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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成。」
「那另外一成是哪里不像?」
「你说呢?」
「气质、学养,是吧?」其实九金不问也知道。
燕效行本来就是不多话的性子,伤人的话更是不会讲:她既是懂得自己的缺陷,他也就不多说了。
九金感激他的善良,对燕效行的好感又添了一些。
「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妹子人呢?」
「死了。」
「哦。」九金人虽势利,但最不愿见生离死别的场面。现在她无心提起,触及了别人的伤痛,这虽不是有意,但也够让她内疚的了。
她拿着看不懂的合同,死盯着上头的文字看了好一会儿。
九金想着王秀才刚刚所念的,推敲燕效行的想法,最后她终于懂了他为什么找她假扮他妹妹,又为什么他娘一死,这纸合同就结束,视同废纸。
「你娘病了是不是?」九金问。
燕效行静默不语。
「你娘很想你妹妹是不是?」九金又问。
燕效行终于笑了。「你很聪明,懂得察言观色,还懂得举一反三,推敲能力不差。」
「谢谢夸奖,但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最重要的是,我不当你妹子的替身,所以要我假扮你妹子可以,但我绝不叫燕效芙。」
「你不叫燕效芙,要叫什么?」武痴认为九金是不识好歹,从一个小乞儿变成个千金大小姐不懂得感恩不打紧,竟还挑剔他家小姐的名儿?!
「我就叫九金。」
「九金很俗气耶。」
「再怎么俗气,它好歹也是我的名儿。」那代表着她,而不是别人。她九金虽穷,但穷得有志气,她干嘛与一个死人共用一个名讳?
燕效行不儍,懂得九金不排斥假扮成他妹子,却不愿接受效芙的名字是为了什么。
「你若执意不用效芙的名儿也可以,但绝不能叫九金。」
「为什么?」
「因为它真的很俗气。」燕效行一言以蔽之。
九金没话可说。
她爹娘当初是穷怕了,所以才取一金、二金这样的名儿给他们兄弟姊妹当名字用,看看他们的名字能不能给家里招来好运,生个孩子便如同得到一枚金子那么幸运。
「叫银儿吧。」
「银儿!为什么?」
「你爹娘当初既是为了填饱肚子,才给你们几个兄弟姊妹起个『金』字为名,那么金与银同,也保你一辈子衣食无缺,这也不算拂了你爹娘当初给你起名的美意。」
「既是金与银同,那为什么不乾脆让我用金字,也省得麻烦。」
「金字太俗了。」燕效行又丢给九金这么个答案。
九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瞧,这就是有钱人家的派头,凡事都求个「不俗」二字,不像她们这些穷苦人家,能图个温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谢菩萨的事了。
不过——算了,只要不叫「燕效芙」,不跟死人共用一个名讳,她叫金或叫银,倒也无所谓。
从今尔后,她九金就改叫银儿了。
第二章
为了扮演好「燕效芙」这个千金大小姐的角色,银儿每天除了去「竹阁」陪燕老太太之外,其余时间全给了燕效行请来的师傅。
她们教她琴棋书画,还教她吟诗作对,银儿都快疯了。
不过,平时倒好,她只要顶着燕家大小姐的身分,那些师傅们纵使再怎么凶,也不敢嚣张到她头上,唯一比较麻烦的是,燕效行每月初一、十五,像拜拜似的,都会来检查她的功课,看她学习得怎么样,有无进步?
我的天老爷呀,琴棋书画耶!
她只是个小乞儿,要不是死了个燕效芙,她今天能不能温饱都还是个问题,这会儿倒好,竟学起富有人家才有的派头,附庸风雅来了,还学人家摇头晃脑,吟诗作对呢!
