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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甘州城,早已空空如也,除了少量的汉民,不论是党项人还是回纥人吐蕃人,早已都成了阶下囚,然后就是上万的铁甲士卒。不大的城池,空空的房屋,士卒们倒是能住得舒服。
折可求见得二人,见礼之后也不多说,直接从怀中拿出那份自己贴胸收藏的书信给二人。
刘正彦看得片刻,起先还一脸疑惑没有会意到,过得一会恍然大悟,口中直喊:“相公好计策,如此便稳妥了。甚好甚好!”
折可求连忙抬手止住刘正彦还要继续说的话语,然后左右喊得一句:“所有人都退出去,大厅之内五十步不准有任何人,把亲卫都调来巡查一遍之后紧密把守,但有他人从内而出,格杀勿论!”
左右军将官员连忙往外而出,知道事关重大,不得片刻无数铁甲把这大厅前后左右搜查一遍,然后把院外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杨可世也看了书信,面色上显出一知半解的模样。
折可求只是反复踱步,不时出门看看,见得铁甲都已出去了院门,方才开口说道:“此计一举两得,却是风险极大,若是有人告发到东京,我等罪过怕是不比种相公小。”
刘正彦早已憋不住话语,连忙说道:“折相公,此事不需多想,只要能保住新得之土,只要能养活麾下军将,这些算不得什么。郑相公既然如此吩咐了,必然也是缜密思虑过的,郑相公也不会害我们。便听郑相公的计策行事就是,出兵往北去,草原不止有牛羊,也种栗,虽然草原栗并不好吃,却也是能活人的。”
杨可世此时才明白过来,也道:“郑相公原来是这个意思,如此也好,就与草原上的胡人开战,辽人如今在东边陷入苦战,几十万大军都被女真人打败,上京都被女真人攻破了,必然管不了草原之事,我等如今马匹众多,便往草原劫掠一番。几百年来都被胡人劫掠,此番也劫掠一下胡人,无甚不可。”
折可求见得两个跃跃欲试之人,心中也还是权衡利弊,口中只道:“就怕一个不慎,此事被人捅到东京,我等都成了阶下之囚。”
刘正彦闻言面色有些不快,只道:“折相公,便往东京去军情,就说草原辽人南下寇边,我等被迫应战,某便看看此事何人敢往外乱说。那吃里扒外的许仕达便是他的榜样,郑相公算是仁慈,若是某,便杀他全家也不解恨。”
折可求看得两人模样,心下也是一横,却是顾虑还有,只道:“依郑相公之计行事也可,但是你二人一定要听我吩咐,不得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轻易行事,以免受人诟病。”
刘正彦听得折可求松了话语,连忙说道:“折相公吩咐就是,快快安排。”
折可求心中反复思虑,却是也还未妥当,只道:“你们二人先聚兵马,出发去灵州,往灵州顺着黄河北上,越过黄河便是兀剌海城(内蒙古潮格旗),兀剌海城还有残余党项,一并剿之,我等便可以兀剌海城为大本营,北出就是阻卜部,便拿阻卜人开刀。”
阻卜部落本也是草原上极为强大的部落,在1068年曾经起兵反叛辽国作乱,却是被契丹大军打得丢盔弃甲,从此又归顺了辽国,实力却是大减,不比从前。阻卜部就在乌兰巴托(如今外蒙古首都)西南七八百里左右,散居在辽国上京道西边广袤的草原之上。其实整个蒙古草原以南,大部分都属于阻卜,只是反复被契丹人打败。
待得几日大军集结,文武官员上百,齐聚一堂。
折可求坐在正中,左右便是刘正彦与杨可世。
便听折可求开口说话:“今日从各处聚集大军,招诸位齐聚一堂,便是有一事要说,东京官家圣旨已到多日,命我等在西夏旧地卸甲屯垦,此事于诸位多有为难,奈何圣命难违。不得不招诸位前来,以传达官家圣意。还望诸位文武能配合卸甲之事,不教我等为难。”
刘正彦闻言反倒没有反驳,甚至连负气的话语都没有说一句,坐下许多军将都看着刘正彦,只希望刘正彦能说几句公正话语,却听刘正彦长叹一口气说道:“唉。。。圣意难违啊,我等卸甲就是,免得落个种家相公的下场。”
众人有转眼去看杨可世,只听杨可世也道:“卸甲倒是无妨,只是苦了麾下军汉。”
待得首座三人都发了言,座下上百文武,全部一脸懊恼模样。武官懊恼,自然是为了麾下军汉担心。
文官懊恼,却也是为了这些军汉,上一次卸甲,当真是难为无米之炊,安置军汉的事情都落在这些文官身上,没有存粮,又不能让这些军汉真的饿死,也要安抚这些军汉不能做出过激之事,可见这些文官办差时候的压力。此时又要来一趟这种差事,岂能不让这些文官忧心忡忡。
便听折可求又道:“此番卸甲,不比之前,军汉们不得返回原籍,都要在党项旧地安置,官家说是让麾下军汉屯垦驻防。这份差事难度颇大,还望诸位同心协力。”
便是折可求这句话语刚完,座下一片嗡嗡之声,党项哪里有几亩耕地?在党项旧地屯垦,实在有些难为人了。
却是在众人议论之时,门外飞奔进来一员风尘仆仆的汉子,左摇右摆奔到中间,像是要摔倒了一般跪拜在地,开口大喊:“报!!!!紧急军情,草原阻卜部大军南下,已过北地黄河,离兴庆府还有八百里!”
