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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安郡王侧福晋董鄂氏就再不能进宫了,她因体弱偶感风寒,卧病在床,需良久休养才会好转。侧福晋身边的陪嫁丫鬟因照顾主子不周,被仗责四十大板,移到府外养伤去了。福临得了消息,还派了太医来给侧福晋瞧病,发现果如福晋所言,侧福晋确是病了,也只好无奈地暂停他的切磋文墨之邀,不过他也很执着,隔几日就派太医上门诊脉。也亏得他如此作派,要不然乌云珠只怕就真会慢慢体弱而香消玉陨了。
博果尔得了消息,暗叹岳乐有福,有这样一个福晋替他撑着颜面,也不知他会不会惜福。博果尔等着,等着看几乎被逼到了绝路上的乌云珠如何绝处逢生,她的宏图大志将以何种途径达成?
很快,关于皇帝的绯闻被另一桩消息掩盖了下去,皇太后选定了继任皇后,同样来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原皇后现静妃的亲侄女,贝勒绰尔济之女。这让自以为终于可以作一回主,自己选皇后的福临大为光火,他再一次被迫接受一位不想要的妻子,悲愤的顺治痛哭失声,自己仍逃脱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同时,这一消息让景仁宫的佟妃失望伤心不已,提前发作。顺治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皇三子玄烨生。
趁着顺治在景仁宫安慰佟妃之际,皇太后把握机会。顺治十一年四月,以皇太后命,停命妇更番入侍后妃旧例。
对于皇太后的这一懿旨,众人皆称善,毕竟有品阶的命妇在家中都是千娇万贵,以前还得到宫里当奴才服侍主子,虽然荣耀却也辛苦,现在免了这档子差事,只须每月进宫朝见一次,陪皇太后说笑一番,岂不轻松自在得多。
当然,明眼人自然看得出皇太后的另一层用意,有了这道懿旨,皇上就不好再宣召安郡王侧福晋进宫,有些闲话时日久了后就不会再传了。皇太后自然是慈爱的,没见到她还当众仔细询问了安郡王福晋有关董鄂氏侧福晋的病情,还赐了不少药材,交代要让侧福晋好好养病嘛。
贵太妃这些日子几乎已经忘了把董鄂氏乌云珠拱上台面的初衷,见事情淡了下来,就没什么心思再去重新挑起来,反正等岳乐回来,他与福临之间总会因此事划下一道裂痕,她的日子也算达到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未出世的孙子。尼楚贺已经有孕足满九月,随时都可能生产。加之尼楚贺肚子尖尖,经验丰富的嬷嬷见了都说必是个男胎,太医把过脉后也说是个男胎,而且胎相稳固,只等着瓜熟蒂落。
博果尔也没什么心思去理那一档子烂事了,儿子快出世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督练营那边因砍杀逃兵一事差点出了纰漏。
因博果尔与济度的心思放在了对练兵法上,巽亲王常阿岱只好领着手下自寻乐子。就如同前世一般,鄂硕押送逃兵途中被督练营截了胡,不同的是,出手的不是博果尔,而是常阿岱。常阿岱向来嘴上不饶人,强行接手了十七名逃兵不说,还出言讽刺了鄂硕教女有方,不但迷住了安郡王,连九五之尊也被她的魅力所惑,真是非同凡响。
且不说鄂硕如何羞愤而去,只说博果尔看着那十七名逃兵暗自提起了警惕,好似前世就是因为这一次有一个逃兵逃了才给他们一干人等惹来了牢狱之灾。
博果尔自不会阻止众人取乐,只是提醒大家最后在每具尸体上补上一刀,免得惹出事端。几乎每次博果尔都会说这句话,众人都笑他太过谨慎,只是这次大家才发现小心没大错。在补刀过程中,一具“尸体”居然暴起夺刀,补刀的士兵一时躲避不及,被狠狠砍中腹部,众人这才猛醒,纷拥而上,将该人乱刀砍死,而那士兵却也重伤不治而亡,另有几人受了轻伤。
众人俱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博果尔提醒这一句,有谁会去在意几具尸体,到那时那人偷偷逃走,怕是众人都无从得知。以此人暴起杀人的强硬性格来看,如若此人逃脱,定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虐杀逃兵一事一旦被爆了出来,性命自是无忧,只是训斥降爵罚薪只怕在所难免,巽亲王一干人等因此事倒也收敛了几分,有些麻烦还是不要招惹得好。
此事就以“逃兵暴动杀人,督练营剿杀之”结了案,虽有些人存疑,但督练营确实死了一名士兵,也就没人去深究了。
博果尔很快就将督练营的逃兵案抛诸脑外,顺治十一年四月十六日,他迎来了自己前后两世的嫡长子,一个六斤四两重的胖小子。
博果尔在正房外足足等了一夜,才等到婴啼声响起,又等了一刻,才见得贵太妃抱着一个红襁褓走了出来。好在已是初夏时节,夜风不凉,要不然博果尔可不能第一时间见到儿子。在那三百年的时间里,博果尔曾见过紫禁城里几百个婴儿的出生,可任何一个都没有眼前这个红通通的小老头那么可爱,让人一看心里自然就开了花。博果尔伸出手去,又忙忙地缩回手来,这么软绵绵的,还是小心一点,他粗手粗脚没碰坏了。
贵太妃也满心欢喜,见儿子这个模样,更开怀了几分,喋喋地念叨道:“长得跟你出生时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真是又精神又体面,真是玛玛的乖孙孙。”
博果尔对着婴儿傻笑了半天,才想起了还有一个功臣还未慰问,见岳母瓜尔佳氏也走出房间,忙问道:“岳母辛苦了,不知福晋可还好?”
