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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第3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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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

    当所有事情被这条线穿起来之后,真相就残酷得令人冷汗淋漓。

    朱重九可以清晰地看见,团长郭秀在给胡三舍大开方便之门时,心中的矛盾与茫然。

    朱重九可以清晰地看见,主谋在发现淮扬系上下把注意力都放在如何跟几个腐儒打笔墨官司上时,嘴角所泛起的冷笑。

    朱重九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当胡三舍下令向自己开枪的时候,心中怀着怎样的崇高和自傲。

    杀一独夫以安天下,又怎不是义之所在?对于一个十**岁,心怀大志而又刚刚遭受了委屈的熊孩子来说,他又怎么可能不拔剑而起,以求千古流芳?

    只是胡三舍这个熊孩子想不到,如果朱某人死了,徐达不能顺利接位的话,淮安军将分面临怎样悲惨的结局?

    只是胡三舍这个熊孩子想不到,他老爹胡大海得知他是幕后真凶时,心中又会是怎样的震惊和绝望!

    只是胡三舍这个熊孩子想不到,追随他行动的死士,都是别人早已替他准备好的。更想不到,当他下令开火之时,他的老爹居然会义无反顾地挡在了朱姓独夫的身前。

    所有他想不到的,那个幕后黑手都替他想到了。

    如果朱某人死于乱枪之下。

    徐达保护主公不利,难辞其咎。胡大海纵子行凶,罪该万死。苏明哲的威望不足以服众,逯鲁曾多谋却不擅决断,其他五个都指挥使难分高低,彼此各不相服。刚刚拥有问鼎逐鹿资格的淮扬大总管府,转眼就得分崩离析。

    当徐达、胡大海以及吴良谋、吴永淳等都指挥使中任何一个,为别的诸侯所用。后者就会立刻如虎添翼。新式火炮,新式火枪,新式战术,会以最快速度朝周围扩散。接下来就等着淮安军与淮安军之间决战沙场,一伙人倒下成就另外一伙人的赫赫威名。

    如果,朱某人侥幸没死。

    胡大海纵子行凶,即便不被处以极刑,今后也不可能再领兵出征。徐达的部属参与谋逆,他又怎么可能不受任何波及?

    没有徐达这个厚道人出来主持全局,淮扬系内部各派系之间的矛盾,就会瞬间完全浮出水面。徐州首义的功臣们不相信后来者,后来者们又怎么会再跟首义的功臣们一条心?在连折两员大将,内部彼此相疑的情况下,淮扬在接下来的数年内,拿什么去发展和扩张?!朱某人和他的《平等宣言》,注定是好梦一场!

    。。。。。

    越想,朱重九觉得越震惊,越想,朱重九觉得越心凉。只觉得四下里堆满了冰块,有肉眼可见的寒气,顺着全身上下的毛孔,不停地往自己骨髓里头扎。

    而那刘伯温,却丝毫不肯体谅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向前缓缓逼了半步,继续大声说道:“主公可是想,等追查到真凶之后,再将所有参与者依律治罪?主公,请您仔细想想,那幕后主使者既然有如此手段,事情又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他可能还留着切实线索让您去追查么?”

    呼!

    又是一股浓郁的寒气,从身下的床板涌起,直冲头顶百汇。

    当事的团长郭秀即便不自杀,幕后那个主使者也不会留着他。而他一死,第三军团这边的线索就彻底被斩断。

    至于熊孩子胡三舍,恐怕到现在,还以为那个指点他的老道是个行踪飘忽的世外高人。从始至终,就没心思去关注此高人到底从何而来,姓氏名谁?!

    一天找不到凶手,淮扬内部的混乱,就一天不会停止。

    已经暴露于表面的矛盾,只会愈演愈烈。

    所以,郑玉等腐儒就必须死!

    只有以谋逆罪将他们尽数诛杀,才能快刀斩乱麻地结束整个刺杀事件。结束淮扬系内部,彼此相疑,人心惶惶的不利局面。

    只有尽快指定一个真凶,才能最大可能地,让徐达和胡大海洗脱嫌疑。将此案对淮安军的不利影响,消弱到最弱。才能结束市面上舆论的纷争和人心的混乱,让所有人都看见,大总管府控制局面的能力和推行新政的决心。

    才能让幕后真凶的如意算盘落空,让他和淮扬双方的暗斗,嘎然而止。然后双方各自小心翼翼地积蓄力量,准备下一轮生死搏杀!

