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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坐在一人一狗中间,简星道看着无妄海怔怔出神,连先前想问的话都忘记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啊?”
定兴美小声问道。
“我?不记得了~”
简星道有些失落的说道。
“没事儿,过些日子就好了,无妄海有灵,不伤好人的。
简星道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到了时间简星道就下去吃饭,吃完就上崖边去,顺便帮阿福带点吃食。
红日的黑色愈发的多了。
“为何怨潮是在太阳完全变黑的时候到来呢?”
这一天简星道如是问道。
“那不是太阳变黑了,那是当年战死沙场的尸体遮住了阳光。”
“啊?”
简星道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当阳光完全被遮住的那一刻,这无妄海的怨潮也就来了。”
“怨潮究竟是什么?”
“怨潮啊?”似乎没想到简星道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老祖宗定兴美一下子愣住了。
怨潮从无相之地诞生不久就存在了,大家都当作了那是被迫害或者因为背叛而死的亡灵的报复,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
习惯到当初的真相也被这无数年的怨潮磨灭了。
定兴美记得曾经无数次的说过,可是不知为何,最后真相还是被隐藏了起来,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说了,而且也没人再问自己了。
今日不曾想,一个丢掉了记忆的小家伙再次问了出来,还要不要说呢?
“汪!”
阿福叫了。
“要告诉他吗?奇怪,你个老东西怎么今天这么奇怪,居然主动让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要说吗?还是不要了吧,徒增烦恼罢了~~”
显然,定兴美不想再说了。
“汪”
阿福再次叫了。
侧耳倾听了一下,定兴美感觉到了意外,阿福这么坚持让自己把真相说出来,为何?
可惜阿福为了陪伴自己,散去了修为,换来长久守护,没了说话的能力,不能很好表达内心的想法。
不过既然阿福这么坚持,定兴美总要给老伙计这个面子。
当即缓缓说了起来,“既然阿福这么坚持,我就给他这个面子,这件事情本来已经说的厌烦了,实在是不想再说了,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简星道明显感觉到了浓浓的悲哀。
“这怨潮,本不该叫怨潮,应该叫冤潮才对。”
“冤潮?”
“不错,冤潮,无数亡魂的告冤之潮,可惜如今这阴鼓之声不知多少年不曾想起过了,这件事情也就变了味道。原本的告冤之潮,也被生生改成了怨潮,那些死去的孩子们估计已经哭不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呵,当年的叛变者成了掌权者,想要改变历史再容易不过,毕竟这无相之地内再也没有挂鼓人的存在了,如今就连当初煊赫无比的长老殿都成了摆设,这么多年都不曾出过挂鼓人,这真相也就没了。”
简星道点了点头,然后又道:“那这么说,这即将到来的冤潮并不会对大家造成伤害?”
“冤魂告冥状,怎么会伤及无辜,真正伤及无辜的是这无妄海,而非冤潮,这无尽的海水不但阻隔了活人出去,也阻挡了冤魂进来,若说伤害,这无尽大海当中的那些冤魂受的伤害才是真的巨大无比。”
“冤潮本来没有,原本有的只是真正的海潮,那是当年判官大人留下来惩罚无相之地的叛变者的,叛变者越多,这潮越大,可是这其中毕竟有着太多无辜之人,为了减少海潮的威力,那些战死域外的冤魂为了保护亲人后代,这才年复一年,来此以魂化潮,减少海潮的威力。”
“减少威力还能够看看后人,顺便看看能否告冥状,可惜此地被封,除非掌匾使亲至,否则罪人的身份是摆脱不掉的,更遑论告冥状。”
“这地方是真正的被遗弃了……”
“生,苦无尽,死,冤无尽!这就是无相之地,如果真的无冤,无叛者,这无妄海只怕早就干了,当年老婆子也骂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才知道是我错了,这叛变者……太多!”
“多到,我已经懒得将这点烂事说个不停,人呐,死的太快了,我说不过来,而叛变者们也开始行动了,看着吧,今年冤潮一过,阴谱除名后,只怕这无相之地除了我这个活死人和阿福,全都是叛变者了,到了那个时候,这,也就真的成了无相之地了,无妄海……也永远干不了了~”
“而我,还能等到你……回来吗?”
一滴泪水从眼内滴落,定兴美不再说话。
242 他们,来了
受伤的小子总算坚持不住,自己乖乖留在了下面,看着那崖上的一人一狗发呆。
“想什么呢?”
端着一碗热水,递给对方,罗刚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老祖宗很可怜罢了。”
“可怜的人多了,所以才有咱们神修三脉行走世间啊。”
罗刚咧嘴笑道。
“你好像不是了吧~”
简星道轻描淡写的说道。
“呃……等到掌匾使大人到来,我就是了!”
“就我所知,卖掉祖匾这一条,你是没机会再入阴谱了,这在远古都属于重罪!”
