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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津义久道:“我们追着他们到坊津附近时,海面根本没船!今天早上才又突然出现,可那些船只也是时隐时现,零零散散的,虽然放炮,却只是空响,没见动静。”
岛津贵久更是纳罕,道:“情况如此古怪,莫非其中有诈?”就在这时,萨摩半岛东南端的哨岗忽然传来警讯,说有规模甚大、来历不明的舰队冲进了鹿儿岛湾!
岛津贵久听到消息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大叫一声:“中计!”
新纳忠元叫道:“怎么?”
岛津义久叫道:“他们这是声东击西!东门庆在坊津纠缠了这么久,其实志不在坊津,而只是要将我们引出来,他们好去偷袭鹿儿岛!”
众**惊,岛津贵久马上传令,命后军变前军,前军变后军,以岛津义久与新纳忠元为先锋,火速回援伊集院诸城!又派遣使者去通知本田薰亲和镰田政年,让他们不要再管那些北九州败军,当前要务乃是守住鹿儿岛诸城——那里才是萨摩的根本!
岛津义久与新纳忠元虽然才厮杀了一天一夜,但两人年轻力壮,精力充沛,得令便行,各引五百精锐,杀回鹿儿岛。
两个年轻人只顾回援,没想太多,岛津贵久却已是心肺如焚,忽然想起一事,大叫:“糟!”赶紧派人要将通知本田薰亲与镰田政年的使者找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岛津贵久与本田薰亲离得本来就近,这次派去报信的使者又走得飞快,不片刻就已冲入本田阵中,岛津贵久再派去的使者望见,无奈回报。
岛津贵久为何要召回使者?原来岛津贵久与乃父出身于萨摩岛津家旁支,是靠着智谋与武力才吞并了本家,扫平萨摩其它反对势力,但因统一萨摩未久,在区内的统治尚未稳固,这次北九州豪族与大明海商联袂来犯,岛津贵久以此激发区内同仇敌忾的心理,才使得南九州众豪族一致对外,并得到西线的肝付家、伊东家承诺不趁火打劫。当岛津贵久尚能掌控战局时,家族内外反对他的声音便都被压制住了,但如果战局脱离岛津贵久的掌控,不但肝付家、伊东家可能改变主意,就是内部如伊集院、本田薰亲等也都有可能会动摇!所以将鹿儿岛大本营可能已经被夺取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本田薰亲等未必是件好事!
岛津贵久暗暗叫苦,心道:“没办法了!只好先守住了伊集院诸城!立稳了脚跟,才能确保他们不反!”当下也催兵马急行。走出没多久,果然又接到鹿儿岛方向传来的求救文书!
他们是远来之军,南下时一路虽走得求稳不求急,此刻北归回援,却恨不得插上翅膀!这一来却犯了兵家大忌!全速急行之中,虽只半日,十停人中便有两停掉队!走在最前面的先锋部队眼见再翻过两个山头就能望见伊集院一宇治城,却闻炮声轰隆隆传来,岛津义久对新纳忠元道:“炮声响得厉害!想必还在攻城!咱们得赶紧冲过去,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一定能击败敌军!”新纳忠元深以为然。这时他们手下只有不到八百人,但全部都是岛津家的精锐,岛津义久举刀叫道:“敌人犯我家乡!请各位借我力量,赶走入侵之敌!”
众武士齐声应命,虽然长途跋涉之后却精神大振,随着岛津义久、新纳忠元猛冲狂奔,要来救主城之围。群倭正雄赳赳、气昂昂,不妨枪声忽响,这回却不是在伊集院一宇治城那边响起,而是在身边响起,在耳边爆裂!铅子呼啸而来,弓箭夹风而至!岛津义久与新纳忠元大惊之下齐齐失措,群倭惊呼道:“有埋伏!有埋伏!”
原来东门庆登陆之后,率众围攻伊集院一宇治理城,城内虽只有数百人,但在伊集院忠朗的严密防守之下,东门庆一时之间也无法得逞,他因从一个俘虏处听说岛津贵久确实已率领大军出城南下,便改猛攻为围困,调李荣久部、卡瓦拉部、布拉帕部与龙造寺部堵在岛津贵久回援的路上埋伏,结果他们埋伏下未久,便见岛津义久与新纳忠元没头苍蝇般冲了过来。
东门庆下令让安德鲁继续在伊集院一宇治城外放炮,造成大军尚在城外猛攻的假象,果然援军听到炮声,跑得更急,一个不防,尽数落入了东门庆的陷阱当中!
