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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轩看着他疯癫的样子，几乎丧失了理智。突然间腐烂的心也感到了酸疼，拼命地挤出笑容，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可无从开口。
这样就够了，在临死前看到这样的他，纵使让他变得如此的人不是她。这一生她受了太多的苦，现在终于能解脱，还是在心爱的人怀中死去。
突然间，看透一切。血泪滚滚流下，她握着他的手在嘴边轻轻吻着。子辰，别这样，等她走了，你还要守护两世，求求你，就把她当做一场梦。
他满手鲜血，睁着双眼一眨不不眨盯着她，生怕眨眼间她就离开了他。愤怒的声音越来越低，变得凄凉柔情，“雨轩，不要……不要……”
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冰凉的唇，透过血腥，试图再次向她体内渡入仙气。巨大的虚空吞噬仙气，再也无法挽回……清凉的泪，一颗又一颗的滑落到她脸上，似是要洗去所有对她犯下的错，洗去所有对她犯下的罪。
为什么，最爱她的自己，成了伤她最深的人。
亲吻间，怀中的人慢慢闭上了双眼，未来得及感受到他的泪。
子辰，雨轩爱上你，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
“不要——醒醒！雨轩你快给我醒过来！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不要……不要……我不管你是雨轩，还是缄锦，还是曼兰鸢……我只要你醒过来……”
为什么要激怒他，为什么要骗他。子辰眼角也开始留下血泪，低头死命吻着、咬着、啃着雨轩的唇，依旧不死心地往她身体里渡入自己的气息，拼命乞求奇迹的发生。
睁开眼，雨轩……究竟要他怎么做，她才会原谅他。为什么他会被激怒，为什么这么容易就中了她的激将，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是因为他早就爱上了她，完完整整的雨轩，即便不是缄锦转世，他也爱她，可为什么他连说这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雨轩，你不是一直想听这句话吗？你快醒过来啊……
那么多次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曾经强撑着自己刚刚愈合的身体到处寻她，寻到她的第一句话却是“连魂”在哪。子辰，你爱星脊山爱仙界爱天下，偏偏不会爱一个小小的她，始终没有开口的这句话，再没机会开口。
所有的都晚了，都来不及了。她就这么死在他手中，甚至不知道他自始至终爱着都是她！不是所有的坚持都是没有结果的！雨轩，不要绝望了……
不要再哭了……他会心疼……醒来……求求你……不要离开他……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是自己在一次次误解她，在一步步逼她。她无助地摇头后退，他就用锋利的剑一剑剑刺入她的身体。
缄锦，他已经错过。雨轩，现在他又失去。这不老不死的生命，受够了。
伸出左手，星云流动的“空”出现。
这残留的气息，他也不想要了。面露微笑，抬手用力往心口刺去。
“空”在刺入心脏前的一瞬间，白光闪现，缠绕剑身的仙气猛然散去，整把剑就这么彻底消失。
紧握“空”的左手就这么变成静止在身前的空心拳，他仰天长啸，“啊——为什么——为什么！”声音凄烈，响彻天穹。
尘嚣不染、万物皆空的他变成了被深情所困的人，血泪喷涌，心头的妖血随着剧烈的心跳流遍全身，黑色的双眸闪着阵阵邪魅的红光。
死不掉了嘛？谁能来击散他的气息，谁能来让他彻底消失！
***
——我的乖娃，不哭不哭，不怕不怕，不去想，过几天就忘记了……我的乖娃，不哭不哭，不怕不怕，不去想，过几天就忘记了……
——我强撑着这口气就是来赎罪的，轩儿你记着……执念太深定会害了你，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倒是觉得我们挺有缘的，吃下这个，你不用忘记也能留下。
——子辰仙上，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边，为什么又不让我回去，是不是我注定这辈子无依无靠。
——雨轩，你听我说，不要学什么仙法，你若真想回去，我可以帮你。