瓜尔佳氏正老怀大慰,女儿生下了贝勒府的嫡长子,才算真正地有了撑腰的,只要好生把孩子带大,日后这贝勒府自然会由外孙来继承,后院进再多的狐媚子也不怕了。
“好着了,累极睡着了。亲家母,我看过那么多孩子,没哪个有小阿哥漂亮?”
“这也是托了亲家母的福啊。瞧这小嘴,还向左撇,哟,这不是哪不满意了吧,莫不是饿了吧?乖孙,来,我们进去找奶娘去。”
博果尔呆望着两个老太太自顾自地聊着,抱着红襁褓进房去了,傻了。不是吧,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她们居然视而不见,连额娘都不理他了。得,博果尔看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他在自己额娘心中的位置已经一落千丈,唉,还是回书房去给儿子寻摸一个好名字吧。嘿嘿,他也有儿子了,以后要更稳重一些,拿出当阿玛的样来。
小阿哥的顺利出生让贝勒府一片欢腾,既是大喜,自然立即在大门的门梁上挂一支桑木弓,三支桃木箭,箭头射向门外,俗称“公子箭”,意寓孩子成人后能弓马纯熟,驰骋疆场。
贵太妃得了金孙,自然要风光大办,“洗三”时十分热闹,连皇太后都特意遣了苏麻喇姑来替她添盘,在京的宗室自然也都来了,还来了不少外客,其中就有佟夫人。贵太妃心情正好,对谁都笑脸迎人,对大家对孙子的赞美全盘接收,恨不得大家再多说几句。
博果尔自然是在前厅招呼男客,贵太妃既决意大办,“洗三宴”上自然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博果尔如同喜宴一般,美味没吃上几口,只顾着陪酒去了,一轮陪下来,以博果尔的酒量都快挡不住了,赶紧的,装醉逃吧。实在是喝得有点多,博果尔在书房的榻上睡了个好觉,居然还做了一场春梦,不过春梦了无痕,到傍晚时分醒来时一切如睡前一般,博果尔也只是笑笑罢了。
去厢房看了小阿哥,三天大的婴儿已经褪却了红色,显出了白胖的小模样,博果尔是越看越爱,还是不敢抱,只是坐在悠车旁静静地看。这个小肉团子代表着博果尔重生以来最大的改变,证明着他的努力是有成果的,除了为父的骄傲外,他还给博果尔带来了信心和勇气。
嗯,儿子究竟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是叫丰生额取其意幸福,还是望其平安叫额尔赫,要不就叫勒尔甘,望他长大后成为度量宽宠心志广大之人?不,不好,太宽厚也不好,到底叫什么呢?
正在博果尔绞尽脑汁为儿子想一个寓意上佳还朗朗上口的名字时,顺治横插一杠,给和硕贝勒博穆博果尔之嫡长子赐名:晟睿,“晟”乃光明兴盛之意,“睿”则是智慧的意思。如果这名字是赐给他人之子的,博果尔还会称赞该名字寓意上好,可临到自己头上,他只感觉怒发冲冠,凭什么?自己儿子的名字也要来指手画脚,太可恶了!形势逼人,博果尔不能不咽下这口气,他的众多好名字只好留给以后的儿子了。
未了,博果尔还得忍气吞声,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来,去乾清宫谢恩。
☆、二十四
二十四
许是岳乐走了,再没人陪着顺治絮叨,许是觉得博果尔已为人父,终于懂事了,反正福临抓着博果尔开始倒苦水,主题思想:又一个蒙古新娘。
“和硕贝勒博穆博果尔恭请圣安。”
“起来吧。”
“谢皇上。”
“博果尔,来这边坐,怎么不叫皇帝哥哥呢?”