在一定的距离内以火枪对步卒杀伤力本来就大,何况是伏击!但听四周砰砰砰砰砰两百支火枪同时响起,第一轮射击中就有数十人倒下,岛津义久竟也在这一轮射击里中枪落马,七百多萨摩军在铅子箭矢纷飞之中本来就乱,见到主将受伤落马生死不明更是惶恐!火枪队换铅子、上火药之际,李成泰的一百六十名弓箭手连珠箭发,补上了这个空挡,数轮箭雨之后,又是一轮枪响!
眼见敌军已乱,东门庆一声令下,李荣久与龙造寺隆信一人一边冲了出来,新纳忠元厉声高呼,却已没法组织起士兵进行有效的抵抗!徐海率领十个心狠手辣的积年海贼和十个武艺精熟的日本武士直奔敌将旗帜所在,跌落在地的岛津义久不但肩膀中枪,而且落马时又被马踢伤了大腿,趴在地上没法动弹,但他身上鲜明的衣甲却出卖了他的身份,被徐海一条绳子绑了,捆到东门庆面前。
新纳忠元眼见败势已成,带着几个心腹,不顾一切冲出重围,庆华祥军懂得倭语的齐声高叫,喝令余众投降。群倭眼见两个主将一个被俘,一个逃走,且敌强我弱,再斗下去也没希望,便都没了战意,纷纷弃械,只有十几个人还在负隅顽抗,却被徐海与龙造寺隆信围了起来,刀在前枪在后,这已不是战斗,而是屠杀!
五十把火枪齐鸣,那十余人便尽数倒下,有的当场死了,有的还在挣扎,徐海杀红了眼睛,跳过去一人补上一刀,这才干净了!投降了的萨摩倭兵虽然大多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但见到徐海杀人的样子却都不禁胆寒。
此战共杀敌两百二十七人,俘虏四百六十九人,其余的或逃走,或失踪,这六七百人乃是岛津家最支系、最精锐的部队,非临时征集的农兵可比,遭此重创的岛津家不但整体战力大削,而且对区内豪族的控制力也将大幅度减弱!
东门庆缴了俘虏的兵器后,部队又回到伊集院一宇治城外,前面赶着俘虏,后面推着尸首,绕城一周,又将岛津义久绑在一支大旗杆上推到城门口示威,城内伊集院忠朗望见心胆俱裂,拿出东门庆第三次射入城内的招降书,望望城外一门门的大炮,一排排的钢刀,不住地哆嗦:“怎么办?投降?还是继续守城?还守得住吗?还能守多久?”
本来他还有援军可以期待,但看到岛津义久之后他连对援军的作用也产生了疑虑!
“贵久大人就算杀到城下,能赢得了这帮唐客吗?”
——————鲜花啊!
第二二六章 肃清鹿儿岛湾之一
伊集院忠朗没有投降,他觉得还可以再挺一挺。
岛津贵久也还没有崩溃,哪怕精锐被歼,儿子被俘,他也觉得还可以再撑一撑。反正庆华祥进入鹿儿岛湾一事已经瞒不住了,便索性派人召本田薰亲来商议对策,但本田薰亲居然不来!
这老小子一听伊集院诸城可能已经失陷马上又重新开始了对陶隆房的围攻,可是却又不将对方往死里打,只是在指挥作战中不断地收夺兵权,拉拢可能亲自己的豪族,一仗下来战果不多,但围攻北九州倭军的将近两千人却都已经被他抓在手里!
陶隆房也是久经群架的人,马上就判断:“形势有异!”虽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隐隐猜到事情已出现有利于己方的变化!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与此同时,唐秀吉的后续部队到达了樱岛,而徐元亮部亦来报捷:他们在加治木城,夺得粮食三百五十石。东门庆大喜,徐海便劝东门庆趁势猛攻,先取伊集院一宇治城,平定鹿儿岛区域,然后号令萨摩豪族投降;唐秀吉却劝东门庆围而待援,在城下解决四方援军,然后伊集院一宇治城可不战而下。
两种意见针锋相对时,西线传来惊人消息:肝付家有动作了!
原来东门庆进入鹿儿岛湾的消息一经传出,南九州诸国无不震动,大隅肝付家尤其震惧。
鹿儿岛湾由萨摩半岛、大隅半岛夹拢而成,东门庆若控制了鹿儿岛湾,不但岛津家灭亡无日,就是肝付家也危矣险矣!
