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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用提——
那个和某人坐在一起，却还忍不住偶尔朝他飞来倾慕又微妙的眼神的女生。
矢野奈奈子。
不二周助支着头，目光落到窗外暴雨里枝叶摇晃的大树上。他微微地笑着，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笑的是什么。
能重来一次，再好不过了，不是么？
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要什么了，这一次，再也不会因为盲目的虚荣感和自视甚高，而把你丢在身后了。
再也不会了。
呐，小奈？
第15章 雨夜
暴雨把整片天空都染成了一片灰黑色，哗啦啦的雨声砸在窗玻璃上，电视声调得再大都盖不过屋外的水声，空气都是潮湿的。
绪川里奈最讨厌的就是雨天，尤其讨厌雨天时一个人呆在家里。
她躺在沙发上把电视频道换过来换过去，墙上的时钟不紧不慢地走着，已经八点半了。
前几天父母参加了一个旅行社，去了冲绳，家里只有她在。不着调的兄长放完假就滚回学校了，原本父母犹豫去不去时自己还打包票说绝对没问题不会出事的，这时也莫名觉得有些怕了。
她抱着枕头发呆，空荡荡的屋子，像砸冰雹一样激烈的雨声，还有外头黑洞洞的天气，都让她有点害怕。宁愿开着电视不看把灯都打开不睡觉，也不想踏着黑暗回到只有自己的房间里。
脑中浮现出电视里播的各种恐怖片或者凶杀案的场景，越想越吓人，越想越害怕。想到过分的地方，惊恐到简直以为灯光都摇晃起来了。当门外突然传来不甚清晰的敲门声时，她缩在角落差点尖叫起来。
是……有人敲门么？她瞪大了眼睛，抓过桌上的水果刀像防身工具一样握在手里。枕头攥得全是抓痕，怕得要死，完全不想走过去看是不是有人。
绪川里奈脑袋里全是那些什么一看猫眼冒出来一个血淋淋的东西，或者谁不怀好意的眼睛那种镜头，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任凭门外雨声跟敲门声交织在一起响了好几分钟，愣是没敢去动。
这种时候，都快九点了，爸妈不在家哥哥也不在，谁会来敲门呢？她完全不敢动，甚至想关上灯锁好门装没人在，又怕万一真的是歹人，对方发现没人，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冲进来。
被吓懵的呆逼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一早回家就锁好门窗全部检查过三四遍，这种情况下对方要怎么进来。
……差点都想给隔壁的那个家伙打电话了好么！
敲门声消失后的几秒，手机握在掌心里发烫，对不明人士的恐惧跟对不二周助的逃避在绪川里奈心里天人交战，彼此拉锯僵持不下时，黑壳子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喊了一声“雅蠛蝶”。
不二周助的电话。
“……干干嘛？”
淅沥沥的水声混杂着人声，晦涩灰暗的天色底下，仿佛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就能想起他微笑的脸。她揪着抱枕的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在那头轻咳一声，问她：“小奈睡了么？”
“……”睡着了还会起来接电话的那叫梦游！放松之后立刻回忆起对方那时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还有这段时间来的冷战，她的脸立刻拉下来，恶声恶气地说，“睡没睡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事快说，没事我挂了！”
“唔，如果没睡的话，我就在门外，能给我开下门么？雨太大，我的衣服都淋湿了呢。”
“………………你穿越了？”
他在门外干啥！！？？
……不不，门外头怎么是他不是雨夜杀人狂魔么！？
*
绪川里奈到底还是让他进来了。
虽然死不承认，可在对方坚持说受到绪川阿姨的嘱托，如果她不愿意开门他也不走之后，她的确还是心软了。
大抵即使两人还在闹脾气，她也没法忍心对他无动于衷。
……_（：з）∠）_绪川里奈绝壁不会承认事实是因为从猫眼里看过对方湿身模样以后经受不住美色…诱惑才开的门。
不二周助的确湿身了【泥垢】。