折可求闻言大惊失色,站起身来问道:“阻卜乃辽人,何以来犯我大宋?”
“禀报折相公,小人不知,只远远见得阻卜人队列头前有党项人带路。”
折可求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开口说道:“岂有此理,党项余孽竟敢让阻卜人南下,显然是想借外人之力夺回故土,我等岂能让这些蛮人得逞,大军今日正好集结在此,速速东归,与阻卜辽人一战,定然要把牺牲这么多袍泽兄弟才夺来的土地保在手中。还请诸位军将用命,一战功成!”
此时左右军将却是转悲为喜,没有一人为即将发生的大战着急,个个站起身来,有人已经大声喊道:“末将敢带麾下兄弟为先锋!”
“末将百死!”
“末将亦敢身先士卒,岂能让蛮人占了我等土地。”
折可求看得军将此起彼伏的声音,终于长舒一口大气,又看得在座之人脸上的模样,已然知道自己今日的过关了,抬了抬手示意几番,开口道:“皆散了去,点校士卒,随某开拔。”
此时刘正彦与杨可世两人相视几眼,心中也是一阵轻松。对于折可求也多了几分佩服。今日这一幕,显然都是折可求一手安排的。
不仅要对东京说谎,也要在这些文武面前做戏。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刘正彦与杨可世二人显然不会缜密如斯。
第五百二十三章 凯儿随我北上(四千五百字,月底月票,多谢!)
西军精锐一共四万人左右,还有一万多的后勤厢军,大军全部往东回灵州城。军粮也在往灵州集结。
大军往北,越过兴庆府之后,沿着黄河北上,兀剌海城本就是党项人的最北的城池,东边与北边都是辽国的土地,东边为辽国西京道,北边便是辽国的上京道。上京道地盘极其广阔,几乎涵盖的蒙古草原以南所有的地方。
蒙古这个称呼,其实来自蒙兀室韦北边的一条河,叫做望见河,望见与蒙古在唐之前,音调是相似的。意思是永恒的河流,《大英百科全书》中把蒙古这个词汇的意思解释为勇士,其实是错误的。
室韦,乃东胡的一支,也有推测为鲜卑人的后代。辽金宋多喜欢把草原诸部叫做鞑靼。室韦,显然就是后来蒙古的祖先。也是孛儿只斤铁木真的祖先。
蒙兀室韦,是室韦的一个支脉,就是蒙古,其中也细分成其他一些部落,比如成吉思汗铁木真的乞颜部落,铁木真的义父王汗所在的克烈部。但是在草原上,蒙古人主要集中在更北之地的贝加尔湖区域游牧,已然算是蒙古草原的北部边境之地了。此时南边草原上的部落与蒙古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不论是从血缘还是种族上。
直到有一个叫铁木真的人在四十年后出生,联合克烈部的王汗打败了塔塔儿人,又打败了王汗,铁木真聚集贝加尔湖周边几大部落之力,扫平草原,统一了草原所有的部落,蒙古人这个称呼才统一指代草原上的游牧人。
拖雷忽必烈一系,更称之为黄金家族。黄金家族的没落,来自明朝,明朝对待草原的政策就是分而治之,不断离间草原诸部,使得蒙古人自相残杀不止。直到建州女真崛起,也就是满人,带着大军从东北之地冲入草原,冲入这个互相残杀了几百年的草原,打败了蒙古当时相对而言最强大的孛儿只斤林丹汗,蒙古人彻底走向了没落。
最让蒙古人损失惨重的不是战争,而是宗教。满清时期,之所以草原一片寂静,从康熙之后就没有真正的叛乱,便是宗教起的作用。满人在草原推行喇嘛教,当喇嘛教在草原兴起之后,规定蒙古每个家庭的男子,只能留一人守灶,其他男子皆要入寺院去当喇嘛,还能免除税赋。
