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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荒月 中 by 焰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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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琛走到帐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他深深吸了口气努力想让外表看起来若无其事,尽管他们是父子,但他每回见他总忍不住浑身紧绷。 
  一进营帐,宇文徙川的王椅正对着自己的视线。一抬头,宇文琛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经过长期病痛的折磨,那头乌黑的发早已花白失色,曾经强若钢铁的身躯如今枯瘦嶙峋那哪是当年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那不过是一名行将就木的暮日老人罢了。 
  宇文琛瞧见他的父亲变成这副模样,心底顿时百味杂陈。 
  「琛儿」像是听见了细微的声响宇文徙川微微张开了眼睛。看见久违的儿子他虚弱一笑缓慢伸出了手,他希望宇文琛靠近,可是对方却怔怔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幺了?」宇文琛踉跄的退了几步拼命摇头想甩开眼前这难以抹灭的景象,父王的肺病不是一直都在控制中吗?怎会憔悴至此 
  「你肯来,父王很高兴……」相对于宇文琛激烈的反应宇文徙川倒显得平静多了。他微微挪动身子靠在铺了羊毛毡的椅背上神态略显疲累,直到宇文琛走近轻轻覆住了手,他才抬起了眼。 
  「对不起……儿臣、儿臣惹父王伤心了……」低哑的嗓音压抑了多少复杂的情绪,原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可是胸口那意味不明的疼痛却骗不了人。 
  宇文徙川无心追究只是浅浅一笑道:「事情过去就算了,倒是春狩让琛儿受惊了。」 
  「父王都知道了?」 
  「你司城叔父都跟父王说了。父王还听说你为了一名来历不明的侍卫跟他起冲突」见宇文琛突然静默,宇文徙川的视线狐疑的掠过那张略显阴郁的脸。 
  「琛儿怎幺不说话了?」 
  「那人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儿臣有义务保护他。」 
  「那人是什幺人?」 
  「父王真想知道吗?」 
  「父王希望从琛儿的口中知道。」 
  宇文琛稍稍退开几步,口气带了几分试探。「父王,如果楚曦还活着……您愿意让他回琅琊吗?」 
  「都过了这幺多年琛儿还是忘不了他?」毫无起伏的音调泛着几丝冰冷,他实在不解他的儿子因何对一名汉人如此执着? 
  「他是父王替儿臣找来的师傅,儿臣不可能忘。」 
  「父王明白你的心思,只是琛儿现在还有余力担心这些吗?」深沉的目光笔直的落在宇文琛身上,年轻的世子闻言微微一愣。 
  「请恕儿臣愚昧……」 
  「司城曾经派人送上一幅画像,据说那画上之人便是琛儿拼死相护的侍卫……若父王没认错人的话他便是楚曦对吧?楚曦确实没死,所以这才是你又回头找父王的真正原因。」 
  宇文琛苦笑道:「其实儿臣本来就无意再隐瞒下去……此行一来为探望父王病体,二来确实是替楚曦求情……父王,当年似乎有人故意制造楚曦死亡的假象好让琅琊内讧,儿臣也是直到最近才晓得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五年前是谁泄漏消息?究竟又是谁调包了天青果?父王,儿臣怀疑宫里出了内奸」 
  「你还听不明白吗?」 
  「啊?」 
  「楚曦的生死早已无关紧要!经过春狩,父王以为你应该有深刻的体悟……琛儿,眼下三姓权势倾天足以动摇国本,你身为世子难道毫无警觉?」 
  「切肤之痛,岂敢忘怀。」 
  「很好,父王打算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正式传位予你。」 
  「此事父王是否操之过及了?」 
  「琛儿,父王的身子已经不济事了,咱们必须在动乱到来之前做好万全准备。叔孙谷鹰是目前势力最为强大的贵族,父王相信依你的聪明才智绝对有办法将他的力量据为己用」 
  「可是就算儿臣贵为新王,叔孙谷鹰狂妄自大谅必不会听从号令。」 
  「唯一的办法就是你跟叔孙氏联姻。叔孙谷鹰此人特好面子,一旦变成国丈便不好再处处对你掣肘……父王听说他的女儿今年刚好满十六,年纪与琛儿颇为匹配」 
  「父王请三思!政治婚姻只会造成两个家族的不幸罢了!」母亲的例子难道还不足以让他悔悟吗?因何最后连自己都必须沦为政治的祭品?宇文琛铁青着脸根本就无心再商议下去。 
  宇文徙川见他多所不愿顿时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才又听他语重心长道:「琛儿,这是你身为琅琊世子必须做出的牺牲。」 
  「不……肯定还有其它办法……」 
  「这是命令由不得你。」 
  见宇文徙川态势坚决,宇文琛不禁忿忿不平道:「父王!儿臣的人生岂容您这般儿戏!」 
  「不要忘了,琅琊的敌人除了三姓之外还有安南集,你以为光凭赤手空拳可以对付这幺多敌人?」 
  「这……」 
  宇文徙川脸色一沉,那是不容拒绝的威严。「听话,父王不会拿琅琊的前途开玩笑。相信一句话:『拥有力量你才是至高无上,不然你永远只是任人践踏的小虫。』将来等你成为名符其实的琅琊王之后,你自然会感谢父王的苦心。」 
  见他无以为应,宇文徙川笑着拍拍他道:「允下这桩婚约,父王便答应让楚曦回来,不仅如此,父王更同意让他官复原职。只要琛儿能说动他替咱们对付段春雨,何愁内乱不平?」 
  宇文琛颓然坐在他身旁脸色很是难看。依楚曦现今的立场只要他不帮安南集对付琅琊他便已谢天谢地了,他怎幺还敢痴心妄想他替自己拿主意呢? 
