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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他把她抱进怀里,金猴搂住雪豹的脖子,将黑脸埋进她的毛发里。
“莱拉安全吗?她找到她的精灵了吗?”她低声说。
“男孩的父亲的鬼魂在保护他们俩。”
“尘埃很美……我以前从来不知道。”
“你跟他怎么说的?”
“我编了一个又一个谎话,阿斯里尔……我们不要等太久了,我受不了……我们活不成了,是吗?我们不会像鬼魂那样幸免于难吗?”
“如果我们掉进深渊就不会,我们来这儿是为了给莱拉找到她的精灵的时间,然后是生活和长大的时间。如果我们将梅塔特龙带入毁灭之中,玛丽莎,她就会拥有这个时间。即使我们和他一起去了,也不要紧。”
“莱拉会安全吗?”
“会的,会的。”他温柔地说。
他吻了吻她,她在他的怀里感觉像十三年前怀莱拉时那样温柔和快乐。
她在悄悄抽泣。当她能够说话时,她悄声说道:“我告诉他我要背叛你,背叛莱拉。他相信了我因为我很腐败,充满邪恶。他看得如此之深以至于我感到他肯定看出了实情,但是我谎撒得太好了,我用每一根神经、每一根纤维和我所做过的一切在撒谎……我想要他在我身上找不到一点善良之处,他没找到,没有任何善心,但是我爱莱拉,这爱来自哪儿?我不知道,它像一个夜里来到我身边的小偷,现在我爱她爱到心都爆满了。我能希望的是让我的邪恶如此巨大,从而这份爱在它们的阴影中只有芥菜种子那么大,我甚至希望我犯更大的罪恶以便将它掩盖得更深……但是那个芥菜种子扎根生长起来,那个小小的绿苗把我的心大大地撑开,我是那么害怕他会明白……”
她不得不停下来振作自己,他抚摩着她镀满金色尘埃的闪亮的头发,等待着。
“现在他随时会失去耐心,”她低声说,“我叫他把自己变小,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天使,即使他曾经是人,我们可以跟他搏斗,把他带到深谷边,我们俩和他一起下去……”
他吻了吻她说:“好。莱拉会安全的,王国会对她无能为力,现在叫他吧,玛丽莎,我的爱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颤抖着长叹了一声,然后把裙子抚下去盖住自己的大腿,把头发别到耳后。
“梅塔特龙,”她柔声地喊道,“是时候了。”
梅塔特龙影子的身形在金色的空气中出现,立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两个精灵警觉地趴在那儿,女人带着尘埃的光轮,阿斯里尔勋爵——
阿斯里尔勋爵立即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腰,试图把他掀翻在地,但是,天使的胳臂是自由的,他用拳头、手掌、手肘、指节、上臂捶打着阿斯里尔勋爵的脑袋和身体:巨大的连续的拳击将他的呼吸从肺里逼出来,从他的肋骨上反弹回来,击打在他的头盖骨上劈啪作响,让他失去了意识。
然而,他的手臂抱住天使的翅膀,把它们夹到他的身体两侧,过了一会,库尔特太太跳到那被扼住的翅膀之间揪住梅塔特龙的头发,他的力气很大,感觉就像抓住一匹狂飙马的棕毛。他狠狠地晃动脑袋,她被甩来甩去,感觉到那折叠起来的巨大翅膀在紧紧箍着它们的男人的手臂里用力和起伏时所表现出的力量。
精灵们也抓住了他,斯特尔玛丽娅的牙齿牢牢咬在他的腿上,金猴在撕扯着最近的一个翅膀的边,折断羽毛,撕裂羽翼,这只是更加激怒了天使。他突然一发力把自己朝一边一甩,挣脱一只翅膀,把库尔特太太摔到一块岩石上。
库尔特太太被怔呆了一会,她的手松了,天使立即又直起身来,拍打他的一只自由的翅膀来摔掉金猴,但是阿斯里尔勋爵的胳臂还牢牢地抱着他,事实上他现在抓得更紧了,因为要抱的东西不多了。阿斯里尔勋爵拼尽全力想把梅塔特龙的呼吸碾压出来,把他的肋骨压到一块,试图不理睬落在头盖骨和脖子上的残暴的拳头。
