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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债情偿-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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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馆女佣迎出来,带他们到庭院里边的独间。独间不但有豪华的大门,门厅和起居室,还有偌大的卧室,门厅的右侧是浴室和洗手间。房间里的暖气调得恰到好处。床铺是鲜艳的红梅花被褥,并排放着粉红色和深蓝色的枕头,再里边挂着红色纸灯笼,整个房间笼罩在淡淡的朦胧红光之中。
  先进卧室换浴衣的明远走进去后,执袂坐在起居室沙发上,看着灯笼光下明远的影子在晃动。不知为什么,总是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自己是喜欢终于能够和明远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而且也很乐意在这么美好的气氛中献身给明远。从跨进旅馆房间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为没多少小时之前夺走她的全部家当的火灾而烦忧了,相反还感觉有些感谢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把自己重新推向明远的火灾。
  执袂害怕的是待会要发生的一切。自己,还有明远真的能像过去一样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吗?会不会不愉快,然后就此分手?说心里话,执袂现在对自己的身体毫无自信,她怀疑和明远的儿子宁致结合过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全身心地迎接明远并且和他一起享受性爱的欢娱的极致。
  上次之所以拒绝明远,除了因为在宁致还在记忆里异常鲜活的时候接受明远是一种无比大的折磨,更有担心自己无法让明远得到满足的原因在里面。现在,执袂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奢望,只希望一切都能和过去一样,她自己倒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让对方失望。她不想打击明远“我想要你”的那种期待。
  裹着浴衣走出来的明远开始动作轻柔地帮她脱去外套。“我自己来。”这样说着的执袂让明远先到床上去,想着还不如喝个烂醉,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和他缠绵,至少心里好受得多。
  注意到身后明远凝望着自己脱衣服的视线的时候,执袂下定决心要放纵自己了。男女之间已经进展到这一步,那样撕心裂肺的情话都已经山盟海誓过了,就绝对没有中途停歇的理由了。既然一定要进行到底,直指终点而去,所谓的犹豫挣扎和过多思虑就变成徒劳无功的东西了,还不如努力去相信自己能和明远恢复到以前那种能够和他一齐冲向性爱巅峰的状态。
  裹上浴衣的执袂轻轻地来到明远的身边,先在把脚放进被褥里,然后整个人钻了进去。明远迫不及待地马上搂住了她。
  “要关灯吗?”以前的执袂一直坚持关灯,但是今晚当明远体贴入微地这样问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一句“没关系”。执袂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加潇洒大方了,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在经历过和宁致罪孽的结合之后,她感觉自己已经变得无所畏惧了。
  在被明远久违了的搂抱之中的某个瞬间,执袂的呼吸都停止了,力气很大的拥抱让她感觉自己的胸脯都快要爆裂了。在明远的怀抱里,执袂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真正地和明远在一起了,这时候脑海之中宁致的脸庞已经非常非常的模糊,完全看不见了。
  明远轻吻她的嘴唇,抚摸她的头发,然后掀开她的浴衣,抚弄她的胸脯。爱抚不紧不慢地进行着,虽然在自己和明远之间这种行为都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了,但是这一次执袂还是有一种很新鲜很刺激的感觉。