「我让你数数,你在想什么?」燕效行坐在教席上,例行一月两次的考试。
他那凶巴巴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夫子的派头。
银儿收敛起自己想玩的心,规矩地再问燕效行:「题目是什么,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十八加十六是多少?」燕效行的好脾气都快让银儿给磨光了。
他头顶都快冒烟了,银儿看得出来。
急忙的,银儿伸出十根手指头,比出八根,再扳着其余的两根数着——
一、二——唔……还是不够耶!
银儿连忙低头,瞧着早就脱掉鞋袜的小脚,看着脚趾头数——
三、四、五、六……
十根手指头加四根脚趾头,所以是十四——
八加六等于十四。
那十八加十六就是三十四罗!
好棒哦,她会数数了耶!
银儿开心地昂起脸蛋儿,大声地说:「三十四。」
燕效行等得都快睡着了,这会儿又看见她算个数不只手指头比上,就连脚趾头也都一拼用上了!
她这样,他还需要请教席来教她读书识字吗?
燕效行瞪着银儿看。
银儿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很大方的回看燕效行,问他:「我数得对不对?」
「对。」
「那你还生气?!」
「我气你用手数。」
「我不只用手数呀,我还用脚数耶。」银儿马上纠正燕效行,告诉他,她的认真与负责,瞧,她手跟脚都用上了呢。
好个手脚并用!
燕效行都快让银儿给气得七窍生烟了。
「那我再考考你。」
「放马过来。」算对一题,银儿这下子可骄傲了。
「二百二十六两加上一千五百四十二两是多少?」
「嗄!」银儿倒抽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燕效行。
他让她瞪得不耐烦,口气极差地问她:「我让你数数,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好奇呀。」
「好奇什么?」
「好奇你拿这么一大笔钱想做什么?」
「我没拿一大笔钱。」
「可你刚刚问我,二百二十六两加上一千五百四十二两是多少耶。」
「那只是个题目。」
「你为什么要出这样的题目?」
「好考你。」
「可是我没那么多的手指头跟脚趾头耶。」
瞧,她还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
「你上市集买东西时,可曾见过有人用手指头跟脚趾头算帐?」
「没见过。但,我也没见过有人带这么多银子上市集。」
笑话,这年头一枚铜钱可以买两个馒头,那二百二十六两加一千五百四十二两是多大的数呀。
「带那么多银子上市集,肯定会遭人抢。」银儿拉把椅子,逾矩的往燕效行身边一坐,好心的劝他:「你真的别把那么大笔银子放在身上,市集里人多,什么人物都有,你若真要做买卖,那你——你可以带银票呀。」
银票!
银票是吗?
好,那他换个法子问:「那倘若我身上有一千五百四十二两等值的银票,跟一张二百二十六两的银票,那我身上共有多少银票?」
「两张。」银儿立即回答,人家她连算都不用算哟,是不是好聪明?
银儿骄傲地昂高脸。
燕效行只差没给她气到四肢无力、七孔流血。
他捺着性子,又问:「票值多少?」
「唔——这个就要想一下了。」
银儿伸出她的手指头,又伸出她的脚趾头,数一数,这才二十;她转脸跟燕效行借他的手脚一用。
「你的手指头和脚趾头借我一下,好不好?」
银儿子不顾燕效行的脸色,不怕死地用力将他的手拉过来,小手指头点着他修长的手指头,数着:二一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三十。好,再给我你的脚趾头。」
银儿迳自替燕效行除去他的鞋袜,让燕效行的大脚丫子露了脸。
银儿就这么蹲着,口中念念有辞地点数着:「三十一、三十二……」一直数到四十。
底下的人都快笑翻了。
他们在燕家当差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家少爷这么糗过。
瞧瞧,银儿姑娘一下子拉少爷的手,一下子又脱少爷的鞋袜,可少爷心里再气,却也只能吹胡子、瞪眼睛,大气都不吭一声。
银儿姑娘这会儿还不知少爷正在发脾气呢,一根手指头点着老爷的脚趾头数,那模样可认真了。
银儿把燕效行的脚趾头全数光了,加起来也不过是四十。
四十!才四十耶!