当然,与岛津家的精华集中在鹿儿岛湾沿岸不同,肝付家的根据地大隅高山城却在大隅半岛的另外一侧,冲出大隅半岛最大冲击平原的肝属川、菱田川都是流入大隅半岛的东侧的志不志湾,因此若说鹿儿岛湾失陷对岛津家来说有心腹尽丧之危的话,那对肝付家来说就是背部受敌——虽也危险,却还有缓冲的余地!
岛津日新斋正在女婿肝付兼续处,闻讯便知岛津家大危!赶紧求岛津兼续发兵,肝付兼续忌惮东门庆的兵威,不敢答应,岛津日新斋哭倒在其庭下,道:“肝付之与岛津疆域相接,血脉相连,若岛津家灭亡,肝付家焉能独存?”
肝付兼续也怕东门庆得陇望蜀,乃发兵逼至两国边界。
鹿儿岛湾沿岸,各派势力没有一家掌握了全面的信息:东门庆既不知陶隆房是死是活,也不知本田薰亲已生异心;陶隆房若是知道东门庆已取得如斯战果说不定就发动全面反击了,可惜他不知道;岛津贵久前怕丢了鹿儿岛,后怕反了本田薰亲;本田薰亲和肝付兼续等豪族对东门庆的兵力还摸不透,举棋而不敢定——一时间几方势力都有自己的顾忌,谁也不敢妄动!
东门庆召诸将议事,唐秀吉力主持重,认为当以樱岛为根据地,先扫灭沿湾据点,保持平户到樱岛之间的航道安全,然后可以徐图萨摩、大隅两国。
徐海却不以为然,道:“敌为主,我是客,都到了人家家门口了,要么就闯进去鸠占鹊巢,要么就干脆退走,哪有在别人家门口久呆的道理!拖得越久,卷进来的东瀛豪族越多,对我们就越不利!”因此主张强攻,道:“要么就集中火力攻城,要么就主动出击,先打援军!岛津贵久也好,肝付家的兵马也好,先挑一支下手吧!”
唐秀吉道:“我上午才去看过,伊集院一宇治城筑得十分坚实,非等闲可下,要是集中兵力攻城,万一肝付兼续从东北而来、岛津贵久从西南而至,两相夹攻,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我们只怕就有大败于城下之忧扰!若要分兵分屯东北、西南嘛,又怕兵力不集中而导致攻城不下!至于说主动出击,进攻岛津贵久或者肝付家的军队,那是上陆地打仗——我们对这一带的地形没对方熟悉,只怕要吃亏!无论是岛津贵久还是肝付兼续,只要将军队往内陆后退十里,那时我们是追?还是不追?若是不追岂非半途而废?若是追,万一对方一退再退将我们引入内陆深处可怎么办?”众人听了都说有理,唐秀吉道:“因此我以为:与其如此冒险,不如先巩固好樱岛水寨,将整个鹿儿岛湾牢牢抓在手里,打下一个可进可退的基础!再等敌人露出破绽!”
东门庆以为唐秀吉所言为是,便广派战船,扫荡鹿儿岛湾沿岸据点,直要将鹿儿岛湾当作了庆华祥的水寨!
徐海虽然建言不被采用,但他这次立下了好大的功劳,不等战争结束,东门庆便超拔他为管带,拨了一艘三桅战船给他,并配备火枪三十支,附属双桅帆船两艘,其余小船若干,共二百二十余名水手,徐海求东门庆将这次岛津家的俘虏拨两百人给他——这次俘虏的四百多名俘虏大多颇为桀骜,且心思岛津,东门庆一时之间又分不出心思来笼络控制他们,因此不敢轻用,这时徐海一张口就要一半,唐秀吉一听便极力反对,东门庆问徐海道:“你本部才两百人,再给你两百俘虏,你管得住他们吗?”
徐海挺胸道:“可以!”
唐秀吉叫道:“总舶主,别听他乱夸口!他才多大年纪?下海才多久?打过几场仗?能管得了四百号人!”
徐海不等东门庆表态,便接口道:“我下海虽然不久,但仗却是接连地打!年纪虽轻,但比总舶主也只小一岁!”
唐秀吉冷笑道:“你也敢来比总舶主?”
“不敢比!”徐海道:“但总舶主能统率四五千人,我统率个四五百人,总可以吧!”
“好了好了!”东门庆道:“大家是自己人,为公家的事吵没问题,意气之争就无谓了。”看了徐海两眼,道:“好!我就把这两百个俘虏给你!但要是弄出了乱子,责任也全在你身上——到时候我可就连徐叔叔的面子也顾不得了——你还敢接吗?”
