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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医-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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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大雪。前方有隆隆的流水声传来,越往前走,水的沁凉中夹带着的那丝腥甜越发浓重,阿依的心脏也随之收缩得更紧。

    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座三四丈高的瀑布喷珠泻玉,飞流直下,汇聚在地面一弯用不规则的岩石堆砌成的水潭里,水声轰轰,震耳欲聋。水潭旁亦种植了许多桂树,木樨飘零之中,楚元被挂在瀑布的顶端,随着水流的冲击摇摇欲坠,他脸色惨白,眼睛睁得老大几乎要脱眶而出,鲜红的血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混合了瀑布水,变成骇人的淡红色汇聚在水潭中。

    “啊!”一声恐惧的尖叫,不是阿依发出来的,而是好奇跟来的景宁。

    “咕咚!”站在阿依身旁的苏茉直接眼一翻昏了过去,原来她跟来了,阿依蹲下确定她只是因为恐惧过度才昏倒便不再理会。

    “谁让你跟来的?!”景澄面色凝重,厉声呵斥妹妹,怒声命令跟来的宫女太监及侍卫,“一群废物,还不快护送公主去安全地方,都愣着做什么?!”

    一群早已经吓傻的人此时更是惊得屁滚尿流,急忙围成一圈护送着睁着眼睛昏过去的景宁离开。

    墨砚站在瀑布前,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吩咐钟灿将楚元解下来。林康却不能淡定,安乐侯好歹是皇上的亲外甥,现在却在他府里出了事,再说那小子虽然混了点,却也是从小一起吃喝玩乐到大的,惊慌失措地吩咐:

    “阿全,快去请济世伯来!“

    “先生去北关县了。”阿依轻声回答,“还是去叫紫苏和荣爷来吧,先生说除了他帝都医术最高的便是荣爷,多点些灯来,我看不清楚。”

    她严正沉肃的嗓音让六神无主的林康仿佛找到主心骨,一叠声地吩咐去请,又命人多点灯来,再回头却见阿依已经跪在被平放在地上的楚元面前,简单地检查了他的伤口,脖颈上一道青紫的勒痕,左侧后颈与双腕动脉被割伤,这些割伤并非一气呵成,凶手仿佛是在测验动脉的破损程度对生死的影响,阿依有这种感觉。因为大量失血,楚元此时的血流速度极慢,已经无法察觉心跳和呼吸,被瀑布水冷透的身体上,她敏锐的触觉还能在他的心窝感受到一丝温度。

    夜凉如水,娇小秀美的少女跪坐在风中专注沉肃,木樨花随着风在周围打着旋儿地飞舞,遮蔽住月色的浮云不知何时悄悄飘走,迷离的月光洒下来,为她染上一层内敛却夺目的清辉。

    尖叫声乍起,紧接着此起彼伏,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异常刺耳。景澄也跟着变得异常火大,原来消息不知何时走漏,前来看真伪的人络绎不绝,却不想刚一来就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千金们受了惊吓自然尖叫起来,有两个走在最前面的因为没防备,心灵遭受剧烈的冲击,当场昏了过去。

    景澄立刻下令侍卫驱走人群,赶走了一大半,还剩下十来个胆大的公子远远地围观。

    阿依已经取出针囊,施毫针飞快刺入受伤的动脉周围,减缓血流的速度。

    “有救吗?”墨砚立在一旁,沉声问。

    阿依自己也没底,未回答,从药箱里拿出特大包三七粉,这是她为了防止墨研血流不止随时带在身上的,没想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用了许多药粉一层又一层地糊在伤口上,接着抬起楚元的下巴,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以口渡气,双手交叉在他的胸骨下段,以适度的力道向下压迫心脏复苏。

    姑娘家去亲一个男人,哪怕那个男人看起来已经变成尸体了,这也是一件极伤风败俗的事,人群发出一声惊呼,有几个人脸色不太好看,墨砚更是脸黑如炭,盯着“占便宜”的楚元,忽然有种想踹他一脚的冲动,虽然经过白天秦无瑕的那一段,大家都知道她是在急救。

第一百零二章 自创版鬼门十三针

    时间仿佛过了一年那么漫长,血虽然已经止住了,然针刺人中楚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连旁观的人也不由得沮丧起来。