——给我三年的时间，我让她脱凡飞升成仙。
——这个叫相思草，它是靠吸取载种之人的相思生长的。
——我给你一颗琉璃石，能够在危机时刻保你一命，你可愿意？
——你滚！你给我滚！凭什么仙上给你渡了气息！凭什么毁容的是我！我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谁还会爱我！
——我曾经也是这山上的一仙，但我现在是鬼，人类小丫头，你怕吗？
——星脊山有什么好，极冥之地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串通魔界盗走蓬莱连魂，又联合曼紫錵伤害星脊山弟子。打断胫骨，关入锁星阁冰莲池底。
——那就叫星空好不好，星空。
——雨轩恳请青龙仙尊不要怨恨星脊山，星脊山需要青龙的时候，你能回去吗？
——喜欢就说出来，别到了最后还只是一个秘密。
——我不喜欢仙界，也不喜欢这里。但我现在已经被困在妖界，逃不掉了。
——冥尊被做出来的时候就是个残次品，她的灵力超过了躯体能承受的范围，只能永远躺在寒冰上保护着自己。
——仙界有六大禁术，对应轮回六道，将它们彼此衔接。我现在要教你的是衔接天与人间的秘术。
——仙上，雨轩不仅要学仙术，还要和仙上一样守护天下苍生。
——回去？现在还能回去吗？回到杀了她双亲的仇人身边？
——小灰，如果我有一天睡着了醒不过来，你乖乖听话回守望雪山。小灰，你说我死了后会变成鬼吗？还是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七天已到，星脊山今日起除名雨轩，处刑跳下诛仙台。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本该知道的事。
——子辰，三生三世，但愿我再不遇到你。
——我把心给了那个妖孽，换来了姐姐的容貌，可笑的是你们竟没一人发现。
——现在的我很好。子辰，我多么多么相见你啊，我多么多么想让你杀了我这个妖孽啊。
——摆在雨轩面前的只有两路，要么当个凡人，要么涅槃成仙。可是雨轩没法修心……雨轩不想当妖孽……
——跟我回去，从今往后你是雨轩，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来伤害你。
——没有脚的鸟，就这么一直飞，飞到飞不动的那一天死去。
——这是芍药花，这是紫阳花。论年龄你们都比我大呢，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姐姐了。
——她为我杀尽善恶，想要动荡壁障让六界重回混沌。我欠她的早已还不清，这颗心就当是送她的礼物，不必再取走。
——青龙，我明明没有感觉，心为什么还这么疼。好疼好疼，疼得喘不过气……
——阻止？是阻止噬鬼摩罗从壁障出来，还是让他魂飞魄散，除非让他心甘情愿回到壁障，否则六界迟早再回混沌。
——我一直待你如亲哥哥。
——师兄，不要相信这个妖孽的话！她是个肮脏的女人，她早就和青龙上过床了！
——再问你一遍，“连魂”在哪！
——耻辱吗……骗你爱上我……
——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不是缄锦，是不是和轸鬼一个下场……你根本没有爱过雨轩……可我是缄锦转世……痛苦吗……又杀了她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支线三 虚虚实实
黑色的泥土开始渗透出一簇又一簇雪白色的蛆，缓缓地蠕动着，颤抖着。四周躺着尸体，面上的腐肉还没被吞噬殆尽，也无法辨别活着时候的容貌。
在微弱的光亮中，虚女只能看到身边的一个人，他的眼球已经被细小的黑色虫子啃食搬离，脸向着她嘴巴微张，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慌乱地在黑暗中到处跑着。不慎绊倒，脚下是白色的骸骨。
这是哪里？她死了吗？
爬起来继续疯狂地跑着、嘶喊着，偌大的空间，竟一个活人都没有！
不，不要。
她前一刻看能看到师兄冷峻严肃的脸，怎么突然就被困在尸地。
空洞的声音响起，“你们仙界毁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死我徒弟，这仇，我先从你身上报。”
噬鬼摩罗的声音虚女再熟悉不过，是他强行取走了她的气息，连死去的权利都被抢走，“你想干什么，放我出去！”
“你不是想化作厉鬼吗，我成全你，把你永世永世困在这地狱！”
