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腔内的心跳声仿佛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一直响亮到她的耳畔、与此同时,心脏的最深处却随着心跳迅速而无声地蔓延开她说不清是什么,但是却不安晦暗,仿佛能一直酸涩到舌尖味蕾里的复杂情绪。
她目不交睫地望着他,漆黑的眸子似无垠的夜空,仿佛能看到星辰,在这样的眸光下秦泊南忽然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顿了顿,他偏过头去,淡声说:
“上车吧,时辰快到了。”
“……是。”阿依又一次垂下头去,轻声回道。
秦泊南率先转身,走到马车前,却没有上去,而是错开位置,示意从后面走上来的阿依先上车。
阿依愣了愣。
秦泊南已经弯腰拉起她曳地的裙摆,以免她上车时踩住裙子。本来若是其他千金小姐,这种事都是由贴身丫鬟来做的,以阿依的身份入宫觐见自然不可能带丫鬟。
阿依心头一热,又觉得有些好笑,先生竟然帮她做这种事,这也太尴尬了点,她抿了抿花瓣唇,拉着长裙小心翼翼地踏上脚凳,登上马车。
然而那高底鞋足足有三寸高,又是整个鞋底都垫高的,鞋底滑马车车辕又高,鞋底刚踏上车辕,她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重心便开始猛然下滑,头饰重衣服重鞋子也重,这一下让她比刚才摔跤时还要惊骇慌乱,啊呀一声低呼,后脑勺朝下直接向后栽了下去!
秦泊南正给她拉着裙子,结果她没顺利进入马车厢,反而才上去时就满头金灿灿“凶器”华丽丽地向他砸了过来!
愕然无语,他下意识伸出双臂接住她坠下来的身子,于是阿依结结实实地落在他怀里,幸好没有后脑勺着地,捡回一条命,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秦泊南打横抱着她,哑然无言,不得不说女人的发饰首饰衣服的重量还真是不容小觑,她穿上这身衣服戴上这些首饰体重竟然比从前重了一倍。
阿依同样哑然地仰起头,波光盈盈地看着他,默不作声,被画成桃红色的脸蛋比刚刚更红,好在现在天已经黄昏了,不容易被看出来。
秦泊南望着她那一双被描绘成桃瓣形的嘴唇在晚霞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粉嫩润泽,绵软诱人,顿了一顿,从她脸上别开眼神,直接打横抱着她,上前一步,将她稳稳当当地放在车辕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一章 预感,入宫
阿依被秦泊南像抱着一只人偶似的抱着,稳稳地放在车辕上。
她站在车辕上,离了他幽兰一般淡雅香气的包围,或许是因为站在高处,有一缕风吹来,吹入她的心怀里,让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去,望向远处通红的天空恍若火烧,那缭绕的、形状诡谲的、似在游弋漂浮的火云她并没有觉得很美,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又牢固深刻地印刻进她的心中,竟刻出了一丝忐忑与不安。
这一日的火烧云那之后她一直都记得,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她永恒的记忆。
“再不进去就要迟了。”秦泊南见她竟然发起怔来,以为她被刚才突然摔下来吓傻了,轻声提醒。
阿依回过神来,居高临下地将漆黑如墨的眸光落在秦泊南的脸上,这一刻,心中的不安感竟越发强烈,恍若沸腾的滚水一般在心腔的最深处翻腾滚动。
顿了一顿,她挑起马车厢的金线纱帘,弯腰钻了进去。秦泊南紧接着上了马车,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稳,秦泊南拉了拉车窗旁的一条浅青色的穗子,车厢外的阿勋便扬鞭催马,马车加快速度向皇宫疾驰而去。
因为两人今天穿的衣服都很繁复,尤其是阿依,女子入宫的礼服比男子的还要麻烦琐碎,且十分占地方,因而今日车窗下的小桌子一直都收着没有支起来,为的是能省地方。
可是没了桌子在中间隔挡,阿依和秦泊南这一下完全是面对面地坐着了。面对面脚对脚就这么坐着大眼瞪小眼,这感觉竟然有些尴尬。
阿依望了他一会儿,接着便垂下头去。专心致志地摆弄着自己手里那条绣着海棠花的鲛绡帕。
秦泊南的面色亦有些尴尬,但他又不是女人,总觉得磨磨唧唧的更加别扭,于是撇过头去向窗外望了片刻,紧接着回过头,看着她那梳成高椎髻的乌油似的长发问:
“进宫的宫规你可都记熟了?”
