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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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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记者已经赶到医院,又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到了我的身边。

一个凭空得到三十亿资产的平民女。

一个刚刚失手刺了病友一刀的凭空得到三十亿资产的平民女。

这是个抢新闻的年代。

而这一切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病友没事了,我心里头那块大石头落下了,可这凭空而来的三十亿砸得我已经没有任何真实的感觉了。

第一次被钱砸到,是十五万奖金,那个数目刺激得我肾上腺素集聚分泌。那一次是绝对的兴奋,兴奋得差点没有上窜下跳,也因着那阵子接连的霉运,我几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喜极而泣的感觉。而第二次被钱砸到,那个砸了我的数字一下子跳到了五十万。可是我的店被烧了,于是面对那个数字,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谁想到短短不多久,我再一次被钱砸中,这一次,数字直接大跃进到三十亿。

即使是天塌下来都比这消息真实的事实。

而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听到这个数字后的感觉。光三后面那一串零就够我数上老半天,这么一大笔对我来说简直天文数字般的财富,被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死前一句话,就那么莫名其妙到了我的手里。

而当时我唯一的反应是——这是真的吗?这会在我未来的日子里给我带来些什么?

太大的幸运,有时候你感觉不到那是种幸运,取而代之的是种惶恐,一种不知所措的惶恐。

我感到惶恐,一种从后脑勺直到脊椎骨森冷冷一阵的感觉,在乍然得到这条爆炸新闻般消息的瞬间。而我很快也就知道,在那瞬间我所感觉到的惶恐,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在隔天早上,我在晨报上看到了关于我的那条新闻。足足占了报纸半个版面一条新闻,上头那条巨大的标题看得几乎让我吐血:亿万财富继承者宝珠,刀捅同院小病友。

我当时脑子腾的一下就热了。

我靠!这叫什么事?!这就是我昨天对那些看上去热情无比、对我表现出无比同情和关心的记者们所说的东西吗??整个儿都彻底变了个质了!

不过细看内容,却倒也属实。把我如何不小心失手用刀伤着了那个女孩子的事都写明白了,而那点内容几乎就是一笔就带过的东西,偏被扣上这么个让人悚然的标题,并且这名不符实的东西所占的篇幅,硬是比内容大上三分之一。

一时间我的病房快成动物园了。虽然门被锁着,外头被护工门拦着,仍有不少的人影在我门外晃动,有看热闹的,也有想抢点新闻或者照片的记者。阳台外就更别谈了,我不得不换了张床,以防止有人会砸破了窗从外头闯进来。

乱,这是当时唯一充斥在我脑子里的感觉。

很快除了那些记者和看热闹的,又一批不速之客来到了我的病房,而这些人是不得不放进来的,他们是那个莫名送了我这偌大一笔财富的男人的律师团、理财人、顾问,以及新东集团各色高层。

清一色的西装革履,清一色咄咄逼人的表情。有那么一瞬我几乎以为他们是过来强迫我拒绝那条遗嘱的,而事实上,他们只是在用最快的手续办妥了遗产转交手续之后,又用更快的速度为我指定了我的律师,经济人,理财人,顾问,还有很多很多我说不上名来的等等人。

他们就像安排着自己家小孩似的安排着我的一切。

这是种相当奇怪的感觉。他们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安排我的事情?他们有什么权利来自作主张地安排我的事情??没有,可问题就在这里,明知道他们无权对我进行任何的干涉,偏偏在他们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中,我始终找不出一点抗拒的力量。甚至连请他们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在看着他们自顾着交流,然后时不时做出一些与我有关,但完全漠视我同意与否的决定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那遗嘱里的继承人是我,而这些人依照遗嘱的安排,应该说都成了我的雇员,可他们的打扮他们的谈吐,硬是让我有种强烈的被压制感。好象突然间我就多了一群管理者了,而我在这些管理者高贵的仪表和身份前卑微地抬不起头。

