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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想快点找到其他人的小女生跑得又快又急，浑然未注意到眼前的地面有一块已被挖成槽状，用来屯积砌墙用的水泥。
她的左脚踩空，
她的脸上露出惊惶的表情。
她的身体猛地坠入灰色的水泥。
月亮和小仓老师只能骇然地看着那个小女生被水泥，快速吞灭。
当最后一截白色的指尖也跟着消失，只剩一股奇异漫延，好像整个世界瞬间停滞下来。
晕黄的世界正在褪色。
褪褪褪，褪成一片黑暗！
即使被无边无际的黑暗骤然包围，但是两个人的脑海却挥不去那张惊惧得近几绝望的脸庞。
黑暗中充满着死寂般的沉重气氛。
小仓老师可以感到自己的指尖在发颤，他的喉咙干涩，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即使清楚知道方才发生的只是过去，却残酷得让他喘不过气。
谁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从一场捉迷藏开始，一个玩了十年的游戏，到现在都还未停止。
小仓老师想要开口叫唤自己的学生，然而声音尚未发出，却发觉有人正轻轻牵住的手，带领他于黑暗中行走。
柔软的指尖让小仓老师不设防的随着那个脚步前进，但是在走了没几步之后，他突然听见了不安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老师，小仓老师你在哪里？」
他认得那是月亮的声音，那么，现在牵着他的手人不是月亮的话，又会是谁？
黑暗忽然在这一刻逐渐淡去，不是明亮，而是一种模糊的幽暗。
他的手瞬时被放开了。
小仓老师发现自己正站在窗户边，他僵硬地回过头，看见一张死白的稚嫩脸孔不带任何距离地贴在他身后，伸出来的两只小手猛然朝他一推。
有尖叫响起。
那是他熟悉的孩子们所发出的尖叫。
小仓老师看见天空跌入他的眼里。
月亮怔然的站在原地。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一定是最顶级的恶梦，谁来把她拉回现实？
但是她悲惨的发现这并不是梦，当两只眼睛清楚看见窗台前对她微笑的小女生，月亮只觉得难以呼吸。
动作如猫咪般轻柔的小女生在房里四处探索，但月亮却无法动弹。
仅管大脑里的所有神经都在下达同一个指令，然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穿着白色连身洋装的小女生不断朝她接近。
那双眼睛黑得吓人，脸色却是异常的白，几乎可以看到藏在皮肤底下的血管颜色。
贴近月亮的脸庞缓缓地拉出一个奇异的微笑，五公分的距离，近得可怕，近得让所有的思绪在刹那间中断。
『月亮月亮。』
她的耳朵听见细嫩的声音响起，她的眼看着对方伸出两只同样惨白的手臂轻轻地圈上自己的颈子。
『月亮月亮。』
那个小女生的笑充满猫咪般的诡谲。
月亮可以感觉到冷汗正大量地滑下，她的背脊紧绷，四肢发出细细的颤抖，被哽住声音的喉咙发出细小的嘶气声。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为什么我不可以过去？』
张到极限的弦骤然断裂。
『哪哪，我好寂寞喔，我寂寞到快要发狂，为什么我只能待在这里为什么连你也会忘了我？月亮月亮，你告诉我好不好？』
她骇然地看着抵住她的额头的小女生，这一次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留下。
亡者的童谣…52
时间缓慢且奇异的流动在二楼中间的寝室，并不会因为谁生谁死而停摆。
倒在地板上的阿草微微动了一下手指，他觉得脑袋发疼，疼得让他吐出闷哼
无法集中焦距的视线里似乎有一张脸庞在上方微微晃动。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阿草只看到人影的轮廓，听到少年的声音急促地在耳边叨絮
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
彷佛注意到这个细小动作的人影顿时亢奋了语调。
