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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协奏曲-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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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为舞池里很拥挤,谁挤了别人,谁挨了别人的挤,彼此才都不放在心上。”
  “那么,在暗得认不清人的情况下,凶手怎么能摸得准大室呢?”
  “当然是灯亮着的时候就看好了目标,灯黑了之后再摸上去的。”
  “请不要忽略了,跳舞的人群是移动着的,并且凶杀不是发生在刚刚灯黑之后,而是发生在刚刚灯亮之前,目标在黑暗的舞池里移动了那么久,凶手怎么会摸得一点不差?”
  “警部,我同样也想提醒一句,差不多所有的人证都反映在逃的那四个人很象是惯犯。他们坐过的地方连个指纹都查不到,这决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象这样一些人,乘黑摸个目标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水泽的几处疑点,仿佛一一冰释了。但他仍执拗地寻求令人信服的答案。
  “假定案情和你的想象完全一致,乘黑杀了人,亮灯以后又不露任何痕迹地坐在他们的席位上。以凶手是惯犯为由,这一切都可以干得很漂亮,也似乎都可以说得通。那么,这帮视犯罪为儿戏的惯犯,为什么又表现的那样愚蠢呢?我指的是他们的逃跑方式。”
  桂木警部补这回却不能应对如流了。“警部,可不可以说的再透彻一点……”
  “如果他们四个真的是惯犯,对最后的一步棋,也就是怎样逃离犯罪现场,尤其应当有精心的安排。但他们的实际表现,不是太粗心,太外行了吗?”
  “在俱乐部外边,他们可是预先准备了逃跑用的汽车……”
  “车倒是可以断定准备了的。使人奇怪的是坐车逃走之前的那一段。俱乐部里发现死了人,打了报警电话,场内也惊乱起来,他们为什么还要在现场耽搁?弄得差一点被逮住。”
  “但结果他们还是脱险了呀。同伙之中不是有人开枪掩护了嘛。”
  “那是蠢到家的办法。假如开始就打算用枪,一枪打死大室不就得了,而且根本用不着跑到舞厅去干,随便挑个僻静的地方,暗中捅他一刀,大室恐怕死得比这样更利落。何苦担这么大的风险,闹得全东京都知道?再说,他们又不是不明白,把子弹留在作案现场,等于把罪证交给了我们。看来一定是陷进了难以解脱的困境……”
  “警部,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四个人不是凶手?”
  桂木一反问,水泽反而不好回答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没有把握住判定案情的方向,正在慎重地分析研究。目前收集到的情况,很支离破碎,在质和量上都感到不足。
  “那四个人的表现的确非常可疑,要抓紧弄清他们的身份,但务必要注意别把方向弄错了。追了半天,到头来不是真正的凶手,一切都还得从头开始。”说到这里,水泽加重语气,“我要说的是两面作战。既要全力追捕那四个人,又不能事先就肯定他们是凶手,应该考虑到他们之外还存在其他凶手的可能性。”
  水泽的意见博得了多数人的赞同。在初期调查阶段判断失误,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由于在逃的四个人嫌疑过重,稍有不慎便会出现盲目突击、跑单线的危险,水泽的引导是适当的。
  “除了那四个,在场的不论是顾客还是蔷薇之家的职工,全部编入本案涉嫌人员的清册。要逐个查一查与被害人的关系和其它有关情节。”
  到底是警视厅第一线的警部,水泽并未被一些表面现象所迷惑。他推论的方向没有错,然而,置大室于死地的凶手绝非等闲之辈,其手段足以使警视厅浩若烟海的犯罪档案新辟一栏记载。
