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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这里有姑娘家的脚印。」游龙似发现什么地扬声一呼。
「是菊儿的吗?」他精神一振趋前一视,就著火光欲瞧出端倪。
「不确定,像是刚印上不久,左脚有点跛。」应该是受伤了。
「是菊儿,她的绣鞋上缝了一朵黄菊。」拾起沾上污泥的线菊,他心头一紧地将其牢握。
「以鞋印的方向来看,她的目的地是二少爷所言的水池。」有了伤口必须以清水清洗方能上药。
一得知人可能就在不远处疗伤,三人的神情为之一敛的看进更深的林子,不晓得再往前走会遇到什么凶险,会不会与他们想找的人儿相遇。
或是他们不想要的结果,人找到了却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肢体。
没让他们有多做停留的时间,急切想知道心爱姑娘下落的楚天魂顿时精神一振,左三右二的踏出步伐,让身後的一龙一凤踩著他的足印子前进。
虽然看不怎么清楚水池的位置,但水的味道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方位。
「咦!二少爷,那里有块布耶!我过去瞧瞧。」很像菊姑娘穿在身上的衣服。
「等等,别乱闯,小心有机关……」
楚天魂的声音还没落下,仗势一身好武功的西凤已纵身向前,一脚踩在落叶上,一边兴奋地摇著手上的布让他们瞧见。
蓦地,一阵破空而过的长哨在耳边响起。
西凤根本没还察觉到发生什么事,只觉事有蹊跷地往後瞧,一团黑色的雾突然朝面扑来,她没注意地吸了一口,顿时头晕目眩地摇摇欲坠。
脚跟往後一踩,她感觉有条树藤缠住足踝,还来不及抽出短剑一挥,人以倒立之姿往上弹,头下脚上吊在半空中。
「啊!捉到了,看你还敢不敢追著我满林子跑,害我上气不接下气的扭伤脚,这下换我神气了吧!」
一条长藤忽地由树上垂落,一道姑娘家的身影滑藤而下,两手扠腰地仰头大笑,得意非凡的忘了脚痛,两脚落地立於凌乱的落叶堆中。
「菊儿?!」
「嗄!不会吧!我捉到的是人不是老虎。」沮丧的慨然一叹,罗菊衣终於瞧见上头吊的是一个人。
失望至极的罗菊衣有些可惜布下的陷阱没捉到恶虎,反而害到对她挺好的西凤,表情略显痛心地想解开藤蔓的另一端放她下来。
谁知她手才一举起来,自己纤细的身子已落入一具温热的怀抱中,如蔓的双手紧紧缠住她整个人,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想往他胯下一踢。
大姊说过这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不管是武林高手或是地痞流氓都禁不起一击,虽然此举有点阴险,而且有断人香火之虞。
不过她挣扎了两下便知来者是谁,身体一软未加反抗,温驯的一偎没真给他难忘的一脚。
「你不要抱我抱得那么紧嘛!人家会害羞的。」尤其是她感觉到西凤在瞪她。
「你让我担心了,小飞贼。」心口一松,他终於露出藏了一天的笑脸。
罗菊衣一脸愧色的忏悔,「对不起啦!二哥,我以为我可以在天亮之前赶回去,没想到会遇到老虎。」
「老虎?!」他的心头又是一揪,连忙放开她,检视她身上是否有虎爪留下的痕迹。
「你不知道它有多可恶,居然当我是上等的好肉想一口吞了我,我就跑跑跑……它就拚命追追追,我们两个都跑得累瘫了……」她在树上、它在树下,对望。
「菊儿,你不必解释得这么详细,我想我不太承受得起。」他想到的是血肉横飞的情景,而她正在虎口下淌著血。
「你就是缺少磨难,多见几次大场面就会习以为常,我跑得很快,老虎根本追不上我。」她还洋洋得意地说起被虎追的经过。
从没如此煎熬的楚天魂压下急促的心跳声,再一次紧拥著她,确定她活生生的在怀中,那颗乱了分寸的心才稍微安定。
「这种事一次就够受了,我不想提心吊胆地看你入了老虎的肚子。」以後他会严加看管她,一步也不让她离身。
「喂!你很瞧不起人耶!我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菊盗君子,天底下还没有难得倒我的事。」血玉蟾蜍的事是她生平第一次失手,她正在弥补过失当中。
「不管你是君子还是小人,一涉足危险的事我都不许你插手。」他禁不起失去她的考验。
「你管太多了吧!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就算是她大姊也没严厉至此。
「是你还没觉醒。」他握住她露出夜行衣外的羊脂白玉,语气一轻的说道:「它是楚家媳妇的代表信物,戴上它就认同你是楚家的人,也就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什……什么?!」她蓦然想起阿爹说过的四个字:当家主母。
「菊儿,你不想守寡吧!」楚天魂笑得很轻慢,眼神专注地看著她。
「哈?」什么意思?
