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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帘忍不住吐出心中抱怨,如今封嫔的,不管满军旗汉军旗,哪个不是出身世家、家道显赫?!苏帘的家族,和她们一比,完全是天渊之别!如何能不引起公愤?!这荣宠,又岂是那么好拿的?只怕还不如不得宠的日子好过呢!
“够了!!”玄烨突然喝止了苏帘的话,“都是借口!你愿回宫,当初更是想法设法逃出宫,不是怕这个怕那个!而是因为你心里有别的男人!!“
苏帘被他慑人的语气怔住了,心中不由发颤,急忙辩解道:“皇上,以您在京畿的掌控,不会不晓得我和何远浊根本就——”
“朕说的不是他!!”玄烨骤然爆喝,打断了苏帘的话。那个书生固然可恶,朕自会处置他!但是更叫他介意的是另一个怎么查也查不出来的男人!!
玄烨盯着苏帘,迫近逼问道:“那往生咒,倒是烧给谁的?!!”
第二十六章、前世今生
苏帘骤然浑身都僵硬住了,他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知道吗?!!苏帘不敢对视皇帝的眼,急忙别开头去,心中慌乱如麻:“没有谁,我自称未亡人,只是托词罢了。”
玄烨突然伸手,扣住苏帘的下巴,逼迫苏帘与他对视,“不要跟朕说谎!因为你根本就不会说谎!你言不由衷之时,你的眼睛会出卖你!”苏帘不由一颤,她的确不擅长说谎,她也不喜欢心口不一,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识破。
玄烨气恨恨吼道:“朕叫人细细查了你过去,你除了父兄亲眷之外,便没有和旁的男人接触!!你到底是再给谁烧往生咒?!那个人到底是谁?!!”
皇帝的声音震得苏帘耳朵发麻,额头又隐隐作痛开来,皇帝已然是认准了,苏帘再反驳也是无益,便道:“往生咒,自然是给逝者烧的,既然都是个死人了,皇上又何必在意到底是谁?”是的,他已经死了,死了几十年的人了,但是苏帘始终无法完全忘怀。
“朕没法办不去在意!!”玄烨恨恨道,“在你心中一个死人,竟然比朕都重要,朕如何能忍耐?!!说——”玄烨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他到底是谁?!!”此刻,玄烨已经有了将此人鞭尸、挫骨扬灰之心!!
忧伤之色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苏帘清澈入水的眸子中,就像是清水中的涟漪,漾起的褶皱连着她的心,苏帘轻轻推开皇帝的手,她的下巴都生疼,略沉默了一会,苏帘方才道:“我说了,您会信吗?”
玄烨怒容未减:“你若说谎,朕一眼便看得出来!!”
苏帘低低叹了一口气,以陈述的口气道:“……他,是我前世的丈夫。”
玄烨眼中的怒色骤然便为惊愕之色,他下意识的是不信,可偏偏玄烨从苏帘的眸子里看不出半分欺骗。
苏帘苦笑了笑:“很匪夷所思对吧?可偏偏就是实情。皇上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我大病一场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玄烨愕然中,却莫名地觉得苏帘每一个字都是实话,的确,暗卫报告上来的关于乌苏里氏的过去和现在的乌苏里氏,有着截然的不同,在宫里的时候,尚且只是稍稍有所改变,不足引人为奇,但是她在宫外,却仿佛立刻露出了掩藏依旧的本来面目!!她跳脱无羁而又性格懒散,擅长骑马,更有不知从哪儿来的汗血宝马,还不止一匹!!她随性而为,酒量极差,酒品更是糟糕,醉酒狂歌,甚至搂着福全的侍女**!!这一切的一切,哪里像是个嫔妃?!
玄烨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暗卫盯错了人?!可偏偏她的长相,决然不至于弄错!!
苏帘也很觉得倒霉,叹息道:“突然醒来,此生十余年过往,大都模糊不清,反而是前生之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不知何为前世,何为今生。”每每照着镜子,她这张脸渐渐与原本容貌有了几分肖似。苏帘常常怀疑,这难道是她的前世之身?
叫她接受这个身体就罢了,好歹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的身子,可是要她接受这个小姑娘的责任,去给皇帝侍寝,她可真接受不了!而她有桃源世界,有本事开溜,为什么不溜?难道等着被嫖?!!她没那么犯贱!!只不过看如今的形势……她是逃不掉了。
玄烨严重惊愕之色未曾消去:“西藏有转世灵童,传言可记前世过往,没想到你竟然也能……那那些往生咒,你是给前世的谁烧的?!”语气上扬中,又是掩藏不住的怒色。
苏帘默默垂下头,“皇上既已猜得到,何必再问我?”
