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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原来她努力这么久，在他们眼中还是一个妖孽。
“东井，室女，带她回锁星阁。”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竟违背他的命令，难道她不知道出了星脊山，她就凶多吉少。愤怒涌上，噬鬼摩罗的事已经让他失态。
“混元仙尊，冒昧请问‘连魂’是否在贵山之中？”无暇再去管雨轩的事，心中有着个不安的猜测。
白眉老人，打扮朴素，缓缓躬身作揖，一言不发，若不是作出回应，没有人料到他便是蓬莱岛主。
雨轩还处在妖孽两个字的阴霾中，两只胳膊就被东井和室女一左一右驾起，跟着他们腾上云彩。
“妖孽，你逃得了今日，你也逃不了从今往后！三千年前的仇恨，你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够偿还！不够！”
一个将近三十岁的女弟子冲着天空中远去的雨轩疯狂地嘶喊。
心中的疼痛传遍全身，雨轩觉得四肢都在失去力量，瘫软在东井和室女的挟持中。她究竟是谁？雨轩还是曼兰鸢？为什么所有的罪孽都要她来扛。仙上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雨轩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敢了……
子辰很晚才回到锁星阁，回来却看到雨轩跪在他房前，莫名的怒气泛上平静的水面。
雨轩已经跪得双腿都快失去知觉，终于等到仙上回来，“仙上对不起，雨轩再也不乱跑了。”混然不知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
子辰没有任何反应，冰封着脸径直走过跪着的雨轩往房中走去。
“雨轩求仙上至少喝了这碗燕窝粥……”
徒劳，子辰顿了一下，甚至没有回头便进了屋中。
泪水滑下脸庞，雨轩慢慢地屈身，磕头。
仙上，对不起，雨轩知错了。
起身，又屈身，磕头。仙上，对不起，雨轩知错了……
麻木的神经，起身，屈身，磕头，一遍一遍………
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在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
泪水模糊了视线。
“够了！”、
强大有力的臂膀将雨轩紧紧抱住。失去挣扎的力量，雨轩轻飘飘被抱到了石凳上。脑袋中的神经疯狂地跳着，头很疼，睁眼看到青龙正在她面前，双手扶着小小的自己。
“青龙仙尊……”沙哑的声音，让人心疼。
“我不是什么青龙，我是书澈。”
看着眼前轩妹妹这幅模样，书澈心中的酸楚无处可说。为了找到她，他经历了那么多，几乎差点丢了自己，现在终于找到了她，她却离他是这么的远。轩妹妹，你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书澈？是谁？脑袋好疼，心好疼。仙上为什么不肯原谅她，是啊，她让他丢脸了，仙上肯定生气了，怎么办，好害怕……她不是曼兰鸢，她不想让仙上蒙羞，仙上对不起，对不起……
手中的人儿，犹如失了魂般，难道真的如那个妖孽所说，她现在心中只有子辰。不相信，又不能不信。
子辰似乎发现门外异常的动静，推门而出看到青龙正抱着雨轩。脸上似乎滑过一丝醋意，走到了石桌前坐下。端起燕窝粥，旁若无人般安静地望着。
雨轩失神的脸上展露笑容，仙上原谅她了。挣脱青龙的怀抱，兴奋地看着子辰。
东井突然御剑闯入画面，神色异常慌张，“仙上，浮黎出事了，在极冥之地！”
子辰放下手中的粥，右手一伸，“斩仙”飞入手中，腾起仙云飞向高空。
极冥之地！仙上不能去！担忧再次打破了雨轩的理智。
“想去吗？我带你去。”书澈干净的眼睛中似乎带着泪光。
雨轩点点头，唤来化尘御剑上空。书澈踏上青云带路追去。
……
锁星阁，最接近天的地方，离人心最远的地方。书澈对着石桌上的燕窝粥痴痴望神，左手手掌慢慢摊开，一颗幻象的种子裂开在掌心。
不得不信……
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子辰很不安，径直回到房中便封了自己的五识，万物皆为空，再不赶紧提升自己的心境，就没有办法将“空”逼上九重。
