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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泊南淡淡一笑,像一个在包容坏脾气孩子的长者一般无奈地摇头,语气平缓,又带了一丝惆怅:
“惧怕?你会对一个你惧怕的人又是喊又是叫,不高兴还可以瞪一眼?讨厌?墨砚,你真以为她是那种因为抛头露面久了就变得不拘小节、不守分寸的姑娘,谁碰她都可以吗,除了作为大夫时必要的触碰,即使是女子触碰她,她都会从心底里产生出排斥感,这样的她居然让你从东大街牵到了西大街,和你共乘一骑数个时辰,若她当真讨厌,以她的手段,她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令你卧**一个月让你没有工夫再去烦她。更新最快最稳定”
“那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墨砚的心跳漏了半拍,仿佛被窥探了私隐一般,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地问。
回答他的却是秦泊南的一声冷笑。
墨砚恼羞成怒,对像现在这样完全被对方掌控了主动权的局面感到深深的不满,仿佛被人高高在上地俯视了一般令他愤怒狼狈,他的眼里掠过一抹轻蔑,嗤笑道:
“你现在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想要把她推给我吗,你以为我……”
“你想太多了,我可不会把她交给一个连自己的内心想法都搞不清楚的幼稚小鬼。”秦泊南微笑着打碎了他的高傲。
“济世伯,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墨砚的眸光倏地阴沉下来,冷声道。
“墨大人,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至少在这一刻我还是有爵位的,你们墨家护国候的爵位到你父亲那一代已经结束了,而你只不过是个正三品刑部侍郎而已。”秦泊南似笑非笑,声线微冷地道。
墨砚勃然大怒,一双森冷如冰的眸子里翻滚着骇人的风暴,恍若千年冰潭的凛冽气息从那挺拔颀长的身躯里散发出来,若霜风暴雪一般冰冻了一切,即使连今夜的冬风亦会因为这阴冷而瑟瑟发抖。
秦泊南对这样的怒意却不以为意,负着手,唇角含着笑意,淡淡地说:
“墨大人,不如先想清楚了自己心中所想再来与我争论,如何?”
墨砚冷冷一笑:“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既然要拒绝,何不彻底远离她,断了她的妄念你的妄念,像现在这样藕断丝连,你又真的清楚了你的心中所想吗?”
“自然清楚。”秦泊南淡声道,半垂下眼帘,掩去了一抹微酸苦涩,“该断的我自然会断,不劳墨大人费心。墨大人你还是先想清楚自己吧,解颐她虽然只是一个来历不明、身世不明、孤苦伶仃的姑娘,但她可不是那么廉价的,我不喜欢没有真心诚意却别有用心地围在她身边打转的人,碍眼。”
他用温煦的笑容,淡淡的嗓音说出了本属于疾言厉色的,警告性极强的一句话,最后的两个字恍若冰山上的风雪,凛冽寒凉刺骨。
他不徐不疾,从容不迫地说完,最后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漠然转身,扬长而去,凛凛的冬风吹卷起他那淡青色绣着清雅兰竹花纹的云锦袍摆,风姿秀逸,儒雅无双。
空荡荡的庭院里只剩下墨砚一个人,他绷紧了唇角,仰起头静静地望着头顶上方那一轮皎洁如洗的月亮,飒飒的夜风扬起他那正紫色绣着繁复缠枝花纹的天蚕丝锦袍,冷傲鲜艳,华贵不群。
……
清晨,瑰丽的朝霞染红了东方,袅袅的炊烟从各家屋顶的烟囱上飘出来,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阿依头痛欲裂地从**上爬起来,抱着小小的脑袋,迷迷糊糊地皱起眉,头痛脚痛浑身痛连喉咙也痛,身上还臭烘烘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类似于烧酒的味道,她却不记得什么时候喝过酒,脑袋一片空白,努力回忆也只是恍惚回忆到昨天她好像到城西广场找小赤去了,之后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想到小赤,她慌忙四处寻找,却见小赤正盘在**对面的软垫上吃早饭,一篮子鸟蛋它张大嘴巴一口一个地吞着,圆圆的蛋形从喉咙到脖子再到腹部,一点一点地在体内滑动。阿依虽然不讨厌小赤,有时候还挺喜欢的,可每次看它吃饭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用拳头敲了敲抽痛的太阳穴,她在想自己好像是喝酒了,怎么喝酒的却还是想不起来,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喉咙发干,她的眸光落在**边小桌上那只套着棉套的茶壶上,倒了一碗尚温的香茶一气喝进去,身子才舒坦了些,脑筋也清楚了不少。