  不过宇文徙川的一番话确实是提醒了他。 
  拥有力量你才是至高无上,不然你永远只是任人践踏的小虫。 
  只要能够让他远离葛东慎,只要能够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就算要他付出天大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除却三姓的威胁,其实安南集才是最大的隐忧。 
  第二十六章 //T·E·A·秋·之·屋// 
  没想到葛东慎一病竟拖了半旬之久,安南集众人虽然心存体恤尽量不去打扰,可是一遇上棘手事件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消息往极辰居里头送。 
  极辰居内唯一能自由走动的人应门应得很是无奈,只因烫手山芋往往一送到门前便丢了出来,当信差还不打紧,最令人气呕的是病人有时还会推托身体不适央求他代笔,连哄带骗上了几次当之后他如今连书僮的工作都做得驾轻就熟。 
  一场病生下来,其实很多事都在不知不觉中产生微妙的变化。 
  五年来,葛东慎在他心中始终都像棵耸立云天的巨树,他以为他讳莫如深永远都让人雾里看花,可是直到最近他才又发现即便是步入而立之年的男子,还是会像孩子一样为了躲避某些讨厌的事无所不用其极。 
  日子在笑闹中一天天流逝而去,楚曦无法理解葛东慎坚持要他亲自侍奉汤药的用心正如同初识时的玩笑话,他至今仍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执着从何而来。 
  不断的抗拒、压抑,楚曦发现自己的感情呈现一团混乱的状态。他认为他对葛东慎没有感情,可是偏偏望着那张脸的时候,他偶尔又会有回到过去的错觉。 
  兴许是为了捕捉那一间的幸福,他宁可蒙蔽自己的心吧? 
  今天不晓得是第几次代笔公文也不知道这已是第几声叹息……枯燥至极的差事让楚曦突然有想扔笔出走的冲动。 
  葛东慎在政事方面是个奇才,他思虑周详条理分明判断力亦十分精准,但令人不可置信的是,打从他所谓的『偶感风寒』开始,这个男人便像是患了懒病一般竟事事都要旁人代劳,不幸的是极辰居里刚好就只养着他一个闲人。 
  「唷,批得不错嘛!」 
  冷不防被抽走的朱砂笔在青年掌中把玩着,楚曦楞了楞迎上对方含笑的视线,不禁心惊自己连日走神之严重居然连他人接近都浑然无所觉。 
  「让我瞧瞧你还写了什幺……胡兵犯界私下制裁易滋生纠纷,建议设置中间裁判官啧啧啧楚曦,天底下打哪儿找像你这样大公无私的人?安南集要是有你坐镇还会被人当成乱臣贼子吗?」 
  「葛爷这是明褒还是暗贬?」平素一副病奄奄的模样,调侃他的时候倒是精气神都用足了。楚曦寒着一张脸想离开这个令他厌烦的地方,没想到才刚起身肩头却又被按了回去。 
  「我坐在书案上看你的高度刚好何必急着让座?」 
  「与其坐在这个位置受你冷嘲热讽我倒不如去门口吹风。」 
  「,对你我永远只有赞美怎幺舍得责备呢?你想想,当今世上哪个求贤的人像我这样一求便是五年的?若是功德圆满也就罢了,结果人家还是看你可怜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来」见他眉梢微微挑高,青筋浮动,葛东慎识相的主动结束话题。 
  见他闭上嘴巴安静挪到邻近的软榻上,楚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疯话练完了?」 
  「差不多了。」葛东慎耸耸肩倒也没放在心上,取过搁在小几上的烟管正准备烧烟,怎知手都还没沾上边却骤地遭人一把抢了过去。 
  「你忘了自己还是病人吗!」 
  葛东慎无辜的朝声音来源看过去,意外的对方竟有点怒气。他笑道:「小小玩意儿碍不了什幺事,还我」 
  他伸手想拿回来可是楚曦却怎幺也不让,僵持了一会儿,只见他突然叹了口气意兴阑珊仰身躺在榻上。「是不是照顾我嫌烦了?」 
  「照顾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人才真正令人厌烦。」脱口而出的话语带了点赌气的意味,葛东慎闻言玩味的回过了头。 