  当明远爱抚的手指腹部有条不紊地向下移动,移到下腹部的时候,执袂不由自主地拧了拧腰。然而感觉只是这么一下子,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执袂的下体好像记起了宁致和那场飘雪一般,突然变得死寂起来。
  从来都不会勉强进入她的明远总是耐心地爱抚,等她自己有感觉了忍不住了,才温柔地进来,这一次他也是这样在等待着她的激情迸发。
  可是不知怎么的,执袂的肉体并没有产生什么热切的感觉。若是在以往,进展到了这一步,自己早就开始扭动着身体,发出颤声娇鸣,呼唤着明远进来了。可现在浑身还十分的生硬,虽然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自己的身体快点燃烧起来,希望明远快点进入自己,但是肉体却执拗地拒绝任何反应。
  执袂一动不动,竖起全身所有的神经末梢,然而越是想要自己的身体有相应的反应,身体反而越是不听话地冷下去,愈发地冷下去,直到完全萎缩。
  过了一会儿,明远像是死了心似的,紧紧地搂住执袂的腰,无法忍耐了似的猛冲了进来。执袂在他的动作之中感觉到了他的困惑和踟蹰,但是那种想要唤醒她的猛劲丝毫都没有起到作用。尽管执袂一直保持着温顺的配合着明远的姿态,但是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肉体也完全没有感觉。
  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充气娃娃的执袂,任凭明远在自己身上摇晃,目光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床头微微有些发旧的纸灯笼。

  千叶(06)

  零瑕疵出现在宁致班级门口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多到连代替超级玛丽的新来的英语老师都认识他了,经常会在上课铃响的时候对还靠着墙不肯走的他说:“同学,你怎么还不坐下来上课?”班里的同学就会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班里的女生好像都认命了似的接受了任雪穗已经占据了零瑕疵全部的关注和关怀的事实,尤其是目光雪亮的才女们,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她们心目中的王子只有跟刚刚瘦下来、毫无内涵的任雪穗一处说话时,双瞳最为清亮、兴致最为高昂。
  最后班里的女生甚至举起大旗一致支持任雪穗和零瑕疵交往,还美名其曰“肥水不流外人田”,她任雪穗到底是自己班上的同班同学,把国宝级的零瑕疵留在自己班上,总是安心些的,起码可以时刻欣赏到校草的迷人魅力。
  围绕在任雪穗身边的女生越来越多了,她一下子交到了很多的朋友;在零瑕疵追求任雪穗的消息传开后,主动接近她的优秀的男生也反而比以前更多了,仿佛任雪穗的可爱之处被零瑕疵无限放大了。
  互联网上却无法这样太平。“潘安在世”网站上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零瑕疵和任雪穗的故事发展。女生们纷纷打出一个破碎的心。创始人“潘琦死士”更是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张任雪穗减肥前的照片,放到网上大肆挖苦一番,许多“潘琦迷”看了都表示要进行地狱式的减肥,夺回零瑕疵的心。
  这些行为当然引起了身为“雪穗粉丝”的男生们的不满。他们群起而攻之,攻陷了“潘安在世”网站,破口大骂“潘琦死士”一定是丑得不敢见人,只好躲起来的变态女色情狂,还把那句马荣成漫画里的“成也风云,败也风云”改写成“成也雪穗,败也雪穗,潘琦之命”,意思是任雪穗可能让潘琦成为一代风云人物,但是终究会抛弃他。
  “潘琦迷”和“雪穗粉丝”的口水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身为当事人的任雪穗却好像一点也不关心,也很乐意在众女生和众男生之间周旋。其实就连宁致也经常沾任雪穗的光,因为放学后可以顺带搭乘零瑕疵开过来接任雪穗的白色小跑车去上补习班。
  “为什么我特意逃了最后一节课开过来接雪穗的车里,还要坐着你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啊?”零瑕疵没好气地瞥了钻进车来的宁致一眼。赶时间吃着麦当劳的汉堡当晚餐的宁致一边嚼着生菜一边开玩笑地回答一句“怎么是不相干的人啊?明明是你情敌!”
