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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都能拿出来的,我们断无查不出的道理!”周振英越说越是振奋,几乎都要站起身来吩咐手下人去查了。
“其实在来此之前,在下已让人去细查盐这一块了,所以两位只须再把人手派去查漕运衙门和铁这一块便可。”杨震这才把自己之前的布置给道了出来。
“哦?原来杨大人早就瞧出问题关键来了。”两人既感吃惊,又有些佩服地看向杨震,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在下这么做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既然答应了洛小姐要尽全力营救洛帮主,那我自当言而有信。”面对两人的激赏,杨震倒是显得很是淡然。
此刻,他心中对洛成章已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知道这位江湖大豪远不像之前表露出来的那么磊落,能在此事上尽力相助,与之交好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大有裨益之事,并不单单只为了那个心仪的人儿。
杭州城某个略显僻静的宅院中,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正拿着一枚白色的围棋子慢慢敲击着棋盘。盘上黑白两军已搅成一团,每一子落下,都将使战局发生巨大的变化。
在长时间的思考之后,青年才把棋子放到某个位置上。这时,他才开口道:“怎么样,事情可还顺利吗?”
一个灰衣老者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盯着棋盘,直到他发问,才道:“一切都很顺利。洛成章确实如公子所料,是想以身为饵把我们给诱出来。但我们早有准备,只会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要的可不光是几把米而已。”青年很是不屑地皱了下眉头:“我要的是他的全部!他一向都不把我放在眼中,这回我就让他知道,这漕帮究竟是谁的天下!”
“当然是公子的天下了。”老者忙恭敬地回应了一句。随后,又有些担忧道:“可公子一直不对彭顺他们动手却是为何?其实以老奴愚见,只要把他们给铲除了,那洛成章就是想翻身都翻不过来了。”
青年嘿地一笑:“你会下棋吗?下棋就得有来有回,要是只我一人出手,他洛成章连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无趣?所以我就给他这个机会,还卖几个破绽给他,就看他怎么和我玩!这次,我要他洛成章输得心服口服。”说完这些话,他又把一颗黑子放在枰上,整个战局居然又是一变。
老者无奈一笑,只好低声答应后,缓步退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浮出水面
既然漕帮对此早有准备,也有他们应对的策略,在把自己的意见道出后,杨震在洛成章入狱一事上自然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不过他既然答应过洛悦颍一定要尽全力营救洛成章,他却还需在杭州静等结果,直待后者安然出来。
之后两日,已无事可干的杨震只好耐下心来,在早定好的客栈中等着青龙堂和漕帮的消息。终于,还是青龙堂对盐业一道更为熟悉,在第三日就有了一个确切的消息。
给杨震带来消息的,居然还是段敖本人。看着他因为急匆匆赶来而满头大汗的模样,杨震还颇觉过意不去,忙为他斟了一大碗凉茶,在对方一气灌下后,才道:“怎么样,可是查到那些所谓私盐的确切来历了吗?”