「偕子之手,与子白首,我想我要晕了。」末了他说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眼睛一闭就往她身上倒去。
第九章
「不行。」
「不行才怪。」
「楚家祖训你得依从,不得违背先祖旨意。」
「哈!那是你楚家的事与我何干?我姓罗,拜的是我家的贼祖宗,我们的祖训就是偷。」
「但你现在之举是盗墓,撬开先人的坟让他们死不安宁。」
「人死都死了还管他安不安宁,盗墓算什么,我们罗家是盗贼出身,非盗即贼,网罗天下的宝物占为己有,」
罗菊衣双手合掌朝人高的墓碑一拜,墓碑上依稀可见是楚氏先人之墓,但字迹已斑驳不清,无法辨识是何人名讳。
在被老虎追赶之前,她正好发现这座年代已久的古坟,她发觉有异的做下记号先与虎兄周旋,待安全之後再来开挖。
但她做好陷阱没捉到老虎却遇到楚天魂一行人,让他的破烂身子担搁了近一日夜,在她灌了他一肚子灵丹妙药後,他才幽幽地醒来。
谁知他清醒的第一眼竟瞧见她对先人的坟墓敲敲打打,并欲挖开坟土破棺掘尸,当下惊得顾不得身子不适,立即出言阻止她的恶行。
「你要天下宝物尽可开口,我楚天魂或许不才,但尚能满足你小小的愿望。」只要有形的物品都有价可得,用不著偷鸡摸狗留下恶名。
「你这市侩商人根本不懂当贼的乐趣就在一个偷字上,容易到手的东西还有什么意思,让你混吃等死你肯不肯?」偷了这些年她还怕没银子买吗?
「我是不懂当贼有什么好处,但我知道为人子孙的孝道,先祖的坟地你万万不可开挖。」他绝不允许她辱及先人的尸骸。
小嘴一噘,她不悦的一瞪,「不然你要怎样,让我无功而返吗?」
在她好不容易找到血玉蟾蜍所标示的地点,她绝不可能放过近在眼前的宝物,空手离开可犯了贼儿大忌,表示以後一出手都将落空。
她还没打算收山呢!怎么能两手空空的离开,她罗家的列祖列宗肯定会大骂她不孝,未能发挥罗家的盗窃技巧,贻笑天下。
「挖人坟墓有失道义,在江湖上也会为人所不齿,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别再争论,免伤和气。」他不想跟她吵。
「你的意思是让我挖咯?」她喜孜孜地转颜一笑,以为他终於想开了。
「不。」楚天魂眼一恶的怒视,挡住她的手不许她妄动。
「不?」他不会又想什么诡计骗她吧?
