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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族虽受石勒压迫,你父身为一族之首,心怀忧虑也能理解,不过,一个人的性格能于一夜之间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其四,自你父性情大变之后,身边多出了诸多陌生人,他们沉默寡言,行动隐秘,不类正派人士,倒与传说中的死士颇为相近。
其五,老夫听闻草莽间有一奇术,名为易容术,可学习模仿目标的声音、语调、行事习惯等等诸如此类,该术有一奇门手法,将受害人面皮剥下制成人皮面具,再装扮成受害人,堪称维妙维肖,以假乱真,即便至亲当面亦不能辨!
或许世侄会有疑惑,你我素昧平生,老夫为何要甘冒奇险与你点出真相?
原因有二,老夫早年于北方,与你父有过一面之交,被其人深深折服,自是不忍忠良枉死,被奸人冒名顶替倒行逆施,将来背负上千古骂名。二来老夫也是为了自保,实不相瞒,老夫曾受慕容廆陷害,有把柄落在他手,不得不为他所控制,而世侄乃天下俊杰,于慕容部中素有威望,或有一日能为父报仇也非是不可能,届时老夫愿追附骥尾,去此心腹大患!
另据老夫猜测,令兄很可能死于无意中发现了什么,逼使慕容廆狠下杀手!
此为老夫近几年秘密查探所得,世侄可自行对照印证,信也罢,不信也罢,还请世侄毁去此信,匆要授人把柄。
拜谢!”
这封信没有落款,但慕容皝明白必是祖约亲笔书写,耐着性子看完之后,身体已是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
‘不可能!完全是一派胡言!’这是慕容皝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不过,他素有冷静睿智的美名,在经历过了最初的震惊与愤怒,立刻就强迫自已静下心来思考。
‘如果说,祖约欲以此信挑拨我父子关系,他为何要这么做?莫非不怕子虚乌有之下惹得父亲大怒而发兵讨伐?正如他自已所言,此乃天大奇险!’
慕容皝暗暗摇着头,直接挑拨别人父子关系,这相当于给自已树下一个生死大敌,他认为,既使祖约别有居心,也不会如此不智。
渐渐地,慕容皝把祖约蓄意构陷的可能性给排除出去,同时,一幕幕往事在识海中如走观花般接连闪现。
从父亲的巨变,到兄长的莫名身亡,再到刘琨的横空出世,最后与这一路行来,守卫们的异常举动相联系,不知不觉中,慕容皝已是冷汗涔涔,面孔煞白!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慕容皝不是没有为父亲的变化生出过猜疑,只是身为人子,他根本不敢往那方面想,如今得祖约提醒,一条条疑点相互对照,尤其是一直受父亲宠爱,而且身体健康的母亲竟也暴病身亡!
仿如大病一场,慕容皝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小人物的怨恨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笃笃笃~~”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慕容皝浑身一个激凌,赶紧把绢帛纳入怀中。
“吱呀~~”一声,刚刚收好,屋门已被推开,一名守卫端着饭食走了进来,**道:“三郎君,饭食已准备妥当,请用膳。”说着,却眉头一皱,问道:“三郎君你面色为何如此难看?”
“哎~~”慕容皝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每每想起兄长无端死于贼人之手,皝这心里便悲愤难安,可恨的是,竟不知贼人是谁,否则,定当手刃此贼为兄长报仇!”
守卫的嘴角现出一缕淡淡的讥讽,把饭食搁在几上,随口道:“三郎君到了建康,自会有大将军查明真相。”摞下了这句话,就要离开屋子。
慕容皝连忙拦住道:“听说父亲在草莽间招了些奇人异士,想必你们几位便是,皝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可否告之出身来路?有待一日,皝也想请些如先生般的异人辅佐,能够更好的为父亲效力。”
守卫的脸面顿时一沉,冷冷道:“三郎君真想知道,他日可向大将军询问,半个时辰之后末将再来,请慢用!”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随着屋门再次关上,慕容皝对祖约的分析已然信了九成,他分明留意到自已在打探这名守卫的出处时,守卫的眼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杀机!
一瞬间,慕容皝浑身微颤,愤恨的泪水流满了整个脸颊。他恭恭敬敬的朝正北方向跪下。拜伏在地。心里默默念讼:‘父亲,请您在天之灵开眼,儿定当将贼子碎尸万段,奉其首级永世供于您的灵前!’