有时候她特别希望自己能有上帝视角，这样她就能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秒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即使不知道他来干嘛，但这并不妨碍她摆出满脸高冷的表情。扔给对方一条毛巾以后，她环手坐在沙发上，十分傲娇地用眼角瞥他。
“你来干嘛？”
“今晚雨太大了，绪川阿姨不放心，说小奈一个人会害怕，所以让我来陪你。”
“……”
太假了好么！不要以为你湿成这样用苦肉计她就信了！
坐在沙发那侧的绪川里奈嗤之以鼻，不二周助只是擦着头发，看着对方微笑。
他说的的确是真话。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也努力非常久了。有关于他未来的人生规划里绪川里奈的地位，不光自己的父母，她的家人也非常清楚。
他做了非常多非常充分的准备，只是为了这一次能够顺通无阻地走到对方面前。为了得到绪川家所有人的同意，为了得到绪川里奈兄长的同意，为了自己家人的同意，绪川里奈不会知道他走到她面前用了多久到底有多紧张，任何一点儿意外都不想让它出现。
雨太大，不二周助又在门外站了太久，毛巾擦湿一条都没擦干头发。
她原本还在计较对方满嘴跑火车乱说，高冷的表情维持了一会儿，忍不住在他拧毛巾时开口说：“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了，都湿成这样了，你回去洗澡换衣服得了，我才不会怕这种天气的好么，把我家地板都弄湿了，真讨厌。”
之前还在冷战，也不好把姿态放太低。说完以后看到对方仿若洞悉她一切心理活动的笑容，不免有些懊恼和挫败，恨自己多此一举。
咬了咬唇，察觉两个人之间僵持的境地仿佛一下就被打破揭过去了，她有些不甘心，却不知怎么，在对方这样难得狼狈时再狠不下心来说些冷言冷语。纠结半响，见他不动，她更恼了：“喂！你说话呀！我让你回去呢，在我家呆着干嘛，说了我不会怕的，你还不走！等下晚了，不二阿姨他们会误会的！”
她想推他走，站起来走了几步，灯光对象发觉对方湿漉漉的不止是头发，白衬衫湿透以后贴在身体上，连胸前两点暧昧的颜色都在他的动作里看得分明。绪川里奈的脸顿时爆红，傻站着不知道该不该往前了，对方却忽然把毛巾展开递到她面前，笑：“唔，可以再帮我换一条毛巾么，小奈？”
“……不二周助！”
他笑容坦然自若，回忆一下，略略歪着头，问她：“我有点儿冷呢，我可以洗个澡换身衣服么？我记得绪川阿姨帮我留了一套衣服，在客房的柜子里，对么？”
“……你到底闹哪样啊！我说让你回去你听懂没！”
她气死了，觉得自己根本是在鸡同鸭讲。往前几步推着对方的胳膊要他回去，手掌一贴上去，就觉得掌心触着的胳膊冰凉。他真的不是装的。她愣住了，不二周助却弯着唇，目光澄澈地落到她脸上。他眸子里像笼着雾，一片湿气。
闹僵以后很久没有这种距离的接触了，总觉得对视时他眼里仿佛多了什么东西，湛蓝色的眸子像湖像海又像深潭，一眼望进去望不到边，极深极动人。她一时呆住，到他托着她的手把她按回沙发上坐下才反应过来。
“你到底想干嘛啊！你……我说了我没事，你回去不行么？”
“我真的没骗你，绪川阿姨的确让我今晚睡在客房陪你。她很担心你，如果我现在回去，姐姐也会赶我过来的。呐，别生气了小奈，你看会儿电视，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下来陪你，很快的，别担心。”
“……”
谁担心他了！
他们之前还在生气好么！
她撇过脸说不出话来，要把对方赶出去要怎么样的念头，在看见他被水浸得发白的唇色和一如既往的笑容时居然都忍住了。心里赌咒发誓等他洗完澡出来就让他走，可在对方伸手安抚性地摸摸她的头时却不自知地脸红。
不二周助对绪川家的构造很早就非常熟悉了。之前两个人关系好没有男女性别意识时，他也在这里住过很多次，国中以后这还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家里只有他们时他在这儿留宿。
对方的态度太过自然熟稔，自行找衣服洗澡也做得很从容。被留在客厅里的绪川里奈恨恨地哼了一声，仿佛极其不屑一顾。但不得不承认，比起他没来的时候，现在的她，即使窗外的雨落得再大，窗玻璃被砸得哗哗作响，她居然也……不再觉得怕了。
……哪有！她之前也没有怕好么！
她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搞笑艺人还在说着无聊的段子，听着听着，她居然不自觉笑了起来。随即微微脸红，将脸埋到软软的枕头里，在黑暗中屏住呼吸。