段敖呼出一口热气,又用手抹去嘴边的水渍后,才开口道:“杨兄弟你果然有一套,这种事情居然也被你给看透了。不错,那些使官府将洛成章逮捕入狱的所谓私盐的来历确实很正,都是官盐,是吕家盐行的货物。”
“你所言确实吗?”虽然觉得这样怀疑对方很没有礼貌,但毕竟事关重大,杨震不得不多问一句。
对此,段敖倒也不以为忤,郑重点头后又笑道:“放心,这事错不了。我已通过两个方面打探到了同样的结果。”
“哦,却是哪两个方面?”杨震顿时来了兴趣。
对于这种表现自己功劳的事情,就算杨震不追问,段敖也会自己说出来的:“一面我让手下弟兄刻意关注了吕家盐行最近的生意往来,发现他们明显售量减少了。有时,就是有生意上门来,他们也会给出种种借口推掉一些不小的买卖。虽说盐业向来赚得多,却也少有这么不把生意当回事的。我们青龙堂也曾试过与他们做生意,结果也是一般。
“另一面,我在知道此事后,就寻摸着他们可能是库存不够了。于是便暗中叫人盯着吕家盐行的几大掌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说到后面他还卖起了关子。
杨震倒算配合,忙问道:“发现了什么?”一副很是急切想知道答案的模样。
“那几个大掌柜的居然去和城里的一些私盐贩子商量,要从他们手里采购一批食盐。嘿,一个卖官盐的居然想着从私盐贩子手里买盐,真是千古奇闻哪。”段敖说着啧啧赞叹,显得很是意外。
杨震却是双眼一亮,知道事情应该没错了。先不说这些大盐商从官府拿盐引再去盐场拿盐的价格要比从私盐贩子手里取盐低得多,没有人会舍低就高。光是一旦被人发现他们竟敢做这等事,官府必然问罪,轻则剥夺售盐权限,重则抄家充军的大风险,不是逼到没了法子,他们也不会干。
显然,吕家如今因为拿出那万斤食盐陷害洛成章手中已无盐可售了。而作为官认的盐商,他们又必须卖盐给百姓,这才逼着他们铤而走险,向私盐贩子买盐救急。
“看来就是吕家不会有错了,这回真是要多谢段兄出手相助了!”杨震忙脸带微笑,朝着段敖连连拱手谢道。
段敖忙回了一礼,又呵呵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既然答应了帮你,自然不能食言。不过你要是想抓他们的把柄还是快些为好,现在一些浙江地界的私盐贩子已都知道了吕家要购私盐的消息,不少人已准备把盐运来了。若迟些日子,他们把窟窿一堵上,再想指认可就不好办了。”
这确是实话。一旦私盐贩子们知道有人花大价钱大量收购食盐,他们必然会如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来。毕竟卖私盐可是提着脑袋的勾当,但贩售的数量却并不大。若是能一下把手上囤积的私盐都给处理了,他们自然是乐意之至的,就是离杭州有些路程,也必然会想方设法把盐运来。
“这个小弟自然省得,他绝对来不及补上这万斤盐的漏洞!”杨震显得很有信心地道:“一旦事成,小弟必不会贪功,必会将段兄和青龙堂兄弟们的辛苦如实转告洛帮主。”
“那我就静候兄弟你的佳音了。”段敖做这么多,说这么多为的就是这一句表示,顿时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几分。一旦青龙堂真能与漕帮有了这笔人情债,今后他们就背靠大树好乘凉,在杭州,甚至是整个浙江道上的腰杆就硬多了。
“吕家……”在听完杨震的讲述后,彭顺皱眉想了一会儿,才与周振英同时点头:“果然是他们。”
“哦,这话怎么讲?”杨震好奇道。
“我们已从漕运衙门那边查到了一些线索。当日他们所以会突然检查我们的船只,就是受其中一个叫李三清的官员唆使。而这个叫李三清的,就是吕家的女婿!”彭顺哼声道:“这下一切都理顺了,这一切都是吕家在从中作梗,他们还真是下得起本钱哪,一万斤盐就这么丢出来了。”
周振英却是一声叹道:“原来真相就在咱们眼前,可叹我们竟还想着用什么引蛇出洞的法子。”
“嗯?怎么,知道了吕家,两位已猜到帮中是谁在暗算洛帮主了吗?”
两人对视之后,才由周振英道:“吕家所以能有今日局面,就是因为得了我漕帮之助。而那吕大远,更是与我帮中的供奉叶添龙关系匪浅。”吕大远,就是吕家家主了。
“叶添龙?”杨震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就想到了浙江巡抚叶添祖,若两人真有什么关联,这事情可不好办了。
彭顺看出了他的顾虑忙道:“放心,叶添龙与巡抚大人只是姓名相近而已,并无任何关系。而且他已年近七旬,更不可能是巡抚大人的同辈之人了。”
“那就好。”杨震笑道。
但那两人此刻却根本笑不出来:“事情可不妙哪。若真与叶添龙有所关联,那这次之事可就麻烦了。”
“怎么,他一个帮中供奉就这么难缠吗?”杨震不禁奇道。他虽然对漕帮的架构不甚了解,但却也有些常识,所谓供奉和后世的荣誉会长,荣誉董事相类似,基本就是个名头上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实权。怎么这两人听说此人竟变得如此紧张了?