但是那些拳头开始见效了,阿斯里尔勋爵试图在碎裂的岩石上站稳脚时,后脑勺遭遇了致命的一击。当他朝旁边一闪时,梅塔特龙抓起一块拳头大的岩石,把它凶残地用力砸在阿斯里尔勋爵的头盖骨的要害点上。男人感觉他的头骨挤成了一团,他知道再有这么一拳他就会马上完蛋。他疼得头晕脑涨——疼痛因为头抵着天使的身体一侧的压力而更加糟糕——他仍然紧紧地抓住不放,右手的手指头紧握左手的骨头,在碎裂的岩石中间蹒跚着想站稳脚跟。
梅塔特龙高高举起那血糊糊的石头时,一个浑身金毛的身影像一道火焰一样一跃而起跳到一个树顶,金猴一口咬住了天使的手,石块一松,噼噼啪啪地落下来掉到深渊边。梅塔特龙把胳臂左扫右甩,试图把金猴甩掉,但是金猴用牙齿、爪子和尾巴紧紧地揪着,接着库尔特太太把那拍打着的世大的白色翅膀抱在怀里,遏制住它的运动。
梅塔特龙被牵制住了,但他仍然没有受伤,也没有来到深渊的边上。
到现在,阿斯里尔勋爵体力正在衰弱,他拼命维持着他那被血渗透了的意识,但是每动一下就失去一点,他可以感觉到骨头的边缘在头骨里磨压在一起,他可以听见它们,他的感觉紊乱了:他只知道紧抓不放往下拽。
接着库尔特太太的手摸到了天使的眼睛,她把手指头深深地挖进他的眼睛。
梅塔特龙惨叫起来:从远远的大深渊那面传来了回音,他的声音从一块悬崖弹到另一块悬崖,忽强忽弱,引得那些远处的鬼魂们在没有止境的队伍中停下脚步,抬头张望。
雪豹精灵斯特尔玛丽娅自己的意识也跟阿斯里尔勋爵的一起衰弱,做出最后一次努力,扑向天使的喉咙。
梅塔特龙跪倒在地,库尔特太太与他一同倒下去的时候看见阿斯里尔勋爵的充血的眼睛盯着她。她爬起来,节节向上,强行把那拍打着的翅膀摁到
这时阿斯里尔勋爵在拽他,把他往后拽,脚蹒跚着,岩石在掉落,金猴跟但是梅塔特龙使劲站了起来,拼出最后的力气张开了翅膀——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华盖拍下拍下又拍下,一次一次又一次,然后库尔特太太落到一边,梅塔特龙站直了身子,翅膀拍打得越来越有力,他飞了起来——他在离开地面,阿斯里尔勋爵仍然紧抱着他不放,但却在迅速衰弱。金猴的手指头仍缠在天使的头发里,他永远也不会放手——阿斯里尔勋爵就会掉下去,梅塔特龙就会逃跑。
“玛丽莎!玛丽莎!”
这叫喊声是从阿斯里尔勋爵口里撕扭出来的,有雪豹在身边,有那咆哮声在耳边,莱拉的母亲站起来,找到落脚点,带着全部的身心,要跃向天使和地的精灵、她那快死的爱人,抓住那些拍打的翅膀,把他们一起拽下深渊。
悬崖厉鬼们听到了莱拉沮丧的惊呼,扁平的头啪地一声立即转过来。
威尔跳上前去把刀子刺向最近的一个悬崖厉鬼,他感觉肩上被轻轻地一踢,泰利斯跳下他的肩头,落在最大的悬崖厉鬼的脸颊上,抓住她的头发,在她能够把他摔下来之前狠狠地踢她的下颌。那个家伙嚎叫着摔进泥泞里,另一个家伙不知所措愚蠢地看着他的断臂,然后惊恐地看看自己的脚踝,他被砍掉的手在落下来时抓住了他的脚踝。一秒钟之后,那把刀子刺进了他的胸口:威尔感觉刀把随着那颗快死的心跳了三四下,他在悬崖厉鬼倒下时把刀子拔了出来,以免把它拧断了。
他听见其他悬崖厉鬼一边逃跑一边恨恨地大喊大叫,他知道莱拉安然无恙地在他身边,但是他扑倒在泥泞中,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情。
“泰利斯!泰利斯!”他喊道,避开那咬人的牙齿,把最大的那个悬崖厉鬼的头拖到一边。泰利斯死了,他的靴刺深深地插在她的脖子里。那个家伙还在踢打和撕咬,所以他切下她的头,把它滚开,这才把死去的加利弗斯平人从像皮革一样坚韧的脖子里提出来。
“威尔,”莱拉在他身后说,“威尔,看这个……”她在盯着水晶轿子里面,它没有破,尽管水晶弄脏了,上面沾着泥巴和悬崖厉鬼们嘴上的血迹,它歪歪斜斜地斜躺在岩石间,在里面——
“噢,威尔,他还活着!但是——可怜的东西……”
威尔看见她的手按在水晶上,试图伸到天使身上安慰他,因为他是那么老。他吓坏了,像婴儿一样哭泣,躲进最下面的角落里。
“他一定是太老了——我从来没见过任何人这么痛苦过——噢,威尔,我们不能把他弄出来吗?”