“……”
罗刚被噎住了,是啊,这种事情在远古都属于重罪,从阴谱除名都算是轻的。
“不用那么沮丧,那件事情我听说了,不怪你~”
简星道看罗刚情绪不高,拍了拍罗刚的肩膀安慰道。
“你说话不管用,这种事情除非掌匾使大人亲自开口。”
罗刚愈加烦闷了,当年自己真是昏了头了,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对了,老祖宗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他情绪不是很高啊。”
这件事情大家都很好奇,只是一直没有好意思问罢了。
“老祖宗啊,只是说了一些没人愿意听,也没人愿意记的陈年旧事罢了~”
定兴美说的话,简星道记在了心里,却没打算说出来,就像老祖宗说的那样,这种事情说了太多次,已经厌烦了,再说下去意义已经不大了。
“告诉我呗~”
简星道摇了摇头。
“告诉我呗~”
罗刚锲而不舍。
简星道继续摇头。
“告诉我呗~”
继续摇头。
接下来,罗刚纠缠不休,简星道却没有要说的意思。
就这样到了下午,罗刚还在纠缠,简星道最终烦不胜烦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罗刚久久不语,不过第二天大家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压抑的气氛在整个角村的上空飘荡着,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而这个时候天上的红日只剩下了一丝红色。
大家再看向天空的时候,没了先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悲痛。
一直以为那是怨气所化,没想到居然是战死沙场祖先的尸体,这……
而每年当黑日完全出现的时候,无妄海中祖先的冤魂就会到来,告冥状或许有之,但更多的岂不是对亲人的思念?
大家一度以为是老祖宗庇佑了众人,却从来没想到过这种结果,可是……这可能吗?
这个消息不但在角村里传播着,甚至被人带到了外面,不过大家都不知道。
大家还沉浸在这件事情当中。
如果说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大家为何还在躲?
紧接着不少人回忆起了这些年的事情,怨潮似乎只是传说很恐怖,但是这些年貌似没有摧毁过什么。
那怨潮所过之处,的确没有对真正的神修造成过什么伤害。
如果说有,也不过是冻得感冒发烧之类的。
无妄海恐怖吗?
传说很恐怖,至于究竟怎么恐怖大家却不得而知。
这个夜晚无比难熬,在王国即将取消大家阴谱的时候突然得知这种事情,带来的震撼不是一般的大。
一边是战死沙场的祖先,一边是习惯了的生活,阴谱除名与否大家都可有可无,可是现在……
不少人犹豫了。
究竟是坚持走祖先的路子,还是做出改变,成为一名纯粹的仙修,这是一道无比艰难的选择题。
“我不管,我要当神修!”
罗刚是最先知道这件事情的,当年的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一个心病,为了证明自己,他就要往外冲,去往崖边陪在老祖宗身边,让那些战死沙场回归的祖先们看看自己的心。
“胡闹,你阴谱除名,如今不是神修,根本阻挡不了冤魂之力!”
罗永福唤住了孙子。
一夜无话,当第二天的清晨到来的时候,红日彻底消失不见,转化成为了一轮黑日。
不少人抬头看天,往日不曾细细观察,如今看来,这黑色的大日,似乎真的如同老祖宗所说,是那些战死沙场的祖先的尸首归来。
可是能够将大日遮蔽,这得多少尸体同归?
简星道再次回到了崖边,无妄海似乎变了,如果说之前还是纯粹的大浪滔天,那么现在则是变了,至于哪里变了,他还说不上来,只是似乎耳中传来了某种嘶吼,痛苦中夹杂着某种……期盼~
崖下的犹豫依旧在继续,少年人想要上来,却被年长者拦住了。
经历了祖祖辈辈的坚守,究竟还当不当神修,大家的心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坚定了,或许只有孩子们还在为祖先的荣光所骄傲罢了。
告冥状、送亡魂、许来生,说出来好听,可是人毕竟是要生活的,再说如今外界究竟如何,大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在这个节骨眼上,站队就很有必要了。
老祖宗定兴美似乎知道了,浑浊的双眼依旧望着远方,但是嘴里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你这是何苦呢~”
“我觉得这件事情大家应该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
“知道了,才好去选择以后的路啊~”
“以后的路?”听到这几个字,定兴美无声地笑了,笑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哪里还有什么前路,外面终究已经变天了,不然,为何这么多年掌匾使不曾到来,这个结局我早就已经料到了,可是我心中还有着期盼和那份执念罢了。”
“期盼和执念么……我也有!”
简星道咧嘴一笑。
“哦?你记起来了?”
“不曾完全记起,我只是记得了一些,比如自己的身份,还有……我的父母在等我回去!”
“你的身份?呵,无非一个神修罢了,记不记得,都不打紧,马上就不是了~”
定兴美苦涩道。
然后指着无妄海说道:“听到了吗?”
“什么?”
“……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
简星道一怔,紧接着就明白了定兴美所说,远处的天空如同下饺子一般,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掉向无妄海。
冤潮,来了!