「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不是故意要偷袭你的……我跟你说这里面有妖怪……那个妖怪吃掉了明哥……我不想死，可是我怎么跑还是会回到原地……」
阿草发现少年的讲话方式似乎语无伦次，上一段还没结束又突然跳到下一个主题，被强迫截成好几段的句子让他听得头昏脑胀。
「你的袋子的东西我拿走了……你不要在这里躺太久……因为我很快就要去烧掉这间屋子……没错，我应该这么做的……这里要全部烧掉，不然妖怪会出来吃人……」
近几歇斯底里的声音让阿草顿时清醒，拼了命地想要从地上爬起。
混帐家伙！要烧也要等人都出去再烧！
尽管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但阿草总算是撑起身体，忙不迭追出门外。
然而踏出房门的那一刹那，大片黑色漫天漫地的盖了下来，走廊上除了伸手不见五指，更甭论看见少年的身影。
被黑暗所笼罩之际，阿草忍不住浮现一个念头：妈的，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要留一只手电筒在身上。
瞪着比夜色更加深沉的黑，阿草干脆把心一横，直接迈出脚步。他还记得他是从位在中走廊的寝室走出来，那么，还没搜索到的只剩下左边的房间了。
抱持着这个想法，阿草一手摸着身旁的墙壁，一边缓缓前进。
先是直走，然后在弯折处左转。
墙壁似乎不断延伸，阿草惊异地发觉自己走到现在，竟然连一扇门都还没触到，二楼的回廊明明不会太长，阿草不死心的继续摸索着水泥质感的墙壁，却在下一秒碰到了突出的把手。
有声音在刮着阿草的耳膜，微弱的，带着不知所措的语调让阿草猛然一震。
「梅子！梅子是你在里面对不对？」阿草慌乱地冲进里头叫道。
室内的空间有别于走廊的深黑，虽然是幽暗的色调，但是从窗外落入些许的月光却足以让人看清房里。
阿草闻到了一股令人不悦的恶臭，浓厚的味道像是要逼出身体里的反胃感，强制地侵入肺部。
阿草想起以前母亲买回来的肉类被忘记放进冰箱之后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房间里有东西在腐烂。
阿草可以感觉自己的脚底似乎踩过了软烂的物体，但是他没有多馀的心思去注意，因为他的视线自从进门就移不开坐在地上的梅子。
她抬起头，再也无法控制的泪流满面。
「怎么办？阿草……」梅子颤抖着嘴唇，那双原本明亮的眼在这一刻竟像是随时就会崩溃。
阿草怔然地看着梅子，他以为这是一场梦，然而散在梅子怀里，散在梅子脚边的肉块，却真实得触目惊心。
阿草只觉得身体在发冷，寒意猛烈地从脚底直直的窜上背脊，他的血管彷佛一并结冻，连流在里面的血液也是冷的。
那股腐臭的味道不断侵蚀着他的嗅觉神经，他快无法思考。
「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阿草厉声叫道，他的手指在不自觉间扎进了掌心底下，濡湿的感觉在漫延，但他彷佛一点也没感到痛。「陈青梅！你告诉我！」
听到阿草连名带姓地这样叫着她，梅子惨白着一张脸，从眼底滑落的液体触到脸上的暗红，已经教人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我好饿……不管再怎么吃还是饿得受不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阿草！！」
梅子颤抖着身体，她已经无法计较如此骇人的食量究竟是不是异常，她只知道她的身体分分秒秒无时无刻都在咆哮着饿。
好饿好饿，
但是她不想再吃。
「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梅子泪流不止。
那种连自己在吃什么都分不出来的饥饿感让她快要崩溃。
阿草的心脏顿时像是被用力拧住，他缓缓地走向梅子，不管脚下踩到的是血是肉块，这些都无所谓，他的眼里只有梅子，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但是从梅子身后伸出的一双手忽地轻轻捧住她的脸庞，冷白色的小手。
『你说谎，你明明吃了好多好多东西。』
梅子悚惧的张大眼。
『嘻嘻，我都看到了喔，你吃掉那只小猫，你吃掉那些动物，你甚至吃掉那个人，啊，还那个姐姐……』
「我没有！我没有吃掉玉婷！」梅子凄然喊道，泪水从眼里不断流下，再也无法停止。
