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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氏母子微微一笑,各自为礼。
桑平道:“海大侠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桑氏老太大也频频点头道:“老身久仰得很,海大侠这一次西藏之行,除暴安良,仗义捐财,四海同钦,佩服,佩服!”
李银川嘿嘿一笑,拿眼看了她一眼,盖因为桑老太太这“除暴安良”四个字说得太过刺耳,谁不知道宫二岛主这一次西藏之行,叫人给废了胳膊,就连高立大岛主也没有讨了好,铩羽而归,这是不乐岛有史以来最丢人现眼的事情,桑老太太居然自己还好意思提出来,岂非太过糊涂?
对于桑氏母子来说,海无颜确是心里充满了好奇,当下点头微微笑道:“贤母子是?”
“闹海银龙”李银川咳了一声道:“我来为海朋友介绍一下,本帮实力浩大,这位老夫人就是人称‘南剑’桑太和桑老前辈的夫人,武功确是了得!”
海无颜心里微微一动,盖因为南剑桑太和的大名,他确是早已闻名。想不到眼前这个老婆婆,竟是他的遗蠕,莫怪看起来她的身手如此了得!
“原来是桑老夫人,在下久闻南剑大名,想不到在此幸会。”
一面说,海无颜目光随即转视向一旁的桑平,抱拳道:“这位想必是桑前辈的哲嗣了?
幸会之至!”
桑平抱拳道:“海大侠客气了。”
他们双方乍见之下,竟然像是一见如故地论起家常来了。
一旁观看的李银川越加地不是味道,嘿嘿一笑,特别点醒海无颜道:“桑老夫人与其令郎,皆在本帮外坛服务,为本坛实力人物,海朋友大概没有想到吧?”
海无颜冷冷一笑道:“说真的,确实没有想到,有这么多能人异士为贵坛效力,怪不得不乐帮势力,在武林中风发一时了!”
李银川哈哈大笑道:“海朋友说得好,托福,托福,这就要开航了,海朋友请向舱中落座吧!”
海无颜点点头道:“正要打搅!”
遂老实不客气地直向大船正舱中步入。
“燕尾镖”薛涛是时也已返回了本舟,见状抢上几步,拉开了正舱门口,侧身道:“请进。”
海无颜道了声谢,随即进入。
桑氏母子也随后跟上。
桑老太一张嘴可从来也没停过,啊啊一笑,向儿子道:“这是李大管事的铁甲快船,咱们娘儿俩今天可是开了眼啦,嘻嘻,坐上也过过瘾!”
一面说拉着儿子正要往舱门步进。
李银川忙上前一步,轻咳道:“老夫人……”
桑老太止步道:“怎么?”
李银川一面向她母子施了个眼色,一面后退了几步,掩向船舷;桑氏母子对看一眼,十分纳罕地跟过来,不知是怎么回事。
“大管事有什么吩咐么?”桑平的脸色很冷。
“不敢!”李银川一面说,频频向大舱注视着,还好,海无颜这时正由副管事薛涛在对付,看茶敬水十分热络。
李银川这才有机会向她母子进言。
“老夫人有所不知,”他的声音越说越低:“这个海无颜目前是本帮的大敌,两位岛主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是一个相当扎手的人物。”
桑老太点点头,冷冷地道:“这个我知道,哼哼,大管事见召,就是要跟我母子说这些么?”
“不不!”李银川尴尬地笑了笑:“是这么回事的,兄弟奉有刘总管的传令,要弟兄……”
“怎么样?”桑老太的嗓门像是天生的大:“李管事敢情是负有使命来的?”
李银川见她嗓音这么大,吓了一跳。
“嘘!”向前走了一步,苦笑道:“老夫人轻着点,可别叫‘那话儿’听见了。”
轻声!桑老太这才想明白过来,点点头道:“啊,是是是,我就是喉咙大,天生的,怎么,大管事有什么重要的多么?”
“是这样的!”李银川小声道:“在下奉有使命,要在返岛的中途,就地解决了这个小子。”
“哦?”这一次该轮着桑平吃惊了:“这……怕不能吧……”
言下之意,二位岛主尚且在对方手上吃过大亏,你李管事又能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要就地解决对方?
