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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细的童音刮着听觉神经，在折凳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一股强劲的力道突然硬生生地抽掉他的重心，将他整个人往后扯了下去。
那个小女生身上的死白肤色顿时成了折凳眼中的唯一色彩。
当站在大厅的阿草目送折凳进入地下室之后，他也不敢耽搁太多时间，加快自己的脚步爬上二楼。
从螺旋梯上去的地方恰巧位在回廊的正中间，被设计成ㄇ字形的走廊将房间的位置分别切割在左、中、右三块。
阿草习惯性地选择右边开始找起。
折凳说过他是在游戏间里看到那只兔宝宝玩偶，因此阿草也只能猜测梅子和玉婷极有可能会在那里面。
阿草一边走一边打开门探头进去观望……游戏间、寝室、寝室，这三间都不对！
未料到连游戏间包含在内的右边房间竟完全没看到人，阿草心底的不安更深了。已经沿着走廊来到中间部分，站在房门前，阿草的手有点颤抖，他希望在打开门之后就可以看到梅子，但是但是……
当他走进去之后，从后脑勺传来的剧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直就像是被人拿东西狠狠敲下！
阿草的身体顿时无力地向前倾倒，他听见一个声音歇斯底里的响起。
年轻的。
属于少年的声音。
「怎么办、怎么办……喂！你醒醒啊，我不是故意要打你……」
阿草昏迷前，恨恨在心里想道：
X的！打都打了，谁管你是不是故意！
亡者的童谣…50
大片的晚霞染在天际，将所有的景物全数洒上一层薄薄的光膜。原先坐在屋前的月亮抬头看了眼天空，又将视线移到梅园的大门。
仔细想想，如果等小仓老师走进来的话一定又会再浪费一些时间，因此月亮干脆从屋里搬出一张椅子，直接拉到梅园入口处的红色小铁门。
才坐了不久，月亮忽地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正慢慢走上来，她精神一振，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小仓老师前面，一把抓着他的手就要将人带往山上。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小仓老师被月亮散发出来的紧张气氛感染，下意识地跟在她身后。
前方的月亮一边加快走路的速度，一边将方才所发生的事全部说给小仓老师听，那张温和的脸庞忍不住浮现惊讶。
并不是不相信会有拿刀砍人的兔宝宝玩偶，只是……小仓老师不能理解那栋闹鬼的废屋究竟和阿草他们有何关系？
还有，鬼，又是谁？
小仓老师紧紧地皱起眉，随着月亮的脚步来到座落在林中的废屋。
如果不是屋檐和墙壁大部分都教清一色的藤蔓植物给占领，实在很难让人想像这栋曾经古色古香的废弃建筑物会是村人口中的鬼屋。
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将月亮留在外面，但一想起她的个性这个念头顿时作罢。
与其担忧留在外面的月亮会不会做出什么事，不如带她一块走比较实际。
「进去之后，千万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他不放心的多加叮咛。
月亮点点头，和小仓老师一前一后地走进废屋里，浑然未注意到附近的草丛里还躲着一个小孩。
理平头的小男生抓紧手里的水桶，一双深黑色的大眼睛看着那扇精致的雕花大门在两人进去后无声关上。
原本要提水溜去后方水潭的小男生确定那个大姐姐和叔叔已经进去屋子后，才从草丛走出来，一张小脸藏不住纳闷。
「一、二、三、四、五……奇怪，今天竟然有五个人来这边，不知道要做什么？」他越想越困惑，干脆将方才的事赶出大脑，提起抓满水的水桶就往屋后的林子走去。
理平头的小男生现在心情很好，虽然之前被一个讨厌的姐姐欺骗，让他没办法天天去给干涸的水潭浇水，可是这几天瞒着妈妈来这边一看……
潭里的水竟然满了一半，随着日子越升越高，几乎快要到全满的地步。
如果把这桶水再倒下去的话，一定可以全满！
小男生一想到这里就眉开眼笑，奋力地将桶子带到水潭边。
水光粼粼，橘黄的光线落在潭面上，像极了点点金砂散成一片，让理平头的小男生看得目瞪口呆，从没想过自己可以看到那么漂亮的景色。
