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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还好意思说他有职业操守,他根本就一点医德都没有好吧,正常大夫哪里会在这种时候说这么会影响人情绪的话,即使是素来理智清冷的她都不会这样做,这个人的师父在教他医术时到底是怎么教他德行的!
“我已经写好遗书了,遗言不劳你费心。”她没好气地说。
“是吗?那就好。”兰陵秋扬着眉毛点点头,继续平声道,“这一次的换血过程会很缓慢,比起颈脉还是用腕脉更好,我会将你们两个人的血脉连接起来,让他将毒血输入你的体内,同时接受从你体内输出的健康血液。”
阿依绷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眸光下意识落在墨砚身上,顿了顿,却又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兰陵秋已经拿起一根细长的鹅毛管,先以金针刺穴,紧接着拿起锥子似的长针利落地刺入墨砚手臂内侧的动脉血管里,紫黑紫黑的血便流了出来,那血并非是凝固的,而是粘稠似絮状恍若细粥。兰陵秋将鹅毛长管的另一头连接在阿依手臂内侧的静脉血管里,之后又拿起另外一根鹅毛长管,如法炮制,以阿依另外一只手臂内侧的动脉血管连接墨砚另外一只手臂内侧的静脉血管,将两人的身体以鹅毛管相连,形成了一个能够缓慢流转连通的循环。
阿依平卧在硬邦邦的高板床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鹅毛细管流入身体内,而另一头,自己体内的新鲜血液则顺着鹅毛细管缓缓地流进墨大人的身体里。先前流入身体内的毒血似乎开始在身体内蔓延扩散,就仿佛在宣纸上打翻了墨汁之后,墨迹会在宣纸上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扩大一般,先前因为锥子针刺入血脉所产生的剧痛感在这些东西流入体内的一瞬间便麻木了,紧接着顺着那一根血管,悄然有序地、不徐不疾地、却又仿佛在追赶一般地,有东西开始寸寸封锁住她的血管,轻擦过她的内脏,残留下痕迹并缓缓地渗透腐蚀。
血液的流失让她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消逝掉,在一瞬的呆滞过后,她的头脑变得一片模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体外用力拉扯出她的灵魂一般,她整个人迷迷糊糊,一片茫然,甚至都开始忘记她现在究竟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她觉得有些怕,她害怕了,她其实并不想就这样死掉的,然而当她挣扎着勉力撑开不知何时紧闭已经失去了睁开的力气的眼睑时,脑袋无力地歪了一歪,眸光落在对面的墨大人身上。
她呆了一呆。
若她不死,墨大人就要死,她忽然想起了这个无法逆转的事实。
停了一会儿,她终于又一次缓缓地闭上眼睛。
先生,对不起呐,她想好好活下去,可是她更想让墨大人好好地活下去。
……
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导致鲜血飞溅,不过结局还是很令兰陵秋满意的,至少在输血完成后两个人都还有气,欣慰地擦了擦汗珠,他可真是一位起死回生的神医!
只进行换血自然不可能清除体内的全部毒素,不过后期只要服用药物慢慢地清理就可以了。
在换血成功后的当天夜里,墨砚仿佛极不安稳似的,猛然苏醒过来。
钟灿正坐在床边守着,看见他醒来大喜,连忙弯下身子颤声道:
“主子,主子,你醒了,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奴才这就去找兰大夫!”他一面喜极而泣地说着,一面霍地跳起来,连自己会轻功都忘记了,跌跌撞撞地向外边跑去。
墨砚眉头皱紧,只觉得浑身无力,恍若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内抽走的无力感,他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一双手腕隐隐作痛,低头一看,两只手的整个手臂内侧都缠着厚厚的绷带,他微愕,皱了皱眉,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门帘子被掀起来,景澄率先奔进来,立在床前满眼喜色地问:
“阿砚,你醒来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兰御医,你快给阿砚看一下!”
