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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跟我联系?”钟远低声问,手抖得更加厉害。
苏一鸣再次惨叫,满心凄怆。若是他家医生在的话,怎么着也不会沦落到钟抖抖手里。想起雨非,疼痛更加不能忍受,什么东西热乎乎地从眼里滚落,掉在手上,已经冰凉。
“联系不联系有什么差别?你现在反正过得挺舒心的,应该是五子登科了吧?”
钟远心不在焉地打了个结,胡乱包扎了一下,坐到一边闷头不响。苏一鸣流着泪等了会儿,实在不待见两人这么含含糊糊、磨磨蹭蹭,危及自己的幸福,终于按捺不住跳了起来,“车子有好几辆不错,妻子孩子都没有!每天苦闷得只能半夜出去飙车……还找了一个像你的姑娘做替身,一根救命稻草,打算抓住了她一起沉到水底万劫不复……”
“……”林瞳震惊地看着钟远。
他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坐着,低眉顺眼,掩去了张扬,依稀还是以前那个羞涩寡言的男子。世事沧桑,竟然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一样深邃忧郁的目光,一样上扬自嘲的嘴角。
往事挣脱时间的桎梏跳出来,中间那些隔阂、摩擦似乎从来不曾有过。林瞳心疼地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面庞,“怎么会?这么多年没遇到喜欢的人?”
“遇到了,可是我胳膊短,抢女人抢不过别人。再说,以前都是你追我,我也不会耍花招哄女人高兴。”钟远终于肯开了金口。
“谁?谁敢抢你的女人?告诉我,我替你扁他!”林瞳义愤填膺。
钟远缓缓转目向苏一鸣看去,苏一鸣大骇,立马转头研究墙上的心脏解剖图,学习医学英语。
钟远的视线继续转动,到某个位置停住不动,“你这么个文明人怎么能用扁这个字?”
林瞳并不在乎他拐着弯说自己也是野蛮人,“堂堂一个外科主任不会没有女人主动追?”
“有,挺多。可惜我腿长,她们追不上。像你这种敢开着桑塔纳追法拉利的彪悍女人太少了……”
“是辉腾……”苏一鸣忍不住抗议。
没人理他。
钟远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底激流暗涌。她比以前瘦,比以前憔悴,眼角已经有些细碎的纹路了。不变的只是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即便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着,也是身板笔直、目光灼灼,没有丝毫娴雅的气质。这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个女人,他的宝贝,曾经完完全全是他的,他真是无能,怎么会把她弄丢了?世俗偏见,年少轻狂……归根究底还是自己没有努力……
可惜这么多年的孤寂煎熬也只是认识到错误,不是每个错误都有机会弥补了……她是别人的了,再不会属于自己了……钟远沮丧地抱住了脑袋。简直无法想象,她会在别的男人身下宛转承欢,重复那些曾经让他疯狂的话。无法忍受她以后的喜怒哀乐都有别人见证,与自己无关。她桀骜的性子,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包容?她偶尔的脆弱,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呵护……柔肠百转,心思千结。
林瞳起身,到钟远身边蹲下,握住他的手,摩娑他修长的手指,“钟远……钟远……怎么会这样?是我不好,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得到幸福了……”
钟远轻轻推开她站起身,“没事林瞳,都过去了。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别惦记我了。大丈夫先立业再成家,我是因为专注于事业耽误了爱情,跟你无关……我的私人问题自己会解决……唔,唔……”
林瞳忽然攀上他的腰紧抱住他,仰起头寻到他的嘴唇,心痛地吻他。钟远的身子震动了一下,想要推开她,胳膊却比脑子更加忠于自己的心,将她圈得更紧,恨不得挤进自己身体里。
甜美的亲吻带着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还有怀里那具轮廓紧致、触感熟悉的身体,钟远喘着气几乎不能自持,“林瞳……每次都是你主动。”
林瞳继续吻他,含糊地咕哝,“嗯,是。我主动追你,主动勾引你,主动离开你……你要不要主动一次?”
钟远“唔”了一声,“算了,我习惯了。”闭上了眼睛,甜蜜从唇上传过来,心里厚沉的担忧却弥漫开来,“林瞳,下一刻你会不会又主动离开?”
