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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们也太过分了。”
“没事,她们也狂不了几天了。”
“小姐,您不忍啦?”
“不,还要继续忍,只是可以让皇上知道我在忍了,而且忍了很久了。”
“小姐,蓉妞要怎么做才能帮您?”
“来,我告诉你,附耳过来。”
“我知道了,小姐,您放心吧。”
几日后,顺治于批折累极休息之时,想起乌云珠正在采集菊花为他亲手做一个菊花枕,说是可以让他睡得香甜一些,不如去御花园走走,此时乌云珠应该在那儿吧。
心情极佳的顺治却看到了令他急火攻心的一幕:几个蒙妃正坐在亭中品茗说笑,而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乌云珠却正跪在一旁讨饶,一个膀大体壮的宫女正反复掌掴着乌云珠的丫鬟蓉妞。
“好大的胆子,你们这是干什么?”顺治冲过去一把扶起了乌云珠。
“皇上万福金安。”几位蒙妃不慌不忙的起身请安,“皇上请坐。”
“恭妃,你说,你为何罚乌云珠和她的人?”
“皇上,这宫女许是刚进宫,不懂规矩,居然乱采御花园的花,臣妾也不过是让人教教她规矩罢了,至于董鄂妹妹,她不过是因为主仆情深,自己自愿求情罢了。”
“就是,皇上,这宫中规矩森严,尊卑分明,恭妃姐姐也是一片好意,怕董鄂妹妹乱了规矩罢了。”
“就是,皇上,这董鄂妹妹啊,她着实规矩稀松,臣妾看最好是请个嬷嬷好生教导一番。”
“淑妃妹妹这话极对,要不请皇太后指个人吧,旁人怕是也教不了这董鄂妹妹了。皇上您看怎么样啊?”
“够了,都给我住嘴。就算这宫女犯了规矩,也轮不到你们动私刑,来人,把这擅动私刑的奴才拖到慎刑司去,朕看以后宫里还有没有这种胆大包天的人。乌云珠,跟朕一起走。”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走了一段后,顺治停下脚步,转身问身后的乌云珠:“今天不是第一次吧,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皇上,这本来就是奴才自己犯了错,受罚也是应该的。”
蓉妞在一旁嘴动了动,却又不敢说什么。
“蓉妞,你说吧。”
“皇上,其实小主被罚跪很多次了,还有……”
“蓉妞,别说了。”
“蓉妞,说吧,朕听着了。”
“蓉妞,别说了。皇上,你出来是休息散心的,就别为奴才的事烦心了。”
看着眼前这张平和的笑脸,顺治不忍再问了,他怎么能不知道,乌云珠善良隐忍,又岂会说别人的一个错字?只是,有些事他从别人口里也可以知道。
回到乾清宫,顺治就开始问身边的太监耷拉吴:“你知道乌云珠在宫里的近况吗?”
耷拉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其实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董鄂福晋几乎每天都会被罚跪,蓉妞也经常被打。”
“就朕不知道。你居然也瞒着朕,好大的胆子!”
“皇上,奴才不敢瞒您,奴才也想说的,只是董鄂福晋说您够忙了,不想您为她担心。再说,那些娘娘们罚董鄂福晋都是有理由的,奴才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听着好象都怪有道理的。”
道理?什么道理?不过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刁难乌云珠罢了,不过是仗着皇额娘在后面撑腰,仗着自己比乌云珠身份高罢了。
“来人,拟旨,封庶妃董鄂氏为贤妃,赐居承乾宫。”
消息传到慈宁宫,皇太后却没有大发雷霆,她只是望着盛京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苏麻喇姑担心地守在一边,皇太后有很久没有如今天这样了,上一次这样还是多尔衮逼太后下嫁的时候。
“苏麻,你说福临是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又一个情种?”
苏麻喇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宗皇太极就曾被称为情种,因为宸妃的病他可以抛下战事,从前线疾驰而归,因为宸妃的死他更是悲不自胜,生生拖垮了健壮的身子骨,英年早逝。就连一代枭雄努尔哈赤也极其钟爱大妃阿巴亥,险些把汗位传给了当年的十四爷多尔衮。
皇太后不是在问苏麻喇姑,她其实是在问她自己,当年她那位高居关雎宫的亲姐姐海兰珠,也曾宠冠后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且当年姐姐生的八阿哥被太宗捧在手心,而她的福临自一出生就被忘在脑后。那几年她们母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为什么她辛苦养大的孩子如今这样伤她的心?