    但郑玉和王翰等人,又死得何等冤枉?此事将来若是能真相大白,或者幕后主谋自己跳出来,将置朱某人,置整个淮扬大总管府于何地?

    朱某刚刚说过不会因言治罪,声犹再耳。这些人若是被处决了,所谓“不因言治罪”,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是杀几十个人,以让整个淮扬从危机中摆脱出来。还是让淮扬继续承受危机,死更多的人,而保全几个老儒和他们的家丁?!看似很简单的问题,一时间,却让朱重九好生委决不下!

    他的手指曲曲伸伸,曲曲伸伸,怎么算,也算不明白其中孰轻孰重。额头处,也有青筋在突突乱跳。不一会儿功夫,脸上刚刚恢复了一点儿的血色,就被消耗殆尽。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软软地靠在枕头上,随时都可能再度昏倒。

    “伯温,你非得如此苦苦相逼么?主公重伤刚愈,你就不能暂且等待几天?”徐洪三实在看不见去,走上前,推了刘伯温一把,低声抗议。

    “非刘某苦苦相逼,而是形势不等人!”刘伯温被推了个趔趄,然后转过头,冲着徐洪三深施一礼,“莫非徐将军以为,几个都指挥使都不会辜负主公,我淮扬上下就安若磐石么?若真是如此,主公又怎会遭此大难?那群刺客,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埋伏在主公的必经之路上?”

    呼!又是一阵无形的寒风铺面而来,吹得徐洪三和朱重九二人同时打了个哆嗦。几个都指挥使都忠贞不二,不代表整个淮安军都没问题。同理,政务、监察和枢密三院都正常运转,不意味着大总管上下都安若泰山。参照眼下态势,刺杀案被拖的越久,淮扬内部越是人心惶惶。而万一再跳出第二波胡三舍和郭秀,或者有人激于义愤以及其他理由,对徐达和胡大海两人下手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主公莫非还在拘泥,那句不因言而罪人的承诺?”耐着性子又等了数息时间,却没等到期望的反馈,刘伯温笑了笑,继续逼问。

    这个问题不需要朱重九回应,刘伯温自己已经看到了答案。因此快速摇了下头,肃立拱手,“主公,这不是因言罪人!他们已经付诸了行动!伯颜守中的腰里,可是别着刀子。其他几个腐儒,也准备当众流血!”

    “若是他们依旧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主公当然不能食言而肥。现在既然他们已经亮了刀子,主公就必须让他们知道,刀柄握在谁的手里。这就是为君之道,主公想要救万民于水火,就必须收起心中的那点儿小慈悲。若是主公担心身后之名的话,就请主公继续昏睡几日。千秋骂名,且让微臣一人承担!”

    “胡说!”朱重九的确绕不过自己心中的坎儿,却非没担当之辈。立刻用力拍了下床沿,大声拒绝,“既然朱某已经醒了,就没打算装聋作哑!况且我淮扬审案有地方官府,定罪有刑律,哪能由着你不定罪去乱杀?!”

    “主公此言甚是!”刘伯温迅速后退,然后再度躬身施礼。“按照我淮扬刑律,谋逆者斩,胁从者绞首,不问是否成功。所以只要主公不再心软,他们就已经难逃一死!”

    “呼——!”朱重九长长地对空吐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肚子里的寒意,全都一股脑地吐出来。“快刀斩乱麻的确是个办法,可是伯温,你可曾想过,杀完人之后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明明知道他们不是真凶!”

    “主公希望谁是幕后真凶?”闻听此言,刘伯温又是微微一笑。抬起头,看着朱重九的眼睛追问。

    “我希望谁是?伯温,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朱重九被问得好生不快,皱了皱眉,低声反问。

    “真凶早已切断线索,除非他自己跳出来,否则,主公一时半会儿根本追不到他的头上!”刘伯温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然后冷笑着补充。“而如今之际,全天下谁有胆子,主动跳出来承担淮安军的怒火?既然真凶找不到,又不肯主动跳出来。则主公想指向谁,自然就是谁!对您,对我淮扬来说,其余诸侯只有铲除顺序的区别,是不是真凶,结果都一样!”