    阿依直起腰身,望着依旧生息全无的楚元,深深吸了口气,她的身体大概已经跪得麻痹了,却没有半点要放弃的念头,麻利地脱掉楚元的衣服。

    “她想做什么?竟然这么大胆去脱男人的衣服!”人群里惊骇的公子们开始窃窃私语,墨砚锋利的眼刀扫过去,明明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居然依旧这般管用,后花园霎时安静得只剩风声和腿肚子发颤声。

    阿依从袖袋里取出一只大红缎子针包打开,里面是一排银光灼灼的细针。她捻起长针,咬住嘴唇,深深地吸了口气,迅猛地下针,第一针便刺在上星穴上,紧接着百会穴、印堂穴,神庭穴,白皙的手,细长的针,在十三个死穴重穴之间轻捻慢转,直刺斜插,迅猛快准,来来回回极富韵律性地施针,如行云流水,似雨打芭蕉,力道各异,针针不同,明明极困难又枯燥乏味,她却做到了挥洒自如,一气呵成。沉肃平静的小脸,粉红的唇紧绷着,一双漆黑的杏眸里写满了置之死地而后必然生的坚定。

    人群开始屏住呼吸,为这样凝重的气氛,也为从她身上无声地散发出的决心与信念。

    “鬼门十三针……”被召唤来,才穿过人群刚想踏入现场的紫苏脚步一顿,惊骇地瞪大眼睛,低呼。

    “不,不是鬼门十三针,错了四个穴位……”兰荣不知何时站到他身旁,捋着山羊胡自言自语似的说,“不,不是错了,是她改了,的确,这四个穴位更适用于现在的伤情,十三个穴位没错,这也是鬼门十三针……秦泊南还没老就先糊涂了,竟然把百仁堂的传家绝学传给一个黄毛丫头!”

    “师父并没有传给她,她想学,师父拒绝了……”紫苏轻声说。

    兰荣一怔,看了他老半天,胡须气愤地翘起,仿佛自身受到侮辱一般恼怒地说:

    “这是个什么丫头,竟然这样大胆偷学师父的绝技,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会被逐出师门的吗?!说到底都是秦泊南不好,都是他纵容的,竟然怂恿那丫头学医,身为女子怎么能够从医,女子从医是对药王先师最大的侮辱!”

    紫苏没心情去跟他这种老古板探讨轻视女性的话题,目不转睛地望着阿依跪在不远处流畅地施针,随着那越来越迅猛恍如闪电雷霆般的针法,他竟然有种像是在看师父施针时紧张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依的手腕过度用力,麻木得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银针重刺关冲穴,就在这时,忽觉楚元指尖微颤,阿依大喜,疲惫霎时烟消云散。刺穴的速度随着楚元似有若无的气息逐渐缓了起来,伴着长针轻刺入迎香穴缓缓一转,楚元的前胸开始缓慢地伏动起来。

    阿依收针,探探他的鼻息,又摸摸心跳,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扬起僵硬的脖子,轻声说:

    “有气了。”

    她的小脸尚且麻木紧绷,原本雪白的肌肤染着绯红,额头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却比任何一种时候都要娇美动人,墨砚凝了她片刻,朱红的嘴唇忽然勾起,粲然一笑,似迎风怒放的昙花般炫目迷人:

    “辛苦你了。”

    这乍现的美丽笑容对体力透支的阿依来说异常耀眼,以至于她没有感受到被触动心弦,反而毛骨悚然起来。

    墨研凑近,手指抵在嘴唇上,望着楚元的呼吸逐渐平和起来,拖长音惊奇地说:

    “还真活了。”

    林康走过来,重重地拍了阿依一下,松了口气说:“开心姑娘,我欠你个人情,以后用得着我尽管开口!”

    阿依虽不明白他说欠她情的意思,不过他既然说了,她欣然接受。

    “小侯爷已经没事了吧?”林康问。

    “要荣爷和紫苏都看过之后才能确定,他们还没来吗?”阿依被墨研从地上拉起来,四处张望。

    “你自己都治好了还找我干什么,还是说你是找我来看你练成的鬼门十三针?”兰荣站在她面前,没好气地说。

    “小侯爷的伤情很严重,可我还不算大夫,人命关天,我觉得还是百仁堂和瑞和堂共同确认过比较好,因为先生不在,孙老爷子不能来,我就叫紫苏来了,病人大过天,小侯爷的状况你们还是先看一看吧。”