明明雨声那么吵，可楼上对方发出的每一处的声响似乎都能落到耳中。
之前还在记恨他突然做出那样的事情，今晚他忽然像是天神或者救世主一样出现，恐惧的令人心悸的雨夜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下雨天，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关系了。
他跟她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人啊，为了那样的小事生气，她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她努力说服着自己，就像说服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它在蠢蠢欲动些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16章 喜欢
不二周助洗完下来都九点多了。蜜色的短发湿湿地垂下来，越发衬得一张脸剔透如玉。她在一旁偷偷看了又看，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挺鸡肚的。
他穿的是国中时被绪川里奈弄脏拿回来洗，洗完以后就没换的一套。少年的身体成长得很快，那时还妥帖合身的衣服，这时稍稍有些挤了。他随意解开两颗扣子，线条流畅好看的锁骨露出来，头发擦了一半不理了，面色微微泛红，皓白的腕子松松搭在沙发上。她瞄了一眼，又瞄一眼，嘴唇动了动，到底拧着眉说：“你头发还没干，快点擦干，我不想照顾病人。”
他在灯下回望她，目光清浅，唇边含笑，一副少年初初长成清隽挺拔的模样，看得她脸一红，又恼：“你不擦干就快点回去，水都落下来了，真讨厌。”
之前短暂的隔阂僵持像是蒲公英一吹就散，两个人面对面对视时，心里浮上来的早已不是年少不知世事的坦然。除了羞恼，似乎还因为青梅竹马的变化，而产生另外某些不可告人的改变。
“嘛嘛，我不是故意的……我头有点儿晕呢，我是不是发烧啦，小奈？”
“……”这家伙中邪了？
她特想吐槽他说话忽然这么软，是不是在撒娇。可对方的目光温温望过来，身体先于大脑，她不由自主倾身过去，摸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皱起眉：“稍微有点热啊……让你闹腾，看这下生病了吧。喂，你冷不冷，感冒还是发烧？我去给你拿药，你去楼上躺着先。”
体温计跟医药箱上回还用过，前不久她发过烧，还有药，温度不烫，应该没有大问题。
这种天气，如果是高烧的话挺麻烦的。她想着这些，早忘了之前矫情纠结的事，把对方弄到房里，烧了热水，拿着体温计上了楼。
柜子里有干净的被子枕头，客房里虽然很久没人住，将就一晚还是没问题的。她把消毒好的体温计塞到他嘴里，试了试杯子里的水温。脸被对方一直盯着也没说什么，电话拿在手里转了转，不知道该不该通知由美子姐姐他们。
这时觉得后悔了，自己之前把他堵在门外那么久，还说话说了那么久，要是真高烧的话，也不好让他再冒雨回去了。家里的药如果没用，还得趁早出去买些药回来。
不二周助的额头稍稍有些烫手，面色却还不错，不知道会不会反复。体温计拿出来38度差一点儿，轻烧。她不敢掉以轻心，让对方吃了感冒药退烧药躺下，东西全部收好放回去，就坐他边上不敢动。
回头不二阿姨他们问起来，知道是她把他关外头站那么久才着凉，就更不好意思了。客房里没有电视，两个人干巴巴地坐着，窗外风声雨声，她一面让他睡觉，一面时不时探探他的额头，时间一久，自己也有些蛋疼了。
这种窘样被对方看着眼里，即使烧得面色透出一种跟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妍丽神情，他也忍不住眯着眼笑了起来：“小奈，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你都烧成这样了，睡觉吧干脆！我才没有能跟你聊的东西呢。”
“诶，可是你一直摸我，我睡不着呀。”
“……谁谁谁摸你了！我那是试体温好么！你早点退烧我不就不碰你了！”
不二周助脸色酡红，被她过激的反应逗笑了：“我还以为小奈要一辈子不理我了。你现在这样，是不是代表你不生气了，我们和以前一样，不吵架了对么？”
她特别想说谁生气了，可想了想，承认生气跟就这样原谅对方，她似乎还是更能接受前者，于是扭过头嗤之以鼻：“我才不想跟你当朋友，随随便便就做出那种事，如果不是我妈跟你妈都说了，我刚刚绝对直接把你赶出去好不好！”