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强压下愤恨,慕容皝拭去脸上的泪痕,起身来到几前,端起饭碗大口开吃。同时暗暗寻思着脱身之策,他明白,只有自已活着才能揭穿贼人的真面目,才能为父亲、母亲、与惨死的兄弟族人报仇,但他也清楚,绝不能在寿春脱逃,否则会害了祖约,而且必须要寻到有利地形,在守卫最为松懈的时候逃走,没办法。光是那三名化劲高手就足以把他留下。
‘该选于何处脱身呢?’慕容皝暗暗分析对比起了由寿春至建康之间的各种山川地形。
而在同一时刻,寿春州府大殿内。祖约独自一人高踞上首,他还是老习惯,饭后必须坐在这个位置把玩一番那两枚黄铜大印,否则,他会有种人生总是不完美的缺憾。
纯铜凿成的大印,在灯火的反射下,祖约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已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其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呵呵~~刘琨啊刘琨!”祖约喃喃道:“没想到天师道的系师竟然是你,老子倒是眼拙了!你利用老子对我兄祖逖下毒,又以此为挟作你爪牙,并强逼放弃淮北!
你知不知道?每每于深夜之中,兄长会托梦过来责骂,斥问为何放弃淮北?为何将他毕生心血一朝毁之!每次老子都无言以对,只能磕头不止放声大哭!如今天又黑了,恐怕过不了几个时辰兄长又要来了,老子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黑夜!
刘琨,这都是你做的恶啊!你想灭掉慕容氏全族,把慕容部牢牢掌控在手,你召慕容皝下都,还不是打算治他轼兄之罪以绝后患?哼!老子偏不如你所愿!
今日真是老天开眼,让慕容部最杰出的天才途经我寿春,想那慕容皝是个明白人,在看了那封信之后,必然会明白前因后果,再无可能往建康自投罗网!
刘琨啊刘琨,从今往后,你将多出个生死大敌,或许慕容部族人知道了真相,会先一步取你性命!老子曾在兄长灵前立誓,此生定要将害他的贼人首级献于灵前,现在,机会来了,而且你若不死,老子这一辈子都是寝食难安啊!
刘琨,你可知你于何处露出马脚?说来也简单,去年老子往广陵救援,你却派人传令必须要佯败给慕容廆,那时便怀疑起了既便慕容廆不是天师道系师,也一定与天师道有脱不开的干系!
于是派心腹秘密潜入广陵,暗中刺探消息,果不其然,广陵原本并无天师道的存在,自慕容廆攻占广陵之后,天师道道坛如雨后春笋般遍地生根!
再到今年,由于秦王匆匆下都又莫名离开,使得你刘琨,一个死去了五年的死人竟凭空出世,还让慕容廆听命于你,率四万精兵挟风雷之势一举主政建康!
由此显而易见,是你杀死了真正的慕容廆,然后假扮于他操纵慕容部达数年之久,再后来你见时机到来,于是不再隐忍,让其他人扮作慕容廆,而你,现出真身以并州刺史的身份入朝主政!你说,如果天师道系师不是你,那会有何人?你已官至丞相,如果你不是系师,莫非系师会是主上?”
“哈哈哈哈~~”祖约突然放声长笑,仿佛刘琨真的站在眼前,好半天,又把大印往几上重重一掼,恨恨道:“你刘琨想取晋室而代之,没那么容易!你明面上有秦王这个敌手,暗地里有正一道与你作对,正一道可不是你派兵就能剿灭,他将摧毁你的根基!哼!老子还要让你后院起火,让你尝尝内部生乱是个什么滋味,待你势力大衰,我寿春军下都勤王,一举灭去你这心腹大患!
而且秦王与老子素有旧怨,他日平定石靳之后必然会兵逼淮南,那时该何去何从?其实,老子本没野心,降于你刘琨也是不错的选择,可错就错在,你是天师道系师,你不该算计老子,更不该对兄长下毒,如此恶毒深沉之心性,谁敢投靠于你?这都是你逼的!所以,我祖约要以你为踏脚石,借勤王之机,主政建康,辅佐主上!”
“呼~~”祖约长长吁了口气,把憋在心里长达数年的积郁倾吐,顿觉浑身一阵轻松,他缓缓起身,对着臆想中的刘琨微微笑道:“你说你握有老子的把柄?呵呵~~你莫要忘了,如今元皇帝已崩,老子与郑阿娇那点破事也不怕你拿出来说,你所依仗的,无非是兄长的尸骨而已,兄长中毒而亡,尸骨必然呈现出异常,你可以栽赃是老子下的毒手,这好办!”