林瞳抱他更紧,“不会……上天给我惩罚了。惩罚我当年的任性离开。我想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法跟别的男人相处。我以为你结了婚忘了我。原来你还在……上天没有抛弃我。我不会再离开了,除非你赶我……”
苏一鸣很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一声,“肉麻!公共场所,注意素质啊钟医生,病人还在呢。”
钟远抬头,目光像两道寒电直射过来,“奸商,你可以走了!别在这里当电灯泡!”
苏一鸣委屈地扁嘴,“不是你刚刚说脑袋有问题要留院观察的?要不我怎么会跟你过来被你又是动刀又是动针地欺负?”
钟远冷笑,“脑袋有问题自己找脑外科医生去观察,而且……我什么时候动过刀?你都没有交钱我凭啥给你动刀?滚蛋!”
苏一鸣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不得不收敛点,只好灰溜溜地出了门。
夜深人静。胸外科值班医生半夜起来看病人,路过主任办公室,有些惊讶地问边上的夜班护士,“钟主任今天没回去?怎么发出这么古怪的叫声?”
护士对他一笑:“他刚刚带了个脸上血淋淋的包扎得像粽子一样的男人过来,估计是他认识的一个病人。这叫声应该是那个粽子发出的。我猜想钟主任帮他清创呢!”
值班医生侧耳倾听了一会,满心同情,“真是只可怜的粽子,伤得这么惨。不过钟主任也太敬业了,这么晚亲自给病人处理伤口不说,还在自己办公室干……真了不起!”
苏粽子已经回到了家爬上了床,他不知道自己被人冤枉了,却还是觉得万分委屈。他很想找人揍一下那个无耻的胸外科主任。不过钟远跟林瞳的关系看上去修复良好,值得庆贺。但愿他因此放过了自己的宝贝。
忧愁地叹了口气,他迷糊了过去,被电话吵醒时天色已经大亮。是钟远的电话。
“喂!奸商!”钟远很不客气。
“嗯……”苏一鸣没睡醒,全身酸痛。
“不管怎样谢谢你费心把林瞳带回我身边,虽然你居心险恶,就是想着拆散我跟雨非。”
“嗯……”苏一鸣痛苦地揉脑袋,娘的!要谢我一大早还跟个乌鸦似的呱呱叫!
“不过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其实雨非从没答应过跟我结婚。我提议过,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以……你白费心思了!”
“操你妈!”苏一鸣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破口大骂!
“我妈不在了。奸商如果你再对她不敬,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操蛋!”
“你个粗人!素质太差!我今儿心情好不跟你计较……”钟远挂了电话,神清气爽。
苏一鸣愤怒地沉默,他知道这小子现在掉蜜罐里正快活,可自己却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开始翻查电话号码,他要找几个人痛扁钟远一顿,让他几个月既上不了床也上不了手术台!
短信来了。是钟远发的。上面是英文的两个地址和一串数字。没等苏一鸣明白过来,又一条短信来了:雨非在美国进修的单位,住处地址和电话。
愣了一下苏一鸣重新坐回到床上,拿到了,终于拿到她的电话了……
人生就如在汪洋中行舟,免不了浮浮沉沉
几乎没有思考他拨通这个号码。很久才有人接。一声低低的“Hello”让他几乎落泪,苏一鸣觉得自己最近特别脆弱。太多的事情挤在一起了,几乎要不堪重负……
“宝贝。”他拼命抑制胸口奔腾往复、纠结拥堵的复杂情绪,只开口说了两个字。
电话里程雨非沉默。
“你……好吗?”苏一鸣深呼吸。知道她出国以后他一直担心,她的个性内向,不擅长跟人交往,再加上语言背景的障碍,估计会很孤单很不适应。想起自己那几年在海外拮据无助,他真恨不得把始作俑者钟远捶成肉饼!
“挺好。”她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
“……”她竟然生活得挺好?苏一鸣很失落。
电话里的程雨非接着沉默。
“不问我好不好?”
“呃,你好不好?”
“不好。”
“怎么了?”
