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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颐,大夫并不是神,虽然可以治愈疾病,却不能掌控人的生死,即使竭尽全力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喜欢看你拼尽全力的样子,却不想看到你因为努力救治别人反倒让自己受伤。从医者,有时候即使你为了对方竭尽全力,到头来也有可能会因为结果让对方无法接受就遭到对方的怨恨甚至是报复,有些报复还很疯狂,所以你,凡事要三思后行,尤其是在帝都,这里是权贵横行的地方。”
阿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字面上的意思她明白,但更深的含义她没体会过所以并无感触。
秦泊南望着她懵懂的样子,有些无奈,笑笑:
“从明天起你开始试着在百仁堂坐堂开诊吧,若有人请你出诊你也可以去,今后的三个月我会跟着你,三个月后我再决定要不要让你继续。”
阿依愣住了,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霍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小脸红扑扑的,两眼直直地望着他闪闪发光:
“让我开诊吗?”
“要试过三个月才能决定,这三个月你只要诊错一例,推迟三年。”
“若是学艺不精我会承认,可若是学会的身为大夫怎么可以看错诊!”阿依觉得他在瞧不起她的人格,有些生气,顿了顿,又粲然一笑,坚定地说,“我会好好做的!”
秦泊南莞尔一笑:“还有关于你配制出来的那个止咳糖浆,我已经看过了,百仁堂决定从后日开始发售,所以从这个月起,有关糖浆剂百仁堂会分你三成利润,止咳糖浆因为是你制成的,所以单这个分你五成利润。”
“嗳?为什么?”阿依瞠大眼眸,很吃惊他的决定,颇感手足无措,“那个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为了让墨二少爷和那些小孩子们好好吃药,可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大家都有帮忙,我怎么可以一个人拿好处,这太卑鄙了!再说我被先生从苏州带到帝都,不仅供吃住有月钱还能学医术,我怎么可以厚着脸皮再向先生要钱,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不,这是两回事,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她正二八经的表情总是让秦泊南很无言。
“这才不是生意的问题!”阿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认真地说,“我是先生买下来的,我人都是先生的了,我做出来的糖浆剂自然也是先生的!”
秦泊南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她坚定纯澈的目光,漆黑水润的眼眸,掷地有声的语气以及歧义颇深的话语一股脑儿地向他“砸”来,也不知哪里不对劲,心脏竟然狠狠地撞在胸骨上,得到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一股让人头脑发晕的慌乱,下意识移开眼神,不知为何竟有些狼狈。
“先生?”阿依望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仿佛被传染了似的莫名地也有些尴尬,脸发烫。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一码归一码,药堂里的人也都没有异议,分成的事就这么定了。”秦泊南回过神,越发狼狈,也不看她,啜了口茶,快速地说。
阿依还没回答,一个柔婉动听的女音自远处含笑响起:
“什么分成就这么决定了?”
两人吓了一跳,望过去,见一个上穿薄荷绿葫芦双喜纹对襟长褙子,下着一条水蓝色马面裙的窈窕女子袅娜而来。阿依已经许久没看见四姨娘了,依旧是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你怎么来了?”秦泊南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尔雅,含笑问,他对后院里的女人都很温柔,哪怕是存在感最差的春姨娘,对寇书娴则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因此济世伯府的后院似乎一直很和平,可太聪明的女人却能透过他的温柔看见他不易被接近的内心。
四姨娘眼眸微闪,笑答:“宣儿午后贪食点心积了食,直嚷嚷着肚子痛,喂他喝药他又不喝,说一定要爹爹喂才肯喝,婢妾只好过来请伯爷,不知伯爷现在……是否方便?”她轻轻一笑,似有所指地瞟了阿依一眼。
她的眼神让阿依莫名有些恼怒。
秦泊南轻咳了两声,淡笑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去看看。”说罢起身。
四姨娘立刻纤腰一扭,挨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婢妾刚刚看见夫人朝这边来了,还以为能碰见,夫人没来吗?”
“她并没过来。”秦泊南一愣,回答。
“是吗?那可能是婢妾看花眼了。”四姨娘古里古怪地笑笑,挽着秦泊南向外走的同时,侧过头,烈焰红唇噙着恍若鬼魅的笑意,看了阿依一眼。
眸光相碰,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一眼,刹那间,阿依却有种毒蛇爬上脊背的感觉!