“是。”阿依依旧垂着头,轻声回答。
秦泊南眉尖微蹙。沉默了片刻,继续道:
“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要说话。”
“是。”阿依还是没有抬头,继续轻声回答。
“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离了我身边。若是别人要你吃什么东西,也必须要先问过我。若是一个不小心你还是一个人迷路了,那个时候若是有人要给你带路,你可不要傻傻地跟他走。给你吃什么喝什么你也要找好借口不可以碰。我让你背的建章宫的路线图你背熟了吧?”
“是,我不会迷路的,若是迷了路我也会找稳妥的人问路。”
秦泊南满意地点点头,顿了顿,又一次嘱咐道:
“知道你会配药,也知道你对草药十分熟悉,但可别因此小瞧了皇宫,一定要处处小心。若是真出了岔子。皇宫内苑之内,即使是我也很难救得了你。你自己一定要谨慎些。”
“是。”阿依又一次点了点头。
秦泊南虽然对她能够乖顺回答的态度很满意,可是她这样一直不抬头,弄得他也跟着尴尬了起来,望着她,沉默了半天,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才找到能够打破这僵硬局面的话题,刚要开口句话,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厢剧烈地摇晃起来。
伴随着一股强大的惯性,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的阿依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道先将她一拉,继而在她背后重重地一推,紧接着她的整个身子猛然冲了出去,脱离了座椅,竟一头扎进坐在对面的秦泊南的怀里!
紧接着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头上的金簪玉钗因为这一场冲撞掉了好几根,落在地面上!
又一次,温香软玉又一次入怀,短短的两刻钟内这已经是第几次了,这一次强大的冲击力差一点把秦泊南的骨头撞断,还有她头上的发髻发簪擦过他的皮肤,虽然没有留下划痕却同样很痛,尽管如此,他的心中依旧油然而生一阵震颤,伴随着酸涩。
温暖的大手搭在她的脊背上,他轻轻地苦笑了一声:
“你今天这是想杀了我么?”
阿依自己的鼻尖也被撞得生疼,差点飚出泪来,闻言微微一怔,紧接着才觉察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将她包围住,下一刻,她听到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心跳声微乱,却在勉力地坚定起来。
她心中那一股不自然的情绪变得越发浓郁浑厚,虚空的、空洞的、发苦的、灰蒙蒙的,抑制住使人无法呼吸的,这些混乱的心绪将她有些干燥的心脏层层包裹,让她觉得自己的所有都在紊乱起来。
残阳如血的黄昏,秦泊南的眸光微暗,搭在她脊背上的手改为轻握住她的上臂,施力才想将她推开,阿依已经自行从他怀里直起腰身来。
秦泊南的心里有一瞬的发空,紧接着松开握在她上臂上的手,默默地从地上捡起她掉落的簪钗。
阿依没有重新回到座位,而是跪坐在地面上。
秦泊南将簪子捡起来,眸光深深地望着她散发着桂花油味道的长发,顿了顿,缓缓地将金簪一根一根、小心缓慢、生怕会弄疼她的头发似的插进她鬒黑浓密的发髻里。
阿依半垂着头静静地跪坐在地上。
当最后一根白玉海棠步摇在发髻里被固定好时,那一头风鬟雾鬓又一次变得璀璨夺目起来,秦泊南静静地望了一会儿,手脱离了步摇的流苏,在自然放下去的过程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粗粝的指尖竟然轻擦过她柔嫩的脸颊,触到了一片滑腻。
他的指尖微震。
阿依这一次将头垂得更低,马车已经重新启动了。于是她站起来,缓缓地坐回座椅上,沉默不语。
密闭的车厢内。恍若没有人存在般的静寂令人觉得窒息,秦泊南阔袖下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动着,眼望向窗外,幸好现在是夏天,有街景可看。
阿依已经垂着头,并不怕沉重的发髻会将她纤细脆弱的脖子折断,她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帕子叠成了一只小老鼠。
……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紧赶慢赶赶到了皇宫的丹凤门外。