“公司出了些小麻烦。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冲击比想象得大,很多富人财富缩水,地球都缩水成乒乓球了,何况我本来也就是一粒绿豆,弄不好就烟消云散了。我现在是连买碗面条的钱都没有了……”
说着他自嘲地叹气,短短数月,形势已经大变,就他所知的企业,有几家在风光无限中一下子猝死的。从北京回来后他同时也在忙于绥文交代的事情。原料是他好说歹说赊的,第一批货物终于如期送到,老总显然十分满意。苏一鸣在电话里都能够听出于绥文的心花怒放,以他一贯的斯文都掩饰不住。所以他紧锣密鼓地准备第二批货物。可原料是个问题,他一点现金都拿不出了,还不起上次的赊账,人家再也不肯赊东西给他。他很担心因为资金的问题不能按期交付这第二批货物,愧对兄弟。
苏一鸣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拖着极度疲惫的身子艰难地试图突围。可他实在是累了,也找不到帮忙的人,没准儿什么时候真的就倒地身亡了。他很悲观。
程雨非依旧是沉默着。苏一鸣觉得无趣,不甘心地问:“雨非,快两个月没见面了,不跟我说点什么?”
里面的人终于说了句话,“你能不能别半夜三更打电话?”
半夜三更?苏一鸣看了一下窗外,朔风劲吹,天色阴沉,但是毫无疑问是大白天,看了一下表,差不多是正午。他忽然醒悟过来,时差,他们之间竟然有时差了!默默地挂了电话,苏一鸣很长时间都没动一下。挺伤心的,她对自己似乎不是很关心。
电话铃响了,他没动。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苏一鸣终于不胜其烦地拎起了话筒,心情低落地说:“喂?”
电话里的程雨非声音有些惶急,“一鸣,你打开左边床头柜的抽屉!”
苏一鸣愣了一下依言打开了床头柜,一样东西跃入眼帘,是一个钱包,自己送给医生那个,他一直以为她很珍爱地带在身边。那是他请人手工制作的,上面按他的心意写了苏一鸣爱程雨非。当时也就是个心血来潮泡妞的伎俩,可后来他当了真……她却把钱包丢还给他了。
“里面有你给我的银行卡,那里的钱我一分钱都没有动用过……你看看,能不能买碗面吃……”程雨非说得极其小心。医院里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她根本就不知道全球金融危机已经如火如荼。刚刚苏一鸣挂了电话,她不放心上网看了一下,恐惧地发现金融海啸已经席卷全球,横扫各个大陆了,更加触目惊心的是网上一连好几个亿万富豪自杀身亡的新闻。她记起分手前夕苏一鸣的焦头烂额,明白他的生意遇到大麻烦了。
那时候她一个招呼都没跟他打就去了美国,为的就是彻底忘记这个男人,谁知道距离越远思念越苦,没有一天她不惦记这个男人。幸好理智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去招惹他,她想她终会忘记。深夜里不期而至的电话却把她的一切理智都击得粉碎。她忽然非常担心起苏一鸣。
苏一鸣的手指继续翻动,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送的项链、玉佩、钻戒……所有他送的东西,一样不少。她倒真是决绝!苏一鸣有些灰心,他跟他的钱一起被她鄙视了……
不过他绝对不想错过这段感情,于是踌躇了半天对她说:“雨非,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反思,我们之间开始得仓促,我的动机也不够纯,带了玩弄的性质,伤了你的心。后来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你,也竭尽全力试图讨好你。可惜我这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把好事做成了坏事,又伤了你的心……这些天的分离给我前所未有的惨痛教训,如果它只是惩罚能不能适可而止?如果它已经是个深思熟虑的决定,我希望咱们都冷静地再想一下,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想我会珍惜这个机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没敢听她的回答,他挂了电话,拿了那张卡去了银行,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现在的确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先渡过公司目前的难关,再去美国把自己的宝贝医生领回来。
卡里竟然有近三百万,显然不光够买面。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女人还是非常慷慨的,一方面是骚包显摆,另一方面,也是没太多时间花在她们身上的一种补偿。他在心底鄙视了一下自己,还是拨通了公司财务的电话,让他立刻把这笔钱转到公司账户,打给原料厂家,以解燃眉之急。