愣愣地盯着水潭半晌他才赶紧将桶子里的水全部倒里头，小男生满怀期待地站在潭边，希望可以看见母亲说过的会发亮的虫子飞出来，但是等呀等的，只看见一圈圈的涟漪缓缓晕散开来。
他忍不住又往前站了一些，满脸不解的低下头，看着荡漾着金光的潭水。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白色的手忽地从水里伸出，攀住他的脚踝。
小男生瞪大眼睛，看见那张浮出水面的苍白脸庞缓缓蠕动嘴唇，轻声说道：
「弟弟，可以替我拿一件衣服吗？」
匆匆进入大厅的小仓老师和月亮两人仔细地搜索一楼，但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阿草，折凳，听到的话就应一声！」月亮拉高声音叫道，却无人回应。
难道会是在二楼？月亮和小仓老师对看一眼，随即快步爬上螺旋梯。被设计成ㄇ字型的回廊让站在二楼的两人一时之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最末还以出现在通铺里的可怕玩偶做为依据，决定先至游戏间探个究竟。
绕着往右边的走廊走到最底端，小仓老师看着紧闭的门板缓缓伸手打开。
一股力量蓦地从后方将两人迅速推了进去。
房门啪的一声关起。
小仓老师和月亮反射性回头，却惊讶地发现身后不但没人，甚至连通往走廊的房门都消失了。
然而更教他们震惊的是整个游戏间忽然覆上一层晕黄的色调，就像是过度曝光的相片一般，朦胧的朦胧的，一种美丽而又苍凉地陷入回忆里。
褪色的世界。
怀旧的景象。
他们怔怔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映入眼底的已经不是封闭的游戏间，而是大片树荫满布的荒郊，他们看见天空，看见树，但都是晕黄的色彩，分不清蓝色或绿色。
「老师……我们刚进来的是游戏间没错吧。」月亮咽下唾液，艰难地说道。
小仓老师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了骚动的声响，突然跃入视线的小女孩在他们前方停下脚步，满脸不高兴地叫道：
『干嘛跟着我！』
原本以为一头短发的小女孩在对他们说话，然而她的视线却是穿过两人，彷佛不曾发现他们的存在。
窸窣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一次小仓老师看见另一个孩子怯怯地走出树丛。
那是一个穿了连身白洋装的小女生，近几遮住眼睛的浏海让他们看不清楚脸庞，只看到冷白色的皮肤在晕黄的世界格外明显。
『对、对不起……但是……爸爸说，我可以来找你的……』
爸爸？短发的小女孩敏感地皱起眉，但是在看见对方踌躇不安的样子，眼里的敌意明显地软化不少。
『现在你找到我了，要做什么？』
小女生紧张地觑着她，小手忍不住揪住衣角。
没辄的叹了口气，短发的女孩突然抓住那个陌生孩子的手，她的脸上扬起笑容。
『不知道的话没关系，来跟我们一起玩吧，我们要在那里玩捉迷藏喔！』
顺着小女孩比出的方向，小仓老师他们看见座落在不远处的建筑物，不是被废弃的，而是还在施工阶段。
月亮的眼睛顿时张大，她记得那栋屋子，她也记得短发小女孩的脸孔……
那是十年前的自己！
两个稚嫩的声音还在持续对话。
『跟你说喔，我朋友叫我月亮，你欸，叫什么？』
小女生小小声地开口：『爸爸他……都叫我喂，或是没人要的小孩……』
『那哪算是名字，这样好了，既然我是月亮，那你就叫猫咪吧。月亮跟猫咪！怎样，很不错吧！』
他们看见小女生弯起嘴唇一笑。
然后眼前的景象突然散去，换成了好几个孩子聚在屋子前面猜拳。月亮看见了年幼的阿草、梅子、小美，自己还有新加入的小女生。
但是没看到林夏。
她觉得有东西正在撬开她的记忆，准备将交错的过去与现在融合，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几乎是瞪着那个有着长长浏海的小女生。
一阵欢呼响起，她听见年幼的孩子们在大声嚷嚷。
『月亮输了！月亮要当鬼！』
短发的小女孩转过身体背对着他们，可以听见孩童们齐唱时那种浑茫唱着的歌声，在周遭不断响起。
鬼来了，鬼来了，
看到影子，
就把眼睛闭起；
听到声音，
就把耳朵捂起。
月亮注意到这首童谣并不完整。
在她疑惑之际，画面又换了，这一次放眼看去是负责当鬼的短发小女孩穿梭在屋子里面，寻找躲其来的其他人。
