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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出来,“都督说,这个人可以留下当火铳兵,只要他敢跟着我进去见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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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业余刺客
“你家都督?见我?”正在王大胖面前装老实人的陈一百零八愣了愣,旋即明白有人识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过这厮倒也光棍儿得很,见眼前几个士兵的手都按在刀柄上,随时都可能白刃相向,干脆把心一横,继续大声补充道:“那有什么不敢的!有劳将军头前带路!”
“请!”徐洪三立刻做了请了手势,快步走在了最前方。几个与他同来的亲兵们则左右包抄,将陈一百零八隐隐地夹在队伍中间,跟上徐洪三的脚步,快速朝庄园大门走去。
“好了,好了,这位是个江湖上有名的豪杰,故意考我们几个眼力来着!”王大胖随即转过头,向周围所有忐忑不安的报名者解释。
他人长得长得富态,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一般,所以特别有亲和力。众报名当火铳手的汉子们听了,立刻都松了口气,纷纷笑着回应道,“怪不得这厮说话怪模怪样的,原来是故意装出来的。”
“这厮真是闲的。既然有大本事,直接露两手不得了,还愁都督身边没他一个地方?非要装成个土鳖,偏偏又装不像!”
“可不是么?闲得蛋疼!”
。。。。。。
“好了,好了!”王大胖手臂轻轻下压,打断了大伙的议论。“还有其他人报名当火铳手没有?没有的话,大伙就整队跟我进去参加第二轮选拔。火铳手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最起码,眼神要好使,手指头也不能太笨。”
“您放心吧,将军,我们的眼神都好使着呢!”众人轰然答应了一声,在连老黑的组织下,排成一个松松垮垮的小队,跟随着王大胖,兴高采烈地进入了庄园正门。
正门内,自有另外几名负责测试选拔的牌子头迎上,将大伙引向指定位置。辅兵千夫长王大胖与后者交接完毕,却不急着再去门外领人。而是迅速四下瞅了瞅,小跑着朝庄园正中央一座宅院冲去。
此刻宅院内,陈一百零八已经重新报过了身份。这回,此人再也不故意装成一幅土里土气模样,而是端足了江湖豪杰架势,冷笑着向朱八十一质问,“陈某在来投奔都督之前,的确是个拿钱卖命的杀手。但是陈某杀得都是贪官和奸商,非到万不得已,很少向无辜下手。敢问都督,陈某这样做,有何令尊驾难容之处?!都督今天专门派人将陈某押到尊驾面前,,莫非是想替鞑子朝廷捉拿陈某归案不成?!”
“放肆!”
“大胆!”
“姓陈的,你怎么敢如此跟都督说话?!”不待朱八十一开口回应,徐洪三等人已经纷纷呵斥了起来。腰间的钢刀,也都抽出了小半截。只待自家都督一声令下,就将这来历不明的江湖刺客碎尸万段。
“无妨!”朱八十一摆摆手,示意亲兵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先前之所以命令大伙将陈一百零八领到临时中军所在的院子,而不是于大门口就拿下了,就是因为心中突然涌起了一个非常胆大的设想。因此,对些许言语上的冲撞丝毫不以为意。笑了笑,继续和颜悦色地说道:“朱某与蒙元朝廷不共戴天,怎么会管他们那边的闲事?!不过陈兄既然是来投奔我,总不该连真名都不愿跟朱某报一个吧。若不是朱某的一个朋友恰恰与陈兄照过面儿,只是安排你做个小卒,岂不是让人笑话某家有眼无珠?!”
“我说怎么无缘无故会被都督请到这里呢,原来是有人出卖了陈某。哪个眼光敏锐的江湖同道,有胆子出来跟陈某打声招呼!”陈一百零八根本不解释,扯开嗓子,厉声断喝!
“放肆!”
“大胆狂徒,你也不看看这里是社么地方?!”
徐洪三立刻又带着亲兵们围上去,试图将陈一百零八按翻在地。后者却迅速晃了晃身子,鬼魅般躲开了按向自己肩膀的几双胳膊,然后将宝剑连鞘横在胸前,继续大声断喝,“敢问都督,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这是我的中军!”朱八十一不急不慢地回了一句,然后用手势示意徐洪三等人暂且退到一边。“念在你是外人,朱某不跟你计较。至于是谁提醒了朱某?陈兄大可宽心,他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只是觉得,像陈兄这样的豪杰,若只是做个普通一卒的话,未免埋没了人才!!”