“皇上,博果尔特来代犬子谢过皇上赐名之恩。皇兄,博果尔已为人父,也该换个称呼了。”
“不错,博果尔确实懂事了,坐吧。”
“谢皇兄。”
吴良辅亲自为坐在榻上的两兄弟上茶,又躬身退了出去。
“孩子长得如何?”
“我儿子自然长得好,特别可爱,特别像我。”
顺治看着一说到儿子就两眼直放光的博果尔,不禁心生羡慕。博果尔这种单纯的快乐,他已经很久不能体会了。他也有两个儿子,玄烨只比博果尔家的晟睿大不到一个月,刚满月不久,他却只在孩子刚出生时和满月时见过两次,身为皇帝,总是身不由己的。
“有了儿子,你有什么打算。算了,不用说了,你的回答准又是打仗。”
“皇兄英明。”
“你我兄弟,你也不要用这种套话来蒙我。英明?英明就不会连自己的主都不能做。”
“皇兄?”博果尔心想:我不是你的情绪垃圾桶,我可不可以先撤啊?当然不可以。
“你又要有一个科尔沁的皇嫂了。好容易废了一个,居然还要来一个,哦,不,不是一个,是三个。”
“三个?”博果尔真的有点惊异了,一个皇后位子,来三个递补?
“是啊,三个。一个皇后,两个妃子。博果尔,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博果尔真心想求救了,这种事情怎么能问我?“皇兄,您是一国之主,如果您都没办法的话,那我就更没招了。”
“连你也跟打马虎眼。”
“皇兄,有些事情我确实搞不懂。我说点府里的事给您听吧。臣弟如今有一个妻子,三个侍妾。现在又有了儿子。为了保证儿子的安全,臣弟用了一招釜底抽薪,决定在嫡子五岁前,家中侍妾都不许生育。皇兄别笑臣弟荒唐就是了。”
“荒唐?你小子确实荒唐,三妻四妾,本就是为了开枝散叶,广延子嗣,怎么干下了这种傻事?贵太妃也不阻你?唉,不用提,贵太妃向来疼你逾命,如今又有了孙子,哪里还会在乎这个?你小子命好啊。”
“皇兄说笑了。皇兄,这话您可千万不能告诉皇额娘,到时她可会说得比您狠多了。”
顺治暗自沉吟,这也是一个妙招,不让人生子。后宫这么多蒙古女人,其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如果蒙妃生下一个儿子,那依皇太后的强硬态度,储位必然不会旁落,身为大清的皇帝,怎么可能再让蒙古女人把持后宫?
“好了,我答应你,这话不外传。只是,博果尔,你也不要太宠福晋了,以免她侍宠生娇。”
“是,我听皇兄的。”
“博果尔,看样子你确实把兵书学到家了,都能活学活用了。我再问你件事:要是你看中别人家的一件珍宝,你会怎么办?”
“如果是熟人,直接开口要就是了。”
“唉,才说你长进一点,没想到还是这么直。别人的珍宝自然是不愿意相让的,还有别的招吗?”
“我从没觉得什么珍宝有那么必不可少。多找几个去换。”
“不行,还有呢?”
“如果那珍宝不是他家的,不就行了?”
“怎么可能?已经定了名份的,哦,不,是别人家的,就是他家的。”
“要不,找个人偷出来?”
“傻话,居然做上贼了。”
“皇兄,这么麻烦我才不会想要呢?”
“如果是我想要呢?”