他们听见她不断哼着方才的童谣，同样的旋律，却又有哪里不一样。
鬼来了，鬼来了，
看到影子，
就把眼睛闭起；
听到声音，
就把耳朵捂起。
猫咪猫咪你要躲好，
被抓到的人，下一个就是鬼。
「这个才是完整的……」月亮喃喃说道，站在身旁的小仓老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躲在房间里的孩子一个个被找了出来，但是不管当鬼的小女孩再怎么翻遍二楼所有的房间，却找不到猫咪。
「该不会是离开了吧。」
一群孩子在找了半天终于放弃，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山上的建筑物。
当他们走了不久后，月亮和小仓老师看见大厅的边缘有一块铁板被轻轻推开，从地下室走出的小女生看向四周，发现偌大的屋檐子里只剩下自己。
她惊惶失措的冲出大门，脚步却一个不稳，顿时跌倒在地，膝盖擦破皮的疼痛让她几乎快掉下眼泪。
他们看见穿白洋装的小女生狼狈地爬起来。
他们看见小女生拨开黏在脸上的头发。
月亮和小仓老师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眼下的瘀伤，还有那张跟幼时月亮一模一样的脸孔。
小仓老师想起了阿草不经意说过的话。
『你继父带来的那一个喔……』
还有杂货店的阿婆叨叨絮絮的抱怨。
『说到那个丽容，也真是歹命，丈夫对她不好也就算了，竟然在她生完小孩就提出离婚……也不想想一次生两个有多辛苦，这款男人，实在是夭寿喔！』
『最过份的是小孩户口都还没报，那个夭寿家伙就偷偷把其中一个抱走。』
被抱走的小孩，月亮再婚的母亲……
小仓老师艰涩地从喉咙挤出声音。
「月亮，我想问一下，令堂的名字是……」
还未从眼前的景象回过神来的月亮下意识地回答：「她姓江，江丽容。」
小仓老师那张温和的脸庞再也藏不住震撼。
那个穿白色洋装，被腻称猫咪的小女生和月亮是双胞胎。
亡者的童谣…51
折凳觉得他的身体像被一群大象碾过一样，全身的骨头被楼梯磕得发痛，他不适的从嘴里吐出闷哼，试图动了动手指。
遵循大脑意志而曲起的手指代表他仍旧掌有身体的主控权，并未让疼痛全数夺去意识。折凳才正要松一口气，但是从身下传来的异物触感顿时令他泛起不祥的预感。
莫非……难道……
折凳颤颤地睁开眼睛，彷佛慢动作格放一般将视线往下移去，他终于发现自己摔落在那个已经死亡的女孩身上。
因为尸体成为缓冲物的关系，虽然折凳觉得他的四肢和身体隐隐作痛，但是头部受到的伤害并不严重，只有些许的擦伤和瘀血。
折凳忙不迭从尸体上爬起来，双手合十的对着那个女孩说了好几个对不起之后，才匆匆拾起掉落在一旁的手电筒。
微弱的灯光扫了四周一次，却在晃过墙角的时候蓦然停格，被光线所映照出来的是一张折凳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那是玉婷。
但是折凳却无法判断这是不是废屋里的亡灵所制造出来的一场幻觉，方才发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绷紧所有神经，小心翼翼地接近看似昏迷的玉婷。
「喂，醒醒，快醒醒。」折凳抓着手电筒戳了戳玉婷的肩膀，宁可直接把人唤醒，也不想再从楼梯上摔落一次。
折凳看见玉婷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他的声音顿时放得更急了。
「喂！快点醒来！」
玉婷掀开眼睛，近距离贴在前方的光线让她不舒服地皱起眉毛，手指反射性地抓住手电筒。
「折凳……你好吵喔……」
熟悉的讲话语气让折凳松了肩膀，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缓缓舒展开来。
「这种时候还嫌我吵？真是的，你这个人什么地方不来偏偏跑到地下室，我差点被你害死……」
「地下室？我记的我明明……」玉婷的眼睛顿时睁大，她想起了梅子，想起那双白色的小手，一股寒意猛然袭卷而来。
听出她声音的异样，折凳虽然想将事情全部挖出以解开心中的疑惑，但眼前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总之，先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就算你不想讲，我也会拿钳子撬开你的嘴。」折凳将手电筒照向楼梯，回头吩咐道。「哪，把你的手给我……」