不该是这样的，逆世中的死去就该是永远消失，为什么要折磨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想哭，眼泪怎么也流不下来，原来她已没有躯体……
***
曼紫錵面露苦色，不适地从口中吐出一股红色气息，“怎如此刚烈。”
“曼紫錵，这气息由我处理。”
哈哈，活该，她就是妖孽，这就是她的命。不能让她就这么消失，朱雀之后，违逆两世的存在，诛仙台下面那具女尸才是她真正的躯体，要让她知道她是多么丑陋。
知道诛仙台秘密的人并不多，虚女的计划顺利实施，把雨轩的气息打入这具面目全非的干尸，丢弃在蛮荒，不会再有人发现她，让她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如果当年虚女换皮回来没有经过弥天阁，没有恰巧听到东井师兄的心音，她也不会迷迷糊糊误闯入诛仙台底部。秘术将她带到女尸面前的时候，她被那残缺恶心的容貌直接吓软在地，缓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仙界的囚牢。总有传闻说每座仙山都有一个恐怖的囚牢，一直不相信的她误打误撞发现了这里。
她是谁，犯下多大的错才遭此重刑？好奇心的驱使让虚女打开了封印在一旁的黑皮卷册——
朱雀之后，违逆两世，生于死胎。后经发现气息被取走，施仙咒欲引回气息未果，囚禁于此。十年后躯体自行跳下诛仙台，救回时体内已遭三生石水腐蚀，仙咒失效，停止生长，年龄二十。
……
零散的事串了起来，雨轩的气息附在花妖躯体上次生，可她真正的躯体在这里！虚女瞪大惊恐的双眼，一个仙法把卷册烧毁，颤抖着身体重新施展秘术把自己送回诛仙台上面。
她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要利用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来害雨轩！她要等待机会，让她变回这面目全非的样子，让她受尽这容颜尽毁的痛苦！
终于，她等到了这一天，把她扔进了蛮荒，这样的报复让她兴奋了三天三夜都无法入眠。
残堇画年，三个月后，雨轩还是带着残破的身躯爬回了星脊山。
这雨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她不可以回来！
……
阻止一次，阻止不了第二次，她还是回来了，而且是变成花妖回来了。恐惧差点让虚女自尽，上天还是给了她一个机会，雨轩再次被仙上带回来的时候又变回凡人。
如何下手，虚女苦想几天，内心深处并不想致雨轩死地，只是已经被逼到不得不下手的地步。那就赌一把，既然雨轩喝下三生石水，就让她恢复前世记忆。若她真是怪物，真能在逆世中转世投胎，那她就会遭腐蚀而亡；若她没有前世，那自己当场就了结自己。她们两，注定只能活一个。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虚女本是欺骗自己，给自己一个自尽的借口，她早已受够披着人皮的生活，她以为在这两世分离的六界，转世投胎早已是不存在的东西。
……
她失策了，雨轩痛苦呻吟的样子彻底将她逼上绝路。回不了头，只能弃尸蛮荒，一阵眩晕过去已被曼芍药抓回极冥之地。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
虚女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感受不到温度感受不到泪水，原来没有躯体的游离气息是这么可悲，从今往后，陪伴着她的只有恶心与恐惧。
拼命地阻止自己不要再去想，她折磨雨轩的画面仍旧不停地、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回顾这一生，也许从她遇到东井的那一刻就是个错误。
七岁来到星脊山，虚女的执念已经很深，她的世界中只有师兄一人。雨轩的出现让她一度以为师兄喜欢雨轩，直到临死前听到师兄说，“放我出来，杀了虚女，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师兄根本没有喜欢过雨轩……
她最爱的人，偏偏是她最看不懂的人。
她的醋意，她的一厢情愿害死了自己。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他，从未变过。
爱上一个人，从此便再也不是自己。没了原则，失去自我。为了那个人，可以不分善恶、做尽一切。
这情感、这执念，力量太大，没人任何东西可以压制。