二更时,秦泊南正坐在书房里研究医案,帘笼轻响,寇书娴手捧汤盅从外面进来,含笑放在桌上:
“秋干物燥,妾身炖了冰糖燕窝,伯爷用些吧。”
“这些让丫头们去做,夫人何必亲自动手。”秦泊南放下书卷,笑道。
“妾身是伯爷的妻子,也想尽尽做妻子的职责。”寇书娴轻笑,将燕窝倒进景泰蓝瓷碗,递过来。
秦泊南一愣,寇书娴坐在他对面,含笑望着他在她的注视下有些僵硬地喝了一口,笑问:
“还能入口吗?”
“很好。”秦泊南点头。
寇书娴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望着他,淡淡笑说:
“伯爷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膝下依旧空虚,妾身想不如再替伯爷纳一两房妾室,伯爷看可好?”
第一百零五章 夜谈
秦泊南一愣,哭笑不得:“夫人在说什么,我有无忧、无瑕、逸儿、宣儿,哪里空虚了?”
“无忧无瑕是外姓人,早晚要出阁,伯爷虽疼爱逸儿,可逸儿终究是大堂伯的骨血,宣儿……年幼体弱,而且对于他的生母,妾身与故去的老夫人想法一致,伯爷对四姨娘纵容太过,当年的事伯爷亦是无能为力,说到底都是因为她贪慕虚荣才酿下苦果,伯爷根本不需要自责。”
秦泊南淡淡一笑:“当年若是我再早一步,那个孩子也许就会得救,说到底都是我的过失。”
寇书娴用复杂的眼光望了他一会儿,侧过头,无奈地轻叹口气:
“总之,妾身希望伯爷至少再纳一房妾室以传承香火,这件事是老夫人生前的心病,现在也是妾身的心病,若是伯爷再没有子嗣,妾身真的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向老夫人、老太爷及秦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之前伯爷年轻,因为月姨娘春姨娘的事一直很不愉快,所以那之后妾身也不敢再擅做主张,但现在伯爷终于有了心仪的姑娘,妾身以为这是好事,不如选个日子尽快定下。虽然只是纳妾,可伯爷若喜欢,妾身愿意亲自操办酒席,也会好生吩咐府里的人,绝不会薄待了解颐姑娘。”
秦泊南的笑容在她说出这个名字的一刻缓慢而彻底地僵硬下来,想辩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尴尬感与狼狈感填满了胸腔,竟将他的思考能力堵得一片空白。
“解颐姑娘是个好姑娘,妾身相信解颐姑娘不管成了什么都不会恃宠而骄,妾身对她非常满意,他日若她能诞下子嗣,妾身也不会以正室的身份横加干涉,若是伯爷不好提出来,妾身可以替伯爷去说,解颐姑娘她一定会愿意的。”
“娴姐,别再说了。”话音未落,他便沉声开口阻止,久违了二十几年的称呼里带着严肃与拒绝,他望着她,认真地说,“解颐是个好姑娘,但我只是把她当孩子,她和无瑕同岁,将来也必会和无瑕一样有个好归宿。”
“无瑕幼时说长大想嫁给伯爷当夫君时伯爷只是一笑置之,今天解颐姑娘不过是错说了一句人是你的,我与你一同长大,又比你虚长三岁,你当时的那个表情我太了解了。”
“你那时真的在啊。”秦泊南轻声搪塞了句,尴尬地笑笑,有些无力,顿了顿,郑重地说,“娴姐,你想太多了,我承认我喜欢解颐的执着、刻苦、认真以及明明看透了一切却仍愿意努力清澈的本心,正因为欣赏,我才不能毁了她,做妾没什么好的,我也没什么好的,我年长了她十几岁更是没什么好的。”
“解颐姑娘的心思你都没有看出来吗?”