「我是说我们先回庄再说,此处猛兽环伺并非久留之地,回去之後再从长计议。」先拐她出林再做打算,封林是必要的措施。
罗菊衣哈了一声,笑他胆小如鼠。「你要怕的话就赶紧夹著尾巴逃走,我有阿爹留给我的五毒丸,那些毒蛇猛兽根本不敢近身。」
她现宝地取出一只白色瓷瓶,表示有它就不用发愁。
「阿爹?」
「人总有爹娘吧!不会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她阿爹虽然不孝,但有时还满管用的。
一身宝贝。
「那遭老虎追逐一事如何解释?你的五毒丸也有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她不是每一次都能顺利的逃脱。
「因为老虎的鼻头缺了一角闻不到味道嘛!所以它才会一直追著我跑。」凡事都有例外,不能以偏概全。
「那是老虎的幸运日还是你的黑煞日?没了嗅觉还追踪到你这猎物。」表情一沉,楚天魂语气严厉的斥责她对潜在危机的轻怱。
若是多两头不受五毒丸影响的巨大野兽,她这条小命岂有保存的机会,两相夹攻不死也重伤,哪有完好无缺仅扭伤脚。
若他们来迟了一步呢?未中计的老虎守在树下等她自投罗网,脚受伤的她恐怕也跑不远,只能沦为兽腹之物。
「姓楚的,你存心跟我作对是下是?」好像她蠢得连猪都会笑话她。
「有一天你也会姓楚,别再无礼的口没遮拦。」神情一柔,无限爱怜藏在他多情的眸里。
楚天魂以怀柔的方式轻抚她的发,脸上表现出对她的怜惜,笑得忧心地希望她多体谅他为她劳心的情意,别尽做些令他肝胆俱裂的事。
他只是一个为她倾心的平凡男子,无法承受她一再面临生死关头的打击。
望她多保重自己不为难吧!至少多为他设想别让他担心,她的嗜好不一定要改,但起码要让他知道她在哪里,有没有任何危险。
「你……你好奸诈,老是算计人。」尽挑好听话让她心软。
罗菊衣就这弱点要不得,总是无法坚持到底地被他所说服。
无奸不成商,她只好多包涵了。他在心里笑道。「好了,好了,别恼我,都是我这破烂身子拖累你,回庄後就随你处置。」
「哼!我要你这身子做什么,啃不得、咬不得,还要费心的偷药治你的病根……」啊!她怎么又说了,老学不乖。
「偷药?」楚天魂扬眉一视,似在说:我成了同夥?
「凤姊儿,你告诉你家的二少爷,药是用来治病不是放著生霉,他的破烂身子全靠我一手偷技才能稍成人样。」否则镇日苍白得像个鬼,一点血色也没有。
瞧他现在脸色的红润,凹陷的双颊多少补点肉回来,不再动不动气若游丝地像快断气,走了一天的快活林居然还能撑住。
所以这些他都该感谢她,没有她夜夜探访人家的屋檐,他哪能有今日的精气十足,还能阻挡她挖坟。
「呿!你和二少爷的恩怨自行解决,少拖我下水。」她还在记恨她撒了她一脸迷魂散,害她足足昏迷了六个时辰。
「这么没义气呀!枉我还称呼你一声姊儿。」蛇鼠一窝,当然一鼻孔出气。
「承受不起,日後我得哈腰屈膝唤你二少奶奶呢!」西凤一脸受不了的撇撇嘴,丝毫不像有所敬意的样子。
嗔怒的罗菊衣有些不满的一哼,「我才不是什么二少奶奶,你们不要欺我单纯老是拿话圈我,哪有谁身上有羊脂白玉就是当家主母,我把它拖舍给乞丐成不成?」
不信他会娶一个癞痢头、满脸麻子的老乞妇进门,一瞧那副尊容他逃都来不及,怎会记挂玉落谁家。
万一被男子拾了去,两个大男人能拜堂成亲吗?除非他们有龙阳之癖,不在乎街道人士的围剿,死也要相守在一起。
「我会杀了她。」拿回白玉。
一道冷冷的男音蓦然响起,口气冷淡得像杀人取物是平时闲暇的小乐趣。
「你土匪呀!东西给了人就是人家的,你凭什么残害人命?」她做贼已经是人人喊打了,他还杀人放火,简直天理难容。
「当家主母只能有一个。」拭剑的游龙并末看向任何人,只专注在他的剑上。
「迂腐、老八股、愚忠、蠢木头,万一你家少爷娶十个、八个女子入门,你打算杀几个以防分不均?」妻妾多、是非多,绝对会鸡犬不宁。
他不语,专心的磨利剑锋,因为楚家向来不兴纳妾,除非正室无所出。
「小菊儿,还没入我楚家门就开始吃味了,我保证只宠你一个。」再无旁人。
「宠一个、爱一个、怜一个、疼一个,反正男子皆有用下尽的藉口,就算天打雷劈也敢发誓一生只有一个。」没有一句真话。
楚天魂大笑的揉揉她的发漩。「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真要起誓你也会怀疑我又在骗人,专拐你这小姑娘。」
「那可不一定,要是你真的宠我一个,那就让我挖坟吧!这才显示出你对我是真心的。」不是只有他会耍阴招,一点小手段她还会。
不死心的罗菊衣一再望向高耸的墓碑,两把火光一左一右如同烛火般照亮灰石色碑墓,看来像巨石矗地而生,并无一丝阴森之气。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眼花,总觉得碑石下方的刻纹有些似曾相识,凹下去的纹路很像机关,只缺一把相符的钥匙。