  城木圭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开始向群雄盘据,不容外人染指的演艺界发起了强攻。
  他拿不出大捆的钞票,也倚不上权倾演艺界的靠山(若说后藤田,他至多不过是已经跳出演艺界外的一块石头,究竟会给予多少扶持,如今并不好说)。二者皆无的城木,如同巨大古堡外的一棵野草,一粒砂石。象他这样的草芥小民,居然要闯入古堡,占领古堡,用“野心”二字已无法解释了,唯有丧失掉理智的人才会如此荒唐。
  但他并非在逞能,也不是妄自尊大。城木拟定了一整套强攻方案,要以企业界人士的精神和方法,向演艺界挑战。
  他有两大自信,一是他具有纯演艺界人士所缺少的强韧素质,将有效地发挥他在企业界磨炼出来的眼力和积累的经验,二是比演艺界人士更为彻底的冷静与冷酷。他有意识地将自己秉性中的好恶因子集聚、浓缩,并使之外向化,说穿了便是要以恶做为后半生奋进的能源。前不久引诱过去的顶头上司的娇妻,主导的东西或许并不是情欲,而是一次诱发恶源的实践,一次蓄意冲破道德禁律,借以麻痹自己的良心的尝试。
  “那天和明子玩得格外痛快。当然喽,她长得很美,身子富有肉感,但凭心而论,作恶的快感才是她给予我比旁的女人更多的真实原因。”
  回昧那天明子的淫荡姿态,自己的狂乱与陶醉,他对恶便更加向往。
  “今后打入演艺界,恶的盛宴是不胜享用的……”
  那恶的前景,恶的果实,引得他热血上涌。
  城木送奈美子进了声乐教室和实验学校受训。这是每个有志于当歌手的人的必由之途。但毕业后能否成为明星却是未知数。城木对奈美子的前程并不担忧,因为他象阿拉伯神话故事中的王子似的,突然在脚下发现了一条直达古堡的秘密通道。
  现在,他站在西新桥三段的人行道上,凝视着日比谷街对面的一幢大厦暗自感慨,那大厦正是鬼岛产业公司。
  他抿紧双唇,伫立不动。半晌,才举步横过马路走向那矗入阴霾天空的大厦。
  “就要和他们较量了。”
  愤怒和轻蔑混合而成的微笑,多少扭曲了他那英俊的面孔。
  城木毫不游移地踏上正门的花岗岩台阶,步履坚定地走进了这座葬送了他的锦绣前程的可憎的城堡。


  

第19章 强行楔入
   城木被引入接待室,在沙发上等了约有半个小时。
  “这是故意怠慢我,显开威风啦。”
  屈辱感象条毛虫似地爬上心头。
  主管营业的细贝常务董事总算迈着四方步出现了。
  “怎么样,还好吗?”他在城木对面坐下,倨傲地乜斜着城木,又带些夸张地架起二郎脚,慢条斯理地掏出一支细雪茄。
  “托您的福。”城木颔首答道。
  他深知细贝其人,在他当特别调查室长的那时候,细贝身为公司的高级干部,对他一向毕恭毕敬,凡事都退避三舍。但在那次宫廷政变式的紧急会议上,率先向他发难,带头驱逐他的,也是这个细贝。细贝在公司的内讧中扮演了最激进的角色。有功者赏!沟渊戴上了经理的王冠,立即攫升细贝为专务董事。如今此人在公司里大权在握,较之当年的城木,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好象说,工作上要有求于我?”细贝揿着了镀金打火机,语含讥诮地问。
  “是的。”城木再次一低头。
  ——用电话约会见面时,城木尽量措词委婉,语气谦卑。城木明知他对自己怀恨在心,若以平起平坐的方式交涉,对方肯定会托故不见的。
  “瞧他那付德行,神气着呐。”
  细贝的心理,城木摸得一清二楚。他先来了一段阿谀的开场白,“鬼岛产业现在看上去是大不同于过去了。新经理一上任,马上就执行了健全的总体经营思想。目前外面的信誉相当高,这些多亏了您专务领寻有方啊!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哪里哪里,你这是从何谈起。只不过是把个人的一些想法付诸实施罢了。眼下内部整顿已经结束,日后步子就大了。”
  “据说,宣传活动也准备大张旗鼓地搞一下?”
  “是啊。前任经理当政期间,太忽视广告宣传了。那怎么行?如今是大众传播的时代,必须大规模地宣传本公司的字号,当然,是由我在第一线指挥了。”细贝自鸣得意地喷出几个烟圈。
  “专务,过去我身为这里的特调室室长,在裁人的节骨眼上,倒也有过两下子……”城木蓦地话题一转,口气也变了。
  细贝不待城木说下去,当即面露不悦,“好汉不提当年勇,说你那些使人不愉快的事情干什么?”