“那是陈某自己的事情,何劳他来担心。况且都督既然知道陈某的身手非同一般,又如何认定陈某做了小卒之后,就无法快速出人头地?!莫非都督帐下的各级将佐,都是睁眼瞎子,或者嫉贤妒能之辈么?!”
几句话,问得这叫一个理直气壮!不由得朱八十一点头,“如此,倒是朱某的不是了!不该打扰陈兄在军中的历练。不过。。。。。。”
顿了顿,他又笑着追问,“朱某依旧很好奇,以陈兄的身手,做刀盾手也好,做长矛兵也罢,都不难在战场上脱颖而出。怎么放着可以展现自家长处的兵种不去应募,偏偏要做个以前从没听说过的火铳手?”
“这。。。。。。”陈一百零八最无法解释清楚的便是这一点,脸色立刻又微微发红。用目光迅速测了一下与周围所有人的距离,他笑着向前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解释道:“这主要是因为,陈某觉得,都督造的那个大火铳,特别,特别适合用来。。。。。”
陡然,他纵身而起,在半空中大喝出后半句,“用来行刺!”。话说出口,人已经如同鹞子般朝朱八十一扑了下去,手中剑鞘于半空中脱落,露出三尺冷森森的青锋。
“保护都督!”徐洪三等人早有防备,立刻举着钢刀上前阻截。陈一百零八的身手却果然名副其实,宝剑竖起来左右一拨,已经将仓促挡过来的亲兵像葫芦般拍飞了出去。随即单脚在地上垫了一步,剑锋再度凌空指向朱八十一的咽喉,。
“贼子可恶!”一直隐藏在树后常三石大急,也扑将出来,手举宝剑上前阻挡。陈一百零八等得就是他!立刻放弃了对朱八十一的追杀,三尺青锋像毒蛇般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子,径直刺向常三石的双眼。
能做到船帮的副帮主,常三石自然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将宝剑竖起来挡在面前,双腿迅速后退。那陈一百零八却跗骨之蛆,追着他不停地攒刺。掌中青锋叮叮当当,与常三石手中的宝剑在半空中溅出无数火星。
“原来是你!”一边刺,他还一边恨恨地骂道,“怪不得陈某先前一直觉得被人盯着,原来是你这不讲道义的无耻小人。陈某原来还以为船帮上下,都是清一色的英雄好汉。。。。。。。”
“朱都督身负天下英雄所望,常某岂容你隐藏在他身边,伺机图谋不轨?!”常三石被骂得面红耳赤,一边招架,一边努力将陈一百零八朝远离朱八十一的方向引。
“你胡说?你怎么知道陈某图谋不轨?陈某若是想要图谋不轨的话,何必故意隐姓埋名去做一个小兵?!”
“既然不是图谋不轨,为何还要藏头露尾,好好的报上名字,难道还怕都督埋没了你?!”
“那是陈某自己的事情,不劳你来干涉!”
“既然你来到了都督身边,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事情!”
二人一边说,一边斗,转眼间已经斗了几十招,却谁也奈何不了谁。趁着这个机会,徐洪三赶紧派了一名亲兵去召集人马,自己则带了其他几名亲兵,像墙一样挡在了朱八十一身前,以免刺客再度暴起发难,真的伤到了自家都督。
“不要急,他如果想要行刺的话,刚才就不会掉头去追常帮主了!”朱八十一看得却非常清楚,笑了笑,低声向徐洪三等人表示安慰。
“那厮忒地无礼!”徐洪三到了此刻才终于明白一点儿过味道来,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愤愤不平。
陈姓刺客的确对朱八十一没有恶意,刚才突然出手,只是为了逼常三石现身。然而此地毕竟是中军所在,并非什么地主家的宅院,或者江湖武斗场。此人说亮剑就亮剑,也的确失礼至极。
正犹豫着是否带领亲兵们上前,助常三石一臂之力的时候。又听见自家都督在背后喝到:“行了!都住手吧!陈大侠,你没半个时辰,未必占到上风。朱某这里,却不能由着你继续胡闹下去!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分开!”