噬鬼摩罗，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十三章 曰归曰归
寅时，晨曦从星山顶慢慢洒下，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穆海阁、弥天阁、伏炎阁和悠然阁揭去黑暗，将曦光继续传向大地。
锁星阁位于峰巅之上临空腾云，没有蓬莱的磅礴，一楼一台一清泉，云气缭绕在下方，茕茕独立，千年孤独。
弥天阁正厅外弟子已经全部到齐，厅内弟子分成两列整齐地站着。弟子们的衣服均以红色系为主，按灵力的高低越高身上红色图案越多，唯有东井的衣服是青色的，在众弟子中格外抢眼。
一大早弥天阁上上下下所有弟子像是约好般全部聚集到正厅，等着元德仙灵的一个解释。曼兰鸢，极冥之地花妖，她的转世并不能磨灭千年前的所作所为，绝望痛苦、杀尽善恶。即使当初子辰仙上向天下许诺教她涅槃为仙，但蓬莱之事就足以证明，妖，始终就是妖。雨轩留不得，曼兰苑必须得死。
“众弟子恳请元德仙灵将她逐出师门，毁其气息永不重生。”
事态怎会这样发展，正襟危坐，元德的右手来回摸着他的红木拐杖，顶部的飞鸟浮雕已被摸得光亮。雨轩已经脱去凡体，却没有成灵的趋势，反倒妖心日益加重。蓬莱之事若真与她有干，他还能维护她多久。一把老骨头，想在临死之前做些垂名千史的事，还真是难啊。
见元德仙灵迟迟没有回应，带头的红衣弟子进一步逼道，“仙上心慈护短，可这是我们弥天阁的事，蓬莱之事不能再出现第二次！”说罢毅然跪下，双手恭敬抱拳步步相逼。
众弟子纷纷跪下，“恳请仙灵逐出雨轩。”
万恶之身，即便不是你所为，也难辞其咎。雨轩，茫茫人海中，有多少人想将你杀了千遍万遍。仙尊，元德对不住你，使命和遗愿我只能守住一个。
东井自始至终负手而立，站在元德旁边一言不发。知道的太多，不如不说，也不想帮谁。眼前的局面让他不舒服，干脆一捏手中佩剑，径直从两排弟子队伍中间走了出去，用心音对元德说了一句，子时诛仙台三阵七步十二障。
半饷，元德才道，“我才是弥天阁之主，雨轩我定会处置。”
不出所料的回答，不会说错任何一个字。这样的回答难以服众，红衣弟子挥袖愤然离去。
“都退下吧。”
众弟子无奈排队离开。
“二师兄这样生气，不就一个没成气候的花妖嘛。”
两个弟子并排走着，一大一小，小的显然是张生面孔。
“你不想混了吗，现在仙界几乎所有人都视她为患，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年长的弟子小声回答。
“就是，你们不知道这曼兰鸢当年有多可恶，曾经先辈们目睹过三个花妖合力的样子，差点将六界又轮回混沌。”一个女弟子走过来插话，“反正自从这个雨轩头回进弥天阁，我就讨厌她。”
三个人一阵，走一路议一路，人言可畏，能将事情越说越离谱却让人信服。交谈激烈，为首的小弟子猛地撞上了前来的人。
“啊。”
小弟差点被撞倒在地，眼前的人身着黑衣，衣袖比寻常的更长出几寸，领口很高，和戴着的黑色纱帽相接，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若不是背后挂着佩剑，和魔没什么两样。
“虚师妹……”站在后方年长的弟子惊愕地开口。由于他一直暗恋虚女，她的身形一下子就辨认出来。
虚女没有回话，手藏在黑色的衣袖下拉了拉面前的黑纱，匆匆离开。
***
穆海阁落在星脊山靠海一侧，屹立在被劈下的岩壁之上。白色的宫宇，简单宏伟，百步台阶登上正中的平台，台上却是断垣绝壁，骄傲的残骸。
穿上战甲，他是青龙，脱下战甲，他是谁？
书澈倚着根被打断的巨大石柱，头发散乱。轩妹妹，原谅他自私一回，等你恢复了记忆，再一起回到小竹林，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出来。
天空一声咆哮，空间扭曲，浮黎从两道交叉的气流间舞剑而出，剑未出窍，首先驾到书澈脖子上。眼角上钩充满杀意，“你是谁。”
白色短袍在海风中翻动，精致的猛虎刺绣若隐若现。追杀曼芍药千年，她的幻象种子没有一丝妖气常常蒙蔽所有人，但惟独蒙不过他，无数次中了她的圈套之后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多少次几乎擒获，却又让她莫名其妙逃脱。
“青龙。”书澈不愿搭理他，这星脊山上的人，他一个都不喜欢。