威尔一刀就把水晶切穿,把手伸进去扶天使出来。又老又无能为力,这位年迈的长者只会恐惧、痛苦和悲伤地哭泣和咕哝。他朝后躲闪着又一个可能的威胁。
“没什么,”威尔说,“我们至少可以帮助你躲起来。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一双颤巍巍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虚弱地抓住。老者一个劲发出的呻吟般的呜咽,牙齿打颤,用空闲着的那只手不自主地拽着自己,但是当莱拉也伸手进去帮助他出来时,他试图微笑和鞠躬,深陷在皱纹里的昏花老眼带着无辜的惊奇对她眨巴着。
他们俩一道把那个老朽从他的水晶牢笼里扶出来,那并不难,因为他轻得像纸一样,而且会跟他们去任何地方,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意志,像花儿对太阳一样,对简单的仁慈作出反应。但是在户外没有什么能阻挡风儿摧毁他使他们沮丧的是,他的身形开始松散和融化,只一会儿以后,他就完全消失了。留给他们的最后印象是那双眼睛,惊奇地眨巴着,还有一声最为深邃和疲倦的释怀的叹息。
然后,他无影无踪了:成了一个消失在谜中的谜,一切发生在不到一分钟之内,威尔立即又转回身去照料泰利斯。他拾起那个小小的尸体,把他捧在掌心,感觉自己的泪水在奔涌而下。
但是莱拉在说着一件紧急的事情。
“威尔——我们得走了——我们得走——夫人听到那些马过来了——”
一只靛蓝色的鹰从靛蓝色的天空中低低地俯冲下来,莱拉叫喊着躲闪但是萨尔马奇亚使尽全力叫道,“不,莱拉!不要!站高,伸出你的拳头!”
于是,莱拉伸出手来,用另一只胳臂托住伸出去的胳臂,蓝鹰转了一圈转身,再次俯冲,用锋利的爪子抓住她的指关节。
在鹰的背上坐着一位灰头发的夫人,她眼睛明亮,先看了看莱拉,然后看着紧紧抓住她的衣领的萨尔马奇亚。
“夫人……”萨尔马奇亚虚弱地说,“我们已经做了……”
“你们已经做了你们所需要的一切,现在我们来了。”奥克森谢尔夫人说着,抖了抖缰绳。
鹰立即尖叫了三声,声音大得使莱拉的头嗡嗡作响。作为回应,空中先飞出一只,然后是两只、三只和更多,然后是成千上万只闪亮的驮着战士的蜻蜒,全都飞得极快,仿佛会相互碰撞在一起似的,但是昆虫们的反应和他们的骑手的技巧是如此精确,以至于仿佛在孩子们的上方和周围迅速和无声地编织着色彩鲜亮的挂毯。
“莱拉,”鹰上的夫人说,“还有威尔:现在跟我们走,我们将把你们带到你们的精灵那儿去。”
当鹰张开翅膀,从她的一只手里飞离时,莱拉感觉萨尔马奇亚小小的分量掉进了另一只手里,她立刻明白只是夫人那来自意念的力量支撑她活了这么久,她紧紧地捧着她的身体与威尔一道在层层的蜻蜓下面奔跑,跌跌绊绊摔倒不止一次,但是她一直把夫人温柔地贴在胸前。
“左边!左边!”蓝鹰上的声音喊道,在被闪电撕裂开来的黑暗里他们转向那个方向。在他们的右手边,威尔看见一队身穿浅灰色铠甲、头戴头盔和面具的男人,他们灰色的狼精灵紧跟在他们身边,脚步低沉地拍打着。一队蜻蜓立即朝他们冲了过去,那些男人们踌躇了:他们的枪没有用处,加利弗斯平人一下子就到了他们中间,每一个战士从昆虫的背上跳下来,寻找着一只手、一条胳臂、一个光脖子,把靴刺刺进去,然后在昆虫转了一圈又重新飞过时跳回去。他们动作是如此迅速,几乎让对方无法跟上。士兵们转身惊慌逃窜,成了一盘散沙。
但是,这时,后面突然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孩子们惊慌地转过身去:那些骑马人正疾驶着向他们扑来,已经有一两个手握网,在头顶上旋转捕获蜻蜓,把网像鞭子一样抽打,把摔碎的昆虫甩到一边。
“这边!”夫人的声音传来,她接着说道,“现在猫腰——俯低!”
他们这样做了,感觉土地在他们脚下颤抖,那是马蹄声吗?莱拉抬起头来,把湿头发从眼睛上抹开,看见一些与马不同的东西。
“埃欧雷克!”她喊道,喜悦在她心里跳动,“噢,埃欧雷克!”
