
陈操之心道:“不急?今日一别,只怕不会再有闻笛的机会了吧。
”笑道:“相传古高贤有无弦琴,意兴来时,就在无弦琴上虚弹一番,兴尽则罢,我方才也算是虚吹了一曲,英台兄想必也已意会?”
祝英台笑道:“无弦琴?那应该是琴技低劣要藏拙吧,好比服了五石散,玄想得自以为妙不可言,其实只是默坐而已。”
祝英台言谈总是这般锐利,陈操之望着祝英台的笑容,心里暗道一声惭愧,没想到祝英台还有两个梨涡笑靥!以前祝英台从没有在他面前这般不加掩饰地笑过,无非是嘴角微动、浅笑而已,而且粉又得厚,相处这么久,他还真没发觉祝英台的这两个梨涡,虽说男子有梨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