为了这个董鄂氏,福临干了多少傻事,惹了多大的风波,她小心翼翼地替他遮掩着,甚至不得已让那个女人进宫了。福临当初可是答应得好好的,董鄂氏只求进宫,不求名份,她会在庶妃的位子上一直呆下去,无声无息地不让宫外的人议论。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会忘了曾经对母亲的承诺。既然如此,那她就真的要动手了。
“苏麻,把我最喜欢的那对白玉镯子备好,明早赏给贤妃吧,另外准备好药材,送到承乾宫去,交代贤妃好好养好身子,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太后?!”
“苏麻,是我障了,福临喜欢的,我就要表现得更喜欢,我要把董鄂氏捧着更高,反正过不了几年她就会自己摔下来,即便她摔不下来,我也要让她没命再坐下去。”
“太后,奴才知道了,奴才会安排好的。”
“苏麻,让人把二阿哥三阿哥都带来让我看看,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孙子们。”
“太后,您不是说过等皇后和淑妃她们诞下皇子再作打算吗?”
“别提那群废物了,都是养着吃干饭的。”
“那景仁宫那里?”
“我要的只是孙子。”
“奴才知道了。”
☆、三十四
三十四
顺治十三年十二月,贤妃董鄂氏正式被册立为皇贵妃,颁诏大赦。
董鄂氏越是隆宠如厮,安亲王岳乐就越觉得如芒在背。当然,还没有多少不长眼的人敢在当朝议政王的眼皮子底下说三道四,像巽亲王常阿岱那种有宗室身份作屏障口无遮拦的人也只有他一个。常阿岱也不是个没有眼力劲的人,只是他与岳乐素来不和,如今既有了话柄,免不了要刺上两句。常阿岱也是个精明人,他一般讽刺岳乐要么只有两人面对面,要么身边就全是宗室子弟,再怎么说家丑也不可以外扬,皇室内部的事就不要拉扯到外面去,小打小闹图个嘴上痛快也就是了。
博果尔也碰上过几回,每次看到常阿岱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岳乐竭力保持平静的时候,他心里也不是不痛快的,只是看着岳乐如今这样,他又未免有了一丝感同身受,当年受常阿岱奚落的人可是他啊。当年岳乐也曾拉过架,就算岳乐后来曾对不住他,但今生直到现在,岳乐却对他挺好的,念在这一点上,博果尔总是上前打岔,或是把话题扯开,或是干脆拉着常阿岱去喝酒。次数多了,常阿岱也曾问过他:“襄郡王,你什么时候跟安亲王要好呢?”
“哪能呢?只是觉得话说多了没意思。再说,有些话你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宫里知道了你也讨不到好。”
“我可没牵扯到宫里去。”
“你我多年的交情,你这话可搪塞不过去。宫里正捧着那位,你何必往自己身上招麻烦?你没看大家都当不知道一般,就你话多。”
“襄郡王,你年纪轻轻,怎么越发古板了?”
“常阿岱,算起来你该叫我堂叔吧?叫一声来听听。”
“好啊,博果尔,你倒反将一军。叫就叫,堂叔,侄儿这厢有礼了。”
“走吧,叔请你喝酒去。”
“那我可得多喝几杯。”
自那以后,常阿岱也不再拿这当话题,博果尔却没有自恃功劳,依然对岳乐淡淡的,尊敬但不亲近。岳乐看在眼里倒也记在心里,渐渐地在议政会上多问问博果尔的意见,对他的提议也不再一味驳回,有时还会采纳一二。
岳乐的心里很苦,其实他宁愿自己跟济度换一换,济度来当这个议政王,他去跟郑成功拼杀去,也好过如坐针毡地坐在这里。可是他连提都不能提,他只能依旧坐在这里劳心劳力地处理着政务,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展现他的忠心耿耿,展现他的心无芥蒂。换个立场考虑,大概皇上也会让他一直在议政王的位子上呆下去吧,要不然不就成了皇上为了一个女人对他刻意进行打压,心胸狭窄了吗?