那要多少人的手指头跟脚趾头,才能数到一千五百四十二两跟二百二十六两这个数?
「要不,你给我筷子好了。」数手指头、脚趾头这法子行不通,银儿变个法子想。她想,那么大的数,可能得用筷子数才够。
她如此天真的要求,浑然不知燕效行早已气得脸色发青。
他顺手操起算盘,问她:「你的教席没教你怎么用这个东西吗?」
「有啊,可我就是不懂。」
「不懂的地方,你没问教席吗?」
「问了呀,可教席也不会呀。」
「教席也不会?!」这下子燕效行可觉得稀奇了。「是什么地方不懂?」燕效行不信一个两巴掌大的算盘,学问竟是如此之大,就连他请来的教席也有不会的地方!
银儿跟燕效行要了他手中的算盘。「借我一下。」
燕效行将算盘给了银儿,银儿在上头拨了三下,问燕效行:「这是什么数?爷,你说说看。」
「在这府上,你甭叫我爷,省得我娘听了起疑。」他跟她说过好几次,她可以跟效芙一样,叫他大哥,可银儿就是没长记性,老忘了。
银儿安安分分的叫了燕效行一句大哥,随即继续缠着他,问:「你说,这是什么数嘛。」
「不就是一百一十一吗?这有什么难的?!」 「一百一十一?!为什么?」银儿就是不解。「这明明就只有一个加一个再加一个,我横看竖看,都是三个珠珠儿,怎么你跟夫子说的全是一百一十一呢?」
「那是因为这里是个位数,这里是十位数,而这里是百位数。」燕效行从定位点开始算起,念给银儿听。
这论调,银儿也听教席夫子说过,可她就是不懂——
「这是个位、这是十位、这是百位,这规定又是谁定的?」
「咱们老祖宗定的。」
「咱们的老祖宗是谁?你认识他吗?」银儿问的好认真。
燕效行摇了摇头。「不认识。」
「你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银儿她觉得自己才不要那么傻呢,随随便便就任人摆布。
「那位老祖宗铁定脑袋不灵光,所以才胡言乱语,怎么你们都不细查,就听信他的话,把一个珠子当成一百个来用呢?」
银儿觉得燕家这大少爷真是儍得没话说,怎么一个陌生人说的话,燕效行也当真了呢?
真不知道燕效行既是这么儍,那她倘若拿个铜钱跟他说那是一百两金子,燕效行他是信还是不信?
银儿在心里异想天开地盘算着要怎么诓骗燕效行。
而燕效行却让银儿的谬论给说得无话反驳。
他真不知该怎么教,才能让银儿明白这算盘上的珠子所代表的意义。
最后,燕效行决定采取逆向思考。他问银儿:「那你告诉我,一千五百四十二两加二百二十六两,你要怎么加?」
「我用筷子。」
「用筷子是吗?好,来人给小姐备筷子。」燕效行决定让银儿自己去发现她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在旁伺候着的文、武两痴早已习惯银儿杂乱无章的思考模式,只是他们两个没想到他家少爷竟也跟着银儿闹。
「爷——您真的要——」文痴正打算劝退他家少爷。
燕效行却执意而为。「别说了,照我的话去做。」
「是的,爷。」
文痴、武痴见他家少爷意志如此坚决,也只好命人去取筷子来。
但府里实在没有那么多双筷子,所以最后还差人去买。
筷子买回来了,燕效行让银儿去数。
银儿看到那成山的筷子,脸都绿了。
她好想不要数哦,但是——燕效行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耶。
更何况文痴、武痴都把筷子买回来了,她如果这个时候才跟他们说,她不要数,那她铁定会让文、武两痴给怨到死。
银儿认命了,低着头数筷子。
她花了一个半时辰才把筷子分成两堆;一堆一千五百四十二枝,另一堆二百二十六枝,之后,她把二百二十六那堆累计到一千五百四十二上,数着一千五百四十三、一千五百四十四……
她又算了半个时辰,才数到一千七百六十八。
哦,好累哟。
银儿提起衣袖,擦个汗。
看来,她是数完了。
「多少?」燕效行问。
「一千七百六十八。」银儿给了答案。
而燕效行用他的法子,在算盘上找出定位点,先拨个一五四二,再累加拨上二二六,算盘上就显现一、七、六、八。
他将算盘拿给银子看,「我的答案跟你一样,而我才花须臾的时间,你却花了两个时辰。你说,是你的法子好用,还是我那个脑筋不管用老祖宗的法子好用?」燕效行问。
这下子可换银儿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以后你还要用筷子数数吗?」
「用呀,为什么不用?」银儿脸上挂不住,她就不信她逛个市集、买个东西,得花那么大的数!