“这个正是兄弟要向二位报告的!”李银川的声音放得更小了,“等一会船行中途,兄弟借故离船,水上有点花样,还要请老夫人与桑小哥大力帮助。”
“嘻嘻,李大管事是在说笑话了。”桑老太的嗓音又开始大了,“水上有花样,什么样的花样?”
李银川吓了个魂飞魄散。
这等机密大事,桑老太居然口无遮拦,一个传到对方海无颜耳中,那还得了?
若非是肯定桑氏母子确是在本帮服务,李银川真由不住当场就跟她翻了脸。
当然现时情形之下,是不容许他们自家先窝里反的。
李银川这口气吞下了,只气得脸色焦黄,偷偷地打量了那边船舱里一眼,薛副管事还算应付得体,正与姓海的一来一往,相谈甚欢,想是没有听见桑老太说些什么。
李银川冷笑一声,冷冷地道:“老夫人,你的嗓子大概是有毛病吧!”
“毛病?”桑老太怔了一下,摇摇头道:“还好,还好,就是大了点罢了!”
“能不能暂时不说话呢?”
李银川一面压低了嗓子,气得声音发抖,要不是眼前用人心切,实在要借重对方,这口气他无论如何忍受不住。
桑老太嘿嘿一笑道:“要我不开口,还真不容易。好吧,找就忍着点吧!”
桑平倒是一副泰然,当下心平气和地道:“李管事刚才说要我母子效劳,还请直说的好。”
“岂敢!”李银川只得压下气头,言归正传地道:“是这么回事,这个姓海的武功了得,虽然等一会可用水上阵势把他困住,到底难卜全胜,贤母子来得正是时候,若肯加以援手,与兄弟等联手出击,便万无一失了!”
桑老太正要出声,李银川生怕她把这番话又照样翻版了过去,忙即以手按唇,暗示对方不要出声。
这一次桑老太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算是把到口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桑平道:“这个,我母子理当出手,只是关于出手的时机,还要请定下事先暗示,以免临时不及,失了先机,误了大事!”
李银川点头道:“当然,当然,这一点桑兄不必担心,到时候,我自会通知你们!”
桑老太嘿嘿笑道:“好极了,别的事也许我母子帮不上什么大忙,要叫我们打架杀人,可在行得很。”
李银川忙道:“小声,小声!”
桑老太傻笑了笑道:“小声,小声,总不能让我当哑巴呀,就这么说定了,那个小子包在我身上了,到时候,他跑不了的!”
听她这么一说,李银川倒是真的放心了。
“果真要是解决了那小子,老夫人论功行贵,当是大功一件。”
忽然间来了两个得力助手,这倒是李银川事先所没有想到的,心里大是快慰。
“好了,我们就过去吧,不要让邓小子看出来,起了疑心,可就不妙!”
接着他又嘱咐桑老太说话要千万当心,一行三人随即向前舱步进。
不知何时,大船已开始起航了,哗哗水响之声,不绝于耳,站立在舱边即可见打向船身的滚滚白浪。
五艘船作等距离地在水面上移动,拼成了一朵梅花图案,桑老太呵呵笑道:“好美的一朵梅花。”
海无颜正在饮茶,放下茶碗微微笑道:“是么!我却只看见腾腾的一片杀气!只怕眼前将要兴起一片兵戈了,是么?”
一面说,两道锋犀的目光,已直直地向着一旁的李银川脸上逼来。
李银川没有想到海无颜竟会有此一说,不禁顿时为之一愣,心里暗自忖道:不好,莫非方才与桑氏母子对答之话果真为他听见了?抑或是他已认出了这个阵势的微妙?无论如何,对方这番话绝非无因。
李银川这么一想,可就坐不住了,他故作泰然地哈哈一笑道:“杀气已过,眼前一片祥和,海朋友真会说笑话了!”
一面说他随即由位子上站起来,转向桑氏母子道:“在下和薛副座还要到别船走走,这里就麻烦老夫人与令郎代为接待嘉宾了!”
一面说一面向桑氏母子递了一个暗号,意思是一待二人离船之后,即可向海无颜出手。
桑老太呵呵笑道:“你放心吧,错不了的!”
李银川随即招呼薛涛说道:“我们走吧!”
薛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向着海无颜抱了一下拳道:“海朋友你稍坐,我二人去去即返。”
海无颜微笑道:“不送!”