阿勋从袖子里掏出牌子递给守门的士兵看过了,守门的士兵立刻抱拳对着马车行了个礼。按理说这样的礼数是不需要的,只是秦泊南行医二十几年。这皇宫内的所有侍卫太监宫女甚至是其家人几乎都被他看过病,人们对他的尊敬可想而。
因为秦泊南是皇上的专属大夫,若是宫中有急症时按规矩弃车步行会很浪费时间,因而皇上给予了秦泊南一项极大的特权。济世伯府的马车可以入宫。而不是在朱雀门外就要下车。
马车内,秦泊南如老僧入定一般端正地坐在座椅上,坐在他对面的阿依则比他还要肃静,端庄地坐在那里,简直比玉石雕像还要安静且面目清冷,明明是第一次入宫,半点恐惧没有,半点慌张没有。甚至连应该有的好奇都没有,不仅没有偷偷地掀开车帘向外看。甚至向车窗外扫一眼的**都没有。
马车很快便行驶到建章宫外,秦泊南率先下了马车,回过身,伸手拉了一把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从车厢内钻出来的阿依。
直到安安稳稳地落地,阿依这才松开裙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描画精致的脸庞抬起,望向对面恢弘壮丽的宫殿。
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雕刻着栩栩如生庄重威武的龙腾祥云,雄伟广阔的宫殿气魄宏大地建筑在上面,五彩琉璃,金碧辉煌。
一股强劲的、阴黑的、污浊的、庞大的气力迎面激烈地冲过来,冲击震颤着阿依的血脉,一瞬间,她只觉得身体内的所有血液都沸腾起来,这一种沸腾不是激动不是兴奋,而是排斥,而是厌恶,强烈的排斥,强烈的厌恶,这座皇宫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味道,一股让她打从心底里排斥憎恶的味道。
纤细的指尖在阔袖下微微颤抖,阿依目不转睛地望着恢弘的建章宫内灯火通明,纸醉金迷,奢华富丽,墨黑的眸子似深不见底的黑潭,平面上荡漾起被风吹皱的波光。
“怎么了?”秦泊南见她直直地望着建章宫发怔,以为她是因为第一次来在害怕,望着她无措的表情心中不忍,下意识捏了捏她手腕,轻笑着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只是才一捏完他就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再有这些轻慢放肆的举动了,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阿依没有做声,而是绷直了脊背,平肃下眼眸,望着已经迎上前来的一个中年太监笑嘻嘻地向秦泊南请安问了好,引着两个人向建章宫的正殿走去。
阿依自动自觉地退后一步走在秦泊南身后,听着秦泊南含笑轻声问那个中年太监:
“最近腿脚如何?”
“伯爷的药简直就像神药一样,这才敷了两天,这不,奴才就已经能出来当差了。”中年太监笑呵呵地说,“伯爷一直这么关顾奴才,奴才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伯爷好了。”
“谢什么,说起来你替我试药,倒是我该谢你。”
“哎哟,奴才哪能担得起伯爷的一个‘谢’字,能为伯爷试药那是奴才八辈儿修来的福分,别人想试还试不着呢!”这话绝对不是阿谀奉承或是讨好,而是真心诚意地,这个太监他是真的感激秦泊南。
阿依的心微微一动,猎猎的风从天空中似俯冲着吹下来,飞扬起她曳地的裙摆,她忍不住去抬头望天,却觉得今日的天空异样地阴森……(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二章 宫宴(一)
彼时。
金碧辉煌的建章宫,金漆木柱,盘龙藻井,富丽堂皇。
墨砚身穿一袭七彩孔雀祥云滚边的正紫色公服,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镶嵌淡紫色硬玉,发束金冠,整个人只是沉默地坐在角落里漫不经心地啜饮杯中美酒,然而他所处的那一片区域却仿佛藏着金银珠宝似的闪闪发光,璀璨迫人。
世人皆知护国候府的墨三公子大齐国最年轻的刑部侍郎是一个冰山冷美人,虽然若是冒然与他搭话,一颗火热的心一定会被他滞血的冰冷冰封碎裂,不过正是因为那一脸冷酷无情才更让人欲罢不能。心里的激动兴奋如开水一般不住地沸腾,大殿内有一半世家千金全部在脸红心跳地盯着他那张冰冷却俊美的脸,无数道爱慕的目光简直比锥子还要锋利。
墨砚被刺得脸颊生疼,忍住想要翻白眼的**,仰起头:什么嘛,原来他还是有魅力的!