“醒得还真快呐,我本以为还需要个两三天才会醒来,墨侍郎长得白倒是真汉子!”兰陵秋在乌鸦面巾后面不阴不阳地说,在墨砚的脸上打量了一遍,“已经没事了,后期服药养一养就行了。”
景澄对他的态度也没有太在意,若是在意多了早就被气死了,直接无视他前面的话,待听他确认墨砚已经没有大碍,一颗心这才放下。
“这是怎么回事?”墨砚凝眉,低头望了一眼双腕的绷带,沉声问,“我记得我之前中了一刀,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我发生了什么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震惊的痛
景澄见他这样问,眸光一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中了蛇花藤,好不容易才解了毒,就是这样。”兰陵秋轻描淡写地回答。
景澄看了他一眼,有些责怪他太多嘴,若是被墨砚知道他是怎么得救的,哪还能安心养伤,若是不能安心养伤,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蛇花藤?”墨砚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思忖了片刻,冷声问,“蛇花藤是越夏国密毒,要想解蛇花藤必须要有蛇花藤的果实,哪里来的蛇花藤的果实?”
“没有果实。”
“那这毒是怎么解的?”墨砚心中不安感越发厚重,听了兰陵秋不咸不淡的回答,心脏却咯噔一声,让他忽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他冷声质问。
“阿砚,你现在养伤最要紧……”景澄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言劝解。
墨砚不答,却目不转睛地望着兰陵秋,眸光森冷,透着刺骨的狠意,仿佛他不回答他就会宰掉他似的。兰陵秋对他的身体是不是能接受得了现实并不在乎,漫不经心地回答:
“蛇花藤可以用换血的方法来解。”
“换血?”墨砚心脏一凛,眸光越发森冷,沉声问,“谁的血?”
“你运气不错,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去给你抓个女人来时,你夫人来了……”
兰陵秋话未说完,墨砚已经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揪住他乌鸦色的衣服,厉声喝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砚!”景澄急了,眉心紧拧想要阻拦。却介入不进去他们两个人之间。
“字面上的意思。”兰陵秋也不在意,也不知是因为墨砚重伤后身体虚弱还是什么原因,墨砚只觉得刚抓上兰陵秋的衣领,兰陵秋已经泥鳅一般从他手里滑开,淡声道,“我也只是遵从你夫人的意思罢了,你之前一直昏迷不能做主。该怎样为你治疗自然是要你夫人为你做主。”
“她人呢?”墨砚厉声喝问。
“隔壁房间。”
兰陵秋话音才落,墨砚已经一阵风似的冲出去,连外袍都没有套上。连鞋子亦没有穿上,径直跌跌撞撞地冲出大门,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狼狈不堪过。
“你现在告诉他简直太草率了!”景澄见状。皱紧了眉。埋怨兰陵秋道。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可没有责任替他们去隐瞒。”兰陵秋漫不经心地回答。
……
隔壁宽敞的耳房里,阿依面色青灰却神态安宁卧于锦衾之中,无知无觉地陷入深度昏迷中。
小赤在她身旁高高地盘成一坨,歪着三角脑袋在她脸上左看右看她就是不肯醒来,不由得用脑袋在她脸上拱了拱,她还是不醒,它狐疑地咝咝吐了两下信子。又一次用三角脑袋拱了拱她的脸,她依旧不理会。小赤越发迷惑地歪了歪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将三角脑袋搭在她的肩窝里,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面嘭地推开,一抹紫色的身影大步踏进来,小赤立刻警惕地抬起头,墨砚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前,小赤见他气势汹汹的,以为他要欺负阿依,立刻窜到阿依面前,露出火红的毒牙凶恶地警告他,吐着通红的信子不停地颤动着,发出慑人的咝咝声。
墨砚却看都没有看它,直接将它推一边去,力道之大让小赤不由得翻了个滚咕噜噜地滚倒在床上,墨砚已经半跪在床前,惊骇地望向许久不见再见面却仿佛是生息全无的阿依。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她,伸手去摸她的脸,冰冷冰冷,仿佛皮层下的血液已经凝固住了。