『可是你很饿啊。』
小女生尖细的声音扎入脑中，疼得让人受不了，阿草瞪向那张冷白的脸庞，有一股怒意从心底窜出。
「你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呢？她是我的东西，是我抓到的喔，从十年前开始就是我的。』小女生咯咯笑道，柔软的指尖倾碰着梅子的脸庞。
『这次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嘻嘻……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你说十年前，这是什么意思？」阿草震惊地看向抓住梅子的小女生，以及面无血色的梅子。
他猛然想起小时候曾经失踪过的梅子。
以及那一天，跟梅子一同从废屋里出来的林夏。
有着死白肤色的小女生缓缓凑近梅子，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哪，姐姐，你现在吃掉前面的大哥哥好不好？』
梅子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她慌乱的摇着头，但是从身体疯狂涌出的饥饿感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你很饿了啊。』
梅子死命压制住自己，她不能，她不想吃掉阿草。
『快吃。』
童声越来越高亢，梅子的大脑又开始发疼。
『吃掉他！』
饥饿主宰她的身体，她的意志，梅子抬眼看向阿草，再也无法忍受可怕的饥饿感地伸手抓起腐烂的肉块塞入嘴里。
顾不得那死白肤色的小女生，阿草死命地抓住梅子，硬是将手指伸进她的嘴中。「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那种东西怎么能吃！」
阿草狠狠瞪向梅子，他觉他的双眼酸涩发涨，像有什么要溢出了眼眶。心脏在痛，被人紧紧掐住般的疼痛。
「你这个笨梅子，要吃的话也要选干净一点的东西来吃。」阿草忽地扯出一笑，将自己的手臂塞入梅子的嘴中。
亡者的童谣…53
原本守在废屋外的折凳和玉婷从来没想到会看见小仓老师从二楼的窗户跌落，身体撞击地面的可怕声音传来，玉婷几乎是尖叫地冲向小仓老师。
「老师，老师！」
当折凳和玉婷看见小仓老师痛苦地喘着气时，心里的恐惧顿时升到最高点。
摔落在的的小仓老师惨白一张脸，过大的疼痛让他几乎有一瞬间快失去意识，但是瞥见折凳正试图扶起他的时候，他艰难地开口，连声音都是费尽力气硬挤出来。
「我没关系……月亮……月亮她，还在那个游戏间里……去带她出来……」
折凳一听，顿时大惊，忙不迭吩咐玉婷照顾小仓老师，自己迅速站起来，就要冲进那栋废屋里。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原本被黑暗所纠结的建筑物竟在缓缓恢复正常。
有一个少年惊慌失措地从屋里冲了出来，眼生的少年。
「烧了！烧了！房子很快就会被烧掉的……」那个少年朝他们大声喊道。
折凳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看见了大厅，
看见了大厅中央的螺旋梯，
还看见大听后方有火苗窜出。
「你这个混帐家伙！」顾不得少年的神智几乎错乱，折凳倏地一拳往他的腹部击去。
瘦弱的少年吃痛的弯下身子，像是一瞬间流失了所有力气，逐渐瘫软在地。
「看好他，我进去里面找月亮，顺便将阿草他们带出来。」
看着已经回覆到原来模样的废屋，折凳匆忙地跑进里头，再延着螺旋梯爬上二楼。
安安静静的二楼让人不免心惊胆跳，但折凳不容许自己有害怕的时间，直接往右边回廊尽头的游戏间跑过去。
一推开房门，没有扑鼻的臭味，也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只看见月亮毫无反应的昏倒在地。
「呼，幸好没事……」
折凳放心之馀，赶紧将人背在肩上，撑住月亮身体的两只手不敢有丝毫放松。
剩下的就是阿草和梅子。
折凳不敢浪费太多时间，重新回到走廊上，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叫道。
「阿草，找到梅子的话快点把人带出来，这里快要被烧了！」
原先安静的走廊突然从最左端传出阿草的声音。
