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墨大人,”她张了张口,还是叫住了他,轻声说,“谢谢你救了先生。”
一腔火气窜了上来,墨砚止住脚步,回过头,黑沉着脸瞪着她。恼火地问:
“我为什么非得因为他的事被你感谢?”
他生气了,阿依愣了愣。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生气,好像是她说错了话,但是仔细检讨了一下她又觉得自己没说错话,于是一脸迷茫,怯怯地缩了缩。
墨砚看着她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越发窝火,目不转睛地瞪着她,阴恻恻地质问:
“说,你未来的夫君是谁?”
“嗳?”阿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微怔,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地回答,“是墨大人?”她怕自己又答错了,下意识用了疑问的语气。
“你为什么要用疑问句?还有,这种事也值得你想一想再回答吗?”墨砚的脸色比刚刚更黑,像糊了许多年的锅底一样。
阿依也不敢回答,怕自己又答错了,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
墨砚看着她忐忑不安的表情,忽然冷哼一声,紧接着转身,明明是漫不经心却又掷地有声地强调了句:
“你给我记住了,我才是你未来的丈夫!”他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远了。
阿依呆了一呆,墨大人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且言辞直率,与平常的他看起来不太一样,她也是第一次从霸道上体会到了一丝令她的心跳漏掉一拍的力量,以前她明明最不喜欢的就是墨大人高高在上命令她的语气,一颗幽沉的心微微摇晃,涌出来一股奇怪的感觉。
……
阿依配了方子,即使医书上记载极少,即使医书上没有记录明确的治疗方法,她还是凭借自己所学所悟努力配出了方子。这座山庄究竟是哪里阿依不知道,也没有问,好在山庄内药材齐全,两个并非是饼子脸而是娃娃脸的秀气青年对她也很和气,有求必应,要什么都行,还让她不要太拘束,让她稍稍安心。
亲手煎了药端进屋里,秦泊南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中,高热不退,却四肢发凉,脉象细速,心跳亦很微弱。阿依的心冰凉冰凉的,慌张恐惧让她几乎快要哭出来,用一根芦杆勉强把药喂秦泊南喝进去,即使是汤药里药效最快的药物,喝进去之后仍旧起效缓慢。
绿芽来送药箱时望见这一幕,差点也哭出来。
秦泊南仍旧在重度昏迷着,阿依解了他的衣服,轻柔地脱下来,露出缠满一层层绷带没有一处完好的身体。一颗心仿佛被狠狠地捏着揪了起来,她将那些带血的绷带小心翼翼地打开解下来,许多处绷带已经和伤口粘在一起,必须用剪刀剪开,再用药油润滑了好久,才能勉强将粘连在伤口上的绷带撕下来。
因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根本就失去了意识的秦泊南也不觉得疼痛,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当所有的绷带全部解开,千疮百孔的身体映入眼帘时,阿依忍不住震惊骇然地低呼了一声,下意识捂住嘴唇,瞪圆了眼睛。眼波剧烈地颤抖着,一颗心已经被深入胸腔内的一只无形的手捏碎,那股子血腥味一直从胸腔蔓延到舌尖,心窝处只觉得被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急怒攻心,急悲攻心,血不归经,直奔出一口血来!