而此刻崖下的孩子们,看着远处那些身影,瞪大了眼睛。
罗刚趁爷爷不注意,挣脱掉,跑向崖上。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孩子们的心是最直观,也是最容易被热血所激荡的,祖先的传闻一直是他们的荣耀,他们引以为豪,最先做出反应。
与此同时,王国的造册官以及长老殿的人也到了。
243 祖先也在
长老殿的人到的时候,犹豫的人群,除了少数,大部分的人都涌向了悬崖。
“干什么?打算造反呐?!”
长老殿的人基本都到了,怒视着角村的人群,没有任何的好脸色。
在这个时候,怨潮来临的时候,当年的事情居然再次被翻了出来,这让他们怎能不怒,事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只要将这最后一批人的祖匾收缴,那么就能重新打造凝聚三脉祖匾,这才是正事。
到了那个时候,三脉祖匾齐聚,这无相之地,就要改天换地了。
这件事情也是无意当中被发现的,三脉掌匾使,每一界都有,当年许是为无相之地留下最后一丝希望,所以当年的判官留下了这一丝变数。
发现这件事情之后,长老殿欣喜若狂,一旦凝聚出三脉祖匾,那么大家身上的桎梏就将不复存在,到了那个时候才是大家真正脱离神修的时候。
现在所谓的阴谱除名,没有任何的效力,长老殿如今没有一位真正的挂鼓人、送葬者、黄泉使,所以这些只能糊弄一下大家。
开始的是还胆战心惊的,以为不会有人相信,没想到慢慢发现,大家居然相信了。
究其原因,也是因为这些年死的人太多了,一代又一代的死去,秘密也被隐藏了。
最终通过这种方式,长老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可是在即将完成的节骨眼上,当年的秘辛再次爆了出来。
这样一来自己的大计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无相之地的桎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来了。
他们等不及了。
长老殿给大家的印象一直是板着脸,颐气指使的,所以大家都很害怕,几乎是对方一出现,就下意识的躲到了定兴美的周围。
而那些没有躲的,则明显是此地的叛变者,或是归入了叛变者的阵营。
“还敢躲?!”
有长老怒了。
“慢着,不用着急,等怨潮一至他们自然会下来。”
“那咱们呢?”
“无妨,这些年收集的东西,虽然还不及祖匾,但是也想去不远,保护咱们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好,就等着这帮家伙自己下来!”
大家都被吓傻了。
长老殿的全体长老都到了,这……
“这下子可是真的惨了~”
“日后可怎么办?”
“老祖宗?”
这个时候大家发现定兴美站了起来。
“听到了吗,那是你们祖先的声音~”
??
大家懵了。
虽然罗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可是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的观念,让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了怨潮的可怕。
而此刻,海平面上升腾起了大浪。
冤潮将至。
“这……”
海浪似乎都静止了,耳中传来的不再是浪声,而是战马的蹄声,嘶吼声以及金属交鸣的声音。
冤潮愈发近了。
当肉眼可辨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那是一道道人墙。
无数身着破甲的人,骑在各种巨兽上,向着这边在奔驰。
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怨潮,大家忘记了一切。
原来这就是冤潮。
不是什么大浪,而是祖先的英灵。
一道道人墙,来到海边,停住了。
凝望着悬崖上的人群,冰冷的面具下方,是一双双柔和的目光。
“轰隆隆”
远方的海浪升腾,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出来。
“怎么回事?”
有人问了出来。
“怨潮!”
定兴美说道。
“啊?”
怨潮?
怎么还会有怨潮,不是说……
“那才是真正的怨潮,这无妄海真正的化身,是当年被屠灭的修仙所化。”
定兴美再次爆出一桩秘辛。
大家再次赶到了震撼。
原来这才是怨潮,那么祖先的亡灵来此是为何?
“为了保护你们,他们再次降临,一年一次,宁愿尸首被大日所伤,也要来此守护你们,孩子们,这才是你们的祖先真正的身份!”
怨潮来了,冤潮也来了。
只是这段秘辛来的也晚了。
今日过后,这无相之地还能剩下多少真正的神修?
冲锋!
厮杀!
两方打在了一起。
似乎在重现当年的战场,又似乎在对亲人诉说着什么。
无妄海太大,大到这些年凝聚的冤魂太多,眼见神修阵营被不断蚕食,在场众人都流下了泪水。
原来这就是当年自己的祖宗,原来这就是他们。
仙修为长生,屠戮人间。
人间有神修,三脉相阻!
即便是死后,也在继续这场战争。
“为何这些仙修不入地狱,年年屠戮祖先?”
“对啊,为何?”
“那是因为界门已关,这个世上再无神界,当年的神修都被赶至了阴阳境上,再无出头之日!”
长老殿的人在下方喊道。
界门已关?
大家被这个结果惊住了。
“所以,你们还是乖乖下来,不然等怨潮真正来临,你们想活都活不下来!”
“脱离神籍,入仙籍,才是正道,你们难道还在执迷不悟吗?”
长老殿的人继续喊话。
“老祖宗,他们说的是真的?”
“大部分都是真的~”
定兴美没有隐瞒。
“那,我们该何去何从?”
“我也不知道,这个还是问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