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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庆打听了些松浦隆信的情况,知道他今年才十六七岁,比自己还小,但执掌家业已近两年,掌权后能善待中国、泰西之众,料来胸襟、眼界都不俗。杜国清拿到请柬后是受宠若惊,以为当家的定然马上答应,谁知东门庆却只是提笔写了一份婉辞的信,然后便让安东尼送去。
杜国清心怀惴惴,道:“公子,这样好么?”
东门庆淡淡道:“松浦家的领地能有多大?量其地方尚不如我大明一下等小县。因他是地主,又知礼节,这才回一封亲笔信与他。你既在我麾下行走,以后见到这些所谓的日本诸侯,尽可挺直了腰板,莫要畏畏缩缩!徒自堕了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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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夜这
平户的商人都在找机会,要见一见庆华祥的大老板,可这个大老板却好像三步不出闺房的千金小姐还害羞,来到平户后整整两天不见人影!
庆华祥店铺开业以后,生意倒是火爆,那批杂货在开业第一天就卖了一半,除了确实需要这些货物的人外,还有不少是其它商家为了窥探这位大老板的动静而来的。但那位王大老板还是没出现。从店铺到小楼只是隔着个天井,可对要来打探消息的人来说竟是可望不可即——店铺中有于不辞杜国清在软磨,天井则有新五郎新六郎在硬挡,若不是每天夜里从小楼上传出洞箫的清音,很多人几乎就要怀疑庆华祥究竟有没有这么个老板了。
“这小子是想抬价!”买方中有商家猜出了东门庆的心思:“咱们千万不能急!不然就中了他的诡计!”
于是,苏、黄、陈、林以及岛井、神屋、今井七家暗中串联,达成协议:如果庆华祥出的价钱高出他们的预期,他们七家将一致不进货。最后七家又制定了更加具体的预期收购价格,以生丝每担二百五十两为上限——这个价钱只能算是平户生丝价钱高位,与当前货源紧缺的情况颇不相称。不过此刻他们七家联手,便基本可以垄断生丝七八成的销路,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实也有资本压卖方的价。
庆华祥店铺里的杂货出了七八成以后,东门庆便吩咐将所得分给众兄弟,水手们得到分红后轮班到平户各处消费,登时把整个平户的市井带得热了起来!酒楼、茶肆、妓院、赌场,处处都有庆华祥水手的身影,人人都在谈论着那个神秘的王总舶主,关于他的传说也越来越多,或称之为东门公子的,或称之为王大官人的,也有不太客气的人指着锦旗私下叫双头锦鲤,九州各地的水手、lang人、武士听说这个大明官人对属下竟如此阔绰照顾,凡是无主的个个心动,都想若能也投到他门下就好了。而商家见东门庆如此做派,对庆华祥还有多少实力都心中没底起来。
一日复一日,时间如轮,转眼庆华祥入港已经七八日了,大明仍不见有后续船只到来,庆华祥那个当家仍然没有一点露面的意思,但七家联盟却先急了起来。他们虽然也是不小的商家,但运转的并非自有的资本,背后各自牵连着数家大名,若不能及时购得所需之物,那他们不但要亏钱,甚至要获罪!
到第九日上,苏家的当家先打破了约定,暗中与杜国清接头,希望能私下与东门庆一晤——这次接头不知为何走漏了消息,被岛井家和黄家捉了个正着!其它四家闻风而至,吵了起来,岛井等方知苏家这次行动还是得到林家支持的,其它五家大怒,七家联盟的关系当场破裂!
这日忽有一个消息灵通的lang人打听到庆华祥的水手在准备小船,似乎想连夜渡海前往松浦半岛,首先听到消息的两户商家都吃了一惊。
松浦半岛靠近平户,和大明商人多交好,因需要借助松浦家在本地的政治实力,大明商人跟松浦家做买卖时多会有所照顾,而松浦隆信本身也具有大量入货的实力。为了抵消松浦家的这种优势,他藩来的商人常会出一个比松浦家略高的价格收购中国货物,这次商人们以为这个庆华祥老板是首次到倭,未必能很快地与松浦隆信攀上关系,谁料到头来却是料错了!
众商家一听无不顿足!均想:“原来他是想直接把货卖给松浦家!”