当蒙古人笃信喇嘛教的时候,人口急剧下降。从五百万人的蒙古草原,到得清朝末期,整个草原只有五十万人口。
阻卜,其实并不能称蒙古,却是可以称为鞑靼,两宋称呼草原人,多叫鞑靼。辽金称呼草原人多为阻卜。
阻卜人本是一盘散沙,经过几次抵抗契丹人的战争之后,阻卜人慢慢形成了松散的联盟,这个联盟一直存在,却是到后来也没有了意义,因为从来没有打胜过契丹。而是每次都被打得俯首称臣。联盟也就名存实亡了,还是如散沙一般。
散沙一般的阻卜诸部,又名义上受辽人管辖,但是又并不听辽人指挥。辽人似乎也对这些被打服的阻卜人并不在意,只要明面上臣服,也就并没有进行多么有力度的统治。其实也是契丹人的败笔所在。
如果契丹人与满人一样对草原进行了强有力的统治,女真想灭契丹,便是难如登天一般。也是后期的契丹皇族,实在没有居安思危的态度,也看不起其他人,看不起女真人、阻卜人,也看不起宋人。只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天下无敌。生活安乐,一切足够。
契丹人学习汉人文化,什么都学得不错,连**也学得极为到位,辽人官场之**,比末年的北宋,有过之而无不及。贵族早已糜烂,所以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当大军越过最北黄河之时,兀剌海城残存的党项早已不堪一击。阻卜人一个也没有看到。
攻下只有几百党项人的兀剌海城之后,已是年关将近,折可求却是丝毫不慌。在去往东京的奏折上,只说在兀剌海城与党项阻卜联军的先锋部队交战并获胜,占领了城池。阻卜人更在草原聚集大军,准备开战。
折可求更是准备主动出击,趁阻卜人还未准备好的时候击之,争取最快时间获得胜利。
这场战争的当事人,阻卜人,却是丝毫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奏折到得东京,东京诸公更是连草原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只听得折可求会在最快时间内结束战争,大多长舒一口气,便是赵佶也高兴非常,直夸折可求作战得力。
年关将近,沧州大营里开始分发过年的粮饷,发钱发粮。整个军营皆是一片欢呼雀跃。
郑智自己也在准备过年,阖家团聚的日子,显得极为的珍贵,扈三娘如今也入住了经略府。
郑智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给有鸟大汉郑凯打造了一柄精铁制作的短刀,只是短刀并未开锋。
除夕当日,大早而起,马上五岁的郑凯拿着自己的短刀呼来喝去,折磨着院内的花草树木,两个丫鬟紧跟在后,把这位小乖官看得紧紧,生怕这位小乖官一个不慎伤到了自己。
待得片刻,郑智也走到院中,从武器架上取出自己的长枪,练了一趟枪法。
有鸟大汉停住了自己的短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此时牛大也走近了内院,待得郑智长枪耍完,连忙上前接过长枪放回到武器架子上。
郑智见得一旁看得起劲的儿子,开口笑道:“凯儿,为父要打拳,你要不要学一下?”
