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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似乎比樱花花瓣更加大一些,抬起头来,乳白色的大气已经逐渐消退,晴朗的天空中又飘舞着纷乱的雪花。
又见四月飘雪。
很快纷纷扬扬的雪花就把父亲整个身体都覆盖住了,远远看过去,父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唯独一片白色茫茫。给宁致的感觉是,父亲已经被雪花仙子们带走了。
“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问你一些事情。”听警官这样说,宁致只是茫然地挪动脚步。好像又来了一批总部的验尸官,他们蹲在了父亲的身旁,突然一齐双手合十地闭上眼。这是验尸官在验尸之前都会对死者所做的表示“冒犯了,失礼了”的举动,然而在看到验尸官们对自己父亲这样做,宁致的眼泪一下子再次溢出了眼角。
宁致学着他们的样子,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父亲落满雪花的身体鞠了一躬,才跟着警官回别墅录口供。在鞠躬的时候,宁致才彻底地相信,父亲已经死去的事实。
录口供是在一楼的客厅进行的。因为宁致已经满了十八岁,是成年人了,但是他又还是高中生,所以警官们的语气非常的柔和,充满了关怀的意味。
“就是想问你一下,令尊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烦恼的事情。”
一开始就是这样的问题,宁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面对他的沉默,警官们换了一种说法:“昨天晚上令尊有没有什么很奇怪的举动?”
依然沉默的宁致让警官们很头疼地叹息了一声。
“栏杆是很新的,所以很结实,只要不是摔倒,就应该不会自己掉下去的。”警官循循善诱地说,“令尊昨晚上是不是喝了很多酒?虽然他到底有没有喝醉还要等解剖结果出来之后才知晓,但是根据他身上的各种迹象和房间里的酒瓶看,令尊似乎是喝了酒之后才出事的。”
这时站在旁边的一个女警官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这么漂亮的男人为什么会死了呢?”听她这么一说,宁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然后那位女警官又看了看宁致,继续感慨:“居然还舍得抛下同样漂亮得不像话的儿子。”
听警察们的口气,虽然死得很蹊跷,但是没有他杀的痕迹,只是自杀或者事故死亡其中一种可能,所以警察们似乎不准备深究下去,只是例行地做一下口供而已。
“但是,他的未婚妻也真是有够潇洒的。未婚夫在家里喝闷酒,她却晃晃悠悠地到凌晨四点才回家。”一个警官说。
“要是他未婚妻能早一点回来的话,也许还能预防。”另一位警官接着说。
“他未婚妻是去附近的酒吧了,好像也在喝闷酒。所以闹到凌晨四点才回来。这对准夫妻还真是够有意思的。”
警官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宁致也不清楚为什么执袂会一个人跑到酒吧去喝酒,一直闹腾到凌晨四点才回来。一个人在家的父亲大概会想,执袂正在和身为儿子的自己彻夜缠绵,所以才动了自杀之心?
一定是这样没错,一定就是这样子的!父亲误以为自己和执袂在乱来所以她才回得那么晚。虽然感觉父亲可能很早就想要自杀了,但是真正让他下定决心自杀,还是因为昨晚上执袂到凌晨四点才回来这样的刺激吧?宁致的心猛烈地颤抖起来。
宁致用哭红了的眼睛像梦游者一样盯着虚空中的某一个不存在的点,朝着那群警官大声地吼道:“是我杀死爸爸的!”
正议论纷纷的警察们一下子缄默地吃惊地看过来。“你、你说什么?”女警官张大了嘴巴。“你刚刚说是你把令尊杀死的?”警察们瞠目结舌了。
“是的!”宁致斩钉截铁地肯定着自己。
“爸爸是为了惩罚我所以才死的!”