但随即,杨震又想到了一层,既然这个供奉敢掺合到这等大事中来,势必不会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完全无权无势,不然他也没有这胆子和本事了。
“那叶添龙虽然武艺了得,却还不是太大的威胁。但是他所代表的那个人,却不简单了。也不知这事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真由那人授意的。”周振英说着更是有些不安地站起身来,在堂中走动起来。
杨震依然有些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忍不住道:“说了这半天,两位就别卖关子了。那个叶添龙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人,竟让你们也如此不安?”
“他所代表的,正是我漕帮帮主,严——环!”最后两字,几乎是从周振英的口中一字一字崩出来的。
而听到这个答案后,杨震也是面色急变:“什么?”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是说贵帮帮主设下了这个阴谋来针对洛帮主?”
“恐怕这就是事实了。”彭顺阴沉着一张脸道:“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前两日,帮主便说有人夜间进了大牢,想问他要回水令,这时我就该想到这人是严帮主!因为漕帮上下除了他,没人会对这令牌感兴趣。可我心里却刻意在回避这一事实……”他依旧按着一向的习惯称洛成章为帮主,而把严环称为严帮主。
杨震这是第二次听人提起回水令,看来这确实是漕帮极其重要的一件信物了。不过此刻他的重点还不在回水令上,而是另一件事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贵帮严帮主会对洛帮主下手?他二人是有什么仇怨吗?”
彭顺还想遮掩一下帮中问题,那边周振英已忍不住说出了事实:“还不是帮中权力分配给闹的。老帮主去世时,觉着严帮主年轻且资历不够,会压不住下面那些兄弟,便把许多帮中大权都交到了洛帮主的手上。
“而我漕帮这几年在洛帮主的领导下确也蒸蒸日上,倒是有不少人开始不把年轻的严帮主当回事了。其实洛帮主曾明确表态,等过些日子,自然会把所有大权都交出去。可未曾料到,严帮主竟如此沉不住气,这就要出手来抢了。”
杨震苦笑,若是站在中立立场,他并不觉得严环这么做有错。无论是谁,在面对这么个功高盖主的副手时,也会感到不安的,何况大权还在洛成章手里。
不过既然现在他是与洛成章同一阵线的,对此事的态度自然要有所不同了。在沉默了一阵后,杨震问出了一句让其他二人一时难以回答的问题:“既然如此,两位决定怎么应对眼前这个敌人呢?”在说到敌人这个词时,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击(上)
别说是彭顺和周振英了,就是洛成章,当被人问到这个问题时,也会陷入迷惘,一时难作回答。
巡抚衙门大牢之中,洛成章在听到事实真相后,却并无太大的惊讶,只是略皱了下眉头:“竟是严环在算计于我吗?”语气也很是平淡,似乎早料到了是这么个结果。
其实,在洛成章在那日夜间听到不速之客向他讨要回水令时,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判断。只是出于某种心思,他却一直在回避着这个推断,似乎只要不去想,事情就不会成真一般。
可现在,当有人将这个消息送到他面前时,他依然得面对这个问题,而且还得做出抉择,当他的敌人变成帮主严环时,他该如何应对!