不是绷带包裹得夸张,而是的确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有许多地方已经连皮带肉缺了一块。估计是受刑的时候重伤过后还用了盐水,即使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这样的摧残,几乎全部的伤口都已经溃烂肿胀,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几乎每一处伤口都在凝血流脓,血肉模糊,血痂密结,更不要提一双骨节分明、线条优美的大手已经枯瘦如柴,伤可见骨,不成人样。
单单是用药酒清洗就花费了近三个时辰,以药酒清洗伤口应该非常疼痛才对,他却一点知觉都没有。紧接着又是用强效的外伤药膏为他涂抹遍全身,只希望药膏里的那一抹沁凉能够让他残破不堪的身体好过一些。中途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药,一直到了破晓时分,才用绷带为他的伤口全部包扎好,阿依筋疲力尽,却半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
她一直守在床前,直到太阳已经上了三竿,高热已经开始有了减退的迹象,一颗心重新燃起希望,就在这时,秦泊南醒了过来。
为他擦拭嘴唇的阿依喜出望外,收回帕子,轻唤了声:
“先生,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她充满期待地问。
秦泊南自重度昏迷中苏醒,迷茫地望了望,才将眸光重新聚焦在阿依身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碗,仿佛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疲惫地微闭了闭双眸,重新望向她时含着笑艰难地点点头。
若是往常,阿依是绝对不会被这样的安慰笑容骗到的,然而今天阿依望见他点头了,心里竟然不可抑制地狂喜起来,与这狂喜一同汹涌而出的还有无尽的希望,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亮亮地望着他,澄澈的眼白肉眼可见地发红。
秦泊南望着这样的她,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艰难地抬起手,用缠满绷带的手在她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就在这时,绿芽端了一碗温热的清粥来,阿依接过来,含着笑对秦泊南柔声说:
“先生,吃点东西吧。”
秦泊南想拒绝,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他感觉连自己的肠胃都因为病菌的侵蚀被**破坏掉了,然而在望见她明明在笑却仿佛泫然欲泣的表情时,所有的拒绝之言都吞回肚子里去,含笑艰难地点点头。
他没有拒绝,阿依显而易见地欢喜起来,殷勤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秦泊南扶起来,拿了许多软枕给他靠着,自己坐在床沿上,端着汤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虽说是清粥,却是用磨碎了的粳米加了少许糯米熬化了的米糊,他现在只怕连硬一些的清粥都很难克化得动。
秦泊南只吃了半碗就摇摇头不吃了,阿依也没有勉强他,重新扶着他躺下来。
吃了些东西,秦泊南似也多了些力气,歇了一会儿,望着她,干裂的嘴唇微动,轻声笑问:
“你怎么在这儿,墨大人呢?”
“墨大人昨天就回去了。”
“你应该跟他一起回去。”病痛阵阵袭来,秦泊南单单是忍耐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疲倦地闭了闭眼睛,说。
“墨大人说我可以留下来。”阿依半垂下眼帘,轻声道,“再说,我不能留下先生一个人。”
秦泊南微怔,望向她,顿了顿,轻轻一笑。
“先生,我配了方子,我念给你听,你看哪里需要修改,告诉我……”她说着就要复述药方。
“解颐,”秦泊南却微笑着打断她,“你知道你看诊时有一个毛病吗?”
阿依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样的话,愣住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四章 传承
“这话我从没对你说过,毕竟你还小,经验对于一个大夫来说也不算太充足。可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你每次在攸关病人性命时都会请一些人来帮忙,共同会诊,我并不是说这样是错的,不是你的行为,而是你的心态,嘴上说是为了更谨慎,其实只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医术不够自信,哪怕你的治疗方案是正确的,你也喜欢叫来一群人帮你确认你是正确的,这样你才能心里有底,才能放心大胆地去治疗。”
秦泊南含笑望着她:“若是这样的心态不改,你在心理上一直依赖着其他人,你会成为一个谨慎认真的好大夫,但是你却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夫。早晚你的不自信会让你出差错,若是因为你的心态问题耽搁了病情,它会成为你一生的污点。记住了,大夫是一个积攒信任力求互信的行当,永远不要让你的医案上留下污点,一旦留下污点就很难再找回初心了。”
似在对她做最后训话的话语,阿依半垂下眼帘,轻声应了一句“是”。
这一番话似乎用尽了秦泊南的全部力气,他微敛起眼眸,盯着床帐沉默了半晌,又一次望向她,缓慢轻笑道:
“脓毒血症在医案上记载极少,难得你遇到了,我将会成为你积累宝贵经验的机会,无论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不要因为心态问题松懈下来,你是大夫。对吧?”