其实以双鲤船队这样规模的货运量,松浦家自身的消费原也无法耗尽,其中大部分到头来还是会转卖出来。只是经多了一层手,利润不免更薄了!
黄家当家又是后悔又是恼恨地对杜国清道:“贵号当家做事也太绝!直接去找松浦家,这算什么!放在我们这里卖,一来方便,不用去奉承人家,二来价格上也可以商量!何必这么急急忙忙地过海峡去?”
杜国清忙道:“其实我们公子到松浦家,也不是去做生意。”
“不是去做生意?那去做什么?”
“这个,这个……我们公子这次渡海过来,是来游学啊!这次是和松浦大人讲学论诗去了!”杜国清说这话时,那笑容明显有些尴尬,众人见了,哪里肯信?就是杜国清自己其实也不信。
那么庆华祥的老板准备小船究竟是想做什么呢?无论是岛井家还是黄家心里都咬定他一定是想去找松浦家!其它五家见黄家与岛井家的异动也加紧打听,不久也便知道此事,各自焦心。不想到黄昏时又传来消息,这次却是半醉了的次夫失口泄露,说他们家总舶主今晚渡海不是要去见松浦家的大名,而是要到松浦半岛找个村庄夜这。
夜这是倭岛旧俗,此“这”读拜,就是夜袭的意思。哦,别误会,不是军事上的夜袭,而是男人对女人的夜袭。夜这的主体自然是男子,对象则是年轻的未婚女子,有时候也包括已婚女子。具体的形式是:男子在晚上可以随意到女子的屋中求欢,当然女子可接受也可拒绝,接受了就合欢,在日本这种形式的性行为不但合乎礼俗,而且是公开的。
有的村子甚至还进行组织,分男组和女组,对夜这进行管理,有时候还进行抽签决定,避免贫富不均。抽签后如果女子不接受,可以协调换人。有些村子不允许外村男子进入,也有些村子不限制。
不仅本村男子可以夜这本村女子,对于允许外村男子夜这的村落,如果某男体力够的话,甚至可以翻山越岭去别的村子里夜这。因应这种情况,一些村子还会在家里的桌上、门边放些吃的东西,如水和饭团,让来夜这的男子补充体力好办事。
如果生了孩子,女方可以随意指定父亲,按照日本传统的村落观念,孩子实际上算是全村的孩子,所以对于孩子究竟是不是某男的骨血,两个家庭通常来说并不在意。女方指定孩子父亲的同时基本也就是在找夫婿,所以女方一般会找个自认合适的,而男方一般也不会拒绝,大概也不担心帽子变绿。
这个消息来得是如此突兀,如此怪异!有人坚决不信,认为是托词,“大明礼仪之邦,这位东门公子听说更是一位理学大师的后人,怎么会去干这种旧俗鄙行?”
但今井家一个年轻人的两句话却让大家信了:“这位东门公子如果要去见松浦大人,有必要偷偷摸摸么?我看这件事是真的,别忘了,听说他才二十岁!”
众人被他说服之后,整个平户暗地里就忽然热闹了起来!所有想打东门庆主意的人都在日落之前渡海跑到松浦半岛的各个村子去准备。
对于这些,东门庆竟不知道!他生意上把属下的口约束得甚紧,但在私事上却不怎么在意,昨天偶尔从次夫口中听说夜这的习俗后心痒难搔,就决定第二天晚上去试一试,然后就让李成泰、次夫等去安排小船——他也没将之当作一件大事,更没想到自己的私行为会给外界带来什么影响。
这天日落后不久,东门庆、池正南、次夫、李成泰和布拉帕五人偷偷摸出平户市区,找到他们藏好的小船荡桨出海,次夫喝了酒,桨也荡不好,甚至弄得差点翻船,东门庆大怒,把他打到一边,接过桨和李成泰一起荡了起来,一边骂道:“看你这个样子,待会去到那边哪里还有力气夜这?”
次夫嘟嘴道:“我都有钱了,还干什么夜这?平户的女人多了去!”