与不易接近的墨侍郎相比,另外一个墨公子却温柔亲和得多,墨研身穿一袭墨绿色绣着大朵大朵姚黄牡丹的阔袖对襟华袍,漆黑如墨的三千青丝如瀑般披散下来,柔软的发梢勾着一丝慵懒。他闲散地歪在椅子上,正眉眼含笑地与大胆前来搭讪的少女温柔地对话,引得那些因为害羞不敢前来搭话的少女们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就差尖叫出声了。
林康和楚元歪在一起,一个红衣似火。一个蓝衣尊贵,风采相应相得益彰,然而在场的女子们没有一个人肯看他们。因为一半女子的眼珠子已经被在那里捏着酒杯发怔的墨砚吸走了,另一半女子则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墨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林康无聊地转动着酒杯,单手托脸,看一眼墨研眉眼含笑地应承那些小脸通红的少女,又看一眼独自坐在角落里有人搭话也爱答不理的墨砚,突然扭曲起一张俊脸。高声叹道:
“啊!烦死了!墨家那两个是我的敌人!敌人!从上学起那两个就是用那样的脸跟我抢女人,一想起那些往事我就一肚子火!”
“就是!长得漂亮了不起么,不就是一张脸蛋么。认真说起来,那种像女人一样的脸蛋哪里好,明明本侯更加气宇轩昂!”楚元啜着茶满眼鄙视地说。
“侯爷,底气不足的话就不要说。单看长相。妾身觉得墨二公子和墨三公子的确在侯爷之上。”蒲荷郡主正赏心悦目地盯着墨研的脸蛋,含笑说。
楚元登时炸毛了,火大地道:
“你到底是谁的夫人?你觉得他比我好,那你当初干吗还非要和我成亲?!”
“还不是因为五岁的时候你突然向我求亲,说到底这件事都是因为你不好。”蒲荷郡主凉凉地回答。
“谁会把五岁时的事当真?再说你五岁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么高大!”
蒲荷郡主一脚踩下去,楚元倒吸了一口气,冲着她高声吼了句:
“你干什么?!好痛的!”
坐在最前面蒲荷郡主的老爹、楚元的岳父大人寿郡王见状,深感丢人地遮住半边脸。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夫妻俩分明是在炫耀他们之间关系亲密,林康怎么看怎么觉得恼火。索性别过头去,无聊地将手中的酒杯转动得更快。
墨研刚刚与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十分融洽地交谈完,重新坐回椅子上,望了一眼仍旧靠在椅背上发怔的墨砚,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道:
“老三,怎么了,又闷闷不乐的,今天明明这么热闹,又有这么多香喷喷软绵绵小百灵似的姑娘,你就算不想笑至少也开心一点嘛!“
墨砚甩开他的手,眉角抽抽地道:“你是登徒子么?”
“讨厌啦,二哥只是好久没有出门了,冷不防看到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一时心里激动罢了!”墨研抿嘴笑说。
“我说你,”墨砚斜睨着他,沉声问,“皇上为什么也召你入宫参加宫宴?”
“谁知道,也许是因为许久不见,皇上对我不太放心。”墨研懒洋洋一笑,吊儿郎当地道。
墨砚的眸色阴郁下来。
“都这个时辰了,小山鸮为什么还没有来?”墨研已经疑惑地望向门口,“小山鸮今天真的会来吗?”
“皇上召见,自然会来。”墨砚抚额,有些心烦地道。
“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到……”墨研望着殿门外,摩挲着红唇,忽然很坏心地笑了句,“该不会是因为路上和秦泊南发生了什么吧!”
一条青筋在墨砚的额角跳了出来,他阴沉着一张脸瞪着一脸无辜的墨研,墨研哈哈哈地笑起来。
一件宝蓝色江水海崖云纹蟒袍忽然填入视野,景澄站在他们这桌前,凝着眉沉声问:
“父皇今日也召了解颐姑娘入宫么?”
“三殿下现在才听说么?”墨研有些意外他的消息不灵通。
墨砚淡淡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景澄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回来之前明明已经下了封口令,究竟是从哪里走漏的消息?”
他的面上罩上一丝薄怒,阿依是被他推荐去做军医的,当时他已经打过包票不会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