  “……虽说我当时也是奉命而行,但扮演裁人的角色并不是什么美差,可又非得有人干不可,所以只好勉为其难,忠实而无情地编制了公司的解雇名单……”城木这时并不顾忌什么细贝,一味旁若无人地继续往下说:“刚刚着手拟定那份名单的时候,就发生了怪有趣的事情,我一下子收到很多检举信,都是改换了笔体,匿名写来的。”
  城木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目光象鹰隼般地盯着细贝。
  “那又怎么样?”细贝一脸的不高兴,还夹着一层纳闷儿的神色。他着实有点心虚了。作为一个在工薪阶层中奋斗过大半生的人,他深谙每逢关系到人们的衣食饭碗的关健时刻,每个人为了保存自己,将会如何不择手段地倾轧身边的同事,包括自己的至爱亲朋。那种时候,除却利己主义的丑恶和卑劣,绝无其它品行可谈。而这个坐在他对面的城木,很有可能利用职务之便,掌握着他的某些隐私。城木本不是善良之辈,更兼二人之间又结下了宿怨……
  “我是想告诉你,那些检举信里面,涉及到你的也不在少数。譬如说你在成城公寓养着一位情妇,她是银座的女招待。你在青山酒吧酗酒闹事,引起过一场骚动。你多次吃过东西建业公司的宴请,给他们提供了业务上的特殊方便。还有……”
  “别说了!”细贝恼羞成怒,一拳磕在沙发扶手上,“那些黑信全是造谣中伤!”他气咻咻地朝城木探出半个身子。
  “请别发火嘛。”城木冷冷地说:“搞调查可是我的专长。我闲来无事,就亲自核实了一下你这些事情的真假……”
  城木好象不打算甩出手里的所有王牌,眯缝起眼睛,慢悠悠地点着一支香烟,视线却一刻也没离开过面红耳赤的细贝。
  细贝的额头和鼻尖沁出许多汗珠,呼吸也急促了,张口想说什么,但又无话可说。
  “如果把这些不光采的事情公诸于众,后果是可以想见的。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可是全公司瞩目的大人物啊!”
  城木的语声恍如离得很远,又恍如是从什么容器里发出来的,细贝感到一阵窒息和恶心。
  “这么说,你是来敲竹杠的。没想到你居然不值钱到了这个地步!说吧,要多少钱?”
  “分文不要。”城木一晃脑袋。
  细贝先是愕然,继而惊恐,“那……,那你想干什么?”
  “也就是工作上要你帮个小忙,开头不就说过的嘛。”
  城木大咧咧地递给细贝一张名片,细贝好半天才定住神,看清了名片上的几行文字:
  城木企画公司代表
  城木圭介
  东京都港区六本目五段
  “你经营什么业务?”
  “演…员…。我进入演艺界了。”
  “你——?”细贝难以置信地把名片夹在指缝间来回翻看了几遍。
  “演艺界对我是个陌生领域,想试试看,找你就是为了以后开张营业的时候,能借上一臂之力。”
  “那能行吗?我和演艺界不沾边呀。”
  “话先别这么讲嘛。你不是说今后要大做广告宣传吗?那肯定要利用电视商业广告节目吧?做电视广告,当然需要演员喽。”
  “那倒是……”
  “希望鬼岛产业的广告用城木企画的演员做。话可得讲明白,我决不是来找你细贝专务的碴儿,而是想告诉你最合算的路数,你听听有没有道理吧……”
  城木以推销员的口吻讲开了。
  做电视商业广告,总的说有两种办法,一是聘请大明星,用演员的名气招揽电视观众;二是不用倚重演员,而以构思新奇制胜。电视屏幕上出现大明星,效果当然好,但必须不惜重金才行。城木列举了十多个大明星的具体演出金额,价码高得令人咋舌。
  “而雇用一般的演员,花费就很有限了。省下来的钱可以用在画面或剧情设计上,也可以增加做广告的次数。依我之见,还是后一种办法划得来。”
  细贝渐渐通晓了电视商业广告的各种名堂,他饶有兴趣地听着城木的一大套说教。
  “我向你推荐本公司的首席演员泽崎奈美子,她是歌手兼模特儿。广告的内容设计,你们自然是委托给广告代理公司的了,那么演员,请你务必聘请泽崎小姐。”
  城木将一打奈美子的剧照交给细贝,然后起身告辞,“请一定多加关照。”他彬彬有礼地一躬身,然而目光一亮,透出一股无声的压力。
  细贝犹如被绳索套住的一只困兽,短促地回视了城木一下,“开高干会的时候,我提出来研究研究吧。”