“彭顺他们是什么看法?”在长时间的沉默后,洛成章终于艰难地开口,但却不是给出决定,反而是个问题。
牢房外的那名狱卒打扮的人小声道:“彭老板他们以为,无论如何都得先保证帮主你的安全,并尽快将你从牢中救出去。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就得听从帮主你的意思了。”
“把我救出去吗?也就是说,他们已打算要对吕家下手了?”闻弦歌而知雅意,对于这些自己的部下会怎么做,洛成章还是很清楚的。他更清楚,一旦对吕家下手,他们与严环一边的争斗就无可避免。
这个认识,让洛成章的面色一黯。他实在不想与严环为敌,不光因为对方是漕帮帮主,更因为严环的父亲,漕帮的前任帮主严崇明。
洛成章记得很清楚,是严崇明把他从漕帮最底层的帮众中拔擢出来,悉心教导。不但教了他一身不俗的武艺,还教他读书识字,让他明白为人处世的道理,从而造就了现在的洛成章。可以说,要是没有严崇明的栽培,这世上就不可能有洛成章这个人。
洛成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这些年来一直为漕帮兢兢业业地办事,每一件交代下来的任务他都会全力以赴。正因这个态度,再加上他本身就能力出众,所以在经过一些年的打拼后,他坐上了漕帮副帮主的高位,并深得严崇明的信任。
可谁能想到,这种信任最终却演变成了洛成章与严崇明之子决裂的根源。正因为对洛成章的信任,在临死之前,不放心儿子严环能管好漕帮的严崇明把代表帮会大权的回水令交给了他保管。而现在,严环却想以阴谋夺回回水令,夺回本就该属于他这个做帮主的漕帮大权。
洛成章确实不想与严环反目,但他更不想自己以及自己多年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其实到了这一步,就是他手下那些人,也不可能因为所谓的忠心而不作出反击的,对吕家的出手就是明证。
洛成章很清楚,即便自己这回甘心交出一切,彭顺他们也不会照做。这正是像他这样手握权力之人的悲哀,一旦手下有许多人以你马首是瞻,那你的决定就不光光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你能影响他们,而他们也会反过来影响到你。
“还是无可避免吗?”在心里最后问了自己一句,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后,洛成章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已变得很是坚毅:“那就先打掉吕家,把我身上的罪名洗脱后再论其他吧。”
“是!”牢外那人赶紧应道,脸上明显露出了松了口气的神情。
直到那人离开,洛成章才慢慢坐倒,口中喃喃地念道:“帮主,对不起了,这回我或许真要做一些你在天之灵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其实没等洛成章点头,彭顺他们对吕家的攻击就已开始了。当然,在大明的天下,这攻击指的并非武力,而是通过其他途径打击吕家盐行。
就在短短一日工夫,杭州城里已流言满天飞了。有说吕家盐行的盐早已被他们运去了他处贩卖,所以现在他们店中已无村盐,这才不肯正常出售的;也有说吕家竟与许多私盐贩子勾结,想把质量更差的私盐以官盐的价格卖给杭州百姓的;还有一个说法是,吕家还在想法说服城中另外四家盐行也与他家一般,屯盐居奇,待到城里闹起盐荒后再高价出售。
各种不利于吕家盐行的小道消息被人不断散播,而且还不断进行改造,变得更加耸人听闻。虽然对明白人来说,这最后一条根本就站不住脚,杭州可还有各个官府呢,岂能容吕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可百姓们却偏偏最容易相信这样的传闻,越是离奇,越是不可能,他们却越是相信。
而更奇怪的是官府在此事上的态度。面对这种很可能引起恐慌的传闻,官府居然没有打击的意思,居然就不闻不问地任由事情不断发酵,直到不少百姓因为心中惶恐而聚集在一起,围上了吕家盐行的铺子和他家的宅子。
吕家盐铺门前这段时间一直都排着几十号人的队伍,他们往往只卖盐给前面的十多人,之后就已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当今日他们再次用这个法子想拖延过去时,早已被各种传言闹得人心惶惶的百姓们终于忍不住了。
“吕家这些商人分明是想让我们没盐吃,然后好把盐高价卖给我们!我们若再不反抗,就只能做一只待宰羔羊了!”随着其中某一人的一声口号似的呐喊,本来秩序井然的买盐队伍顿时炸开了锅,几十人奋力冲向了店铺。
吕家盐铺的伙计见状赶紧想要关门阻拦。可他们的动作如何快得过早已红了眼的百姓?门板才刚被他们举起,好几双手已经扯住了他们的身子,将他们直接从铺子里扯了出来,随后几只愤怒的拳头砸在了他们身上,把他们打倒在地。百姓们则冲进了铺子,大肆搜检起来。
结果,这个曾经日卖食盐数百斤的大盐铺,此刻居然只被搜出来不到一斤的盐。这一下,就更坐实了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