徐海叫道:“我敢!我自己的事情,和我叔叔有什么相干!”
东门庆大喜,道:“好!那我再给你一条三桅帆船!对一个管带来说,这可有些超编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徐海大喜,道:“谢总舶主!”
东门庆便命他巡弋樱岛以南的大隅半岛沿岸,命唐秀吉巡弋樱岛以南的萨摩半岛沿岸,命徐元亮巡弋樱岛以北,又命周大富带领安德鲁、赵承武扼守鹿儿岛湾出入口,他自己则领兵在岸上驻扎。
徐海领了兵船出发,被俘虏了的群倭在战场上见识过他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原也有些怕他,徐海见自己威风已立,便也不太为难他们,将船开到大隅半岛一处荒滩,先招待他们吃了一顿半饱的,晚间在篝火边集结群倭,道:“岛津家眼看就要完了,你们知道吗?”
他生性聪明,语言天赋不在东门庆之下,这段时间竟已学了不少倭话,这句话是自己直接说出来,不用翻译,群倭素闻双头锦鲤的威名,知东门庆曾扬威肥前,横扫北九州,在打援一战之前还对家主岛津贵久抱有希望,但大败之后却大都对岛津家失去了信心!这时见跟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心中各怀惴惴,被他一喝,各感惊慌。
唯有一个壮汉挺身而出,叫道:“不会的!贵久大人一定会打回来,恢复失地的!”
徐海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壮汉道:“我叫平马!”
徐海又问:“还有人这么认为的没有?”
又有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站出来叫道:“我!”徐海问姓名,却叫八兵卫。
这两人都是满身的伤疤,当初被俘是落入罗网被硬生生捆住,并非自己弃械,两百倭兵见有人出头,便有数十人蠢蠢欲动,看来这两人在士兵当中颇有影响力,徐海一声冷笑,便下令将两人绑了起来,方才蠢蠢欲动者都暗叫一声侥幸,心想:“还好没强出头。”
但徐海却没就杀了他们,又问:“可有人认为岛津家必定灭亡的?”
却有三四个倭兵哈腰出列附和,为首的**森,人长得壮实,脸却比唐秀吉还猥琐,一张口就大骂岛津贵久和东门公子、徐大头领比起来不过是狗屎一堆,徐海大喜,便赏了他们酒喝,登时便又有十余人抢着出来痛骂岛津贵久,徐海一一赏酒,其他人有想要附和的,这一轮好事却已经结束了,没来得及痛骂的不免大感后悔!
徐海下令,让众倭上船,除了那十几个骂过“岛津贵久是狗屎”的之外,全部都半饿着,不让吃饱,也不给兵器,平马与八兵卫更是分别被绑在两根桅杆上吹风,一口饭也不给他们吃。
——————还有一章
第二二七章 肃清鹿儿岛湾之二
第二日,徐海所部望见东岸一座靠海的悬崖上有肝付家设置的瞭望台,便命春森带领昨夜一起痛骂岛津贵久的十五人出列,发给他们武器,命他们上岸攻占哨塔,又命本部人马尾随为援——名则为援,实为监视。
那哨塔只有四名守卫,其中还有两个是五六十岁的老头,望见几十个人冲来早就弃塔而走,春森焚塔而还,回到船上,徐海又当众赏他酒喝。跟着继续向南。晚间春森来见徐海,说有若干兄弟希望也能加入效力,徐海便准了他,第二日又遇见一个哨塔,而上岸的降军已一下子增加到六十名。一连五日,徐海由樱岛慢慢南行,将肝付家在鹿儿岛湾西岸的据点收拾了个干净。
肝付兼续见庆华祥的人只在沿岸活动,便猜东门庆是持保守战略,岛津日新斋道:“东门庆一定是怕了,所以行动才会如此保守畏缩!兼续大人,现在夹击他们正是良机啊!”
肝付兼续却想:“东门庆若是妄进猛攻,那才是夹击他们的良机呢!现在他如此保守,若是我们轻率进攻,多半还会落入他们围点打援的陷阱!不如且拖着!我们是本土作战,越拖得久越有利!就是要打,也得贵久冲在前面!等他们打得彼此都伤了,我再决定去向未迟!”
当下便向边境增兵,同时将鹿儿岛湾东岸的防卫内缩至鹿屋一带——与岛津贵久一样,肝付兼续面对庆华祥的海军也没把握!
那边徐海因肝付兼续的这一政策而进展顺利,到第六日上,瞭望手已经望见大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