就在我云里雾里地随着他们木偶般摆布的当口,医生来了,带着种凝重的表情。

和那些人耳语一阵请他们从这里离开,他关上病房的门,然后转过身,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打开,送到我的面前:“按理,我们不应该第一时间对你说,可是我们在你这边找不到一个至亲的人,所以,还是知会你一声吧,不过你听了以后也不要太有情绪,很多人都碰到过你这样的情况,但最后结果是没事,所以你也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听着他这一番话,我不知道当时自己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自己的嘴角一定很僵硬,在看清楚他手里那张纸头颜色的时候。

那是已经快被我忘记得一干二净的我的血样报告。从验完后,一次又一次地问他们这张报告出来了没有,而他们始终回答,没那么快。还没有。

而这会儿它突然出现了,捏在医生的手中,他的话和脸上的表情让我的心脏猛地一激灵。

“宝珠,”手指不由自主变得冰冷,我盯着他手里这张纸,然后听见他继续道:“你的血样报告出来了,我想你还需要在医院继续逗留更多一段时间。”

谈完话,一声不吭看着医生从我病房离开,之后直到夜幕降临,没再有人进来过。

事实上我也不确定那段时间到底有没有人来过,因为整段时间脑子始终处在一种真空的状态,空白得听不到一点声音,也看不见除了眼前那一大片墙壁之外其它任何东西的存在。

我甚至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那种极度恶劣的感觉,那种让浑身冷得直发恶心的感觉。

医生说血样报告其实在我验完血的第三天就出来了,之所以直到现在才正式拿来给我,因为当时在我血液里发现的问题,对于我对于医院本身,都是相当严重的。为慎重起见他们又做了几次更细致的化验,直到确凿它的准确性,才拿来当面告诉我这个消息。

他说我血液黏度偏高,进一步检测得出来的结果,无论红细胞压积,全血高切粘度,纤维蛋白原定,还是血沉,都高出正常人比例很多。

换言之,我得了癌症。

被三十亿砸到头不到一天,我被医院宣判了死刑。一个恐怕是我这辈子所能撞上的最大的财运,一个,是我这辈子所能承受的最大的厄运。

冰火两重天,有没有谁的经历能比我更贴近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

当天晚上我睡得很早,关灯的时候门外还在排队打饭。很热闹的声音,说说笑笑,都是平时听得耳熟的东西。

“最近脸色好看多了。”

“什么时候拆线啊,还有没几天要出院了吧。”

“今天胃口不错。”

“1723,脚还疼不疼?”

“哎呀,到底是小姑娘,恢复得真快啊……”

一句又一句,隔着门清晰地传进来,那些平时也经常加入的谈话,这会儿听上去两个世界似的陌生和遥远。我捂在被子里,手和脚都蜷着,可还是觉得一个劲的发冷。于是把头闷在被子里,想不去听那些声音,想不去因为那些声音而响起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想快点睡着,然后第二天睁开眼,发觉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什么店烧了,什么三十亿,什么全血高切粘度过高,什么癌变……

可越是这么想,越是睡不着觉。

那滋味火烧火燎似的难受。

随着外面声音逐渐散去,四周再次被医院特有的寂静所覆盖。

身上的冷却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反而更重了些,冷得脚底心发疼。于是心里头那股难以名状的恶劣感更强了,随着那股冷一点一点挤压着我的心脏,而医生那些话车轮似的在我脑子里不停旋转着,无论我怎么抗拒,一遍又一遍强迫我回忆着它,咀嚼着它,吞噬着它,又转化成一种更加凌厉的冷,毫不客气地穿透我身上厚厚的被子,一次又一次在我心脏和四肢间划过。

突然觉得一阵无法忍受的窒息。

忍不住从被子里探出头在外面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抬眼朝边上看了一眼,就看到见边上那张床有道身影横躺着。

瘦瘦长长的身体,散散长长的头发。

意识到我的目光,她侧头转向我,那双眼在夜色里几乎模糊成一团,黑漆漆,只有两道深深的眶在眼窝里凹陷着,一眼望不见底的深。

一时间的心跳加快,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我撸了撸肩膀上的被子闭上眼。

这个几乎每晚熄灯都能看到的身影,我已经见惯不怪。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脸有点冷。