说着,祖约再次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翻,鼻涕眼泪直流,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情,好半天,笑声突止,目中厉芒向外一扫,喝道:“来人!”
“请将军吩咐!”不多时,一名心腹步入殿内,不动声色的施礼问道。
祖约也不言语,坐回地席,取来纸笔伏案疾书,片刻之后,盖上印信封好火漆,这才递过去道:“你明日往谯城跑一遭,把此书亲手呈给石堪(石勒养子),就言,本将与淮南军民因思念家兄,不忍令其埋骨于异邦,愿出百万钱赎回家兄遗骸,请石堪务必应允,本将当会心怀感激,愿以开市通商作为回报!”
心腹脸上激动之色一闪,接来书信恭恭敬敬道:“将军英明,淮南军民定会因将军义举而心生感念,事关重大,末将便连夜动身!”
祖允微笑着挥了挥手:“去罢!”这时的他,哪还有半点方才自言自语时的疯狂恐怖模样?
在心腹退去之后,祖约看向了臆想中的刘琨所站的位置,阴恻恻的笑了笑,然后细心的把两枚大印系在腰间,一左一右刚好配成对,又大袖一挥,傲然向外走去。
第二天清晨,也就是六月十七日,在祖约的相送下,慕容皝一行人离开了寿春,经五天跋涉,于六月二十二日抵达了六百里外的历阳,他们会从这里过江去往对面的姑孰。
可能是近半个月的行程里,慕容皝从未表现出半点不满或是逃跑意图,也可能是临近建康的缘故,守卫们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放松,就连首领也是把紧紧悬起的心悄悄放下了一半,过了江再行百里,便是目的地建康,到那时,他们将圆满完成押送任务。
慕容皝乘坐的渡船,是由苏峻提供的一条由商船改装成的斗舰,在碧绿的江水中,向着南岸的姑孰驶去。
船舱里,除了慕容皝之外,还有二十人,包括那三名化劲高手,看似坐的杂乱无章,实则隐隐现出把慕容皝围困之势。
三名化劲高手每人坐镇一个方向,另一个方向,则是五名暗劲高手呈扇形落坐。
自入仓以来,始终不动也不出声的慕容皝却在暗中留意着形势,听着耳边传来的哗哗波涛声,他估摸着船已驶至江心,于是慢慢悠悠的站起身,向仓门走去,仓门处,正是首领把守。
这么一动,仓内四十只眼睛突爆精芒,有人已伸手拿住兵刃,气氛一瞬间绷紧起来!
首领伸手一拦,喝问道:“请问三郎君欲往何处?”
慕容皝不慌不忙的拱了拱手:“夏日炎热,仓内湿闷,皝欲站上船首透透气。”
首领面无表情道:“请三郎君稍作忍耐,上了岸,自然会有凉风吹来!”
慕容皝脸面一沉,不悦道:“这一路行来,皝可有过无理取闹?如今只是要求吹吹风,莫非连这点小小要求都不予通融?不错,皝如今虽是嫌犯身份,但无论如何,大将军仍是我父!我慕容皝仍是慕容部的世子!”(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 跳江循逃
慕容皝的脸面已隐有怒容浮现,首领却毫不在意,冷冷笑道:“三郎君何必拿咱们这些小人物撒气?也不怕失了身份?我等正是考虑到三郎君身份尊贵,因此这一路,才未用囚车押送,而是好生相待,还望三郎君心存理解,匆要得寸进尺才好。
我等只知道克尽职守,不敢懈怠,三郎君若是觉得委屈,今晚抵达建康可向大将军申诉,但话又说回来,这仓中的确闷热,咱们也不是不讲道理,这样罢,请三郎君坐回原位,自会有人替你扇凉!”说着,向身边一个同伴打了个手势。
“哼!”慕容皝目中憋屈之色一闪,向座位走去,仓内众人均是暗暗松了口气,握紧兵刃的指节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被指定的那人找来个蒲扇跟上了慕容皝,慕容皝衣袍一拂,正待落座,却闪电般出手,五指屈爪成钩,猛然抓入那人胸口!
“嗤!”血光一现,惨呼刚刚在仓中炸响,慕容皝已想都不想的提起那人,猛力抡向首领!