阿依的心里难受极了,憋闷、酸苦、凄凉、窒息,她低着头沉默了良久。用哀求的语气轻声阻止道:
“先生,不要说这样的话……”
秦泊南望着她,轻轻一笑,抬起手在她的头上柔和地摸了摸,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
“曾经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将祖辈传下来的医术发扬光大,造福更多的人。但是百仁堂也有自己的规矩,我一方面明明不想要藏私,一方面却还要恪守门规。心里时常苦恼着。可自从遇到了你,我似乎想开了许多,看见你将好不容易研习成功的缝合术和开腹术只要有人问你就会毫无保留地教授出去,你说大家都是大夫。都是救人的。多一个人可以救更多的人不是更好吗,那个时候我……”
他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又一次望向她的脸,温声道: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对我来说,却仿佛过了一辈子一样,与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丰富多彩的时候。你还真神奇呢,竟然让我在不知不觉间把我会的东西全部教了给你。现在的你除了没有我经验丰富,毕竟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但就医术来说,你与我是一样的,这一点你要牢牢地记住。”
顿了顿,他接着说:“既然已经全部教给了你,也不差这最后一样,虽然这一样百仁堂的规矩是传男不传女,且都是由上代家主对下代家主口述传承的。因为真正的秘方在祖坟里,且规矩不容许落在书面上,所以一般在上代家主退隐之前都会由下代家主跟随半年至一年,以便背诵秘方。
我并非要让你学会了之后去做什么,我说过了,我希望你自由开心地活着,我只是想传给你,过后你想传给任何你中意的人都可以,若是将来你有了像你一样天赋异禀的儿女传给他们也可以,一直传承下去吧,百年流传下来的能够医治人性命的东西,若是没落丢失了,很可惜。”
停了片刻,他收敛起笑容,严肃地对她说:“百仁堂一百五十味秘药的配方,我说,你记。虽然这里没有足够的药材供你炼制出成品,但你精通配药炼药,只要记住了药方就没有问题。”
阿依此刻并不想让他过度劳神说什么秘方,然而在对上他认真郑重的眼神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点点头,轻声应了句:
“是。”
半天外加一个通宵的时间,除了用餐和服药,秦泊南一直卧在床上背诵秘方,阿依一直坐在床前用心记忆。好在她最引以自豪的便是超强的记忆力,秦泊南只要说一遍她就能记住,再复述出来,倒是省了秦泊南的许多力气。背诵到最后阿依甚至怀疑像这种口述传承的方式其实是百仁堂为了考验继承人的能力,因为若是没有超强的记忆力做后盾,是做不成一个优秀的大夫的,不是优秀的大夫是无法继承百仁堂的。
当晨曦徐徐拉开帷幕,秦泊南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闭着双眸静静地听着她背诵完最后一则药方,久久没有开口说话。绿芽端进一碗汤药,阿依接过来捧在手里,轻声说:
“先生,把药喝了休息一下吧。”
秦泊南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阿依望着他的面色,不用伸手去摸也知道他必然又开始高热,坐在床沿上舀起一勺苦涩的药汁吹凉,小心地送到他嘴边。秦泊南张了唇,顺着她勺子的方向含入药汁,艰难地吞咽下去。
只是一碗药,却足足用了一刻钟才全部喝完。
“先生,休息一下吧。”阿依把羽毛被拉高,在他的脖子两侧掖了掖。
秦泊南闭着眼睛点点头。
阿依坐在床前守着他,秦泊南却仿佛不太安稳似的,一直没有入睡,反而过了一会儿之后轻轻地皱起眉,似在忍耐着某种身体上的强烈痛苦似的。
只是很细微的蹙眉动作,阿依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连忙探过身子,轻声问:
“先生,哪里痛?”