未料浮黎右手一转，剑鞘凭空消失露出白色御剑，剑心透明泛着血青色，“青龙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不相上下，你能吗。”
剑气陡然汇聚。
“此剑名祀血，出鞘必见血。”
书澈抬起右臂用战甲抵开“祀血”，充满愤怒与悲伤的眼睛狠狠看了浮黎一眼，临空跃起从背后抽出银色长剑。
无休无止的战斗，无休无止的伤害。残垣上空，青白两道光来回纠打。
浮黎翻身向后单手撑地，面目狰狞对着书澈长哮，仙气如巨大的球冲向书澈，晃动整个穆海阁，原本还未断的石柱轰然倒下，书澈躲闪不及仙气重重打在身上，喷出一口鲜血。
“你不是青龙！”愤怒的笑意爬满了浮黎冷峻的脸。
不行，为了轩妹妹，他一定要扮演好青龙！强忍住身体的疼痛，书澈将仙气不断注入剑中，银色长剑渐渐被仙气包裹，剑身开始生长出银刺，整根剑犹若一截截坚硬的骨头堆成。
“龙刺！”
浮黎大骇，这不可能，焰谙的佩剑，他真的是青龙血脉。焰谙这小子什么时候竟有了孩儿！
“住手！”
及时喊住，“龙刺”停在了离浮黎双眼仅一寸的地方。
剑气收回，变回银白色长剑。书澈不想杀人，轩妹妹心中的澈哥哥是个善良的少年。
“我来这里，是因为星脊山需要我。”说完颓废着身影，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
“斗胤师兄，你再求求墨染仙尊呢。”室女一脸忧愁，她的妹妹虚女青海归来毁了容貌，如今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她看了很是心疼。多次前去劝她，却连门口都进不去。
两人曾是逆世中帝王的两颗掌上明珠，令人羡慕的孪生姐妹，自己比虚女早出来一刻成了姐姐，一直关心着她爱护着她，事事由着她。因为逆世中的人类相当少又常常处在恐慌之中，两人从小被送来星脊山学习仙术，凭着极好的气息当上了墨染仙尊的徒弟。
墨染一向我行我素，虽然收了斗胤、室女、虚女三个徒弟，却常常不管不问，最多的就是带着他们闭目修炼。让墨染给虚女渡气？天方夜谭。斗胤深知墨染的为人，心中不免为这个可怜的师妹忧伤。女子最重要的不就过是容貌，没了容貌，拥有再高的仙术又如何？
小灰不知何时冲到了室女面前，着急地蹦上蹦下，嘴里唔唔唔地想表达着什么。室女立刻就反应过来，小灰出来了，这么说虚妹妹门口的结界没了，虚妹妹出来了。抱起小灰，不远的路，御剑飞去。
一地狼藉，价值不菲的摆饰全被打碎，虚妹妹已经不知去向。
斗胤也匆匆赶到，看到眼前的场景，立马用感知去寻找师妹，结果遭到了强大的反噬，脑中一阵抽搐。师妹不想被人找到。
墨染躺在及地的榻上，身边点着的颤香生起袅袅青烟，浓密的黑色睫毛遮住安详的双眼，墨色外衣如纱如烟如云。真惬意的一个晚上，好久没这么踏实的睡过了，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不管了，睡醒了再说。
……
晨曦终究褪去了温柔，发烫的阳光照亮星脊山。山腰的灵兽开始活动，山脚的人界从睡梦中醒来。
子辰推门而出，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一眼看到了石桌上被打翻的燕窝粥。
作者有话要说： 配角们的生活
☆、第十四章 拾起天下
失去理智的雨轩无意识追赶着前面白色的幻影，不知道追赶了多久，幻影凭空消失。猛然醒来——
黑色的夜，无边无际，空气压抑着五脏六腑。
小小的粉色人影凝固在漆黑之中，“化尘”在脚下不停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
恐惧与孤独袭来，这是哪里，她怎么突然就到了这？
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在身边的每一寸空气中响起——
“我好疼，救救我。”
“妖孽，来世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饶了我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脑中的神经剧烈地抽搐，雨轩大叫一声捂住耳朵，紧紧闭上双眼。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所有人都针对她。