自**上跳起来,从小柜里取出新衣服将身上皱巴巴的衣裳换掉,又重新挽了发,来到门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悄悄地探出头去。阿金果然正在门外守着,见她醒了就去打了洗脸水来,阿依净了面,又用青盐漱了口。
阿金端来一碗粥一个馒头和一碟小咸菜,阿依坐在桌前稳稳当当地吃了,又问阿金先生和紫苏大哥都用过早膳没有,回说用过了,而且全都出门了,没人在房间里,并且还说今早军中庆功宴结束过后,护国候下令休整三日收拾行装,第四天就要启程班师回朝了。
阿依点点头,吃过早饭后也在房间里收拾了一下行装,收拾完了以后没有其他事情做,先生也没有回来,她想了想,起身出了房间,向药房走去。不想却在南北夹道上碰见了面色憔悴,铁青蜡黄,不成人色的墨矾,她望见他的脸色大吃一惊,惊骇地问:
“墨四少爷,你的脸色好难看,你哪里不舒服吗?”
哪成想自打墨矾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露出了一种十分惊恐的表情,在她的话还没说完时,却见他竟然冲着她干呕了一声,紧接着捂住嘴,转身飞奔跑去吐了。
阿依瞠目结舌,呆了一呆,紧接着脸刷地绿了。在脸上左摸右摸,并没有什么异样,临出门前她也照过镜子,她的模样明明整整齐齐,还很干净秀美,也没恶心到让人会吐,他竟然冲着她的脸干呕,这个人好恶劣好没礼貌!
心里有些生气,她摸摸鼻尖继续向前走去,绕过雕刻精美的影壁,迎面却见景澄、墨磊、景容三个人正有说有笑地联袂走来。她愣了愣,一条长巷她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只得上前恭恭敬敬地请了安:
“参见三皇子,五公主,见过墨将军!”
噗!
闷笑声响起,来自景澄和墨磊。
阿依满头黑线。
景容亦是没忍住笑意,却又觉得这样不对,忙掩住嘴唇。
“昨儿喝了那么多酒,头痛好些了?”景澄笑眯眯地问。
阿依愣了愣,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我昨天真喝酒了?!”
“你不记得了?”景澄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连忙问,“连昨晚的事也不记得了?”
“昨晚什么事?”阿依一头雾水地反问。
噗!
她呆头呆脑的样子让景澄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墨磊虽然笑得没他那么夸张,却也乐不可支。景容一边笑一边狠狠地推了丈夫一把,用一副“别欺负人”的口吻说:
“你们别笑了!”
景澄和墨磊笑得更欢。
到最后他们三个人也没告诉阿依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阿依却在接下来的路途上又遇上了乐正枫、韩辰和邱鹤。乐正枫看见她就摸着下巴躲开了,韩辰问她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她说她不记得了,他们只是笑得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告诉她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依莫名其妙,满腹狐疑地来到药房所在的小院,却惊讶地看见秦泊南和墨砚正面对面地坐在庭院中的石桌前饮茶。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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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六章 暂别,收你为徒
一方石桌,四尊石凳,秦泊南与墨砚面对面端正地坐着饮茶,一个谦和温润,青衫玉带,秀雅无双。一个清泠如风,紫衣华袍,气宇轩昂。
阿依走过去,秦泊南看见她,笑了笑,温声道: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依摇摇头:“还好,就是头有些疼,不打紧。”顿了顿,十分疑惑地问,“先生,我昨晚在城西广场时还喝了酒吗?”