秦泊南沉默了半晌,清浅一笑:
“她是那种别人对她温柔她就会觉得欢喜的孩子,也因为年幼,她对许多事都还没有自觉,这时候只要稍加引导就没事了,这也是为了她好。”
寇书娴半低着头,笑得有些幽深,轻声说:
“当年你的心仪之人为荣华毅然退婚选择进宫,你为了成全她宁肯背负薄幸之命;之后你又不顾父母及周遭人的反对迎我入门,那次却是为了我。阿南,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为自己一次了,女孩子成长得很快,不抓住,一眨眼就会永远错过了。”
秦泊南无奈一笑:“说成这种程度真的有些过头了,解颐很讨人喜欢,所以我对她的期望与对无忧无瑕的期望是一样的,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看够了母亲作为续弦的日子,也知道家里那些老姨娘的苦楚,若不是你和母亲趁我不在把阿月抬进来,我根本不会纳妾,还有春草……以前的事就不说了,我不会再纳妾,你与其关心这些事不如好好想想无忧的亲事,那孩子马上就要及笄了,也是时候开始挑一挑,若无忧能嫁得幸福,玄清哥在天之灵也会很安慰。”
寇书娴沉默了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若反悔了,我可以帮你去提。”
“不会的。”秦泊南清浅一笑,坚定地说。
寇书娴离开后,秦泊南重新拿起书卷,翻了两页,却再没有看下去的**。胸口处好似被什么堵住了让他窒闷难耐,千思万绪杂糅在一起混乱如麻,一时间仿佛想起了许多往事却忽然又觉得什么都没回忆起来,头脑竟变成灰白色,然而胸臆间那股焦躁并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激烈。良久,他终于扔下书卷,闭目,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次日一大早,因为是正式开诊的日子,阿依很兴奋,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温和的表情,为了能让患者对她有个好印象,她特地换了喜庆的新衣服,还用从没用过的脂粉化了妆。满心欢喜地跑出门,一路上都在接收“惊艳”于她美貌的眼珠子,她是个内敛的姑娘,却也会为此沾沾自喜,心情很好地出了大门,在阿勋怪怪的眼神中跳上马车,钻进去,欢快地叫了声:
“先生!”
正在饮茶的秦泊南回头,一口茶差点喷在她脸上,急忙咽回去,呛得直咳嗽!
大红色的软绫净面抹胸搭配大红底碧绿镶领牡丹印花纹样的缎面对襟襦裙,纤瘦的腰身束着喷香的大红色汗巾子,再搭配红色的绣花鞋,那一身大红简直比今天热烈的朝阳还要刺眼。这也就罢了,小姑娘家就算用去赴宴的打扮上药堂那也只是不方便倒还不难看,可她那张原本美丽的小脸上妆容是否太过头了,粉白得像鬼,胭脂红得像猴屁股,还有她发髻上那朵婴儿拳头大的银红色蚕丝织金头花究竟是哪来的?
“解颐,你这身打扮……”他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因为我不太会亲近人,所以想打扮一下让人看起来温和些……”阿依觉得他的反应很不对劲,“不好看吗,我出来时明明有好多人都在看我……”
这样的打扮大家怎么可能不看?
秦泊南眉角一抽,朝她招招手。
阿依狐疑地坐过去,秦泊南抽出帕子用茶水沾湿,忽然按住她的脑袋就抹了上去,擦地似的狠擦!
第一百零六章 坐堂开诊
阿依啊呀一声,在他手里拼命挣扎,好不容易逃脱开,脂粉已经被擦洗干净,露出一张泛着茶香清秀宛如出水芙蓉的小脸。秦泊南满意地点点头,将已经被脂粉染红的帕子扔到一边,擦了手继续饮茶。
阿依往自己湿漉漉的脸上抹了一把,生气地抗议:
“先生,你怎么能用茶水擦我的脸,还把我脸上的脂粉都擦掉了,芮蝶轩的脂粉很贵的!”
“我的茶也很贵,罗汉沉香,一两三千银子呢。”秦泊南好整以暇地说,“不会化妆没有错,可不会化妆还不去学还出来吓唬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哪有那么难看,我照过镜子明明很好看!”阿依恼火地反驳。
“你的鉴赏能力也有待提高。”
阿依额角青筋一跳,别过头,赌气道:
“是啊是啊,我又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算化了妆还是很难看!”
“只要你再把头上那朵花摘掉就好了,这么大一朵顶在头上,看着真别扭!”他说着上手去摘。
“不要!我昨晚算过一卦,今天戴红花出门一定会有好事。”
“你还会算卦?”