其实也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岳乐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应召了,去归化前他可是经常被皇上叫去乾清宫商议事情,有时甚至是在半夜。这一点,贴身服侍皇上的耷拉吴最清楚不过了,每次安亲王来向皇上汇报议政王大臣会议商议的结果,总是说完就告退,而皇上的表情也很奇怪,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若有所失,让人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更奇怪的是,皇上好象从没打算过要换个议政王,他依然很信任安亲王,交待了很多事情给安亲王做。耷拉吴看不懂,但他牢记干爹吴良辅说过的话,把嘴巴闭起来,才能把小命保住。
耷拉吴还发现,襄郡王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皇上有事让襄郡王去办,但更多的时候皇上只是找襄郡王说说闲话拉拉家常,哪怕是听听襄郡王说他家大阿哥调皮捣蛋的小事,皇上都很开心。
福临即使面上不说,但他心里也清楚,他和岳乐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他既然选择了乌云珠,就再不能奢求岳乐对他依然如故,那确实太过强求了,连他自己对着岳乐都找不到从前的那份全然的信任。人生本就是如此,有得必有失,他不后悔。岳乐如今这样的表现,他倒反而更放心一些,岳乐曾经很喜欢乌云珠,这他也心里有数,如果岳乐依然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反倒要怀疑岳乐的用意了。如今这样,也好,守着君臣本分,各自相安吧。
博果尔感到很无辜,他怎么莫名其妙地置身于当初岳乐的位置,福临微服出宫找他相伴,闲极无聊找他聊天,有烦恼了在他面前嘀咕个不停,甚至连他带着他心爱的乌云珠去南苑玩,也要他带兵护送。佛祖啊,神仙啊,我重生就是为了离他们俩远远的,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佛祖拈指微笑,神仙抚须长笑,要不然你以为我们干吗给你这个重生的机会啊?不就是为了看好戏吗?呵呵呵!
顺治十四年三月,大军回京,帝遣大臣迎劳大军于卢沟桥,济度才听闻其父郑献亲王之丧事,令他进入停灵治丧的地方,帝到临其府第慰谕他。
济度与福临素来有隙,如今回京闻此大恸,只觉愤恨,更觉福临所为不过惺惺作态罢了,只是强忍着一口气,不发作而已。
恭送走皇上,对着熟识如常阿岱,亲密如博果尔,济度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博果尔也无话可劝,济度出征在外,为让他安心征战,不把郑亲王的噩耗通知他,虽失了人情味,但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大错。博果尔只好对济度说起郑亲王最后半年的事情来,那半年,他经常过府来探望,倒很有可说的。济度听得先父的言行,倒也慢慢收声,细问了起来。
对了,话题扯远了,让我们重回博果尔护送福临和乌云珠去南苑这事上来。
这事要从宫里细细说起。
董鄂氏乌云珠自得封皇贵妃后,在宫里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她上面的还只是一个傻乎乎从没得过宠只能当幌子的皇后。至于乌云珠一直暗自警惕的皇太后,对她也是和颜细语,甚至还当着皇上的面发话让他们俩好好过,高高兴兴的过,这些倒让乌云珠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通州那毒难道真不是皇太后派人下的?
皇上待她就更不用说了,即使偶尔歇在别的宫里,白天也要来与她见上一面的。而且,还恩泽至她的娘家,刚过年就封了她阿玛鄂硕为三等伯。
乌云珠也没有侍宠生娇,她对着宫里的每一个嫔妃都谦和有礼,即使是曾经多次刁难过她的蒙妃们,也一视同仁,对着皇后更是恭谨如故,从不怠慢失礼,对着皇太后那更是孝顺有加,经常陪着皇太后说笑解闷。对上如此,对下也宽和仁慈,没多久宫中太监宫女都暗颂她大度平和,是个慈善人。