可惜这笔钱毕竟只能解解近渴,更麻烦的坎儿苏一鸣似乎再爬不过去了!国内经济形势更加恶劣,大批的工厂裁员倒闭,苏一鸣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此时他不得不承认严华的眼光比自己精准,这次金融危机的损害超乎想象的大。他前两次的并购被事实证明是非常不明智的自杀之举,公司帐上的流动资金因此一下子锐减。过年银行有笔借款要到期,加上苏一鸣上次收购罗永廷的公司,第二笔钱也要到期支付,还有员工的工资、年终奖,来年的生产支出……每一笔都是一支悬在他头上的利剑,他简直一筹莫展。
他的反应其实算是非常迅疾,早在自己公司的财务危机刚刚露出一些苗头时,他就迅速把自己郊区那个别墅以低于市场价两成的价格在中介挂了牌,还关停了几家厂子,放了工人长假,甚至放出了风声低价转让两个厂子。可房地产市场也很萧条,那个别墅挂了几个月一直无人问津,至于那两个厂子,在这种恶劣的经济形势下,估计一时半会也很难变现了。
关于罗永廷的那笔款项,苏一鸣跟律师周鲁商量了一下,找了合同里两个苛刻的条款,借口他没有履行自己的承诺死拖着不给,气得老罗大骂苏一鸣流氓,真恨不得找人把他给剁了。苏一鸣毫不在意地受之若素,穿上西装他是个绅士,可脱了西装他是个流氓,床上床下都是,而且他的对手体会得比他的女人更加深刻,这点他从不讳言。如果耍耍流氓就能够抱得美人归、赢得财富回,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惜银行那里他不敢耍流氓,因为银行是比他更大的流氓。如果他不能按时归还贷款,银行就会跑过来查封甚至低价拍卖他的工厂、房产,反正它只要收回它的贷款就行了。而且,这还会有连锁效应。他记得有个名人说过,银行就是在晴天的时候借伞给你,下雨天却凶巴巴地把伞收回去的人。他贷银行的钱可不仅仅只有这一笔,一旦他有一笔钱还不上,坏了信誉,没准儿他的债主们会一窝蜂地赶过来落井下石。那样的未来他根本不敢想象,一着不慎也许就很冤枉地被银行宣布破产了。
苏一鸣短期内实在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钱,只好试图拆东墙补西墙,使了吃奶的力道,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借钱。可惜交情这个东西薄如宣纸,而金钱恰恰是它最碰不得的水,一碰就软得不值一文,尤其在这个大伙都明哲保身的非常时刻。甚至有个朋友摊了一下手直接对他说,一鸣,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现在,我还是更加在意钱一点。
苏一鸣白忙乎了几个月,还贷的期限眼看着就到了,看上去肯定是筹不到这笔还款了。苏一鸣沮丧得不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溺水的蚂蚁,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捞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就要泡汤了,重新回到以前一无所有的状态中去。
朋友们的薄情也让他沮丧,虽然他在商场多年,对很多规则都很了解。这个圈子原本就是趋炎附势,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没有。纵观这么多年的经历,他身边也有很多富人破财失势的,人就那么一下子从圈子里消失了,再也没了踪影,大家根本连提都不会再提起。只不过现在这个人轮到自己,他还不能适应。
忽然间就从万众瞩目的对象成了人人避犹不及的瘟神,这种心理落差苏一鸣一时难以承受。夜里他站在自家的落地窗户跟前,俯视脚下那个辉煌的城市,忽然间觉得疲累无比。他曾经万丈豪情地以为自己能够把这个城市踩在脚下,现在想想,自己只不过是这个城市的一个匆匆过客,来来去去不过如同一阵轻风,轻得没人能够记住。
对于公司,苏一鸣觉得能做的都做了,至于会怎样收场,似乎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可是现在,让他心碎神伤的,是他的女人,他的宝贝医生,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她。她是离开了,不过他从未觉得真正失去了她,他相信自己还能够说服她回头。然而现在他落魄了,他凭什么去说服她回头?又为什么要说服她回头跟他吃苦?
人生就如在汪洋中行舟,免不了浮浮沉沉(下)
程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