第四十二章 怪圈

    第四十二章怪圈(上)

    “七月初,刑局以谋逆罪定案,诸生哭泣呼冤,并骂伯颜守中害人害己。唯刘谌起身向北而拜,朗声曰:“吾辈为杀贼而来,只恨未竟全功,何冤之有?”遂整冠待戮,致死颜色不少变。”

    “同日赴难者,曰伯颜守中、郑玉、王翰、姚润、王谟、王逢,共七人。并其奴仆家丁者四十三。帝于大都闻之,泣下,终日不食。御史大夫搠思监请立诸生像于大都孔庙,永享香火。奸相哈麻畏南兵势大,固阻之。此议遂罢。帝尝书七人之名于衣襟,至北狩之时仍日日念之。。。。。。”《后资治通鉴·元·忠臣侠士列传之十二》,作者赵翼。

    “在此事发生之前,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朱重九身上,带着浓烈的民族主义和理想主义色彩。然于此之后,他已经和历代打江山分红利的农民起义者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别,只是侥幸获得了最后成功而已。。。。。”《东方史》,作者乔治·戈登·拜伦。

    “此事表明,当资本主义与封建主义发生碰撞之时,必然充满了黑暗和血腥。然而其最终结局,却是历史和人类社会的进步。只不过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致命缺陷,导致这种进步终究要变为保守和反动,于是,一种全新的,科学的,可以充分保护言论自由的制度将取代日渐腐朽的旧制度,我们称之为,**。”《资本论·东方卷》卡尔·马克思。

    “言论自由到底有没有边界?这个问题,从言论自由被提出之后,就伴随至今。而我们经过研究了历史上无数个典型案例后发现,这个边界是切实存在的。那就是,第一,言论自由必须以不得伤害他人为底限。第二,言论自由不得涉及暴力行动。第三,言论自由是双向的,不得以一方之自由,要求另外一方闭嘴。否则,言论自由将名不副实!”《政治论》,作者,熊十力。

    “当手无寸铁者,试图将自己的诉求斥诸武力时,他们便不能奢求对方会放下武器,引颈就戮。。。。。”《国史野谈》作者,大梦书生“从古至今,任何一个政权,在涉及到自己存亡之时,都必将本能地露出獠牙。”《百草园杂记》,作者,路汶“他死了,在中弹那一瞬,英雄已经死了。之后被救活的,不过是一个披着英雄皮囊的懦夫,只有用杀戮来掩盖自己的胆怯。。。。。”《暴政的诞生》,作者,梁启超。。。。。

    后世中外学者谈及龙凤初年发生在江宁的那场刺杀案,无论对其起因,还是对其最终处理手段,都存在极大的争议。

    有人认为,此案的处理结果,乃为有史以来对儒家的第二次迫害,其残酷程度丝毫不低于秦始皇当年焚书坑儒。有人则认为,那些被处死的儒生及其家丁罪有应得,因为按照当时的法律和人们的认知,谋逆,无论是发生在口头上,还是付诸了实施,都是族诛之罪。而淮扬大总管府只杀了当场被捉住的主犯和从犯,已经体现了仁慈。若是七个儒生的谋划对象为蒙元皇帝妥欢帖木儿,不光是他们和在场的家丁奴仆,连同他们的家族都要被连根拔起,从八十岁高龄的老头到襁褓中的婴儿,一个都得不到幸免。

    这两种观点各执一词,争论了许多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喧闹一回。到后来,居然还蔓延到了整个世界上,被哲学家、思想家和历史学家们,反复探讨。

    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后人在探讨之时,难免就站在了自己的立场和角度上,对某些细节进行了掩饰或者放大。于是乎,原本不太复杂的案件,就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以至于到了数百年之后,依旧有很多影视、文学作品,以此为模版诞生。每一次改编,都能吸引到无数眼球。

    然而,这些热闹都是后人的。在当时,朱重九和刘伯温两个,可没顾得上想那么多。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尽快结束这场刺杀案,将其影响消弱到最低。平息整个淮扬地区,进而平息淮扬周边的动荡。

    他们的目的也基本上达到了。当把刺杀案的主谋硬扣在几个腐儒头上之后,非但是淮扬上下的文武官员都松了一口气,周围的其他诸侯,也瞬间都把心脏放回肚子里。

    虽然,诸侯们心里都非常清楚,光是几个腐儒,肯定掀不起如此大的风浪。但这当口,谁也不会主动跳出来跟淮阳大总管府唱反调。几个腐儒效忠的是蒙元,不是他们的臣子,他们没必要强出头。此外,这个节骨眼儿上跳出来替那些腐儒喊冤,不是明摆着告诉朱重九,刺杀案与自己脱不开干系么?那得脑袋被驴子踢了多少回,才非得自己往淮安军的炮口上送?!