玄烨眉头沉沉地拧着,他并不满意苏帘的回答,“如今你是谁,是乌苏里氏,还是——”
苏帘扯了扯嘴角:“我叫苏帘,现在……就叫乌苏里苏帘好了。”现在的她,又岂是纯粹的、曾经的她呢?她融合了乌苏里氏的残留记忆,也接受了她对家人感情。幸好她对皇帝没什么感情,否则要是一起接收了,苏帘连死的心都有了!!
“罢了……”玄烨长长叹了一口,“朕不管你是谁,总之你是朕的人!!”他的语气骤然恢复了帝王该有的霸气,“你的汗血宝马又是从何而来?就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一般,竟然查不到半点来源!!”
“额……”桃源的秘密,苏帘是不打算说出来的,便眼珠子一转道,“的确可以说是凭空变出来的,皇上就当是仙术吧。”
玄烨眼中不禁愕然,“你竟然会仙术?”
苏帘立刻笑呵呵道:“可以算会吧,要不然我怎么能不动声色从宫里消失了呢?”
玄烨很是狐疑的样子,的确,她是怎么逃出宫的,却是一点也查不出来,但是可以肯定与放阴有关,但是还不至于把宫女和嫔妃给搞错了、放错了!!玄烨半信半疑,想要细问。苏帘却道:“我不愿多说,是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编瞎话骗您,您就只当我会仙术,会变些东西出来就是了。”苏帘这么说,也是为自己以后提供方便。
玄烨却对苏帘的敷衍很不满意,随即掷地有声地道:“三日后回宫!!到时候,朕会来接你!!你现在只管养伤就是了!!”
苏帘听了,顿时瞪大了眼睛,还要回宫?!她前前后后给了那么多理由,居然还是要回那个大笼子里吗。
“皇上——”苏帘急得想要跺脚。
玄烨却站起身来,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朕回宫批折子去了,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要是再敢跑——哼!想想你现在的阿玛和兄弟!!”
苏帘僵硬了全身,只能目送皇帝离去。将心里那骂娘的冲动生生给憋回去了。
皇帝气冲冲去了,却留下一个专门伺候(监视?)苏帘的太监。
这个太监二十来岁的样子,圆脸微胖,浓眉大眼,长得倒是挺入眼的,一张忠厚老实的面相,眼中却不乏激灵之色。
“奴才梁敬翁请娘娘大安!娘娘万福!”他上前来磕了头。
第二十七章、太监那些事儿
苏帘动了动坐得有些发酸的身子,喃喃道:“我算哪门子娘娘。”这娘娘二字,可不是哪个小主都能当得的,得是正式册封的、有宝印宝册的、嫔主以上的嫔妃才成。
梁敬翁绽开一张大大的笑脸,道:“娘娘千万不可妄自菲薄,万岁可都亲自发话了,让这么称呼您呢!可见,您封嫔列妃是指日可待的事儿呢!”
这太监嘴巴倒是十分会说话,若他恭维的是旁人,早得了大大的赏了,可惜苏帘这会儿子烦得很,自然也就不爱搭理他了。
梁敬翁见没能讨得好,急忙收敛了那笑得过分的笑容,又道:“娘娘昏迷了一夜,这会儿想必饿了,万岁来的时候便叫膳房炜着梅花鹿筋、蒸了西域驼峰,现在大约火候差不多了。娘娘可还有旁的喜好的吃食,奴才这就传给膳房,叫他们做来。”
梁敬翁这么一说,苏帘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从昨晚就没吃东西,身上都没怎么有力气了,想了想,便道:“我想吃皮蛋瘦肉粥和脆腌黄瓜。”这会儿虽然饿,却对那些太油腻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
梁敬翁叫了方才在室内伺候的四个侍女,进来服侍苏帘更衣、洗漱,碍着头上的赏,发髻不方便梳,苏帘在脑后编了个大辫子,倒是省事得紧。
午膳是直接送到内屋寝室的,苏帘坐在西窗下的昼床上,床上摆了小方桌,桌子小,只能搁七八道菜。苏帘原以为午膳没多少,却不眼瞧着,侍女抬过来个五尺的大长桌,搁在苏帘能正好瞧细致了的地方,不一会儿,那大桌子上都摆满了。
梁敬翁亲自上来伺候,先是把砂锅炜鹿筋和清蒸驼峰给送到苏帘跟前的小方桌上,道:“娘娘,鹿筋是梅花鹿的鹿筋,驼峰是西域双峰驼的前峰,这都是皇上叫从宫里带过来的宫中顶级食材,直接从养心殿御膳房的库房里取出来的!都是极为滋补的好东西呢!”