李、薛二人正待向舱外步出,却听得桑老太怪鹅也似地笑了声道:“大管事的要走了,桑平你代为娘好生送客吧!”
李银川一笑,说道:“老夫人太客气了!”
一言未毕,即见空中桑平的人影“呼”地一闪,已自由空而坠,不偏不倚地正好拦在了李、薛二人身前,这分轻功,甚是了得。
不仅仅如此,随着桑平落下的身势,一双手掌,随着他的一个进身之势,贯足了力道,直向着面前的薛涛前胸之上击了过来。
这一手简直出乎李、薛二人意外,薛涛一惊之下,身子霍地向后一缩,嘴里叱道:“反啦!”
桑平既已出手,当然技不只此,随着他足下的一个上步,两只手霍地向两下一分,直向着对方小腹上力插了过去,这一手由于施展得快,简直是不给人以措手之机。
薛涛上身蓦地向后就倒,却是慢了一步,被桑平一双手掌擦着两肋划了过去。
虽然是“擦身而过”,薛涛这个苦子却也是够瞧的,只觉得两肋向一阵子的热,却已是皮开肉破,只痛得他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再也收不住势子,通通通通!一路踉跄了出去。
整个船身在他这个势子里,禁不住前后剧烈地摇荡起来。
桑平一声喝叱道:“姓薛的,你还想跑么!”
话声出口,霍地一个杀腰,箭矢也似地扑到了薛涛身前,第三次进招“排山运掌”。
桑平大概是恼了,当着海无颜与母亲面前,连一个不乐帮三流角色都制不住,简直太丢人了。
是以这一次他决计施展全力,要力毙对方于双掌之下。然而,这个薛涛显然亦非易与之辈,他身上还有一根软兵刃,“蛇骨索子枪”,平常就围在腰上,一直都没机会出手。此刻在足下踉跄之际,右手已抓住了枪柄,随着他身子的一个后坐之势,掌中枪唰啦啦已甩起了一片银光,直向着桑平喉结之间点扎了过去。
这一手敢情阴险得紧,桑平一惊之下,正待滚身一旁,桑老太却已先代她儿子解了眼前之危。
这个桑婆婆敢情十足的火爆性子,动作之快,也是出乎寻常。
先时,她手里正自端着一碗热茶待饮,说一声出手,但只见右手倏翻,碗中热茶,倏地倾底而出,化为千百点水珠,全数向着薛涛背上照顾了过来。
不要小看了这碗茶水,在桑老太内功力道贯注之下,端的非同小可。
薛涛身子原已不稳,哪里还有能力再去闪躲,顿时被对方这一碗茶水泼了个正着。
千百点水珠,其实无异于千百支箭矢,全数中身后果可想而知。
顿时,即听得薛涛一声狂呼,身子半旋着,一个踉跄倒了出去,“扑通!”栽倒就地,人事不省,整个身乍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血人。
现在最感到惊讶的莫过于“闹海银龙”李银川这个人了,对他来说,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简直是不可思议。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桑氏母子竟然会向自己人出手,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在急切之间,他是难以想通这个问题的。
“你……”李银川看看桑平,又看向桑老太:“你们这……是如果桑氏母子与海无颜连成一体,联手来对付李银川,那么眼前便是以三敌一之势。
李银川一念触及,不禁吓了个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在此多逗留片刻。
想到了不妙,李银川绝不片刻犹豫,足下一点,倏地向着门外就扑。
桑老太早就防着他会有此一手,见状一声怪笑道:“老兔崽子,你给我留下来吧!”