“是!”听到动静涌进来的亲兵们冲上前,先把交手的二人围在中间。然后刀枪齐举,将陈一百零八硬生生从常三石面前逼开。
“在都督面前亮剑,不得已之处,还请都督原谅则个!”常三石抬手擦了把汗,将宝剑插回了腰间的皮鞘当中。
“常兄客气了!”朱八十一笑着点了点头,目前却继续盯在陈一百零八的脸上,看他如何给自己一个说法。
陈某人虽然不服气,却终究不敢在中军砍伤了朱八十一的亲兵。恨恨地将青锋插进土里,大声说道:“都督,陈某可以对天发誓,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我知道,我知道!”朱八十一终于过了一回现场观摩古代武侠比剑的瘾,心情大好。又笑着点点头,大声回应,“你今天根本不是冲朱某来的。你感兴趣的只是朱某麾下手中的大抬枪。陈兄,不知道朱某猜得对也不对?”
第八十章 血海深仇
“在下,在下没,在下,在下原本只是想着,在下,在下。。。。。”连续两次被人揭穿了老底,陈一百零八脸色红得像一只煮熟了螃蟹般。狡辩不是,不狡辩也不是,喃喃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行了,大伙散了吧。此人没有恶意!”朱八十一摆摆手,示意亲兵将包围先撤开些,没必要过度紧张。然后笑着打趣,“我说陈兄,有道是隔行如隔山,你放着好好的刺客不做,却跑到我这里来做骗子,当然很容易就一眼被人看穿了!甭说我能猜到,你问问常兄,还有刚才领你进门来的这几位,有谁不是早就看出你在打那杆大抬枪的主意!”
“哈哈哈!”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哄笑,众人纷纷将眼睛转向陈一百零八,目光中充满了戏谑。
那陈一百零八被笑得脸色更红,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手足无措地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没错,陈某今天是冲着都督的大抬枪来的。如果都督肯将此物借给陈某用一个月,陈某这条命以后就是都督的。刀山火海,绝不敢辞!”
说罢,将头磕下去,“咚”地一声,额角就冒出了血来!
“这——!”徐洪三等人看得心中一凛,目光立刻由戏谑变成了不忍。这姓陈的虽然为偷枪而来,毕竟并未曾得手就被大伙给识破了。并且此人刚才逼常三石现身之时,对跟他交手的几个亲兵也都留了情,所以大伙也不太愿意看到他现在血流满面的模样。
“怎么,你需要用这杆抬枪去杀人么?”朱八十一也被对方这可头磕得有些发愣,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不敢隐瞒都督,陈某有个仇家,出入非常谨慎,每次身边的侍卫都不会少于五十人。陈某盯了他好几年,都没找到下手机会。”陈一百零八抬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咬着牙回应,“因此昨天听阿速溃兵议论,说您手中有一神物,隔着三百步远能将马头打个稀烂。所以就大着胆子找上了门来!冒犯之处,陈某愿意领任何责罚。只求都督务必将此物借陈某用上一个月。陈某今后即便做了鬼,也愿意结草衔环,回报都督的厚恩!”
说罢,再度俯身下去,重重地磕头。
“起来,你先起来再说!”朱八十一看得心中好生不舒服,分开亲兵走上前,双臂用力,将陈一百零八从地上硬生生扯起,“你那仇家,恐怕是个当官的吧?!出入至少带着五十名侍卫,估计官儿还不太小?抬枪不是不能借你,只是朱某想问一句,借到了此物之后,你就一定能杀掉他么?杀掉他之后,你可有把握将抬枪完完整整地给朱某交还回来!”
几句话问出,陈一百零八身体立即僵住了。求肯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又过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诚实地回应道:“如果都督所造的神物,真的能像传说中那样打三百步远的话,陈某自然就有了报仇的机会。只是,只是报了仇之后能不能活着回来,陈某却没想过。自然也无法保证将抬枪物归原主!也罢,是陈某的要求过分了,不该让都督为难。陈某,这厢谢罪!”