原来他是赌钱输了个精光,裤裆里又难受,没钱去嫖,这才想起去夜这,刚好池正南、布拉帕也把钱花得差不多了,池正南听说次夫要去夜这也就想跟着去,布拉帕问起夜这的来由,两人向他解释之时被东门庆听见,这才有了这晚的行程。夜这之俗对东门庆来说极新鲜,次夫却觉得没什么,若有钱在平户消费,可比大老远跑去夜这方便多了。
东门庆眉头一皱,道:“你怎么又有钱的?”
次夫道:“昨天你给的。”
东门庆一呆,怒道:“我给你的钱,不是买了这艘船了吗?好小子!你竟然贪污!”
次夫嘟哝着嘴道:“我没贪污,你说买船剩下的钱给我的!”
东门庆道:“就算有剩,那能剩下多少?最多够你买几壶酒,哪里够你去嫖?”
“我也不知道啊。”次夫迷迷糊糊道:“我是去酒馆买了壶酒喝,然后就没剩多少了。喝着喝着,有人坐在我对面,请我喝酒,然后我好像有些醉了,从酒馆里出来往口袋里一摸,钱却变多了!”
东门庆一怔,已明其理,骂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把我给卖了?”
次夫愕然道:“卖了?什么意思?”
东门庆啪的一声,打了他的脑袋一下,道:“这次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以后啊,什么事情都不能和你说了!”
不久已到彼岸,命人先检查刀剑,见池正南在胯下乱摸,问道:“你干什么?”
池正南道:“检查刀剑啊!”
东门庆笑骂道:“我让你检查真的刀剑,不是比喻。”
池正南道:“是去夜这,又不是去打仗,检查真刀剑干什么?”
东门庆道:“岸上……嗯,算了,以咱们现在的处境,保护网多着呢,应该没事。”
这才靠岸,把船拖到一边,池正南对这一带不熟,东门庆便问次夫该去哪里夜这,李成泰忽指着前面数步道:“总舶主,那里好像有灯光。”
众人小心地靠近,伏在草丛中张望,只见那灯光却是好几个灯笼,灯笼下挂着几块木牌,每块木牌都画着些箭头,指着一个方向,写道:“某某村。”
东门庆啧啧称赞道:“日本人做事真仔细啊!不但有路牌!居然还设了灯笼,想是怕过路人夜里迷路!”
池正南侧头想了一下,一时却想不出九州有这等习俗。李成泰便问东门庆要去哪个村庄,东门庆见其中一块牌上没个村字,只有“有女”二字,笑道:“这个村子既然号称有女,想必有好女孩子,就去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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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章 翻墙
这晚东门庆遵循“入乡随俗”的圣贤古训,要寻个村庄夜这,率领了池正南、次夫、李成泰、布拉帕等,即将入村时,他心中一动,便让次夫先去,众人都想总舶主真是好人,过了一会,忽听屋内砰砰声响,旺旺狗叫,跟着就见次夫被打了出来,一路愤愤不平,众人接了他躲入暗中,惊问他怎么回事。
次夫摸着被掐肿了的地方道:“我一进去,就见到一盏小灯,床上躺着一个洗得白白净净的女人,我吞了口口水就扑过去……”
他说到这里,池正南李成泰布拉帕等也都吞了口口水,恨不得替次夫扑上去!催着他说:“后来怎么样了?后来怎么样了?”
次夫继续说:“那女人先假装很羞涩的样子,但我一上床,她就把胳膊缠了过来,亲我……”
咕噜噜,东门庆从来没听过这么响亮的吞口水声,又听次夫继续道:“她就咬着我的耳朵,问我叫什么,我说叫次夫,她忽然停下了,问:‘你不是东门公子吗?’我说不是,她又问:‘你不是王公子吗?王当家?王总舶主?东门大官人?’我说:‘不是不是,我是他的随从。’唉……”
众人问:“唉什么?”
次夫又唉了一声说:“她一听就火了,拳打脚踢,还放狗咬我,就这么把我赶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都掩嘴笑了起来,东门庆忍住笑,心里略一沉吟,已有主意,便道:“我有个极艰难的任务,谁敢去?”
布拉帕计较,李成泰胆小,一时都不敢就接,池正南感激东门庆赠他姓氏,挺身道:“总舶主!我去!”
“好!”东门庆道:“你这就进村去,仍进那间屋子。”
池正南讶异道:“总舶主你要坑我啊?那女的打人,还放狗!”