“那就只好硬抢了。不过皇兄到时可要恕我的罪啊。”
“逗你玩的。你还真当真了。”
又说笑了几句,博果尔终于能跪安了。博果尔一边退出乾清宫,一边心里暗自冷笑,想让我给你支招,门,不,连窗户都没有,我才不干那生儿子没□的拉皮条的烂事了。不过,看样子,福临对乌云珠倒是真的动了心,一心想与她相守,这乌云珠确实厉害,这都病了快三月了,福临还念念不忘,高人啊。
乌云珠手段再高,也已经与博果尔无关,博果尔自回他的贝勒府看儿子,自去他的督练营练兵,自去广洒请贴替儿子办一个热闹风光的满月宴。其热闹程度就不用一一说明,就连福临,在宫里呆得烦闷,也借这个机会出来溜达了一圈,还特意让人抱来了白胖的小晟睿逗弄了一番。博果尔对此深感自豪,我的儿子就是长得招人稀罕。
就算顺治再有千般不乐意,他的第二任皇后照样入宫了。六月十六,立科尔沁镇国公绰尔济女博尔济锦氏为皇后。二十二日,大赦。
吸取了前任皇后的教训,皇太后此次特意选择一位老实淳朴的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作为皇后,想以此来消除前任皇后留下的坏印象,解除福临的抵抗。结果过犹不极,皇后确实老实,老实到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确实淳朴,汉字一字不识,汉话压根就听不懂,连满语都只能勉强听懂。贵太妃只见了新皇后一面,回到贝勒府后就忍不住发笑:“这回可真找了个老实人,老实的都快成傻子了。”
傻人有傻福啊,博果尔暗想,这位皇后,虽从未受过顺治宠爱,也没理过什么事,可她有后福,顺治崩后她足足当了快六十年的皇太后,日子要多舒坦就多舒坦。康熙为了标榜孝道,对她很是尊敬,经常奉皇太后出游,她可比绝大多数后宫女人幸运到哪里去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即便是中宫又多了一位新主子,顺治的后宫依然以景仁宫的佟妃最受宠爱。当然,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中宫皇后不太机灵,可与皇后同进宫的恭妃淑妃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们仗着皇太后的势,没少给佟妃添堵,还有来自阿霸垓的端妃也在贵太妃的支持下在旁边使劲敲边鼓。蒙妃在后宫越张扬,顺治就越看她们不顺眼,就越怜惜佟妃一些,然后蒙妃就更恨佟妃了,整个一恶性循环。
后宫的大混战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原来的话题中心安郡王侧福晋董鄂氏悄悄地到庄子上休养的消息压根就没人去关注了,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博果尔。
乌云珠毕竟是个聪慧女子,一个风寒从年后一直拖到初夏还不见好,她自然知道是有人对她下手了。她自幼受鄂硕宠爱,进安郡王府嫁妆也不少,虽然她平素不太喜黄白之物,但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黄白之物能帮她了。好歹,她塞够了银子,让太医开口让她出府养病,离了福晋那拉氏的手,她才能想其他的。到庄子上养病是步险棋,虽然她离了那拉氏的手可以慢慢把身子养好,但同时那拉氏对她下手也不用顾忌太多了,可以无声无息地让她病逝,这些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乌云珠想在庄子上打什么主意博果尔很难得到消息,他也不是很关心,他更关心的是,炎热的夏天来临,大人还好一些,可以用冰,可小晟睿连百天都未满,冰是万万用不得的。贵太妃毅然舍弃了紫禁城的好戏,正式拍板,到庄子上避暑去,于是趁着清晨凉爽,一家人搬到了庄子上。
同样的庄子,去年的尼楚贺整天想的就是骑马玩耍,今年已为人母的尼楚贺更关心奶娘的饮食,天气炎热,奶娘可千万贪不得凉,别让孩子吃了奶后拉肚子,还有多安排几个人值班,轮流给孩子扇风,可千万别热坏了孩子。
博果尔挺满意尼楚贺对儿子的细心照料,但他不满意的是尼楚贺眼里只有儿子没了他。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博果尔也不乐意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府里三个侍妾,此次也跟来了一个,博果尔三四天回一趟庄子,看看儿子后就到侍妾处歇下。
尼楚贺开始并不在意,反正侍妾每回都要喝汤药的,又不会留什么后患,虽然心里也有点酸,但这本也寻常,目前还是儿子重要一些。可瓜尔佳氏特意给她的陪嫁嬷嬷孙嬷嬷却觉得事情不妙,这女人在后院立足,一是子嗣,二是宠爱,两者缺一不可。孙嬷嬷觉得贝勒爷确实做得挺好的,只是福晋这些天心思全在小阿哥身上,确实忽略了自己的丈夫。
博果尔四天后回庄子时,发现尼楚贺对他关心多了,应该是受了人的点拔,吃完饭后不是急急的去看儿子,而是叫人把儿子抱过来,和博果尔一起逗小晟睿玩。而且对博果尔的饮食起居也重新开始亲力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