玉婷依言伸出右手，但是站在前方的折凳却盯着她的手掌半晌，脸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怎么了？」
「嗯……我觉得你还是拉着我的衣服好了……」
「搞什么，你这家伙真是善变。」
「没办法，我现在对人体接触产生了心理上的创伤。」
玉婷狐疑地瞥了折凳一眼，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说笑，干脆如他所希望的抓住衣角，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上楼梯。
好不容易从地下室爬出，两个人却只能愕然地站在出口旁边的地板，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或许不能说是看，因为原本还有馀光落入的大厅在他们上来的一瞬间暗了下来。
手电筒的光微弱地闪了几下，啪地熄灭。
真的完全陷入了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两个人试图走了几步，却惊讶地发现不管他们怎么走都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他们之前。
「要死了，鬼挡墙吗？」折凳不信邪地又走了几步，但是越走越觉得心浮气躁。
黑暗让玉婷和折凳方向感全失，他们无能为力、无可动弹。
就在两人几乎有一种要被黑暗吞噬的错觉之际，有声音响起。
不是从耳朵，而是直接敲在脑海里。
左边。
轻柔温和的熟悉嗓音让折凳和玉婷猛地一震，眼底彷佛有股酸涩快要渗出。
声音继续引导两个人。
再往左。
直直走，别停下来。
折凳他们依循着声音而行动，当最后一个指令说出「伸出手」的时候，他摸到了大门的门把。
折凳迫不及待地将门打开，却发现眼前仍旧是一片深黑，他跟玉婷跨不出这扇门。
然后，有着冷白肤色的一双手突然穿过黑暗将两个人扯了出去。
瞬时狼狈跌落在地的折凳和玉婷抬起头。
他们看到天空里的夕阳斜映，却没有丝毫光线可以射入屋子，屋外和屋内就像是被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他们还看见了站在身旁的苍白女孩，依然如同记忆里的模样从唇边弯起浅浅一笑，深黑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们两人。
「好久不见了，折凳、玉婷。」
这一次的声音是确实地从耳边响起。
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
他们几乎无法控制心头涌出的那股浓酸，酸涩得彷佛会在下一秒化成液体溢出。
「林夏，林夏……」玉婷不断地喊着学妹的名字。「你还活着……太好了，你还活着……」
她颤抖着身体，眼泪终于沿着脸颊滑了下来。
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擦去玉婷的眼泪，林夏柔声说道。
「我不能死，我必须来带一个人回家。」
折凳怔然地看着表情温和的林夏，他想问：
带谁回家？
回去哪里？
但是林夏只是朝他们露出微笑，单薄却挺直的身影缓缓走进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没有回头。
位在二楼的游戏间仍在进行着一场苍凉的回忆，晕黄的世界还是晕黄。
小仓老师和月亮看着穿白色洋装的小女生从他们眼前跑出大门，在遍寻不着人之后，惊慌得快掉下眼泪。
『不见了……为什么都不见了？』清纯的童音自问自答。『跑到哪里了……啊，说不定躲在屋子后面……』
小女生顾不得天色越来越暗，匆匆地再次跑进屋子里，穿过大厅、饭厅及厨房，来到了最后面半掩着的小门。
她想也不想的推开门跑出去，站在她后方的两人在看清门外是堆积建筑材料的工地现场之后，忍不住高声叫道：
「危险！」
但是现在的他们与过去的小女生是彼此独立的存在，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只想快点找到其他人的小女生跑得又快又急，浑然未注意到眼前的地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