贼当久了会变得特别敏锐,她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如果能让她试一试,也许她会找出答案。
「你……」一怔,他为之失笑。「小菊儿呀小菊儿,你还是回庄披上嫁衣嫁我为妻,让我多调教个两、三年,你这点小心眼怎么与我这大奸商较劲呢!」
请将不如激将,她倒有了三成功力,可惜火候不够纯熟,只能算是班门弄斧,学人沾墨画虎成犬,倒叫他有点失望。
想来他还得多下点功夫,在高人面前她还生嫩得很,成不了气候。
「哼!你这坏二哥就不能让我一回呀!老要占我便宜。」她偏不嫁他,让楚家的当家主母之位悬空。
想使坏心眼的罗菊衣还未付诸行动,一张瞒不住心事的小脸已泄露心底的秘密,吃吃傻笑还自以为能瞒天过海,令他颜面扫地。
「二哥我什么都能由著你胡来,唯独祖先的埋骨处不许你动,褒渎先祖可不是有德子孙该有的作为。」该有的原则还是得坚持。
有德有贤能当饭吃吗?埋在地底下的宝物是有能者得之。「二哥真固执。」
「你也不遑多让,为了一点小事跟我争得面红耳赤。」气鼓鼓地涨红脸,老以小儿女的伎俩想使人屈服。
换成其他情况下,也许他不会多加阻拦地放任她,直到她心满意足为止。
「我哪有。」她娇羞地低下头,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像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就好,我们收拾收拾就离开。」越快远离此地他才能真正安心,不然她不知又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现在?!」好可恶,就在唾手可及的地方,为什么就是不能成全她?
看著密布的林木天幕,楚天魂幽然的叹息,「我们入林已有数日光景,只怕庄里已慌得如锅里的蚂蚁,以为我们已经遭逢不幸。」
说不定厅堂都变成灵堂,人人披麻戴孝哭成一团。
「急就急吧!迟归一日和迟归两日有什么差别?」昏暗的林子让人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有暗无天日和伸手不见五指之别,无日夜分野。
难怪快活林又叫断魂林,在看不到前方之物又布满野兽的情况下,对用两眼视物的人较为不利,一开始就处於挨打的状况中,当然十之八九九死一生。
「菊儿——」语气略沉,带著不许她胡思乱想的警告和莫可奈何。
「好嘛!好嘛!不挖就不挖,就让你们一起腐烂。」她不挖才怪。
「难得你会心平气和的放弃,让我讶异得不能放心。」一定有鬼。
「哎呀!你这人真难相处耶!疑神疑鬼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奸诈无比。」跟他一比,她根本不算什么。
楚天魂笑搂住她,轻点她眉间褶痕,「好,我信你,小娘子可以动身了吗?」
「你……讨厌啦!人家才不是小娘子。」就会欺负人,她不反击一次怎甘心。
「行了三礼入洞房,娘子就不用害臊了。」他的眼中闪动著笑意,氤氲生黯。
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罗菊衣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让我祭拜一下你的老祖宗吧!免得你说我这小辈不懂礼数。」
「祭拜?」他略微迟疑的打量她。
「要不要随便你,我又不是一定要拜,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理会这是谁的墓。」没一脚踹得死人死不瞑目他就该偷笑了。
「好好好,别发火,你要拜就拜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他笑著调侃。
「谁丑了?你离我远一点,别妨碍我对你的老祖宗数落你这後代子孙的不是。」一肚子阴,十话九假。
罗菊衣忿忿的推开他,脚一拐一拐地走到楚氏先人坟前,脸上虽带著怒气,但仍恭敬的阖起掌,低喃著几句不知在说什么,看来确有诚意的打消原意。
就在楚天魂转过头吩咐游龙和西凤该回庄了,她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伸手取下胸前的羊脂白玉往墓碑下方的刻痕一放,动作迅速得叫人来不及反应。
刚好吻合,大小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