不知道哪里来的冷风一丝丝吹在我的脸上,很细,但冰得让鼻子尖微微发麻。

我忍不住再次睁开眼。

然后感到自己心脏收了一下。

头顶一双眼睛漆黑成一团压在我正上方,在我盯着她看的同时目不转睛看着我,嘴唇微微蠕动,像是在说什么,可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我想是不是自己又厣住了。试着动了下肩膀,很快发觉身体不听使唤,想发出点声音,可是刚张开嘴,突然感觉到自己喉咙口冰冷冷一凉,然后一紧。

这感觉和中了十五万后的第二天早上做的那场梦感觉很像,可这会儿似乎更真实一些,因为我可以听到我呼吸的声音,还有隔壁病房低低的说笑声。我再次尝试动了动手指,但手指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了,只感觉脖子上那种冰冷的感觉越来越紧,我开始用力挣扎起来,极力地试图通过喉咙发出点声音,可除了剧烈的喘息声,什么都发不出来。

头顶那身影慢慢升高了,在我用力挣扎的时候那张苍白的脸整个儿朝下俯着,静静对着我的脸,身体悬在床头,两只手垂在我脸两边,一动不动看着我。

就在这时我感到脚下冰冷冷毛乎乎的好象有什么东西在动。

用尽所有的力气让自己的头稍微抬起一点,我匆匆朝脚板前看了一眼,就看到脚跟处的被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着,随着那种毛糙感觉的游移一上一下起伏,慢慢一团漆黑色的东西从我两只脚中间钻了出来,而我的神经在那一瞬间猛地崩裂。

那是颗头颅,从被子里滚落出来的同时在我脚跟前打了个转,一骨碌转向我,是一张不知被什么东西用力碾过后残缺了一半的脸。另半张脸以一种奇怪的样子朝那块被碾的部分凹陷着,靠近鼻梁部分一只眼球直愣愣对着我的方向,一动不动,就像我头顶那双和夜色模糊成一团的眼睛。

我条件反射地一蹬脚。

很用力,把我盖在身上的被子都给蹬开了,一股冷风瞬间包住了我的身子。

冷得一个激灵,再朝下看,那颗头颅不见了,我刚想趁势伸手去拉脖子上紧紧缠绕着的那样东西,冷不防一只手从床边直拍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然后是两只,三只,四只……

越来越多的手,我看得一时忘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等我从这一刹那的僵直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被无数只苍白的手压制住了,那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手,一只只横在我的床上,手腕以上部分一片空洞,什么都没有。

脖子被勒得透不过起来,而这当口,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以前也不是没被鬼压过床,但没有一次像今晚这样的,这已经不是精神上的袭击了,这些从这医院地下一层而来的东西,以往只是远远安静地在某个角落,或者更近一些的地方一动不动地朝我看,今天直接近我的身了!这是怎么回事?!

姥姥给我的珠子对此怎么会没有一点点反应?!

很多的问题,可是根本来不及在脑子里好好整理,只觉得太阳穴两边鼓得快裂开了,我的脖子被那个冰冷的东西紧缠着,一点点收紧,又以一种明显可以感觉的速度在一点一点往上提。几乎感觉自己的头要被从脖子上拉下来了,可我所能做的只有用力张着嘴,僵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突然脖子猛地一松,在我眼睛已经开始朝上翻的时候。

一大口空气蓦地灌进喉咙里,呛得我一阵猛咳,这同时身体一下子自由了,我整个人被这阵咳嗽震翻到了床底下。

一时眼泪鼻涕呛得我眼前一团模糊,匆忙间用手把眼睛擦干净了,一抬眼就看到床底下一团漆黑的东西朝我这里倏地袭了过来,只觉得半边身体冷不丁地一寒,条件反射地低下头,那股寒气消失了,而床底下亦是空空荡荡,连床单都没有飘动一下。

我下意识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原本蠕动得蛇一般那些一条条盘横在我床上的手不见了,像是从来它们就没有真正出现过,只有我那条被子扭曲着,被我的动作拱成一团,一边朝下垂着,有气无力斜搭在床铺边缘。