最讨厌不二周助一副我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揭穿你的样子，想起对方之前做的，说不生气，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她不愿意对心里那些微妙的念头低头，就像即使一直没提起，可国中时那个古怪得仿若真正发生过的梦其实始终扎根在她脑海中，让她对他不管怎么都没法轻易认输。
绪川里奈的执念那么重，以至于不二周助都有些许错愕和失落。但今天他本就打着一站到底的决心，说不上有多失望，只是笑：“小奈这么介意，能看做是你其实也在意那些事么？如果早知道你的反应这样激烈，我……”
“你怎样？我看起来是随便的人么？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真的觉得我对于这种事情可以挥挥手就过去了？如果你觉得是，那我只能对你呵呵。你在这里躺着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脸。我回房看书，有事叫我。半个小时后我来检查你的体温。”
她一说完，立刻起身要出去，一刻都没打算耽搁。
她的行动他都能预判到，在她动时他随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力气非常大，温度也非常高，箍着她手腕的手指像一圈滚烫的铁箍，牢牢拽着她不放。
绪川里奈挣了几下挣不脱，回头看他，他脸上的红色红得发假，额上也有些虚汗，甚至她才发现她刚刚都是瞎忙活，她忘了他的头发还是湿的，被枕头盖着没看见，他自己也不说，难怪温度越来越高。
不二周助目光里微微浮动的是无法宣之于口的歉意和祈求，软软的，非常少见。
没法对他强硬，更没法对他硬下心肠，在他对她露出这样神色的时候。
这是她一辈子的死穴。
她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别闹了，松手吧，我去拿吹风给你吹头发。还有什么不舒服你说吧，我蠢，我看不出，你别跟我卖关子了，我受不了。”
“……好。”
她去隔壁拿了吹风过来，坐在床沿给他吹干。他裹得像个蚕蛹似的枕在她腿上，这样望过去，侧脸好看得让人心惊。睫毛纤长鼻梁秀挺，唇色烧得像是蔷薇花。
从小到大这个人接到的告白就没断过。不管是因为外表还是他在别的地方表现出的光芒。没人知道站在这个人身边到底要有多努力，也没人知道站在他身边会有多自卑。
说起来，十几年来未曾改变，对她的态度一如从前的，大抵也只有樱井阳介，和……这个人自己了吧。
柔软的短发被热风吹得蓬松，手指穿插…在其中，不二周助闭着眼像只小兽一般靠在她身旁。她仔细打理着他的头发，大腿被枕得发麻，奇怪的是自己并不觉得暧昧，偶尔碰到耳垂，也不尴尬。
他的脸色平和了很多，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两个人半天没说话。头发干起来也很快，她放下吹风拍拍他：“好了，不早了我回房了，你休息吧。”
原以为他会立刻滚去一边的，推推他，他却不动了，好似真的睡着了。
绪川里奈皱起眉，又推了推：“喂，别装睡，快起来，我推你下去了啊不然。”
“……”装睡的人拧了一会儿，到底失笑，回过头目光软软地看她，“嘛嘛，不知不觉睡着了呢，不是故意的，小奈别生气呀。”
“……不二周助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还是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聊，你突然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他像是没听懂，眼神澄澈地问她：“我怎么了么？呐——”
“我说，我不跟你生气，以后也不跟你生气了，你没必要这么伏低做小，撒娇卖萌什么的不适合你，我也受不起，我们好好说话，可以么？”
不二周助也不是故意放很低的样子，他说话的口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亲密，可她莫名其妙就觉得他心里想的跟她想的一点都不同，甚至他是借着青梅竹马的限度肆无忌惮地卖痴。她觉得很愤怒，又说不上自己哪里不舒服，以至于他看着她，问她时，她居然一句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