  「你过来。」葛东慎屈肘支颐,唇边的笑带了点慵懒很是迷人。见楚曦面有豫色,他不禁揶揄他道:「你怕什幺?我难道会吃人吗?」 
  兴许是受不住挑衅楚曦最后还是移动了脚步,只是对方却在尚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冷不防拉过了他。 
  「我发现你似乎很不愿意主动接近我……」葛东慎半倚半卧,空出来的那只手像是无聊似的撩起楚曦披散肩上的发丝。 
  「没这回事,你多心了。」虽然对方问得很不经意,可是楚曦却也觉得浑身不自在。才想回避那双打量的视线,怎料一回神手腕已被牢牢扣住。 
  轻扬的眉宇带了点不置可否的意味,葛东慎浅浅掠起漂亮的唇线道:「我还以为是因为我长得像白日攸的缘故」 
  蓦地被提起的名字宛如一把利刃般倏地割开楚曦心头那道好不容易才结痂的伤口,他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突然觉得胸臆窒得难受。 
  「看来谣言不假,我跟他当真那幺像吗?像到你老是用一种莫名哀伤的眼神望着我……」葛东慎冷淡的松开了手,口气带了点轻蔑。原来一直以来他都透过自己思念着另外一个人吗? 
  「不、不像……你跟他一点都不像……」 
  「那你为何不敢看着我说话?」平静无波的嗓音似是缓慢酝酿的暴风,锐利的视线逼得楚曦走投无路只好黯然低下头去。 
  「你是什幺时候知道的?」 
  「打从无定河畔初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了。寻常人会这样看人吗?我还记得你当时的表情难过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是韩子江告诉你的?」秘密被揭穿的难堪让楚曦的心情同时也跌到了谷底,他幽幽迎上那双意味深长的目光却听他轻描淡写道: 
  「他告诉我的可不止这些……不过楚曦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话我不喜欢当人家的替身,你最好也认清楚站在你面前这个男人他是谁我发觉你那种半调子的心态已经快让人忍无可忍,你一方面接受我对你的好,可是另一方面却又拼了命似的抗拒我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 
  「胡说什幺?我本来就对你无」 
  「无意也好无情也好,我只想听实话。我问你,当你有机会可以逃离安南集的时候为何回头了?倘若我真那般可恨,你又何须衣带不解日夜费心照料?」 
  「那是因为、因为」再多的理所当然却一径哽在咽喉说不出口,他厘不清心头缠绕的感情,他不晓得自己为什幺无法鼓起勇气推开葛东慎。 
  或许他的记忆仍然保留着过去最美好的时刻,可是逝去的恋人无法抚慰内心寂寞却也是不争的残酷事实……泪水蓦地滑落脸颊,楚曦心里一慌忙着想抹去的同时葛东慎却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道: 
  「楚曦,正视自己的心有那幺困难吗?」 
  「我听不懂你说什幺……」 
  「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会珍惜你的……」 
  见他微微一楞葛东慎唇边泛起一丝苦笑道:「楚曦,这次不是说笑,对你可我是认真的……你同我在一起这幺长一段日子,还不明白我的为人吗?」 
  「我」毫无防备的亲吻杜绝了所有似是而非的言辞,不留间隙的深切只因葛东慎希望对方此时只想着自己。 
  楚曦心惊想推开他无奈腰身却被紧紧箝住,挣了挣,渐而温柔的探询却也让他忍不住陷落了。 
  阖眼掩去眼前这张深刻的五官,他情难以堪的流下了眼泪。 
  他想日攸……至今他才知道他多幺想念他的拥抱 
  七年了……他一个人孤独度过了漫长的七年……原来他的心一直痛得像是要裂开来似的可是他还一直自欺欺人笑着说没事、笑着说其实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葛东慎捧起他的脸轻轻吻去那一颗颗水珠,温柔的气息在颤抖的唇边摩挲不去,无防而脆弱的泪颜让人爱怜却也无比心痛 
  何须为了一个临阵脱逃的男人哭得如此伤心? 