    能坐上一方诸侯之位的,谁都不蠢。相反,他们还远比普通人聪明,比普通人更懂得把握机会。就在淮扬大总管府宣布判处几个腐儒死刑的第四天,已经把手下兵马全部收缩到平江、杭州两地的张士诚,立刻就将麾下的队伍又分散开来。同时传下手谕,将刺客中籍贯在自己地盘上者,家产全部充公。他们的弟子、门生、同年,凡往来密切者,全都剥夺家产,驱逐到蒙元境内,任其自生自灭。

    终日枕戈待旦的朱元璋,也迅速做出的反应。将籍贯在自己治下的两名儒生,以及另外数十名不肯出仕效忠,依旧奉蒙元朝廷为正朔者,全部抄家,族人押入矿山服役,终生不得释放。

    紧跟着,刘伯温、彭莹玉和赵普胜等人,也先后采取了类似行动,一面派遣使节,到扬州探病。一面借着捉拿刺客余党的由头,在各自的治下,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清洗。将治下那些不肯与自己合作的狂生,全都打成“刺客余孽”,逮捕入狱。

    一时间,自黄河以南,凡是红巾军的控制地区,都风声鹤唳。被诸侯们处死、抄家和强行发往矿山服苦役的“刺客余孽”,远远超过了淮扬大总管府自己的处置的刺客本身数量。以至于街头巷尾,茶馆酒肆,再难闻听议政之声。邻人路上偶遇,彼此相视以目。

    唯独反应慢的,是蒙元朝廷。当朱屠户侥幸没死的消息传到大都之时,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二人所统领的私兵,已经跟淮安军第四军团在黄河南北各做过了一场。前一战,察罕偷渡过河的五千兵马,被第四军团副都指挥使陈德陈至善杀了个全军覆没。后一场,第四军团乘胜追过黄河以北的两个旅,却陷入了察罕和李思齐的联手包围中,进退两难。

    “这两个蠢货,老夫只是叫他们自行寻找战机。又没叫他们引火上身!”丞相哈麻接到来自单州的“捷报”,吓得一哆嗦,把刚刚花重金买回来不到三天的冰翠飞天给摔在地上,顿时粉身碎骨。

    “大人小心!冰翠容易扎脚!”几名忠心耿耿的奴仆立刻扑上前,一边搀扶着哈麻朝不远处的椅子旁走。一边拿来簸箕和笤帚,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冰翠碎片。

    他们这一番好心,却没得到好报。大元丞相哈麻如同疯了般,将靠近自己的奴仆一个挨一个踢翻在地,扎得满手是血,“蠢驴,没脑子也没眼睛的蠢驴。老夫小心不小心,还用得到尔等来教?全给老夫滚,滚出去领板子。老夫今天不想见到你们!”

    “是,大人。”众奴仆挨了打,却不敢喊冤。弓着身子,一边用脊背迎接哈麻的大脚,一边继续飞快地收拾地上的玻璃渣,“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奴才们自己领板子就好,您千万别抻了大腿!”

    “滚!”哈麻闻听此言,再也踢不下去。恨恨地收起脚,没好气地喝到:“赶紧收拾,收拾完了就立刻滚。板子先记在账上,改天再犯加倍!”

    “谢大人恩典,奴才们这就滚!”众奴仆喜出望外,忍着身上的痛楚磕头。

    “要滚就快点儿,把门给老夫关上。”哈麻不耐烦地皱紧眉头,继续呵斥。一个冰翠飞天价值十串扬州好钱呢,虽然算不上贵,可难得的是飞天的造型。那个胸口,那个屁股,还有那半遮半掩的衣服,这扬州商贩,为了赚钱,可真是豁出去连脸都不要了。

    想到“赚钱”两个字,他的心脏没来由又是一阵哆嗦。咬了咬牙,低声道,“把陈参军给老夫叫,给老夫请来。请他过来替老夫修书!”

    “是!”奴仆们又齐齐地答应了一声,带着满簸箕的玻璃渣,倒退着走了出去。片刻后,屋门再次被人从外边推开,哈麻重金礼聘的谋士陈亮,抱着一把折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向他施礼,“属下陈亮,见过大人!祝大人。。。。”。

    “免了!”哈麻挥了挥手,很大气地吩咐,“你我之间,不必多礼。老夫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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