“你不记得了?”墨砚放下茶杯,发出冰冷的咔哒一声,他深邃着一双墨黑的眸子,沉声问,
阿依摇摇头,既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安,蹙起眉尖:
“我昨天在城西广场做了什么吗,刚刚来的路上我碰见墨四少爷了,墨四少爷居然一看见我就跑掉了。”她没说墨矾看见她是吐着跑掉的,那种话太丢脸了,“还有三皇子、五公主和墨将军,他们看见我时笑得厉害,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是在笑话我。还有我刚刚还碰见了乐大哥、邱大哥和韩大哥,乐大哥看见我也躲开了,韩大哥还问我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我说我不记得了,他们却不肯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先生,墨大人,莫非我昨天只喝了一杯就醉倒了,所以他们在嘲笑我酒量差吗?”
秦泊南莞尔一笑,淡淡地说:
“你什么也没做,也没喝了一杯就醉倒,他们笑是因为你昨晚酒量太好了。”
阿依总觉得他没说实话,酒量太好却被人嘲笑,这种事怎么说都古怪。然而秦泊南好像不怎么想谈这件事的样子,她敏锐地觉察到秦泊南虽然在笑,心情却似不太好,对她淡淡的,这让她十分不解,心里有些不舒服。
莫非是因为她昨晚喝多了酒做错了什么惹先生生气了?
然而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自诩是个守规矩又乖巧的好姑娘,即使喝醉了,也应该不会走了大褶才对。
难道先生是在和别人生气?
她向心情同样有些沉郁的墨砚身上看了一眼,他没有看她,周身上下似有若无地散发着阴森森冷冰冰的暗黑气场。
阿依忽然有种感觉,今天这两位好像都不是很待见她的样子。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有些焦虑有些不安又有些气愤自己的坏记性,还气愤她为什么要胡乱喝酒,搞得现在连自己为什么会惹他们生气都不知道。
她垂着脑袋,像一只做错了事正在沮丧地反省的小狗一般呆呆傻傻的,浑身上下充满了忐忑的情绪。
秦泊南望着她,微微一笑,本想要伸手去拉她的手跟她说两句温暖的话,然而在正要习惯性地伸出手去的一刹那,脑海中却闪过了什么,让他袍袖下的手猛然收紧,唇角的笑容也变得浅淡起来。
这一抹细微的、很难被察觉的变化却被墨砚牢牢地捕捉在眼里,他的眸光微黯,捏着茶杯的手渐渐收紧。
“解颐,”秦泊南笑容温煦地唤了一声,“护国候已经下令,四日后班师回朝。”
“这个我听阿金说了。”阿依见他又肯像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跟她说话,连忙认真专注地回答了一句,“行李我也已经差不多都整理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有些事要提前离开,紫苏和阿勋会跟随我一同去,你留下,墨大人会带着你先回帝都。”秦泊南淡淡地说。
阿依愣住了,呆了一呆,问:“我不能一起去吗?”
“我去的地方带你不方便,你跟着墨大人一起走会更好,安全,墨大人也会好好照顾你。”秦泊南轻浅地笑着,说,顿了顿,语气从未有过地强硬,道,“就这么定了,我今天下午就要启程,至于剩下的事你与墨大人商量吧。”他说完,便站起身,径自离开了。
阿依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望了望已经走远的秦泊南,冬季里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挺拔如竹的背影上,浅青色的鹤氅上银色的丝线反射着亮闪闪的光芒,她明明极为熟悉他,或许甚至可以说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起,最最感觉熟悉的人就是他,然而这一刻她却觉得他越走越远,已经让她快要追不上了。
她想上前一步,却不敢,心惶惶地望着他的背影,那是一种让她还不太明白却觉得很不舒服略涩略苦的滋味。阿依她虽然有时很聪明,能努力地去将一些事情看透彻,然而对于心里的感觉她还是很青涩很糊涂的,毕竟她从未经历过,因此她觉得慌乱,觉得不安,觉得难过,又觉得奇怪,却还是搞不太清楚这些复杂的感觉杂糅成一团之后究竟算什么。
她十分不喜这样的感觉,却甩脱不开,她眼睁睁地望着秦泊南离去,心乱如麻。
“怎么,不愿意与我同行?”墨砚望着她像个被抛弃的小狗般可怜巴巴地望着秦泊南远去的身影,心头越发不爽快,沉声问。