沿着床再往上看,我的身体不由自主震了一下。

那个悬在我床头的女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勒住了,手和脚反扭在身后,头以一种别扭的方式朝天仰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扯住了她那把凌乱的长发。她就以这样的姿势在我床头上死命扭动着,嘴开合得很厉害,可是嘴里依旧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突然她的身体触电般一震,两眼朝下一翻死死盯住我,伸长了脖子朝我方向猛地一倾。

我一呆。

没反应过来,她的头再一次朝上翻了起来,脖子被迫绷得很紧,隐隐上下波动着,似乎里头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透过脖子上那层皮朝外破出。

片刻咯的一声轻响,她的脖子裂了。延着下颚到胸口一直线破出道笔直的口子,一只手从那道口子里慢慢伸了出来,修长的指尖带出一股漆黑色的雾气般的东西,然后掌心朝上轻轻扣住那女人极力挣扎着的下巴,朝边上一拧。

那瞬间我似乎听到空气里一声尖锐的嘶叫。

很轻,也很远,但让人不由自主全身一凌。只觉得耳膜微微颤了一下,在那声嘶叫声过后,我看到那女人一直挣扎着的身影不动了,从身上那道笔直的伤口开始,越来越多的黑雾由里面喷涌而出,慢慢的那身体在这些急速而出的雾气里融化了。事实上我也不确定该用怎样一种说法去形容她当时消逝时的模样。就像融化了似的,她身体那种一点一点黏液似的从半空流淌下来,又在碰到地面的一刹那雾气般嘶的声消散的感觉。

黑雾散去,床头站着道身影。

高高瘦瘦的个子,银色长发在窗外灯光的照射下隐隐流动着淡金色的光,他低头揉着自己的指关节,细心而闲雅的样子。直到片刻后意识到我的视线,抬眼扫向我,对着我微微一笑:“你让我失望了,神主大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回到床上。没有接他的腔,因为没听懂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打算在这里继续留多久。”不以为意,他又问。身影一转已来到我的面前。

我朝后靠了一点。

铘的身上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很香,像庙里那种被香熏久了而自带的那种气息。挺好闻的味道,可是当它和刚才那种消散在空气里的黑雾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时候,那是种让人觉得莫名抗拒和森冷的感觉。

正如他眼睛里流动着的光泽。

没等到我的回答,他那一双暗紫色的眸子始终注释着我的眼睛。磷火似的焚人。于是我不得不摇摇头:“不知道,可能还需要更多时间。”

他挑眉:“你还有十五天,我的神主大人。”

这句话刚一出口,我原本已经低下的头再次抬起,看了看他。

似乎这是第一次,我能这样直接地对着他的眼睛看。

以前从不敢,即使是在他没有任何知觉的时候。始终认为铘的眼睛很漂亮,但也很可怕,因为这种诡异而稀有的色彩,所以和他说话从来避免接触他的眼睛。

而这次我久久地和他对视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据说人的心理压力承受到一定的极限,人的胆子就会变得无限。我不知道我目前的状况算不算是这样。但我知道一点,他刚才那句话说得低而温和,可是突然间把我之前压在心里头那些极度恶劣的感觉又引燃了,像一团火,漫不经心落到一丛撒了油的干柴,于是轰然一声迅速燃烧开来。

半晌,我朝他点点头:“不如现在就把我吞噬了吧,铘。”

他的目光微微一闪:“为什么。”

“十五天里我绝对找不到驾驭你的方式。”

“这个,十五天以后麒麟自会判断。”

“那么至少可以把狐狸的下落告诉我吧。”

“狐狸?”似乎我这句话让他有点惊讶,眼里稍纵即逝一丝让人费解的光,他依旧看着我的眼睛,微微欠下身子:“狐狸的下落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语塞,半晌挤出一句话:“他还欠我半年的房租。”

他不语。

片刻转身离开我身边,推门走出阳台。我随即站起身跟了出去:“可以吗。”

他没回答。

阳台上很安静,除了灯光和风声,什么都没有。他背对着我靠在围栏上,看着外头那片被云层垒得厚重的天,片刻,忽然开口:“你在乎他?”

我愣了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没等我回答,又继续道:“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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