随即,便要跪在地上磕头认错。朱八十一虽然不会任何武功,以前整天杀猪捆猪,却练就出了两膀子好力气。双臂微微一曲,便令陈一百零八再也跪不下去。“站着说话,朱某不喜欢向别人下跪,也不喜欢被人跪。实话跟你说吧,那抬枪朱某这里只有一杆,造起来非常不易。而万一让它被鞑子捡了去,凭着眼下朝廷的力量,却能轻而易举地仿制出几百杆,或者上千杆出来。所以不是朱某吝啬,而是眼下此物无论如何都不能流落到鞑子手里”
他身体内有一半儿灵魂在二十一世纪看武侠小说看着了迷,所以对陈一百零八这种身手敏捷,又不喜欢伤害无辜的人物,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欣赏。故而即便不愿意借武器给对方,也会给出一个充足的理由。
陈一百零八听在耳朵里,心中却愈发觉得此生报仇无望。又长长地叹了口气,眼泪瞬间和着血淌了满脸,“都督说得对,此物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鞑子手中。陈某,陈某这次做得太莽撞了,愿意领受任何责罚。只请都督给陈某留一口气,如果这辈子看不到仇人身败名裂,陈某,陈某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你那仇人是谁?在哪里当官,能跟我说说么?!”见一条八尺长的汉子,在自己眼前哭成了这般模样,朱八十一心中好不落忍。松开对方的手臂,搬住此人肩膀,,低声问道。
“是啊!陈兄,只知道你这两年杀人无算,常某却不知道你背负着血海深仇。能不能跟常某说说,也许,也许我们船帮,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呢!”
“帮不上,帮不上,距离这里太远了,你们谁都帮不上忙!”陈一百零八闻听,又抽泣着用力摇头。“多谢都督和常兄好意,陈某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那可不一定。我这里天天跟鞑子开仗,说不准哪天战场上就遇上了!”朱八十一笑了笑,继续出言开解。
“是啊,你把他的名字说出来,至少我们船帮也可以偷偷打听一下他的日常动静!”猜到朱八十一对陈一百零八生了爱才之心,常三石再度开口相劝。
在江湖上飘得久了,陈一百零八原本就寂寞得厉害。此刻发觉报仇的日子遥遥无期,心神激荡,便再也防范不住。抬起手来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哽咽着回应,“都督对陈某诚心相待,陈某也不敢欺瞒都督。一百零八,只是陈某随便给自己取了一个绰号,并非真名。陈某真名本为陈德,字至善。祖籍凤阳,家父是湖广汉军万户陈守信,当年率军击败了道州蚁贼唐大二、蒋仁五的那位,也就是大伙经常诅咒的那位陈剃头。。。。!”
“啊!”话没等说完,常三石已经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已经放松的右手,不知不觉地就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那陈剃头的名号,在数年之前,可不是一般的响亮。此人是如假包换的将门之后,号称文武双全。至正三年,唐大二、蒋仁五两位豪杰在道州起义,半年间连下数县,震动整个西南。就是此人带领汉军将起义镇压了下去,并且将唐、蒋两个义军领袖押送到了大都城,当街碎尸万段。
但也许是因为杀孽太重,或者别的什么缘故,这位陈剃头却在唐、蒋两位义军首领被处死之后不久,就在回家途中掉下了马背,生生摔断了脖子,一命呜呼。紧跟着,他的两个儿子也先后病死,如今家中只剩下了几房夫人,守着一个空荡荡宅院,凄清度日。
江湖中一直传言说,是唐大二和蒋仁五两个死后冤魂不散,找陈剃头寻了仇。谁料到,已经死去七八年的陈家两个儿子之一,居然还活在世上,并且成了一位声名鹊起的江湖杀手!
“常兄不必如此小心。陈某这辈子,与鞑子朝廷不共戴天!”察觉到常三石的紧张,陈至善尴尬地叹了口气,继续补充,“陈某的父亲,就是死在鞑子的湖广平章巩卜班之手。陈某的哥哥,也是去官府询问父亲落马的经过时,喝了一杯茶,回家后便毒发身亡。要不是陈某的见机快,找了个忠心的家丁换了衣服,自己偷偷逃出了城外。陈家就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再无一个男丁了。却不是被唐大二和蒋仁五两个的冤魂索命,而是被湖广平章巩卜班给杀绝了种!”
“啊!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