尾声(执袂篇上)
明远死后的三天里,天气异常的暖和。
第三天的下午,执袂所搭乘的航班抵达了明远的故乡。依山傍水的历史文化名城。明远的遗体是在他死后的第二天,和宁致一起被明远的家族成员们接回到故乡去的。当天晚上就进行了秘密安葬。在第三天的晚上,要在故乡西北的一座山的著名佛教寺庙里举行一般的通夜仪式。
本是一座不太繁华的小城,因为近年来的旅游开发,渐渐多了抵达的交通方式、豪华的旅店与大型商场和步行街之类。明远的家族是这个有着几千年历史并且担任过好几个朝代都城的古都里一个声名显赫的豪门世家。虽然明远死得太过蹊跷,家族成员一致决定不将葬礼办大,而是采取了秘密安葬的方式,但是今晚的通夜仪式也具备相当的规模。
执袂到达这座纬度偏北的古都的时候,这里的天气出人意料的寒冷。连月历上的数字都已经预告了进入盛春的讯息,但这里的每天早上还是不断地创下低温纪录的四月中旬,整个古都都笼罩在雪云之下,执袂抵达的时候,大雪好像迎接她似的开始漫天飞舞。
虽然天气很晴朗,但是冷得彻骨。无数的雪片在光粒子之中纷飞,雪的气息弥漫在明亮的天空之中。被茂密的大雪笼罩下的古都,一切都显得很不可思议。蓝色的天空的一角有几丝淡淡的云朵。云朵很安详,似乎雪并不是因它而来。雪究竟从何处来,风和云似乎都不知道,只有雪在阳光下嬉戏。
在这样一个人间罕见的寒冷飘雪的春天,执袂从机场乘坐出租车到达靠山的一个饭店之后,换好了出席通夜仪式的葬礼服,然后又搭乘出租车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明远通夜仪式的现场。
到达通夜仪式的现场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春日夕暮的明亮似乎还残存在半空之中,黯淡的夜幕占据了其余的半边天空。那阴沉与暧昧交接的部位被雪花染上了色彩,浮现出亮丽的白色。举行通夜仪式的寺庙好像是明远家族的菩提寺,登上宽阔的青石板石阶,很快就能看到高高的屋檐和房顶上覆盖了薄薄的积雪的正殿,静静飘洒的雪花又感觉像是绽放的礼花,在庄严肃穆的正殿前面纵情地飞舞。
虽然是很宽敞的正殿,然而此时却被比肩继踵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当然靠前的念经的僧人们那一块尚显空间。执袂到达的时候刚刚开始念经。在入口的接待处签下名字拿出奠仪之后,看起来像是明远家族的一位年轻的男子又确认了一下执袂的名字,问:“您就是执袂小姐?”在执袂点头肯定之后他朝执袂微微一笑,然后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地说:“请让我带您进去。”执袂跟着他从正殿的侧面绕了过去,然后被带到前排靠边的一个略显宽松的位置上。
颇为惭愧的是,和明远交往了这么长的时间,而且马上就要和他结婚了,却仍然对他的家族和亲戚朋友一无所知;然而执袂看得出旁边坐着的都是和明远有血缘关系或者关系亲密的人。其中还有几位风姿绰约的女性,用手帕压住眼角垂下头默默地哭泣。执袂不确定她们是明远的亲戚还是明远以前的旧情人,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很快就有不少的人凑近执袂说:“原来您就是执袂小姐。”或者说“幸会幸会”之类,让执袂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刚刚的那个年轻男子是确定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再把自己带过来的,而且大家似乎都知道自己的名字。执袂不知道为什么明远家族的人会认识自己。
“幸好执袂小姐你还年轻,应该可以很快把明远忘记。”一位上了年纪的端庄女性还特意走过来握住了执袂的手,说,“相信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结婚、生子,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吧!我想明远也会很期待,就算无法参与你接下来的人生,能做一个旁观者他也一定非常的高兴了。”
“明远还会在云上关注着你,守护着你,爱着你。”大家都这样安慰说,“不过我想他最希望的,还是你能够邂逅更优秀的男人,带领你踏上通往幸福的旅途。”
等人们渐渐散去,执袂坐正了姿势,拿起念珠,看着前面的祭坛。在特别放大的遗照中,明远开心地微笑着。那笑容实在是太过于灿烂明朗。所以一位旁边的一位亲戚突然忍不住说出了“用这张照片当遗照是不是太大意了点,自杀的人不该让人看到这种笑脸”这种话,使得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不愉快。不考虑笑容,这张照片应该是明远在今年春天之前身体还没有瘦弱下去的时候拍的,脸颊还没有形销骨立,丰满的感觉很祥和,和他死的那天晚上尖尖的下颌、对人生的死钻牛角尖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看到明远的脸,执袂的心中涌起一股思念和痛楚。如果在这里,明远能够苏醒过来的话,执袂愿意在地上给他磕几个响头,向他赔罪。