东门庆微笑道:“你啊,在她缠着你问你是谁的时候,你就说你是东门公子,然后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池正南哦了一声,站直了道:“好吧!虽然有些危险,但为了总舶主,我豁出去了!”鼓起勇气冲了进去,过了好久没见池正南出来,李成泰担心地道:“他不会遭了埋伏,挂在里面了吧?”
东门庆便派次夫去打探,次夫到那屋子的墙角听了一会,回来哭道:“总舶主你偏心,呜呜……”东门庆问他什么事,他却不肯说,东门庆无奈,看看又不像有危险,便带李成泰布拉帕溜到屋角,在一扇窗户下聆听屋内动静,却听屋内嘿咻不止,一个女人狂叫着:“东门公子,东门公子……啊!大官人啊!啊!!啊!!!”
李成泰布拉帕听得目瞪口呆,对刚才没能勇敢站出来接下这艰巨任务后悔得想去跳海!忽听屋檐另一边的两个草堆里似有动静,东门庆心中警惕起来,按住了刀,便见那草堆露出了两个洞,洞里是两张不认得的人脸,一人小声而充满敌意地道:“你们是哪家的?懂不懂规矩?”
东门庆愕然,也低声回问:“什么规矩?”
那人道:“说好了,这个村子由我们伺候着,你们来干什么?”
东门庆眼珠一转,道:“我们是庆华祥的人。”
那人哦了一声,脸色马上迟缓了下来,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是苏家的人,只是在这里伺候着,以防贵当家夜这的时候有什么不时之需。”
东门庆笑道:“原来如此。”心想:“正南不错,让他爽爽也好。”便道:“我们来这里,本是要保护东家,若有你们在,我们就不用操心了。不过我给你们提个醒,我们东家最烦办事之时或办完了事有人去吵他,但若让他舒爽了,那就什么事情都好谈。至于如何谈,却还要合他性子才行。”
那人脸声音中带着几分欢喜,道:“该怎么做,还请兄台赐教!”
东门庆道:“你们弄一张纸条,把你们希望的事情写上,若能不让我们当家发现,偷偷在他衣袋里塞上,等他舒爽过后,整理衣服时看见,就会知道你们的心意。那样他不但会满意你们的安排,还会觉得你们有心思,会办事,心里一喜欢,多半就什么事都答应了。这办法我们这些人做过不知多少次了,屡试不爽!要不你们也试试?”
那**喜道:“多谢兄台赐教!我们一定照办!”两个人便叽叽喳喳了一会,其中一个便溜走了,应该是去请示什么人。
东门庆道:“那我们到村外后着,我们当家就拜托了。”
草堆里的人道:“兄台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东门庆带人撤出了村外,仍然埋伏着,过了一会,便见先前去的那人回来,似乎拿了什么东西,跟着便鬼鬼祟祟地要进屋,东门庆一见,便知对方是在照做,心中好笑,对李成泰布拉帕等道:“咱们找另外一个村落去。”
却到了隔壁村来,这会李成泰等学聪明了,抢着请缨,东门庆笑了笑,便让布拉帕拔第二筹,仍然如法炮制,跟着又带了李成泰次夫去了第三个村落,这次却让李成泰上战场。
出了村子后次夫又是沮丧,又是不平,不住地抱怨,东门庆问:“你怨什么!”次夫哭丧着脸道:“总舶主你太偏心!就不肯派个‘极艰难’的任务给我!”
东门庆略感为难,道:“这‘极艰难’的任务,也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啊!总得有个机缘才行。”
次夫问道:“那什么时候有机缘呢?”
东门庆道:“找到下一个村庄再说吧。”
说什么,来什么,没走几步便望见灯火,两人走近,这次却是一片不小的去处,东门庆观看了几眼,心道:“走了大半夜,总算找到了个像样一点的庄园。嗯,刚才那几个村子都太狼夯,只怕村中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庄园虽然不怎么样,但总算比方才那些好多了。”
东门庆却不知道,他此刻见到的地方,在日本人的概念里叫做“城”,是大名、城主的住处。只因无论占地规模还是建筑物的级别都与中国的庄园差不多,在东门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