  “吃你的汉堡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任雪穗有些生气地瞪过来,然后把视线转移到开着车的零瑕疵身上,“虽然很感激你这样接我,每次匆匆忙忙地赶着去上补习班确实很麻烦,谢谢你给我带来了很多方便;但是每天都逃最后一节课会不会影响你的成绩呢?而且老师也会惩罚你吧?马上就要月考了,我不希望你因为要接我而耽误自己的备考。”
  还没等零瑕疵回答,任雪穗就忙不迭地抢过宁致不停地啃食的汉堡,“刚刚你明明说只吃一口的,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晚餐,总不至于全部吃完吧?”然后宁致朝着看到任雪穗毫不在乎地开始咬着宁致吃剩下的汉堡的样子而目瞪口呆的零瑕疵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白色小跑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灯指示牌前停了下来,前面是黄白相间的斑马线,斑马线上行人如梭,街道两旁高楼大厦上的广告霓虹灯的光亮映照在柏油马路上,反射着姹紫嫣红的闪耀。
  听零瑕疵向任雪穗解释他无论怎么逃课都不可能影响成绩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宁致把视线移向车窗外,在绚丽的夜色面前略微有些打不起精神来的他,目光在窗外同样停在红灯斑马线前的车辆和旁边人行道上穿梭着。前面和右侧都是婚车,华丽丽的婚车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给宁致的感觉是自己所在的这辆车和左侧的那辆黑色布加迪被鲜花包围了一般。
  突然间,仿佛是被磁铁所吸引一般,把视线停留在与自己所在的车辆并排停在红灯前的左侧车辆上的宁致,一下子目光呆滞,宛似看到了外星人,彻底变成了一个傻瓜。他怎么也想不到,时隔一个多月,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执袂重逢。
  四周全是鲜花的芬芳,玫瑰与百合、勿忘我与素馨兰、情人草与海芋,大捧大捧被绿叶衬托着的精美的花朵,在路灯和街道两侧商店里的灯光映照着,仿佛流淌着熠熠的光之河,而他们就在这鲜花的河流中央,他看到了在水一方的她,而她却枕在别的男人的肩头,没有注意到他的凝望和他顿时的手脚冰凉。
  “啊,又是那个男人!”听到身后任雪穗的声音这才从发颤的神经之中清醒过来的宁致转过头来故作镇定地问了句“你认识吗?”很快就得到了任雪穗的回答,“你看看这张照片。”
  看着任雪穗从手机里提取出来的在父亲上次过生日的时候拍下的照片,关于照片中和父亲有说有笑的男人的记忆慢慢在脑海里复苏。“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吧?”这样一说,马上得到了任雪穗的点头肯定。发见了任雪穗眼眸中闪过的鄙夷和无奈的表情,宁致知道她也在感慨身为父亲恋人的执袂居然会同时在与父亲的好朋友交往,虽然称不上违背伦理纲常,但也是不为道德所容的卑劣无耻的行为吧?
  一开始还以为那个男人是其他的什么人,现在知道了他竟然是父亲的好朋友,宁致不由地为执袂的恬不知耻而感到震惊了。但是在觉得执袂这个女人未免太过分的同时,他的心里也突然感觉一阵被宽慰似的轻松。好像还有一个男人和自己一样在罪恶的爱欲中痛苦挣扎,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就因此能够得到减半的处理,稍微得到一些平息。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上次在打工的咖啡馆看到的执袂和那位父亲的友人相当坦然的亲密的情景,恍若他们是理直气壮可以暴露在阳光下的恋人似的。那个男人可以做到那样的坦然,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勇敢点面对执袂呢?说到底,好朋友的恋人,父亲的恋人,本质都是一样的吧?如果那个男人指责自己说他只不过是她恋人的友人,自己却是她恋人的儿子,后者更加令人发指地和道德背道而驰,那么宁致就一定会反驳说他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总之,自己之所以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地面对深爱的执袂,是因为自己过于在乎所谓的道德还是因为自己过于年轻不够坚强?但是现在,不管是哪一个理由,宁致都想一鼓作气地把它们击垮,让自己找不到软弱和哭泣的借口,鼓足干劲面对执袂以及她的选择。
  他知道执袂也在逃避着自己,她没有逃避那个男人而逃避了自己,应该不是因为和恋人的儿子交往更加大逆不道,而是因为她没有像爱那个男人一样深爱着自己吧?爱到不顾一切后果,勇往直前,哪怕身后有万丈深渊,也不管自己的所作所为罪恶滔天。
  红灯闪成黄灯很快就变成绿灯,婚车的车流开始汹涌向前,很快就看不到被淹没在华丽丽夜光中的鲜花里的黑色布加迪。开在暗夜中的美丽的花朵。宁致突然想到东野圭吾的小说《白夜行》里的经典台词。
  我们头上没有太阳,一直都是夜晚,但是却不觉得黑暗,我觉得自己需要夜晚,这样才能让我生存下去,虽然并不明亮,但是足够让我走下去。
  唯有罪孽不断加深的泥沼里。我感觉到若是我们两人在一起,就只有一起往下沉。
  然而你知道白夜吗?明明是夜晚却有太阳,使得夜晚像白昼一样明亮。就是说一直这么犹豫不前的话,人生就毁了。