虚女偶尔也会害怕这样的自己，怕自己有一天做出无法想象的事情，几次在睡梦中惊醒，用理智去抵抗内心变异的自己，可最终还是沦陷到化作一声嘶吼。
一切，早已超出她的控制。
***
“别怕，这小妖受过我一剑之后再也不会来找你麻烦。”红衣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掌控一切的沉稳声音让她片刻安下了心。
“仙人，谢谢你救了我，没想到妖怪也敢来皇宫撒野。”
“我只是追杀花妖路经此地，举手之劳。”
“仙人，别走，我还没请问您尊姓大名呢！”
“这不重要。”
“哪里不重要了！或许对你来说不重要，你救过很多人。可对我很重要，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
“星脊山，东井。”
“哈哈，师兄，你等着我，我马上来星脊山找你。”小小的人影，对着空中远去的红色身影拼命地蹦跳着挥手。
等着她，等着她来陪你生生世世。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很想写虚女的番外。
☆、第四十五章 血浓于蛊（一）
“他醒过来的时候就会杀了你。”
“我本就一凡人，命长命短又有何区别，能死在心爱之人手上，又何尝不是件幸福的事。”
“不要在这些情情爱爱上浪费时间。”
“别再缠着我了，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不会跟你走的。”
“在下无天，望姑娘同我前去阻止曼兰鸢动荡壁障。”
“阻止壁障动荡？我自由双目失明，连普通凡人都不如，您还是另寻高人吧。”
白色仙气翻滚，落下一颗闪着耀眼光芒的琉璃石，“既然姑娘不答应，无天暂且离去，还请姑娘收下这块石头，它可以保护你的气息。”
保护气息？她不需要，在这没有转世投胎的逆世中，死了便是永远消失。少女捡起地上的琉璃石，一把扔进了溪水。
***
子辰从梦中惊醒，没有束发，眼神涣散，胡子拉碴。匆忙转身看到雨轩躺在千年寒冰上一动不动，这才收下惊慌的神情。
他又做梦了，这三年内他每天都会梦到缄锦，梦到雨轩，前世今生的记忆一遍遍地击打在他内疚的心上。这次的梦竟不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让他吓出身冷汗，好在醒来雨轩仍旧躺在寒冰上。
那天他以为雨轩彻彻底底的消失在逆世，一阵疯狂之后用仙术感知到气息还在体内，这发现犹如无边黑暗中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就和三千年前一样，“空”没有打散她原本的气息，只是这次气息被困在里面。
身躯残破，气息出不来，一直沉睡。为了守住这唯一的希望，他竟击破壁障，去极冥之地抢来了千年寒冰。
墨色长发在半空中疯狂地无风自舞，双眸血红透亮，虽然仍是冷若冰霜的脸，藏着的是汹涌澎湃的情绪。明明是上古仙气，却让人寒毛竖起，星辰般存在的他，犹如走火入魔，只剩下努力压制的暴怒。这是他留给外界最后的印象，自此之后便再没出现在逆世。
这守望雪山上的积雪千年不化，寒冷的坏境非常适合保存雨轩的躯体。子辰没有在洞口布下结界，任凭冷风吹进来，吹乱自己万千黑丝，显得更为沧桑颓废。他长生不老，那就让他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雪兕经常从蓬莱摘来仙果，等待雨轩苏醒的那天，好让她第一时间有东西填饱肚子。可惜三年了，她仍旧昏睡，仙果不腐，在洞外已堆成好几座小山。
大约是雪兕通知了小灰，小灰从星脊山赶到守望雪山，每天都陪在雨轩身边，唔唔的叫声就像有人在洞内哭了三年。
凄别、心似网。
稠怨、千千结。
***
守望雪山上空，一黑一白两道气息打得不可开交。估摸着是怕引来外人，朦胧的结界一直笼罩着这两团气息，打到哪里跟到哪里。
黑色的气息中传出噬鬼摩罗空洞的声音，“我不会让你得逞！”
“还不离去。”白色气息中传出的是悠远的声音。
“无天，就凭你现在这样子还想阻止我！”
语罢，黑色气息旋转着扩大，气势上远远胜过白色气息，迎击而上，一道强光过后，结界中只剩下一团黑色。
***
他给了她三年的承诺，他负了她。现在他又守了她三年，她再不原谅他。
一直以为自己是群仙之首，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看着快被寒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