“妹妹来了怎么也不见下姐姐呢？”
浓郁的香气从身后飘来，那粘稠感堵住鼻孔让人窒息。冰凉的发丝滑过雨轩的脸颊，曼紫錵的脸几乎贴上雨轩。与曼芍药魅惑恐怖的声音不同，曼紫錵身上完完全全只有魅惑。
雨轩掌中凝聚起仙气，却被她瞬间发现抓起手臂，长长的指甲嵌入臂中，粉色袖口滑落，露出蓝色的鸢尾花。
身边的妖魔唤自己妹妹，难道她就是曼紫錵。乌黑的发丝，发尾却是艳红，一身紫色纱裙暴露不堪，心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雨轩不安，“我是雨轩，不是什么曼兰鸢。”
曼紫錵妖冶笑着，手未松转到雨轩面前，左边的领口顺势全部滑下，“星脊山有什么好，极冥之地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极冥之地，原来这就是极冥之地，要怎样才能逃出去。仙上要是发现她乱跑，一定会非常生气。
猜到雨轩内心的想法，曼紫錵更加得意，宁愿相信原谅冥尊的幻象，这绝望的心境越来越接近当年的曼兰鸢，过不了多久妹妹就能醒过来。将抓着雨轩的手慢慢放到自己胸前，“想知道蓬莱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她出乎众人意料出现在卜天台，有弟子唾骂她妖孽，让仙上在众人面前丢脸。
凝聚着仙气的手掌被迫贴上曼紫錵胸口，柔软光滑的胸一下子将雨轩的仙气吸入体内。平静下来，雨轩竟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花妖生而无心，这位置供给噬鬼摩罗使用。”
看到雨轩惊愕的脸色，曼紫錵更加得意，“噬鬼摩罗只需将他的一丝气息放在这里，然后我们带着他的气息进入蓬莱，放出气息化作他的影子，他不用亲自出手便能轻易取来需要的东西。”
雨轩这才意识到她被冤枉了，她不曾携带过什么噬鬼摩罗的气息，“不是我！”
曼紫錵松开雨轩的手，那笑容变得诡异莫测，“当然不是你，你有心，但有人相信你吗？”
“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呵，不是我。”
星脊山里还有别的花妖，必须马上回去告诉仙上。这个妖孽似乎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要赶紧逃出这鬼地方。
“化尘”似是感受到雨轩的想法，临空下降避过曼紫錵往回飞去。
而曼紫錵勾旋着发丝，扭捏着水蛇腰，站在原地。
“古琉璃，你逃不掉的！”
蓦地，空洞的声音从曼紫錵心口传出，带着摄人心魂的压迫感。
雨轩失魂般，双腿发软，乖乖屈膝跪下……
“化尘”颤动，绿色的剑光消失，带着雨轩直直地往下坠。
恐惧感充斥雨轩整个身体，害怕得喊不出声。
——古琉璃！三百零八个仙人，就你一人临阵脱逃！
——分离两世，大错特错，你们为何不听我的解释。
——违逆天意！你会受到动荡壁障的诅咒！
——我不怕，总有天我会亲自破坏这壁障。
——妖孽啊！挖去她的双眼！受轮回之苦！
——不要……把眼睛还给我……
——散了这眼珠撒回仙界，能保护气息，捡到也算个宝贝。
……
全身异常疼痛，五脏六腑滚烫，那炙热烫起一个接一个的水泡，剧痛逼着她呐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眼角渐渐开始留下血泪……
黑暗中粉色的身影痛苦挣扎着往下坠，胸口的琉璃石开始发出刺眼光芒。暖流渐渐从心口向外涌出，遏制了雨轩五脏六腑的腐化。
青色的身影从黑暗远处御剑飞来，接住粉色后又往下降接住“化尘”。
东井眉头紧锁，雨轩何时喝了三生石池中的水，而且居然已经渗入心肺。
“又是你。”曼紫錵站在高处，艳唇抿动，长长睫毛下的双眸露出杀意。血蛭从心口涌出。
心肺停止了腐化，疼痛却没有褪去，雨轩奋力推开东井——
师兄快逃，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发不出声音，也推不动他。
密密麻麻的虫子蠕动声越来越近，血蛭又聚成骷髅的样子朝他们冲过来。
眼前猛然昏黑，雨轩在东井的怀里感受到巨大的冲击。
***
从黑暗中被摔到阳光下，刺眼的光扎得雨轩双眼更加肿胀。回过头看到躺在地上的东井——
鲜血不停从后背涌出，染红了大片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