威尔马上把她又拖下来,因为不仅埃欧雷克·伯尔尼松,还有一大群熊正径直朝他们扑来。莱拉及时低下了头,然后埃欧雷克从他们身上跳过去,咆哮着命令他的熊往左往右,把敌人摧毁在他们中间。
熊王动作轻巧,仿佛他的铠甲只有他的毛发那么重,他转身来面向威尔和莱拉,他们正挣扎着站起身来。
“埃欧雷克——你后面——他们有网!”威尔喊道,因为那些骑手已经几乎到了他们头上。
熊还没来得及动,骑手的网已咝咝地从空中划过,埃欧雷克立即被裹在一个坚如钢铁的网中。他咆哮着,用后腿高高地直立起来,用巨大的爪子乱砍那个骑手,但是网很坚固,尽管那匹马恐惧地哀号着朝后退却,但埃欧雷克挣脱不开那些网。
“埃欧雷克!”威尔喊道,“停住!别动!”
骑手试图控制马匹的时候,他夺步朝前,趟过一洼洼的水坑,翻过草丛。但第二个骑手来到,又一张网咝咝地及时挥舞到埃欧雷克面前。
但是威尔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没有疯狂地乱劈以至更纠缠不清,而是观察着网的流向,只一会就把网切穿,第二张网毫无用处地落到地上,然后威尔跳向埃欧雷克,用左手摸,用右手切,巨熊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男孩在他巨大的身体上奔来奔去,切割、解索、扫清道路。
“现在去吧!”威尔大喊一声,跳到一边,埃欧雷克似乎彻底地爆开来,好像充分地朝上一爆,撞进最近的一匹马的胸膛。
骑手举起他的弯刀在熊的脖子边往下扫,但是身穿铠甲的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将近两吨,在那个范围内没有什么能够挡得住他。马和骑手两个都撞得粉碎,毫无杀伤力地倒在一边。埃欧雷克站稳脚跟,环顾周围看地形是什么样子,朝孩子们吼道:“爬到我的背上来!现在!”
莱拉跳了上去,威尔也跟着跳了上去。他们双脚之间压着那冰冷的铁,感觉到埃欧雷克开始移动时那巨大的能量的涌动。
在他们身后,其他的熊正与那些奇怪的骑兵交手,加利弗斯平人在帮助他们,他们的靴刺激怒了那些马。蓝鹰上的夫人低低掠过,喊道:“现在笔直往前走!到山谷的树林间!”
埃欧雷克到达一个小丘的顶部,暂停下来。在他们面前,一片狼藉的大地朝着四分之一英里开外的一个小树林斜伸下去,在小树林那边的某个地方,一个巨炮的炮台发射的一颗又一颗炮弹在头顶高高地呼啸而过,还有人在发射照明弹,那些照明弹就在云层下爆炸,朝树木飘落,使它们闪耀着寒冷的绿光,成了枪炮的最好靶子。
有二三十个妖怪正在争夺小树林,它们遭到了一群衣衫蓝缕的鬼魂的拦阻。莱拉和威尔一看到那一小片树林就知道他们的精灵在那儿,而且知道如果不很快赶到他们那儿的话,他们就会死去。每一分钟都有更多的妖怪漫过右边的山脊前来,现在威尔和莱拉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他们了。
山脊正上方的爆炸震撼了大地,将石头和土块高高抛入空中。莱拉尖叫一声,威尔不得不托住他的胸部。
“坐稳。”埃欧雷克咆哮着,开始进攻。
又一个照明弹在高高的上方爆炸,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发出耀眼的镁光,缓慢地落下来。又一个炮弹爆炸,这次更近,他们感觉到空气的震撼,一两秒后他们感觉有泥土和石头打在脸上。埃欧雷克没有迟疑,但是他们发现很难坐稳:他们不可能把手指头挖进他的毛发里——他们得用双膝夹住铠甲,他的背是那么宽以至于他们俩都不停地往下溜。
“瞧!”另一个炸弹在附近爆炸时莱拉往上一指,喊道。
一打巫师扛着枝繁叶厚的树枝,扑向照明弹。她们用树枝把耀眼的光刷到一边,把它们扫进远处的天空,黑暗又重新降落在小树林上,使它躲开炮火。
现在树林只有几码远了,威尔和莱拉都感觉他们丢失的自己就在近前——一份激动,一个夹杂着恐惧的疯狂的希望:因为树林里妖怪稠密,他们得直接走入他们中间,只要一看见他们,威尔和莱拉的心里就泛起那种恶心和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