“跟庞先生学的,庞先生每天看诊前都会卜上一卦,先生不知道吗?”
“就算如此,你就不能换个小点的吗?”
“我只有这一朵,这还是墨二少爷送给我的。”阿依很爱惜地说。
秦泊南一愣,紧接着眸光沉肃下来,剑眉蹙起:“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可以无缘无故就接受陌生男人的东西,若是传出去,那就是私相授受,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他训斥她时语气总是很严厉,这一点阿依习以为常并不意外,反而认为这是一种关心,可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却罕见地带了一丝怒意。
“我说我不要的,可墨二少爷说是因为我尽心尽力照顾他,我很坚定地拒绝过,可还是推辞不掉,而且……”阿依见他生气了,惊慌失措,连忙辩解,咬咬唇,小声说,“我真的觉得这朵花很好看……”
秦泊南哑然无语,明明有些气,可在看着她的小脸时却无法再继续训斥她,停了一会儿,郁闷地叹了口气,吩咐阿勋一句,不到半刻钟,马车忽然缓缓停下,正当阿依疑惑时,秦泊南说声让她别动就下去了,她狐疑地掀开车帘,才发现马车正停在玉溪街翡翠楼门口。
不多时,秦泊南回来,手托着一只小巧的朱漆梅花楠木盒子,上车后二话没说,摘去她鬓畔的头花,打开盒子,取出一朵缀着石榴石流苏的红色虞美人珠花别在她乌黑的长发上。
“这个也是红的,你戴着吧,今后不许再接受任何男子送给你的东西,尤其是权贵家的男子,除非你能确定他的企图,否则被有心人捏住把柄,只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阿依似懂非懂地摸了摸头上珠花,看着他,疑惑地问:“可是先生你就不算吗?”
秦泊南一愣,黑着脸道:“我对你又没企图。”
“那墨二少爷对我有什么企图?”她不解地追问。
“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鬼知道墨研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总之帝都是个很复杂的地方,我这样告诫你是因为不想让你遇到危险。”
阿依心里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先生是不会害她的,于是点点头,乖乖地不再追问。
依照百仁堂惯例,医徒在得到师父以及药堂的其他坐堂医许可后初次开诊时,身旁必须要有一位执业大夫进行为期三个月的监督指导,这个角色通常由师父担任,这也是为什么堂里的许多大夫都不爱收徒,因为嫌麻烦。新晋大夫首先要在大堂开诊,然后再根据名望看是否有资格被编入双人诊室,从大堂进入双人间,这个过程通常要五六年,只有紫苏和庞三胖例外,他们均是一方名医,却讨厌狭窄,只喜欢呆在大堂里。
贴身指导阿依的是秦泊南,这让整个百仁堂瞠目结舌,闲得发霉已经准备好要做指导的孙老爷子见状胡子一翘,气走了。紫苏哼了一声,一边整理医案一边轻声咕哝:
“我出师时师父都没指导过我……”
“那是因为你不是女人,你又不是个女人,干吗总唧唧歪歪的计较这些无聊事?”芳怜抱着一筐药自他身旁走过,凉凉地说。
“你还是我亲妹妹吗?”紫苏黑着脸反问,芳怜早走了。
第一次作为百仁堂的大夫开诊阿依虽有些小兴奋,但之前已经积攒了不少和病患沟通的经验,所以并未觉得很难,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几个人因为她慕名前来,心中不免溢出些小欢喜。一上午,秦泊南并没有插手,而是一直坐在她身后喝茶看书,偶尔翻一翻她写下的医案。
“你的字怎么越写越像我写的?”晌午休息时,他翻着医案终于忍不住说。
“因为先生的字很好看。”她满眼崇拜地回答。
秦泊南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轻叹口气,站起身抖抖袖子:“晌午了,走吧。”
“去哪?”
“一品斋。一上午你表现得都不错,今天让你来点菜。”秦泊南负手走在前面。
有好吃的!
阿依眼睛一亮,跳起来跟上他就要往外走,正在这时,十七八个带刀的侍卫从外面潮水一般涌进来,个个魁梧雄壮,凶神恶煞,迅速排成两排立在大堂两侧,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把堂里的人吓了一大跳!
阿依瞪大眼睛,下意识拉住秦泊南的袖子,倒退半步躲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