福临见状更觉得自己目光如炬,好容易浪里淘沙找到了一个真正值得爱的女人,皇太后却反而更觉董鄂氏高深莫测,极难对付。董鄂氏进宫已有八个多月,宫中上下连她在内,使的暗手也有不少,可董鄂氏却都躲了过去,一桩两桩只觉她侥幸,事情多了就只能说明董鄂氏精明。如此内里奸滑,面上却丝毫错也拿不到的女人是最适合宫中生活的,可惜福临把她看得太重了,已经影响了他们母子的感情,而且事情并没有就此打住,福临没能因着董鄂氏的进宫对她逐渐失了兴趣,反而越来越看重。宫中的女人可以宠但不可以爱,一个皇帝一旦爱上一个女人,就会影响他的判断,影响他的睿智。当年的太宗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身为福临的额娘,她绝对不能让福临重蹈覆辙。既然董鄂氏防范得严,不能很快奏效,那就慢慢来,她有的是耐性。
“太后,承乾宫传来消息,皇贵妃娘娘许是有孕了。”
有了孩子?皇太后犹豫了,她一方面担心董鄂氏有了孩子撑腰就更猖狂,肖想她不配得到的东西,一方面福临的儿子确实太少了,只有两个,连比福临小四岁的博果尔都有了两个儿子,而且他福晋又怀孕了。这胎留还是不留?这是个问题。
“把那药先停了吧。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思来想去,还是血脉更紧要。
“是,太后。”
皇太后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董鄂氏查出有孕没多久,三阿哥玄烨就出事了。玄烨好好地在太监嬷嬷的陪伴下在御花园喂鸽子,董鄂氏主动凑上去领着三阿哥玩,结果玩出事来了,三阿哥差点把脑袋磕坏了。皇太后即便知道要作表面功夫,但还是忍不住出声告诫董鄂氏不要掺和闲事。
乌云珠这次倒还真不是故意的,她只不过是因着自己肚子里有了孩子,看着活泼可爱的三阿哥就不免爱屋及乌,可没想到却吃力不讨好,不但受了皇太后的话,还得了景仁宫佟妃的埋怨。这都不要紧,更重要的是皇太后居然发话说三阿哥是最金贵的。他最金贵,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难道要屈居人下?乌云珠竭力想忘掉皇太后的话,可她忘不掉,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有只蚂蚁在爬,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人的**是没有止境的。像乌云珠,呆在闺阁之时只想着有朝一日能见皇上一面就好,可她却莫名其妙地没能选秀。岳乐对她好她心里也清楚,王府的日子还是不错的,可她进了宫见了皇上之后,却希望自己能长长久久地呆在宫里。在庄子上她也曾后悔过,希望自己能回到进宫之前的日子,可她要是不争的话,她就只能在庄子上老死。她争了,她用她的命争了,她进了宫,当了贤妃,当了皇贵妃,可她怎么又开始期望着自己肚子里是个儿子,有朝一日能当上太子呢?
福临觉得乌云珠受了无妄之灾,看她脸色不好,就好言安慰她,还决定带着她到南苑散散心。乌云珠展颜笑了,一切还早,慢慢来吧。
同人不同命,也曾经专宠一时的景仁宫佟妃娘娘如今正一边担心着床上至今昏迷未醒的儿子,一边听着额娘喋喋不休的数落。佟腊月心里清楚,额娘说得没错,有人在打玄烨的主意,景仁宫如今冷得像个冰窖,皇贵妃的孩子比玄烨尊贵,可她告诉自己,她有玄烨,其他的她都不稀罕,因为她没办法,她真的没办法,她只会流眼泪。她没本事,她知道,但她也是一个母亲,为了玄烨,她什么都能干,包括接受那动机不纯的吴良辅的帮助,她愿意。
四月初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苦命的博果尔已经骑马走在了往南苑的路上,在他身后的马车上坐着一对情意绵绵却让博果尔浑身不自在的人。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居然要为这样一对狗男女保驾护航。
前面有事情发生,博果尔挥手让车队停下,下令拔刀警戒。他是不记得福临是否遇过刺,可现在反清复明的势力此起彼伏,他可不愿意自己的这桩不乐意的差事办砸了。
耷拉吴很快回报,说前面是瑾贵人家的安记粥棚的运粮车翻倒在地。
博果尔可不知道什么瑾贵人不瑾贵人的,他现在要保证的是福临的安全。博果尔叫几个人上前快点把粮车挪开,把他们远远赶开。
福临的妇人之仁又冒出来了,他居然发话就让那些伙计在路旁呆着就行,他是皇上,博果尔也无奈,只是他依然命令让侍卫们持刀前行,自己更是伴在马车旁行进。
事后,博果尔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那哪是一群伙计,那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个个不要命似的只往马车这边冲,很是杀了不少太监侍卫。
这是博果尔前后两生第一次面对真刀真枪的敌人,前世杀过的那些逃兵不过是些手无寸铁的怕死之辈罢了,如今这些倒很是让他费了一番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