确定人已经听到他的呼喊后，折凳加快速度走下楼梯。
火焰正朝这边接近。
当听见折凳大喊的时候，梅子猛然清醒过来，她怔怔地瞪大眼睛，泪水越落越多，嘴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她看见阿草的右手被她咬得惨不忍睹，肉被扯下，皮肤掀开，深可见骨的伤口疯狂地渗出鲜血。
阿草硬是从唇角扬起微笑，一声痛也没喊出来。
比起让梅子去吃那些会拉肚子的脏东西，他宁可把自己给她吃。
但是，不是现在。
他同时也听到了折凳的声音。
顾不得右手正剧烈发痛，痛得他几乎浮现想砍掉那只手臂的错觉，他用无事的左手一把将梅子拉起，死命地将人扯到门外。
「有什么要说的，等回去再说，先逃出这里要紧！」
梅子的眼睛有浓浓的悲哀流过。
回去？她能回去哪里？
杀人又吃人的她，真的还算是一个人类吗？
从楼梯口看着已经跑下一楼的折凳，梅子的眼底猛然窜过异光。
「阿草……我问你，就算我变成这样……你还喜欢我吗？」
走在前方的阿草想也不想说道。
「除了你这颗笨梅子，我还能喜欢谁？」
「是吗？是吗……这样就好……」梅子喃喃说道，忽地缓缓笑了出来，伸手将阿草从楼梯上推下去。
听到声响的折凳震惊的回过头，看见摔落在地的阿草有着可怕的伤口，他的左手就像是被猛种东西狠狠撕扯。
「折凳，把阿草带走，不要让他留在这里！」
「那你呢？」
我？梅子笑得苦涩，她的视线移向阿草的左手。
「你真的觉得……把阿草伤成这样的我，还算是一个人类吗？」
折凳的眼睛瞪大，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阿草嘶气地从地上爬起，他瞪着楼上的梅子，一双眼像是要杀人似的。
「你不走的话，我也不走！」
划破三人僵持气氛的是一道蓦然响起的尖细童音，高亢的声线近几撕裂耳膜般响起。
那个有着死白肤色的小女生站在楼梯的扶手上方，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下方的阿草和折凳，以及折凳背后失去意识的月亮。
『谁也不准走，都留下来陪我。』
话声落下，无数只苍白的手骤然窜出地面紧紧抓住折凳和阿草不放，他们无可动弹。
「玉婷！快点进来救人啊！」折凳死命从那堆手中拔出自己的脚，背着月亮逐渐退向门口，但是阿草却是想要拼命往前冲。折凳一看，叫得更急了。
从大门慌忙跑入的玉婷扯着方才的少年，硬是一人一边架住阿草将人往门口拖出去。
穿着白色连身洋装的小女生扭曲着童稚的脸孔，那双无神的眼眸瞪大到让人觉得可怖的地步。
『我不会让你们离开的……』
但是阿草、折凳和玉婷却听见另一道轻柔的声音缓缓地回荡在整个大厅，熟悉的语调让他们不敢置信地张大眼。
「猫咪，你的游戏该结束了。」
站在楼梯扶手上的小女生回过头看向上方的栏杆，童音响得更急促更高亢。
『你又想来妨碍我了吗？』
身上透出冷白色调的林夏站在梅子身后，柔软的手臂轻轻环住梅子的肩膀，像是要将她纳入怀中。
火焰越窜越高，几乎攀上了螺旋梯。
小女生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她的游乐场正被火焰慢慢吞噬。
『我不会消失的，游戏才正要开始。』
白色的手蠕动着，纤纤绽放的指尖彷佛是一朵朵在火海挣扎却终究被烧毁的莲花一样，退出大门口的几个大孩子看着站在二楼的林夏。
那个苍白的女孩微微露出笑容。
「别担心……我会带梅子回家的。」
随着话声落下，大门砰地一声重重关起，阿草只能看着被大火逐渐吞灭的废屋无力地跌坐在地。火焰烧呀烧的，像是要烧掉所有令人伤痛不已的回忆。
警车的声音、消防车的车的声音依稀在遥远的另一端响起，阿草却恍若未闻，他的眼泪正在流出，在脸颊留下湿濡的痕迹。
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原本陷入昏迷的月亮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黑的眼底映入了被火焰疯狂吞噬的废弃建筑物，她蓦地从唇角旁拉出了一抹细微的弧度，宛若幼猫般的浅浅微笑。
游戏，才正要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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