秦泊南回过神来,没想到她会觉察到他如此细微的痛苦,闭着一双无力睁开的眸子,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低声说:
“好像手腕关节肿起来了,不打紧。”
阿依微怔,从被子底下托出他的手,果然手腕的关节处高高地肿了起来,脓肿的表面组织还伴有严重的水肿,轻轻一按,秦泊南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十分疼痛,他不会这个样子。
肿大的部位内部似乎有积压液体的样子,而她却不知道这个究竟该怎么办。这种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她心乱如麻,她只能用一些消肿止痛的药油敷在肿得可怕的部位,再用绷带缠起来。
然而一天过去了,效果却不明显。
秦泊南又一次高热起来,这说明他身上的脓肿越发严重。
似昏迷似沉睡地过了一天一夜,当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此处的采光不太好,大概是因为建在山谷里的缘故,然而鲜艳的晚霞依旧透过窗纱映射进来,为室内染上了一抹靓丽却悲情的红晕。
他卧在床上,歪着头,静静望着那悄无声息潜入室内的迷人色彩,良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半抬起身,伏在床边用帕子捂住嘴唇,仿佛有刀子在消化道内用力切割似的,他剧烈地呕吐起来,然而吐出来的却是令他看了亦会觉得心惊胆寒的大量的鲜血!
鲜红的血被吐了出来,顺着嘴唇顺着帕子顺着手掌源源不断像河水一般流淌下来,流到地上,汇聚成一滩!
“二爷!”阿勋端着水盆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恐慌得瞪圆了眼睛,扔下水盆冲过来,扶住秦泊南蜷成一团的身子,一个七尺汉子在看见地上如此多的鲜血时竟然差一点哭出来。
秦泊南吐出许多血,身子倒轻快了一些,伏在床上静了片刻,扶着阿勋的手复又躺了回去。阿勋急忙端来清水给他漱了口,又擦拭干净嘴唇和手上的血迹。
“把绷带换了,地上清理干净,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秦泊南因为力尽虚弱,呼吸也变得越发急促微弱,半阖着眼眸,断断续续地说。
“二爷……”阿勋满眼担忧,心酸地望着他。
“快!”秦泊南声音微弱语气急促地低声吩咐道。
阿勋红着眼眶应了一声,先把地上用水抹净了,又找出新绷带来脱了旧的重新敷了药包扎好。
“她呢?”秦泊南眼望着床顶,轻声问。
“解颐姑娘给二爷煎药去了。”
秦泊南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头,一直到新绷带缠好,阿勋端着血水出去处理了复又进来,拧干了湿布巾放在他的额头上。
“阿勋。”秦泊南忽然唤了一声。
“是,二爷。”
“……待我去了之后,你跟着解颐吧,你跟在我身边许多年,催促你你总说不急不急,到现在都没有成家,孑然一身就算给你自由你只怕也不知该做什么吧。解颐她心善,必不会亏待你,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最终她也不会舍弃医者这个行当,就算百仁堂倒了,但是早晚有一天她会自立门派创造出比百仁堂更辉煌的时代,你跟着她早晚有发挥你所长的地方,像辅助我一样去辅助她吧。”
“二爷……”阿勋双眼含泪,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觉得心痛如刀。
“还有那块鲤鱼令,一并交给她,随她处置吧。”秦泊南怅然地叹息道。
阿勋望着他,停了一会儿,艰难地点了点头,低声答道:
“是!”(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五章 自尊
断断续续下了两个月的雪终于停了,阳光久违地驱散了云彩,明媚地探出头来。一缕阳光直射进房间内,像一束亮闪闪的金线,不仅照亮房间,亦照亮了灰蒙蒙的心灵,覆盖着灰尘的心脏被短暂地擦拭干净,似突然便豁亮了起来。
秦泊南今日的精神不错,已经由高烧转为低烧,也许是阿依连熬了几夜才修改出来的药方起了些作用。
他坐在床上服了药,含了一粒蜜饯。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曾经无数次地合作配药,阿依却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讨厌喝药。
秦泊南歪在床上,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轻声叹道:
“天总算放晴了!”
“是啊,外面的大雪已经快要没过大腿了,再不停出门就要被淹没了。”阿依把药碗递给绿芽拿走,回过头来说。
“真的是因为雪下得太大,不是因为你长得太矮的缘故?”秦泊南有了点力气,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问。
“……”阿依看着他,额角突然蹦出青筋来跳了跳,惹得秦泊南轻笑连连。
于是阿依便不再生气,至少他现在的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