  你真的爱他爱得那幺深吗? 
  若你知道我是他的哥哥,你会选择转身而逃还是投向我的怀抱? 
  眸色尾随思绪倏地转深,葛东慎低头吻上那片带着咸味的唇瓣,他探开他的牙关滑进舌尖轻轻缠上,像是想证明什幺又像是想抹灭什幺。伸手拥着他倒向软榻,曾经有人日夜相依为伴的身体怎堪忍受长久寂寞的禁锢?隔着衣衫的身子正因他的抚触而禁不住颤抖。 
  衣衫被不动声色褪下之后露出了大片玉石般光洁的肌肤,骤地袭上的凉意更让楚曦稍稍清醒过来。困窘的阻止了葛东慎的前进,他显然对彼此无意中进行到此段落有点不知所措。「到、到此为止吧?我肯定是疯了才会抱着你哭又」 
  「为什幺要压抑身体的欲望?这没有什幺好可耻的……」拉开那双抗拒的手葛东慎的视线落在楚曦肩头那道箭伤上。连不共戴天的仇人他都能舍命相救,因何就是不愿对自己敞开心房呢?如果他是因为自己的容貌跟白日攸有所肖似而心生排斥的话,他也未免输得太凄凉了。 
  「葛东」才想开口便被狠狠封住了唇,指尖的探索更宛若燎原火般让裸露的肌肤滚烫了起来。楚曦忍住呻吟微微缩起身子,葛东慎趁隙介入他膝盖之间没想到手才刚探进衣他却狼狈的回绝了自己的拥抱。 
  「你为他守贞?」微扬的音调是发怒的前兆,葛东慎不可置信的迎上楚曦那双早已哭红的双眼,见他黯然背过身去,他发觉自己的忍耐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一句话都不说是表示默认?」 
  「不、不是的……」 
  「既然如此你拒绝我是为了什幺?」 
  「不应该是这样的……葛东慎……我从没想过跟你发展成这种关系……」不受控制的眼泪默默濡湿了发,楚曦拥着臂膀身子却禁不住颤抖。 
  他没有办法……当日攸还在心里盘旋不去的时候,他实在没有办法再接受另外一个人的感情……他知道葛东慎待他好……可是他不想拿他当影子……一个人痛苦也就罢了,为什幺要让两个人都伤痕累累呢? 
  「楚曦……」葛东慎伸手想摸他可是却被轻轻避开了。凌乱的长发遮去了那张哭泣的容颜,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无言听着泪如雨下的道歉,葛东慎取过外袍帮楚曦披上之后便静静退开了身子。「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葛东慎」楚曦抓着衣服愧疚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释然一笑道: 
  「让你休息只是借口,搞成这样不上不下的你好歹也给我时间冷静冷静……我毕竟也是男人啊!」 
  「对不起……」 
  见楚曦又红了眼,葛东慎连忙逗他开心道:「别哭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这幺容易掉眼泪……」 
  楚曦试着想板起脸最后还是禁不住破涕为笑。葛东慎顺手捞起他的长发任其流泻指间,他见过的美人算不少,可是至今却还没有一个人像楚曦这样令他刻骨铭心。白日攸究竟给他下了什幺咒能让他这样死心塌地? 
  第二十七章 
  回到琅琊之后宇文徙川的话仍在耳边盘桓不去,宇文琛一路怀着沉重的心情踏进雷侯府,没想到前脚才刚到大厅口便隐约听见一阵嘻笑声传来。 
  他扬扬眉,像是很诧异里头的热闹。 
  「你终于回来了!」司城维叶一见他的脸乐得眉开眼笑,反观宇文琛倒是异 
  常冷淡,纳闷的视线不经意落在童年玩伴膝上那名衣衫不整的少年身上。 
  「叔父不在你就造反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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