昨夜秦泊南说了很多,但是有一句他不得不承认,阿依对于秦泊南的依恋是非常深厚的,这依恋也许是幼对长的孺慕之情,也或许有一个好心的主人在街上救下了一只楚楚可怜的流浪小狗,流浪小狗因为被悉心爱护所以在心里产生了主人就是天的虔诚与依赖,也或许这两种情感糅合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又逐渐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不管这份依恋来自于什么,都是极难被斩断的。
墨砚有点后悔,当年若是他在苏州时就把这只“流浪小狗”捡回来,后面根本就没有秦泊南出场的机会了。
“墨大人,”阿依面对着墨砚,皱了皱眉,摸不着头脑地问,“我昨晚喝醉了以后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自己做过的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昨晚送你回房的人又不是我。”墨砚端起茶盅,故作悠然地啜了口茶,他细心地留意她口中唤着“墨大人”时,却只听出了傻呆呆的味道。
“墨大人。”阿依看着他,小脸绷得紧紧的。
“干吗?”他不太爽快地问。
“墨大人你今天怪怪的,先生今天也怪怪的,我昨晚到底做错了什么事,难道我昨晚喝醉了在城西广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阿依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这个,也许是因为她喝醉了在广场上乱说话,让先生很丢脸,所以才生气的。
的确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尽管不是在城西广场上。
墨砚只是喝茶,把她晾在一边。
阿依看着他冷得像凝了一层冰的脸,想了一会儿,蓦然转身,走了。
墨砚皱了皱眉,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转身跑了,茶杯放在石桌上,他也不去看她,淡淡冷冷地说了句:
“好好地把你的东西收拾好,别等到出发的那一天丢三落四的。”
“我才不会丢三落四。”阿依闻言有些不高兴,觉得他又在轻视她,绷着小脸说了句,匆匆忙忙地走了。
阿依回到自己居住的跨院,在庭院里踟蹰了半晌,一咬牙,还是上了台阶,隔着厚重的门帘轻轻道:
“先生。”
室内沉默了片刻,秦泊南一如往常的温煦嗓音传来:
“进来吧。”
阿依的心微微放松,打起帘子进入室内,秦泊南正在整理从黄石山谷里顺手淘来的几卷孤本。阿依慢吞吞地走过去,小脸讪讪的,站在桌案前,绞着双手闷了半晌,忽然想起来,忙说:
“先生,你下午就要出发了,我帮你收拾行李吧。”她没有问他究竟要去哪里,既然他不说就是不想告诉她,她自然不会不识趣地追问惹人厌烦。
“不用了,我已经整理好了。”
阿依被拒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暗暗责怪自己今天为什么不早些起身,即使宿醉了也不应该比先生起得还晚,还要让先生自己整理行李,这要是府里的其他丫鬟可是会被叶妈妈打板子的。
秦泊南双手撑在桌上,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眸光黯了黯,沉默了片刻,笑说:
“我这次真不能带你去,等事情办完了我就会回去,若是办得快说不定还能赶上你们,也用不了几个月。你在路上要听墨大人的话,可别离了他,不安全。”
“是,我知道了。”阿依双手绞在一起,半垂着头,乖乖地应了句,抿了抿朱红的嘴唇,犹豫了半天,还是郑重地问出来,“先生,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做错了什么事,让你丢脸了?”
秦泊南微怔,没想到她会这么想,轻浅地笑笑,淡答:“没有。”
“那我是……”阿依蹙起眉尖。
“你什么也没做。”秦泊南打断她,微笑道,“你只是昨晚喝了太多的酒,我没阻止你是因为敬你酒的人都是真心诚意的,拒绝对方的好意很伤人,不过,今后别再喝酒了。”
原来先生是因为她喝了太多的酒而不高兴,阿依自以为明白了,心里敞亮起来,连忙点头应下。
秦泊南淡淡一笑,顿了顿,温煦的眸子对上她清澄的眼,默了一会儿,低声含笑,说:
“解颐,待回到帝都,我收你为徒吧。”
阿依呆了一呆,紧接着脑子嗡地一声,刹那间一片空白。她惊诧地望着他,秀美的小脸僵硬,似一盆冰水兜头淋了下来,竟觉得有些刺骨。r1152
,请
第二百七七章 单独上路
秦泊南当天下午就出发了,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紫苏和阿勋,临走前他没有再说什么。
阿依则一宿也没缓过神来。
秦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