他的脑袋嗡地一声,这样的她映入眼帘,让他有一种即使已经真切地接触到了现实却仍旧恍惚不肯相信的感觉。
他粗手粗脚地在她瘦削不成人色的小脸上摸了摸,又慌慌张张地去触摸她的手腕,拿起来看时,一双被他单手握着都嫌细的手腕上与他一样被裹覆了一层雪白的绷带,雪白的绷带上隐隐透着紫黑的血迹,映入眼帘时让他的眼眸骤然紧缩,心脏重重地一震,扩散开来的渗透骨髓的痛意让他只觉得恍若什么东西剖开了他的心脏在用力地向外挖似的,呼吸颤抖地窒息了片刻,待他能够重新恢复呼吸时,一双素来淡漠无畏的眸子里竟漫上了浓浓的惶恐与惊惧,眼白已经变得猩红起来,他咬紧了牙,一面不可置信地用力去拍她的脸颊,一面颤个不停地高声道:
“小老鼠!小老鼠,你醒醒!究竟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的,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吗,你明明有好好地答应过,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你为什么要做这么蠢的事,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我究竟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来救我,你为什么要拿你自己来救我,你不是迫不得已才和我成亲的么,你喜欢的人不是他吗,你不是说你答应了他要好好地活着吗,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由最开始的高亢谴责一直到现在逐渐低弱下来,因为许久没有进食水米,他的嗓音沙哑得厉害,这样沙哑的嗓音里含着浓郁的、粗粝的、悲情的痛楚,这样的痛楚让他如坠雾中,他想强迫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真实的,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这一切全部是事实。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这样可笑,他们成亲已经快一年半了,真正相处的时间却还不足一年,离家许久之后的再次重逢,竟然是她躺在床上死气沉沉生命垂危,而他却跪在床前手足无措只能饮痛含悲,上天就那么看不惯他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吗?!
他昏昏沉沉地将头垂在她的胸口,一手握住她千疮百孔的细腕,虚弱无力地圈住她几乎生息全无的身子,阖闭上通红的双眸,脸颊轻轻蹭过她的下巴,他如泣如唤地轻喃了声:
“依依……”
握住她前臂的手掌逐渐捏紧,仿佛怕她会突然消失一般地无力而慌张。
“你那么压着她会让她身体内的毒血冲破防护流进心脉里,到了那时她真的就一命呜呼了。”兰陵秋的嗓音平如止水地响起,让墨砚的眼眸骤然一缩,紧接着霍地站起来,转身一把抓住兰陵秋的衣领提起来。
“说!怎么样才能救她!”他的眸光阴鸷冰寒,恍若永远都望不见底的千年寒潭,凝聚着滞血的墨黑色,就好像只要兰陵秋不马上回答,他就会立刻出手掐断兰陵秋的脖子一样。
“你夫人好歹也是一个大夫,既然如此,你也好歹学一学该如何尊重一下把你救活的大夫。”兰陵秋慢条斯理地说,示意他放开他的衣领子。
“少废话!”墨砚闻言,虽然手放松了一下,却依旧抓紧了兰陵秋的衣领子,“说!到底要怎样才能救活她,再找一个人来给她换血,还是说把我的再换给她也可以!”他语气急迫声线沉冷地质问。
“换血又不是游戏,你能够活下来已经算是奇迹了,她再换血是不可能的,别说她已经换过一次不可能再进行循环地抽血输血,以她现在这样软弱无力随时都有可能丧失生命迹象的身体,她承受不住换血给她带来的恶劣的身体影响。”
“我是问你方法,不是想听你给我讲不可能!”墨砚目不转睛地威慑着他,一双漆黑得没有半点光亮的眼珠恍若午夜下无垠的荒漠,凄冷,苍凉,藏匿着数不尽的危险。
“阿砚你冷静一下。”景澄连忙劝道,顿了顿,又蹙眉对兰陵秋说,“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兰陵秋在平卧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阿依身上扫了一眼:“除非能拿到蛇花藤果。”
墨砚眼眸一亮,这个时候他已经什么都不顾了,什么样的现实都可以忽略掉,只要是还有一线希望他就愿意去尝试,他再一次将兰陵秋的衣襟揪起来,双眼灼灼地望着他,一颗心跳得飞快,带着期待颤声问:
“只要有蛇花藤果就行了?”