拜托,她还没进燕家之前,只是个小乞儿,她三餐能不能温饱,尚是个未知数,她怎么可能出手那么阔绰?
「你还要用筷子数?!」燕效行气得眉毛都快打结了。
银儿还不知死活地点头说:「对。」
她就不信不会数数,就不能在咸阳城里生活。
笑话,以前她不也不识字、不懂得数数,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哼,说不用算盘,就不用算盘数数。」银儿可骄傲了,把头一别,看都不看算盘一眼。
燕效行不与她发火,捺着性子跟她磨。
「好,你不用算盘,要用筷子是吗?那你现在就再给我数一千八百九十七加上三千七百八十九是多少?」
一干八百九十七加上三千七百八十九?!
那是多大的数呀!他这不是存心欺负她是什么? 「燕效行!」银儿气得吼出他的名。
燕效行横眼瞪她。「你叫我什么?」
「叫你燕效行!怎么,想砍我、想杀我呀?」哼,她才不信哩。
「这天下还有王法在,由不得你横行霸道;今儿个你欺负我不会数数,硬是要找我的碴,除非我头壳坏了,才会上你的当,真去数那个什么劳什么子的一千八百九十七加上三千七百八十九是多少。」
银儿想起她以前的生活,虽是穷了点,但好歹也自由。
早知道当个千金大小姐这么无聊,既要弹琴又要画画,还要写那一横一竖、一点一长的鬼字,却哪里都不能去玩——她就是死也不占燕效行这个便宜,当他的什么妹子。
「我这千金小姐不当了,你另请高明吧。」银儿把发上的玉钗、步摇一个个摘下,往桌上一搁,人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
「用不着你管。」
「你卖身于燕家——」
「我现在不卖成了吧?」
「不成。」
「为什么不成?」
「因为你跟我打了合同。」
「那又怎样?」
「你若半途反悔,那么你便要赔给我两百两金子。」
「两百两金子!」银儿惊呼一声,连忙踅回来。「你坑人呀!当初你买我的时候,才给我两袋银子,现在你倒好,跟我要两百两金子来了?!」
燕效行从袖口里抽出两人当初打的契约,展开来给银儿看。
「这里明文规定,你若中途毁约,便得赔我两百两金子,这是你画的押,你不会是想反悔吧?」燕效行问,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银儿瞧。
如果银儿知道他又欺负她不识字,诓她违约得付他两百两金子,只怕又要气得直跳脚了。
银儿气红了脸,直说:「不算,不算,当初王秀才也没跟我说,我若是毁约会怎样,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画的押,这合同怎能算数呢?」
「这我可管不了那么多。那王秀才也是你请的人,跟我没关系。」
「那你合同给我——」银儿踮高了脚尖去抢。
燕效行长得人高马大,才一抬手,银儿便构不着了。
「这合同是你的卖身契,怎能给你?给你,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我还你两袋银子。」
「你欠我的可是两百两金子哟。」燕效行真难适应现在的自己,竟如此无赖的逼迫一个小姑娘。
说来说去,都得怪银儿,不过是个算盘,怎么她就视之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要不是她怎么都不肯学数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