“我不知道会让你那么痛苦……全都是我的责任。请惩罚我吧。”
在祭坛前有五个僧人正一字排开地诵念经文,中间坐着一位穿着红色法衣有点像红衣主教的高僧模样的老年僧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祭奠的人越来越多,从正殿一直延伸到了周围的走廊。不知不觉之中,四周弥漫起了低沉的哭声。这哭声持续到了诵经结束之后的上香时间,依次到香盆处去上香的明远的父亲母亲模样的老年人头发已经全白了,似乎是母亲的那位老年女性哭得很大声,身子似乎是要崩溃似地往下滑。旁边年轻一点的女性慌忙抱着她,然而她仍然宛如一个坏了的玩偶一样瘫软在那儿,老泪纵横。
执袂这才意识到明远还和自己所不认识的很多人保持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明远的猝死给他们带来了无法忘怀的悲哀和伤害。
当香盆转到执袂这边来的时候她又抬头凝望着明远的遗像。经历了形形色色的苦痛和悲哀之后,明远终于又回到了微笑的境地。如果不这么想,内心深处强烈到无法抑制的罪恶感会让执袂想干脆就为明远殉情而死算了。
在这晚的通夜仪式上,执袂并没有看到宁致。就像寒冬腊月一样,大雪飘飞了整整一晚,空气寒冷得仿佛要冰冻起来,风声好像在耳畔“呼呼”地吹着。第二天的上午十点是明远的遗体告别仪式。虽然是白天,但是风声依然呼啸,大雪也没有停歇的征兆。参加告别仪式的人比昨晚上参加通夜仪式的人更多,还来了许多的名流大亨。从正殿的广场到青石板的石阶上都挤满了来为明远送行的人。
诵经时间长达一个小时,然而虽然听不懂僧人们在念叨什么,每一个人却都是庄严肃穆的表情,没有人窃窃私语,也没有人中途离席,整个仪式会场都笼罩在对明远的思念或者说怀念的沉重而深切氛围之中,而大雪则仍然毫不停歇地在四周飘舞。
在稍微远一点的位置上执袂看到了明远家族的族长,一位五官和明远有几分相似的美貌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他的表情哀伤而庄重,然而就算是葬礼服也穿得风度翩翩,让执袂从他挺拔的身姿之中回忆起明远的俊秀风采。
诵经结束之后这位族长大人就开始作为葬礼的主人致辞。首先是感谢了所有参加告别仪式的人能从百忙之中抽空出来给明远送别,然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明远出的这次意外事故,最后表示明远能够按照他自己的方式生活,而且带领他的集团公司走向了最辉煌的时刻,他本人也实现了他人生的梦想,在撒手人寰之后还有这么多的亲戚朋友来怀念他,他应该是死而无憾的了。结束语之后,人群中又有很多人捂着脸哭起来。
致辞结束之后的出殡环节,近亲属和关系密切的公司下属和朋友们围在明远的灵柩旁边久久不肯离去,依依不舍地和明远做着最后的告别。执袂当然也很想再看明远最后一眼,但是无奈灵柩旁边挤满了人,实在无法靠近明远。就在她放弃了想要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请再看爸爸一眼。”
虽然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沙哑地显示这这几天他恸哭的程度,但是执袂仍然很清楚地反应过来。回头一看,果然是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家族葬礼服之中,脸色苍白的有些通透的宁致。
围在明远灵柩旁边的人们似乎听到了宁致的话,一下子给执袂让出了一小块的空间。执袂轻轻走了过去,深呼吸一口,然后屈身看着灵柩里面。灵柩的两边还覆盖着薄薄的积雪,明远仿佛是在白色的雪花之中静静地闭着眼睛躺着似的,坠落下来的时候受伤的右边额头和下颌都已经被专业的死化妆所掩盖,完全看不出来。他笔挺的鼻梁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了淡淡的影子。在那熟悉的鼻子下面,是紧闭着的充满禁欲色彩的嘴唇。
看着看着,执袂倏忽之间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凑过去吻一吻那紧紧合拢的嘴唇。那嘴唇的温热曾让人那样的心动不已,然而如今已经失去了亲吻和拥抱的温度。
灵柩被盖上盖子的时候执袂无可奈何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听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宁致低声说:“爸爸,我把执袂还给你了。”
尾声(宁致篇上)
正殿以及前面的广场和旁边的走廊,在出殡时的那种喧嚣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变得鸦雀无声。雪下得有些小了,无论颜色还是形状都不是特别的醒目,然而飞雪就是给人一种盈满整个空间的感觉。