这个老婆婆年纪虽然一大把子了,可是动作还是真快,话声出口,坐着的身躯蓦地如风飘絮般“呼”地荡空而起,“此”起“彼”落。其势有如闪电星驰,快极了,只是闪得一闪,已拦在了舱门当刚。
李银川怒惊之下,厉叱道:“闪开!”抡拳照着对方脸上就打。
桑老太哼了一声,脖子微微一转,李银川这一拳竟然捣了个空。
这个老婆敢情手下有真功夫,自从丈夫死后,她含辛茹苦,不惜忝颜事仇,以化解对方对自己的猜忌,多少年来她一直在苦练功夫,今朝机会终于来了,一经出手,焉会再丝毫留情。
李银川一拳捣空之下,陡然感觉到由对方身上霍地传来一阵气机,初一接触之下,似乎只有些儿微热,并无奇特之处。然而,那只是极短的一瞬,紧接着那阵子气机立即变得极其刚韧,倏地向外一边,足足把李银川撞出了三尺开外。
原来凡是武功练到了自成一家相当境界之后,都有一门属于自己本身的护体内功。
桑老夫人所练的这种内功名叫“无敌罡气”,已有近二十年的功力,一经施展出来,李银川如何当受得住。
然而,既然身为不乐帮四大管事之一,李银川当然绝非无能之辈。他显然有放手一博的勇气,只是却更警觉到眼前情势对他的不利。
不可否认,眼前三个人,姑且不论海无颜身手如何了得,就只是桑氏母子二人来说,只出其一,自己已非其敌,更遑论以三敌一了。
李银川心念及此,哪里还敢在此再作逗留。
当时随着他后退的势子,霍地就地一个疾滚,左手挥处发出了一掌暗器“黑狗钉”。
那是一种短粗尖锐,由生铁打制而成的暗器,出手一片,和“铁莲子”“菩提珠”有异曲同工之妙,却较前二者更具有杀伤之力。
李银川由于对一直未曾出手的海无颜心存顾虑,是以这一掌暗器,除了对付桑老太太之外,也照顾到了一旁的海无颜。
暗器一经出手,他身子由船板上一个“鲤鱼打挺”霍地弹身而起,却是快如箭矢地直向窗外纵出。窗外即是大海,李银川一身水功,前文亦曾表过,如果容得他纵身入水,无论如何再想擒拿他可就是妄想了。
桑老太一惊之下,拱身如怒鹰般地扑了过去,足下一经着地,右手倏地抡出,待向李银川背上抓去。
可是斜刺里却飞来了小小一枚物件,其势竟然远较她更快。
“突”的一声,正好打在了李银川背后“志堂穴”上,由于所施展的是武林罕见的“暗器打穴”手法,李银川身子方自纵起一半,顿时血路闭塞,身上一麻,一个发软,“碰!”
一声栽了下来。
桑老夫人微微一愕,就势用脚把倒在地上的李银川身子踢得翻转过来,却见一枚“黑狗钉”紧紧嵌在他背后“志堂穴”上,显然手劲奇大,二寸钉身,已几乎全身没入肉里。
李银川非但是被点了穴道,看样子这条命八成儿也是活不了啦。
发暗器的绝非是桑平,他没有这个手劲儿,也没有这手隔空暗器打穴的能耐,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桑老太回过身子,向着倚窗闲坐,手端香茗的海无颜点了点头,算是承了他的情,当然她心里也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桑平匆匆赶向李银川尸体旁边,看了一眼,才算明白过来,心里着实钦佩。
当下他向着海无颜抱了一下拳道:“佩服,佩服!”
海无颜放下了手上茶碗,微微一笑,目注向桑老太道:“老夫人对于眼前突发之事,当有所澄清,你我才好说话!”
桑老夫人嘿嘿一笑道:“海少侠你以为呢?”
海无颜定了一下,道:“贤母子既属不乐帮门下,又何以向自己人出手,这一点尚见明示!”
桑平正要说话,却为桑老夫人一串冷笑之声打断,只见她干枯的脸上兴起了一片悲切忿怒之色,说道:“这话说起来,可就远了。”
桑老夫人用手指了一下一旁的桑平:“要问起这件事,怎么和不乐帮结下的仇,可就要从平儿他爹身上说起,哼!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海无颜正在凝神静听,忽然侧窗似有异动。
这番情景自是难以逃开桑氏母子观察之中。
桑老夫人话声一停,右手翻处,“扑”地打出一物,随听得窗外一人“喔”了一声,一条人影猝间由船篷翻落,“扑通!”一声,落向水里。
与此同时,桑平霍地拉开舱门。
舱门乍开,一个人正在作状窃听,还来不及闪开,即为桑平快出一剑,正中前胸。
这个人“哇呀!”大叫一声,身子一翻,“扑通!”倒卧地上,转了个身,顿时了账。
连同李、薛二人在内,不过是片刻之间,已解决了四条人命。
桑老夫人看向海无颜,冷笑道:“怎么样,海少侠,这一次总可以信得过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