大汉闻言大喜,连忙把自己的短刀放在了地上,奔到郑智面前,开口说道:“父亲打拳,要学要学。”
八极拳练起来其实并不好看,却是呼呼作响,郑智边打,还边来指点自己的儿子,摆正姿势。
牛大也跟着郑智打拳,牛大学拳,已有几年,倒是打得极为的标准。
不得一会,金翠莲出得门来,脆生生说道:“官人,米粥好了,面饼也熟了,快来吃啊。”
郑智收了手脚,与牛大示意一下,便往厅内而去。
如今沧州的粮食多来自江南,郑智早上喝米粥倒是简单了许多,吸起米粥,也是呼呼作响。
本来还在用小汤匙舀米粥的郑凯见得自己父亲模样,也把汤匙放在了一旁,学着郑智直接凑到碗中吸得呼呼作响。
牛大更是不在意,囫囵吞枣间,几口便把一大碗米粥喝到了腹中。
此时李师师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见得郑凯喝粥的模样,连忙上前来道:“小乖官,可不得这么吃粥,叫人笑话了去,快拿汤匙舀着吃,不得发出声响。”
显然李师师平时也是这么教育郑凯的,也是吃饭的礼节,在这个读书人的时代,这种礼节自然更加讲究。稍微有点地位的人家,必然要如此。
郑凯闻言,抬起头看了看郑智,开口说道:“父亲就是这般吃粥的,二娘,我学父亲的。”
郑智闻言,也抬起了头,对着李师师咧嘴一笑,开口道:“师师教得好,多教他,不需管我。”
显然郑智倒是觉得李师师教得有些道理,吃饭不出声,在郑智看来也是好习惯,郑智的长辈也这么教,只是郑智没有学到多少。
李师师闻言没好气道:“官人,你也当多注意一些。”
郑智也不答话,低头又去喝粥,只是这喝粥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李师师又对郑凯说道:“小乖官,不可学你父亲,听二娘的就是,吃饭时候不得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郑凯一脸疑惑看向郑智,见得郑智果然不再与刚才一样吃得呼呼啦啦,点了点头道:“二娘,我知道了。”
却是郑智忽然又说一句:“嗯,凯儿在家吃饭的时候要多注意,以后到了军中倒是可以随意一些。”
便是这一句话语,李师师已然面色一沉,不远处的金翠莲也是皱了皱眉头,刚刚走进来的徐氏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心中更是难受,这一句是郑智第二次说让郑凯以后入军伍的话语了。
徐氏走到头前,开口说道:“官人,凯儿将来真的要入军中去吗?近来伯纪已经开始教凯儿读书了,凯儿学得极好,伯纪也多夸赞,说凯儿极为聪慧,读书认真,将来必然能中进士。”
郑智抬头看得众人表情,心中极为坚定,却是理念有差,不知该如何向众人解释,犹豫片刻只道:“开春让凯儿随我北上吧。”
众人闻言更是大惊失色,郑智开春北上所谓何事,众人皆知。上阵作战,带着五岁的孩子,在众人看来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便是远远坐在一旁,还并不合群的扈三娘也是一脸惊讶之色。
“官人,凯儿还小,如何能去见那些杀人的事情,把凯儿吓坏了可怎么办啊。”徐氏心中大急,眼中似有泪水。在郑智面前,徐氏从来不会正面反驳,话语还是劝解。
郑智也不忍心抬头看众人表情,而是埋头又去喝粥,口中只说一句:“见惯了就好了,五岁正是成性子的时候,每日在家中与你们在一起,只怕将来少了勇武。明年随我北上正好。”
郑智显然已经打定主意带着自己儿子上阵了,读书与打仗,其实并不矛盾,看西北几大家族,就是证明。但是每日都随着女子一起长大,把性格生定了,再怎么培养,将来也不会是那等杀伐果断之人。
郑凯也听不懂这些长辈说的事情,自顾自吃着米粥面饼与小菜,早晨活动了一番,胃口倒是极好。
徐氏脸上,泪水已然滚落,看着胃口极好的儿子,如何也不忍心自己的五岁的儿子上战场,又开口道:“待得凯儿大些了再随官人上战阵可好?”
徐氏语气中已是哀求,郑智强忍着一颗坚硬的心,答道:“伯纪开春也会北上,耽误不了学业。”
十几万大军,后勤之事繁重无比,不比郑智带着几千人作战,繁重的后勤,自然需要一个专门负责之人,李纲显然就是这个人选,裴宣会是李纲的副手。吴用朱武帮郑智谋划战事。这个配置,郑智也想定多时。
郑智语气,斩钉截铁,已然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徐氏已然哭出了声音,却是也知道事已成定局。
李师师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