  城木确信,这桩买卖是敲定了——他冲开了第一个突破口。
  此后,城木又造访了丸之内的某钢铁公司和京桥的某食品公司,他专门晋谒这些公司的宣传部长,用不着递交介绍信或演艺界巨头的荐举手札,只消当面披露部长的一些丑闻,便能迫使他起用泽崎奈美子做该公司的电视广告演员。
  以往由于职业上的关系,城木和东京的黑情报界过从甚密。对企业界头面人物龌龊肮脏的一面,早就心中有数。如今要从中取几个可供强行利用的对象,是手到拈来的。
  决计进入演艺界的当儿,城木并没想到要靠手中掌握的他人的隐私强行楔入。是后藤田的成功秘诀给了他巨大的启示,而且对细贝之流的切齿痛恨,也促使他象大闹股东大会的恶棍那样施展开了诈术。再则,作为一种竞争手段,这么干在企业界是司空见惯的寻常事,城木至多算是移花接木,把它应用到开创演艺界的局面上来了而已。
  经过详细了解演艺界的内幕,城木肯定了奈美子的意见——上电视广告节目是通向明星之路的捷径。一个演员,特别是一个未入流的演员,歌喉好坏尚在其次,最要紧的是多出台,假如能在电视节目里频频露面,自然而然地就获得了名望。因此,要推出一名新演员,艺术公司非得求助于电视公司,尽量多上屏幕不可。问题在于广告节目的时间容量有限,而渴求跻身屏幕的人不计其数。一个演员的出场与否全在于幕后交涉。为着一、二分钟的电视表演,艺术公司要付出大量的时间、金钱,以至演员的肉体。这所谓的“交涉”,和走后门上大学之类弥漫着日本的黑雾并无二致,奈美子的一家,不就曾因此而倾家荡产吗?
  刚涉足演艺界的城木,欲与门路通熟的老经理人争个高低,唯有出奇制胜。世上每个人脚下的路,都是逼出来的。
  “与其费九牛二虎之力去拢络、收买电视公司的要员,莫如直接对它们的主顾下功夫。”
  谁不晓得,电视里的商业广告节目比音乐节目更为频繁,简直是泛滥了,以致流行起电视广告的神经官能症。做电视广告,企业便成为电视公司的“上帝”,倘若驾驭了“上帝”,何愁奈美子登不上明星的殿堂?
  于是,城木把一根根套索,彬彬有礼地套在了一个又一个“上帝”的脖子上。
  大室被害后经过一个星期,蔷薇之家恢复了营业。厅堂里回荡着轻柔的唱片乐曲,“黑眼”乐队正在休息。
  “从那以后,你们又想起了什么情况来没有啊?”水泽警部问。听得出来,他问话的语气透着难以掩饰的焦急。发生案件的当晚自不待言,以后也多次同“黑眼”的演奏员们交谈过,却没有得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
  “我们知道的都说过了。”乐队队长武井端着酒杯,不耐烦地答道。此人三十岁,身躯肥胖,留着一副嬉皮士胡须。
  六铺席面积的休息室布置得很粗俗,四面墙上贴着好几张骚首弄姿的裸体女郎像,地当中摆着一张圆桌,上面乱放着几种牌子的威士忌酒瓶,还有装冰块的坛子。
  “那时候我只顾演奏,没留心顾客,实在无可奉告。”武井身旁端着酒杯的今村也说。他二十四岁,眼窝深陷,看上去有些神经质,是弹电子钢琴的。
  离圆桌稍远一些的利根一边用耳机听录音,一边问水泽,“警部先生,我的录音带起点作用没有啊?”他那张很俊的脸转向了水泽。
  “目前正在做精密分析,你提供了很有用的资料,我们十分感激。”水泽对感情细腻的利根报以微笑。那个录音磁带并没起到预期的作用。
  勤奋好学的利根二十二岁,是乐队里最年轻的电吉他手。演奏时,他常爱在小舞台上安置录音器,以便闲时检查自己的演奏技巧。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也安了,事后便把录音带主动交给了警方。
  “录音带把发案当时的所有声音都录进去了。”
  “也许从这里面能发现凶手的动静。”
  搜查本部的人员抱着很大的期望复制了录音带,结果却没能从中听出任何可供参考的东西。
  ——利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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