    面对她如此坦诚执着又清澈的表情,紫苏和兰荣还真是无话可说,紫苏轻叹了口气,率先带着药童走到仍旧昏迷的楚元身边,兰荣瞪了阿依一眼,冷哼一声,跟着大步走过去。双方开始会诊,阿依长舒了口气,就在这时,忽觉西边一道存在感极强的锋锐目光刺过来,她心脏一颤,下意识望过去。

    “怎么了?”墨砚警惕地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而彼端的银杏树上却空无一人。

    阿依摇头,风吹过,带来一阵刺骨的寒凉。

    简单的会诊过后,双方判定楚元虽伤势严重,但已无生命危险,由于窒息和失血昏迷,他现在只能留在成国公府治疗静养。被景澄后叫来的御医亦是如此判断,商量过开了药方后,林家连忙命人收拾了贵宾房安置楚元,御医被命留下来照看。兰荣大概是不满意没他出场的份儿却大半夜地被叫过来,冷着脸先走了。饶是如此,阿依还是将他送出老远,回来时刚好碰见紫苏出来,又折回去无声地送了一段路。

    “你……”临别前,紫苏欲言又止。

    阿依迷惑地望着他。

    “……没事。”她澄澈无垢的眼神让紫苏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安乐侯起死回生,只怕翌日一早便会名动帝都,更别说她竟然自己练成了鬼门十三针,还不到一年时间,也许师父回来后就会安排她出诊,到了那时,她也将成为继师父之后最年轻的坐诊大夫,也是修行时间最短成绩却最优的医徒。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然她的聪明与执着又让他无法讨厌,自嘲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阿依呆站着一头雾水,却又不敢奔上去追问。

第一百零三章 归来

    素来以“纨绔放/荡”着称的安乐侯在成国公府遇害的消息仿佛风一般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仇人宿敌以及被他抛弃过的女性全都在心里暗暗称快,然而最轰动的竟然并不是这个,“听说百仁堂的女大夫妙手回春医术奇高”,“听说当时安乐侯血已流干半点气息也无,凭借那小娘子一根银针竟起死回生”,“听说那小娘子正值妙龄且容颜丑陋”,“不对,明明是秀美可人,冰清如玉”,“据说她是济世伯的关门弟子”,“你消息太旧了,听说她是济世伯的私生女”,“少瞎说,那明明就是济世伯的新相好!”

    于是消息以风速从医术传到年龄相貌再传到乱七八糟的关系上,越传越神奇,越传越邪乎,有些闲汉特地跑到百仁堂门口就为瞧个美丑,还有一帮闲人来拐弯抹角地打听主仆间的深厚关系,当然也有慕名前来问诊的,于是百仁堂一个医馆药堂突然变得比天桥还要热闹,以至于秦泊南低调回京时一路看到的听到的全是这些,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和阿依的关系竟然越传越离谱,他想自辩清白都觉得哑然无力了。

    阿依并不知道这些,她在护国候府每天过着照料墨研,抽空替墨家上下义诊以及研习医术的安静生活,其实在确定墨研没有大碍时她就想回去了,可不知为何每次她一提要走墨研都会病发,连紫苏也束手无策,说了句什么“病由心生”就不管了,阿依莫名其妙又觉得担心。

    听闻楚元已经苏醒回家去,没有生命危险,静静养伤即可,关于那天的事他半点记不得,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怒,将刑部上下狠狠骂了一顿,集体罚俸半年,因而墨砚最近心情不太好,整天电闪雷鸣的,阿依每次看见他都要绕道走。

    秋日明媚,猫头鹰狸花正蹲在廊檐下的银架子上,阿依站在它面前捧了一包肉干喂它,虽然她不讨厌狸花,可这家伙脾气太坏,连她喂食时手的方向不对它都会扑棱起翅膀啄她,不像墨研的宠物倒像是墨砚养的,当然了,墨砚养的那两只更凶,到现在看见她还总是想咬她的裙子。

    因为发愣没及时喂食,狸花大人又怒了,用大翅膀狠狠地拍她的头,甩了她一头的羽毛,阿依眉角一抽,为什么小安请假了偏要她来替班?

    熟悉的轻笑响起,看过去,秦泊南正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她窘迫的样子。

    “先生!”她由衷地欣喜,粲然笑起来,小跑过去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周围仿佛在一瞬间开满了粉红的小花。

    秦泊南莞尔一笑,伸手摘去她头上的羽毛,温声问:“在这里就这么开心,都不想回去了?”