这两样东西,苏帘还真没吃过,瞧着好奇,倒是都尝了一二口,鹿筋已经煨烂糊了,没怎么有劲道,驼峰呢,也蒸得很烂,都不怎么好夹,说是名贵食材,吃着倒也没什么特殊的味道。
苏帘瞅了一眼那边大长桌,问:“我要的皮蛋瘦肉粥和脆腌黄瓜呢?”
梁敬翁脸上大约是抽搐着了,急忙去把苏帘要的二样东西给恭恭敬敬端了过来。苏帘尝着,皮蛋瘦肉粥熬并不怎么地道,脆腌黄瓜,苏帘吃了一口就立刻吐了出来,因为她吃着姜块了,“怎么有姜?!”她最讨厌姜了,尤其腌黄瓜里一定不能有姜,否则腌好了,跟黄瓜一个色儿,谁能瞧得出来,一不小心就给吃到嘴里了!
梁敬翁委屈道:“娘娘,脆腌黄瓜里本来就是有姜的呀!”
这一顿饭,苏帘吃得很不对胃口,喝着皮蛋瘦肉粥,选了两个清炒的小菜,才勉强把肚子给填饱了。
吃过了午饭,苏帘原想出去溜达溜达,虽然看样子出园子是不可能了,但是裕亲王这个园子也是很有看头的。但是梁敬翁却是紧张不已,好说歹说劝着她,又是哀求又是磕头的,要是苏帘不回床上歇息,估计都能哭给她看了。
苏帘真有些受不了这个太监,只好躺在榻上眯着了。
约莫是下午快申时的时候,梁敬翁在一旁请示着苏帘晚上要吃点什么,他的建议净是燕窝鱼翅、鲍鱼海参的。苏帘一再要求了要清淡,梁敬翁乖乖应着,但是否真能清淡了,苏帘实在觉得有点悬。另外又强调了自己不吃姜,什么菜都不许放,管他姜片、姜丝儿、姜末儿还是姜汁儿一律不许加!!最后点了花生酪和素馅的烧麦。
苏帘觉得在这儿吃顿饭真的很费劲,她很想念王嫫。这一想到王嫫,苏帘又有些担心,王嫫和四嫚不知如何了,便问了梁敬翁,可否叫王嫫母女过来伺候,梁敬翁只说他做不得主,得回了皇帝再说。苏帘也懒得费那个麻烦了,便只叫梁敬翁派人去通知王嫫母女一声,告诉她安好,叫她们别担心,这个梁敬翁倒是老老实实去办了。
说得嘴巴有些干,那个叫绿水的侍女便奉了个叫“庐山云雾”的贡茶上来给苏帘喝。可惜苏帘对品茶不在行,给牛饮了下去。
这屋里的四个侍女,都极会伺候人,不需苏帘说想要什么,她们便能猜个七七八八。这个叫绿水的就泡得一手好茶,还寻来了几本演义小说来给苏帘解闷。
只不过一旁梁敬翁瞧着这几个侍女却很嫌恶的样子,趁苏帘有些眯着了,便不动声色地指使她们出去做事,而自己却想尽办法走到苏帘跟前讨好。
苏帘倒也看出几分来,他们都存了讨好巴结的心思,互相之间竟有些较劲儿了,不过还是梁敬翁更胜一筹,谁叫他是皇帝身边的人,还是个有品级的太监呢。上午时候跪在外头,两度想要把皇帝请回去的那个,梁敬翁在苏帘面前不动声色地上着眼药,说那小子叫魏珠,比他小二岁,都已经是六品副总管太监了。
“魏珠两边接着永寿宫和景仁宫的赏呢!”梁敬翁无不羡慕嫉妒恨地道。
苏帘也只当是听闲事儿打发时间了,原来太监之间也暗斗较劲呢!