“好可怕的雪……”宁致抬起头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雪花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纷纷扬扬地洒落到他仰起来的脸上。
执袂跟着他从正殿绕了过去,来到一片稍显宽阔的空间,那里的雪花飞舞之中静静地矗立着父亲华丽的白色墓碑,墓碑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积雪。执袂走过去,轻轻地拂去了那墓碑上的积雪。
“真的好可怕,这无处不在的雪……”执袂定定地望着父亲墓碑上的名字,声音沙哑地说道。她的头发和肩头也落满了白雪,可是宁致已经不能再伸手帮她拂去了。
“在万籁俱寂飘雪的夜晚,若是没有堵住耳朵,就会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执袂和宁致并排站着,在明远的墓碑前面一齐抬头看着漫天的飞雪,执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的感觉,仿佛是一直隐藏在岁月的深处的呢喃一样,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再次听到这句话的宁致顿时感觉恍如隔世。雪花依然翩跹,然而人间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那个没有声响的世界,到底还是把你爸爸带走了。”
陷入悲伤的回忆之中的宁致听到执袂继续说:“在我听到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只是一个传说。”宁致无力地回答。
“但那是真的,”执袂轻轻地摇了摇头,“真的存在那样的世界。在万籁俱寂飘雪的夜晚,没有任何声响的夜晚。我们都被卷进去了。”
宁致这才明白执袂所说的意思。雪国之旅就是这场孽债的开始吧?等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了。自己也好,执袂也好,说不定都是被雪花蛊惑了。
“是我杀了你爸爸。”执袂把手轻轻地搭在父亲的墓碑上。
“不是的。”如果说是执袂杀了父亲的话,那么更加应该责备的其实是自己吧?完全无视了父亲经受的痛苦,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犯下罪孽。说起来应该也是自己主动接近执袂的。如果自己不主动接近执袂,和执袂发生那样深入的关系,父亲就不会死了。
“我们三个人都被雪花蛊惑了。”
执袂说得没错。自己和执袂是被雪国的漫天飞雪所蛊惑,违反伦理纲常做下罪孽的事情;父亲则是在别墅的二楼阳台上望着雪花落到海面上的时候摔死的,也可以说他的生命是被雪花带走的。
“或许相爱只是幻觉,我们不过是被雪花蛊惑罢了。”执袂接着说。宁致看到几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滴下。“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
她到底还是说了出来,或许迂回了千百遍,她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宁致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地看着雪花飘落到墓碑前的鲜花上,瞬间就融化了。
“如果再和你在一起的话,我们中间的某一个人还会被雪花带走的。”执袂的话虽然让宁致有一些难以理解,但是那种感觉他感同身受。“我们三个人,我和明远,还有你,已经被雪花诅咒了。”
“我们三个人,似乎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如果明远还在的话,我们或许能够保持着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关系;然而现在你爸爸已经离开了,三角形失去了其中的边角,已经无法形成稳定的结构,所以我们俩也无法再在一起了。”
虽然执袂的这段话说得有些不负责任,但是从那腔调口吻和语气之中,宁致读出了执袂话语之中潜藏着的对父亲深切的怀念。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过去,而失去了的,就会成为最美好的怀念。是时候说再见了吧?
此后,自己的心意,就无法再传达了吧?不能传达自己心意的人,是永远都得不到幸福的。而现在,需要赎罪的自己是无法奢望所谓的幸福了吧?
宁致看了看临近黄昏的天空,站了起来:“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
“我已经打掉了。”
“打掉了?”
“前天……”
在墓碑前面的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