“你既然知道蛇花藤,自然也知道蛇花藤的果实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先不说蛇花藤今年有没有结果,就算今年真的结果了,你还打算去越夏国王宫不成?不说守卫森严的问题,即使这里是边关,从这里到越夏国王宫至少需要二十天,单往返就二十天,还不算你偷果子的时间,还不算你说不定会被王宫守卫俘虏被戳成窟窿的时间,你就算最后拿到了蛇花藤的果子,赶回来的时候她也已经死了。”
“别再让我听到‘死’这个字!”墨砚眼眸一厉,锐声怒道,重重地甩开兰陵秋的衣襟,随手拂起的一股风竟将兰陵秋推出了一点距离,明明他现在的模样极其狼狈,然而即使是这样狼狈,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凛然气息与嗜血的戾气依旧能够毫不打折地令人胆颤心惊,就连兰陵秋在一瞬间都差点肝颤起来。
“你最多能够保她多少天?”墨砚目不转睛地望着兰陵秋,凛声问。(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谁为谁舍命
兰陵秋向床上的阿依扫了一眼,有些不甘心承受墨砚的威胁,却又不得不回答,不情不愿地道:
“因为她刚开始毒发,我最多能保她十五天,过了十五天即使是仙丹都没有用了。”
“好,就十五天,十五天之内我会将蛇花藤的果子带回来,但是在这十五天之内你务必保她安全无虞,若是我十五天之内回来却发现她死了,你,就去给她陪葬!”墨砚眸色阴森地看着他,不徐不疾娓娓地道,然而那平静的话语里却暗含了让人胆战心惊的冷酷、残忍与嗜血。
竟然威胁大夫,这人真没品!
兰陵秋心里恼火,秦解颐嫁给他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墨砚说完了他自己的话,也不等兰陵秋回答,便径直大步离去了。
“阿砚!”景澄有些心慌,蹙眉唤了一声,“你本身才刚刚解毒,还真打算潜入越夏国去偷蛇花藤果吗?”
墨砚顿住脚步,并没有回过头去,语气恬淡地回答:“请三殿下恕罪,她是臣的妻,臣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那与她并不相干的毒慢慢死去,臣还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向她问清楚……”说到这里他声音低弱下来,半垂着头默了片刻,又一次恢复了平常的嗓音,他冷笑了一声,幽沉却乖戾地道了句,“更何况我怎么可能会允许她那么轻易就下去找那个人,既然已经冠上了‘墨’这个姓氏。即使是死她也只能是我的。”眸光里掠过一抹暗芒,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景澄望着他自顾自地走了,再次望向卧在床上面色灰青几乎没有气息的阿依。长长地叹了口气,满心忧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墨砚一去便十多天杳无音讯,景澄心里怎么也不相信二十天的路程他可以用十五天往返,并且还要潜入越夏国王宫去偷盗蛇花藤果,他认为墨砚这是因为过度伤心不甘地意气用事。
虽然兰陵秋依照和墨砚的约定每日给阿依进行仿佛是在加持行为的救护,可景澄还是不相信阿依能够活下来。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常常一整天都让人感觉不到她的气息,景澄心里很不好。已经悄悄地命人备下棺木冲喜,也省得万一越夏国兵攻城或者发生一些突然的变故连棺木都没有。
直到第十五天夜里,一场瓢泼大雨突然而至,这大概是今年秋天的最后一场雨。风声凄凄。豪雨如磐,这一场豪雨过后,冬天很快就会来临了。
马上就要到子时了,墨砚却依旧没有回来,景澄虽然并没有报以希望,却又觉得万分失望,他坐在床前,满眼复杂地望向已经全身变成青黑色几乎失去了呼吸的阿依。心中是满满的怜惜、自责与不忍。
兰陵秋破天荒摘了黑手套,将三根细长奇白的手指搭在阿依的脉搏上。却感觉不到任何脉动。
“怎么样?”景澄见他给阿依诊脉,心里面顿时涌起了许多希望,连忙问。
兰陵秋只是摇摇头。
他虽然没有言语,景澄却已经知道了阿依的情况很不好,眉头微凝,沉默了良久,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丁高忽然从外面火急火燎地闯进来,面带喜色,他从来没有如此没规矩过,今日却擅闯进来还大声嚷嚷。景澄心情不太好,皱了皱眉,才要说话,却听丁高激动地高声道:
“贤王殿下,墨元帅回来了!”
“什么?!”景澄的心脏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