“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倒只听说过御前有个老资历的太监,叫梁九功……”苏帘说着,便看了看这个梁敬翁,是一个姓儿,莫不是有什么关系。
梁敬翁急忙笑着自报家门:“奴才是梁大总管收的干儿子,如今在御前做七品执守侍太监,专责给万岁爷端茶倒水的。”怪不得叫梁敬翁,翁就是爹的意思,敬着他的那个干爹,可真会讨好呀。梁九功作为御前的大太监,怕是认他当爹的太监不在少数,但是连姓都随了的怕是只有这一个了,怪不得能坐到七品太监。
一个端茶倒水的太监,都是七品,苏帘咋咋嘴巴,搁下茶盏道:“你也是七品,还真有趣,我也是七品的。”答应,可不就是正七品呢。
梁敬翁登时就噗通跪下来了,这位主儿的得宠她是看见了,皇后、贵妃两边的事儿都没能把皇上请走,虽然后来皇上大约有生气的样子,可他听得真真的,这位小主回去便是贵人,过不了多久就升嫔主,这么接连的晋封,可是宫里从未有过的,故而他一开始就讨好不已,如今苏帘这话可算把他给吓着了。
梁敬翁哭丧着脸道:“娘娘,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您是主子,小的是奴才!哪儿能用品级来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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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达山入狱(上)
苏帘只是随口一说,也没吓唬梁敬翁的意思,不过太监这种生物,动不动就要哭的架势,简直比女人都那个啥!苏帘无奈得紧,想想还是以前伺候他的小凌子像个正常人样。
想到小凌子,便想到了点翠,她年前一失踪,也不知她俩如何了,便问梁敬翁道:“以前伺候我的太监和宫女现在如何了?”
梁敬翁道:“奴才只听说,因伺候娘娘您不周,被调去旁的地方了。”
苏帘松了一口气,又忙问道:“他们没有挨板子吧?”
“不曾。”梁敬翁回答道,倒是没挨板子,其实还不如挨一顿板子呢……梁敬翁知晓内情,却不说全乎了,一个被调去了上驷院喂马扫粪,另一个被送去广储司底下的浆洗房洗衣服,都是苦哈哈的差事。
如此,就因为苏帘的粗线条,生生叫他俩多受了许多时日苦劳呢。
苏帘背靠着一个软绵的引枕,身上盖着绒面薄被,手里拿着一卷话本闲看着,这个时代真是没什么娱乐,尤其是她这样的病号,不许出门,还没要求尽可能呆在床上榻上。苏帘也就只能看本有趣的书了。
裕德园侍女绿水趁着梁敬翁去方便的时候,偷偷低眉进来,凑到苏帘近身,低声道:“娘娘,园子外头有个自称是您弟弟的人。”
“我弟弟?!”苏帘不由脱口而问,不错她是有个弟弟没错,但是阿林不可能晓得他在这里呀,便问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多大年纪了?”
绿水回答道:“精瘦的样子,卵圆的脸,小孩子模样尚未褪去,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他自称叫乌苏里阿林,说家中出了急事,非要见您不可。”
绿水这一描述,竟然十分吻合,便急道:“快放他进来!!”十有**便是阿林了,只是乌苏里家中到底出了什么急事?!阿林又是如何晓得她身在此地的?!
苏帘等在正房福佑堂,倒是愈发心急了。没等来阿林,却听着梁敬翁的声音,似乎是在训绿水呢。
苏帘急忙从昼床上下来,穿了鞋子,走出堂子来瞧,“出什么事儿了?!”
梁敬翁一副气急了的样子,正要先开口,只是绿水嘴巴更快一些:“娘娘,梁公公不让您弟弟进来。”
梁敬翁一听,瞬间先是一呆愕,随即看着绿水的目光尽是恼怒之色,最后却平静了脸色道:“娘娘,您身份贵重,不能随意见外男。”
苏帘看了看绿水,他被梁敬翁训了一通,倒是没有露出委屈模样,反而一如往常端方,便急忙吩咐道:“还快把阿林带进来。”
“娘娘!”梁敬翁急忙近身几步,“这可不合规矩。”
苏帘皱了眉头,语气很是不悦道:“我位份低,大约指使不动公公,等皇上来了,公公也跟着回吧。”滚一边的规矩,她就是讨厌宫里那成堆的规矩,才不愿意回去的,这番梁敬翁说规矩,她自然更加厌烦了。
梁敬翁见状,急忙噗通跪了下来,磕头不迭,“娘娘,奴才是怕皇上晓得了会有所不悦——”见苏帘愈发不喜的样子,他急忙改口道:“奴才错了,奴才该死!娘娘恕罪!可千万别撵了奴才!”想到干爹给他交代的任务,梁敬翁不但没讨好这位贵宠,反而落得嫌弃,若是被谴回去,他这七品太监的顶戴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那边绿水腿脚快,已经带着急冲冲地阿林进来了。
“阿姐!!——”只见阿林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绫面棉袄,满头大汗,一脸急切地便冲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