异变突生,首领才从慕容皝处收回目光,“呼~~”的一声,裹挟着沛然巨力的劲风已是扑面而来!
首领下意识的大呼道:“拦住他,杀无赫!”
他心里虽是又恨又急,但不敢有分毫殆慢,由于事发仓促,这一具尸体根本无从闪避,他甚至连站起身都没时间,只能硬接!
首领腰背一屈,双掌前推,另两名化劲高手则随手抄起兵刃。身形一展。向着慕容皝攻去!
而慕容皝在掷出尸体的同时。半点也不耽搁,挥起双拳猛扑向了那五名呈扇形环座的暗劲高手。
一瞬间,慕容皝的拳势如惊涛骇浪般席卷向这五人,他们竟全都产生了种这一拳正是直冲自已而来的错觉,尽管惊怒异常,却是与首领面临着相同的窘境,都是坐在地上,完全来不及起身挡格。心里不由得冒出了暂避其锋的念头。
“挡我者死!”慕容皝蓦然一声暴喝,身上威势再增,首领顿时暗道不妙,急呼道:“拦住他,否则你我唯有以死向大将军谢罪!”他明白,能否阻挡住慕容皝只在这须臾之间,但是仓内的绝大数人反应稍慢一拍,有的暗劲不到的就连兵刃都没握上。
只不过,首领也无从出手,他必须先解决掉迎面而来的尸体。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首当其锋的五名暗劲高手。与急速扑向慕容皝的两名化劲高手。
只要能阻挡住慕容皝的冲势,令他身形稍有迟滞,首领敢拍着胸脯保证,便是让他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这船仓!
慕容皝心中亦是万分焦急,猛然间,他速度再增,全身暴出一股凛冽之极的气势,令人半点都不怀疑他有同归于尽的决心!
眼见已冲至最边上那人身前,在疾奔中,慕容皝猛的一脚踹向他心窝,这人惊骇之下,赶紧挥动刚拿上手的长剑疾挑慕容皝的脚踝,他清楚,伤慕容皝的任何一处都比不上腿脚,腿脚受创,将再没有逃走的可能。
另名四名同伴直到此时才分辩出,慕容皝的首攻目标不是自已,他们迅速一跃而起,手中的兵刃几乎不分先后的招呼过去,那两名化劲高手却是赤手空拳,疾冲的身形撩起呼啸劲风,刮的每个人的衣角都是猎猎作响。
慕容皝似是毫不顾忌来自于身侧与身后的威胁,就在堪堪要被剑尖刺中的时候,他脚面突然一扭一带,缠上剑尖,纯以巧劲把长剑荡向一旁,紧跟着,就是猫下身子一个平冲突刺,一拳狠狠击去!
这名暗劲高手急忙撒手松剑,强提一口气,双臂交叉回护前胸。
“砰!”只不过,却不是如他所料被拳头击中,而是慕容皝身形再展,重重一脚直踢而上!
按理说,无论是拳打还是脚踢,这一迎面硬碰硬的交击必然会使身形一滞,慕容皝却趁着这名暗劲高手架子被震散之际,脚尖奇迹般的向前多伸三寸,再一回旋,勾住他的手臂,借力腰臀一扭!
“喀嚓!”一声!手臂当场断折!而慕容皝则是去势半点都不见减慢!
尽管身后、身侧都有敌人,可是凭着快如鬼魅的身法,慕容皝实际上面对的敌人只有一个,这两记半分不停顿的腿上功夫,已使得他的前方再无阻隔。
慕容皝猛吸一口气,重重一踏仓板,身形有如炮弹般和身撞向了仓壁!
“废物,快堵上!不要让他跑。。。。”首领的喝骂刚刚脱口而出,就听到“轰!”的一巨响如惊雷般炸起,船仓都是剧烈震动,半指厚的仓壁上,一个勉强能看出是人形的大洞凭空乍现,在四散纷飞的木屑里,慕容皝脱身离去!
这一撞,慕容皝虽是提聚起全身劲力,但他也不好受,胸腹有如翻江倒海般剧烈翻腾,一口鲜血更是忍不住喷射而出。
船上的军士与守卫还在目瞪口呆当中,慕容皝就势滚落甲板,随即稳住身体,脚尖再次一点,直直扑向了江里!
“哗啦~~!”一道水花四散溅射,慕容皝已是不见踪影。
整个过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