  宁致想,到底是放纵自己的欲望会毁灭自己的人生,还是压抑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才是真正对自己这唯一一次生命的彻底摧毁?还只有十七岁的自己大概暂时还想不出明确的答案吧?不过,当宁致意识到自己只有十七岁的时候,这个似乎可以容许当事人犯下任何错误的年纪让他顿时生出一股勇气。就算是犯下谋杀罪的滔天罪行,也能够被法律减轻处罚而且规定了不能被判死刑,这就是这个社会对尚未成熟的年轻人的宽容吧?当然不能浪费社会给自己的宽容,哪怕干了更可怕的事情,也不要害怕,这都不过是自己成长的过程而已,这个世界仍是温柔地等待自己长大成熟的果园。
  “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行的吧?”告别了零瑕疵,和宁致一起上楼到补习班上课时任雪穗凑近宁致的耳朵说。被宁致抬起的眼帘问“为什么”之后,任雪穗很快就回答“和自己的恋人的友人交往。因为这是违背道德的情爱,不被任何人祝福的情爱,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天长地久的。”
  尽管可以很理直气壮地反驳“谁要天长地久”,然而不想要自己的爱情天长地久的人完全只不过是嘴上逞强罢了。默不作声的宁致继续爬着楼梯,旁边的任雪穗则继续说:“就算是为了他们俩好,也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
  她的意思是背德的恋爱是不能被允许的,背德的日子还是乘早结束的好。宁致却并没有正面给予回答,补习班的上课铃声快要响了,身旁都是赶着上课急匆匆大跨步爬着楼梯的同学,宁致在一片乱哄哄之中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说不定我爸爸什么都知道呢。”
  父亲说不定就像继母那样。继母是明知道父亲有外遇却装作不知道,父亲是明知儿子和恋人有很深的关系却从来不提起,继母也好,父亲也好,其实都是在逞强吧?正如继母感觉日渐衰老的自己比不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了,父亲也感觉人在中年的自己在很多方面都无法胜过年轻人,因此他们才会自然而然地高傲地逞起强来吧?
  年纪的日渐增大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觉得在很多方面都无法胜过年轻人的中年人们会很喜欢逞强,就是一个侧面的证明吧?

  千叶(07)

  明远慢慢地从执袂的身体上滑了下来,在她的旁边仰卧着,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没过多久,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幅无精打采、意犹未尽的模样怎么能让执袂看到,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刚刚的自己因为她的毫无反应而感觉索然无味,因为明远能感觉到紧闭着双眼的执袂在内心深处是很希望能和自己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的,很渴盼能和自己像以前那样相拥着一齐冲到性爱极致的巅峰。他能感觉到执袂的努力,然而幸福有时候就是那么不可企及。
  执袂窸窸窣窣地侧过身来,轻声问:“还好?”
  一瞬间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明远,知道执袂还是第一次在爱欲之后这样问自己。男方在做爱之后这样问或许还可以理解,如果问这句话的是女方,明远就感觉到了隐藏在这句话后面的执袂的紧张和不安。她在努力地取悦自己。产生这种想法的明远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明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然后侧身过来面对执袂,轻轻地将她搂过去,缓缓地爱抚着她的头发。
  “你不用安慰我。”执袂把脸整个儿地埋进了明远的胸膛,“我知道我大概是不行了。”明远正想说“不要胡思乱想”,怀抱里的执袂却突然笑了起来。全身都笑得战栗不止的执袂,明远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能够猜测到那是多么歇斯底里的饱受折磨后的狂笑。
  “原来火灾并不是真正的惩罚。”面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继续大笑不止的执袂,明远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然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晚在情人旅馆非常合适的气氛之中,明远第一次感觉到身体下面的女人像是一根木头或者说一块石头,失去了曾经的娇柔和各种各样的反应,但是还以为她是考虑太多问题没心思做那种事情。可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明远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说不过是执袂不在状态罢了。
  “这种时候是不是不应该笑而应该哭的?”努力克制住自己失态的狂笑的执袂在明远的怀抱里微微仰起头来。这种时候哭出来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明远刚想劝说她想哭就哭出来,便看到她双眸噙满的泪珠,仿佛稍一触碰就会簌簌滚落。“我不想哭,”执袂拼命摇着头,“我不想哭。”然而泪水已经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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