    “才没有,我早就想回去了,可墨二少爷的病总是复发,连紫苏大哥都查不出原因,墨二少爷没痊愈我也不敢回去。”阿依急忙说。

    话音刚落,被忽视的狸花忽然飞过来,稳稳地蹲在她的脑袋上,啄她的头。

    “狸花,你别闹!快下去!”阿依满眼无奈,伸手去捉,狸花则得意洋洋地稳坐在她头上躲闪,那眼神明显在嘲笑她是个笨蛋。

    秦泊南眼眸微闪,望向不远处虚掩的花窗,狸花是攻击性很强的鸟,没有主子允许,它是不会与人亲近的,若是别人像她这样乱来,它才不会这样温驯。

    在阿依终于快抓住狸花时,狸花才飞回银架子上,懒洋洋地梳理羽毛,阿依眉角一抽,引秦泊南进去。

    墨研慵懒地歪在临窗的一方软榻上,手握书卷吃桂花糕,见秦泊南进来,故作疑惑地问:

    “我今天又没请大夫,伯爷怎么来了?”

    “听紫苏说过了许久你仍未痊愈,他又查不出原因,我过来看看是不是真那么严重。”秦泊南淡笑回答,坐下来细细地诊了脉,望着他微笑道,“病已经没有大碍,时常复发是因为心气虚寒,我开个温补的方子,你按时吃就没事了。”

    “是心气虚寒导致病时常复发的吗?”阿依一脸迷惑。

    “你去收拾东西今天就跟我回去吧,这里现在用不着你了。”秦泊南笑说。

    阿依点头,转身去了,墨研盯着她的背影,不满地拖着长音:

    “真是个没良心的,好吃好喝好玩地供着,说要走竟然没半点不舍。”

    秦泊南看了他一眼,墨研懒洋洋笑问:

    “你其实是来接她的吧?”

    “她是个热心单纯的孩子,却不是你的玩具。”秦泊南唇角的笑容淡了许多,平声道。

    “她不是我的玩具,那她是你的什么,像外面传的她是你的私生女还是……她是你相好?”墨研笑得狡诈。

    秦泊南霎时脸黑如炭。

    阿依背了包袱和药箱回来,与墨研“依依惜别”,将对他身体有害的各种禁忌翻来覆去嘱咐了一遍又一遍,还答应闲了就会回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临行前墨研再次把她一搂不停地揉搓她的脑袋,阿依已经习惯了,秦泊南却眸色阴沉下来,拉过阿依上了马车,阿依还探出脑袋跟出来送她的一大群护国候府人挥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秦泊南的表情很怪。

    “先生,你不高兴了吗?”惴惴不安的阿依小心翼翼地问。

    “你从哪里看出我不高兴了?”秦泊南含笑反问,秋风般清凉的笑容让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回到济世伯府见了叶妈妈她才知道,秦泊南是刚到帝都家都没回直接从百仁堂去了护国候府,去房间放下包袱回来,秦泊南已经换了常服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看了她一眼,向对面一指,阿依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这些天发生的事我都听紫苏说了,你用鬼门十三针救活了已经没了声息的安乐侯,现在外面传得神乎其神,我并没在现场,所以当天的一切我要你现在复述一遍。”秦泊南放下茶杯,除了看诊时,这是阿依第一次看见他的表情如此严肃,心中不安,努力清晰地将当天的事从头至尾复述了一遍,尽量客观,不敢掺杂半点个人的主观意见。

第一百零四章 纳妾提议

    将当时施针的全过程以针谱的形式重新演示了一遍之后,阿依绞着双手,忐忑不安地望着秦泊南,虽然后来楚元活过来是没错,可她却在没有执业大夫确认的情况下根据自己的想法将鬼门十三针改了四个穴位,这是她有自觉的冒险且冒失的行为。

    秦泊南沉默地凝视了她良久,仿佛明白她心中所想,开口:

    “的确很冒失,虽然结果没发生问题过程也不算是差错,但今后非生死关头不许再冒险,只要能稳妥地进行治疗就不要铤而走险,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对方的安危着想。”

    “是。”阿依郑重答应。

    秦泊南望着她澄澈而坚定的眼神却觉得她并未明白,轻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解颐,大夫并不是神,虽然可以治愈疾病,却不能掌控人的生死,即使竭尽全力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喜欢看你拼尽全力的样子,却不想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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