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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不要错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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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陈东这会一定在放鞭炮吧?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还要串亲戚……他,不会回来了吧?

  春节过去了,陈东果然没回来。

  果然啊……

  每天晚上陈东都会打电话过来,是峰子接的,长途话费高,那两个人又不对付,每次的对话都只有寥寥数句。然后峰子放下电话告诉苏微,他叫你别生气了,他还有点事情,办完了就回来,叫你再等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呢?一根细细的电话线,怎么能连系起原本就脆弱的感情?等下去,也许只是一个委婉的说辞罢了。

  那块手表还戴在手腕上,空荡荡的,苏微有点奇怪,自己的胳膊怎么会越来越细?秒针转动的滴答声大得可怕,总是在夜里被吵醒,滴答滴答,走吧走吧。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给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峰子披着衣服走进来,苏微,怎么了?

  峰子,我,我找不到家了……

  表针,滴答滴答。

  眼泪,滴答滴答。

  漆黑的夜,一个人在叹气,一个人在哭泣。

  峰子叹着气,面子就那么重要吗?你宁可躲着哭,也不肯去接那个电话?

  峰子,你不懂,你不懂。

  不接那个电话,因为害怕。害怕那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峰子,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啊。

  苏微的眼里满是恐惧,那种黄建峰从来没见到过的恐惧,即使是那个风雨飘摇的夏天,也从来没有出现在苏微眼里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惧。

  这是一种何等沉重的恐惧啊!黄建峰隐隐觉得,这份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旋涡,把三个人牵扯进去,永无宁日。

  陈东的电话越来越晚,越来越短。每当铃声响起,苏微总是死死地盯着话机不动,牙齿深深地咬着嘴唇,单薄的肩膀倔强地直挺着,等着峰子拿起话筒。那话筒就像有千斤重,黄建峰的感觉也越来越沉重,每次放下电话都是一身的汗。然后,冲苏微苦笑,还是那句话。

  要我等吗?好,我等。

  等下去,也许还能等得到幸福,被电话线连系起来的幸福;不等的话,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陈东请了一个月的假,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节后的工作空前地忙,每天都有成堆的文件要打,一天下来,手连车把都握不住。

  加班是家常便饭,空着肚子骑车回家,手冻得又红又肿,人累得脱了形。

  一辆摩托车从后面骑过来,苏微没在意,稍偏车把往边上靠了靠。

  车上是两个戴着头盔的年轻人,车开得飞快。经过苏微身边的时候,后坐的那个人忽然伸出手一把扯住苏微放在车筐里的公文包!

  皮包的带子是缠在龙头上的,那家伙没得手,苏微被重重地扯倒在地上,那两个人已经借着夜色飞快地逃走了。

  苏微站起来,还好,衣服穿得厚,只擦破点皮。

  自行车的钢条摔断了,附近没有修车的,只有推回去了,伸出手,习惯性地看表,却发现,那块表已经摔坏了。

  苏微发疯似地冲到了附近的钟表店。

  修表的师傅摇摇头,不行了,这表的齿轮都撞散了。

  进屋已经很晚了,峰子急得够戗,你跑哪去了?

  他打过电话来了吗?

  啊……你吃饭没有?我去给你热。峰子避开苏微的眼神匆匆进了厨房。

  苏微靠在沙发上,蒙住了眼睛。

  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顺着手腕,浸湿了那块破碎的手表,还有……那道几乎已经察觉不到的伤疤。

  苏微,吃点东西吧?

  苏微,吃点吧?他也许是有别的事情,忙忘了。

  苏微,都这么晚了,别等了。你不吃不喝的算怎么回事!

  苏微!

  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铃——

  谢天谢地你总算打过来了,我家已经水漫金山了!

  别哭了,他明天就回来了。傻小子,该吃点东西了吧?

  天!你怎么越哭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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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苏微不知道,此刻的陈东,正走在冰天雪地。

  苏微不知道,此刻的陈东,经历了些什么。

  年节刚过,陈东跟父母摊了牌。

  只有一句话:爸,妈,我爱上了一个人,是男的。

  很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原子弹爆炸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母亲笑着给儿子织着毛衣,傻孩子就爱开玩笑,你又不是女的。

  妈,我没开玩笑,是真的。陈东拿出了和苏微的合影。

  父母颤抖着双手接过照片,很普通的场景,两个男孩子笑得从容而甜蜜。并没有什么过分亲热的镜头,可儿子的眼神是瞒不过父母的。

  父亲一记耳光把儿子打得摔倒在地上,鼻血花花地流,陈东没有擦,摇摇晃晃站起来:爸,你打死我吧,不把我打死,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好!我就把你打死!父亲咬牙切齿地狠狠砸过来一个花瓶,砸在了陈东身后的墙上,摔得粉碎。

  母亲一声尖叫,冲上来护住儿子,冲着男人喊:你干什么!把邻居们招来了怎么办!

  父亲颓然地住了手,陈东觉得有些头晕,血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弄脏了棉袄。

  母亲手忙脚乱地给陈东止血:儿子,你胡说些什么啊?看把你爸气得!快,跟你爸赔个情,以后少开这种玩笑。

  妈,我没开玩笑,是真的。那个人就住在D城,我答应了他,要跟他过一辈子。

  父亲轮起了皮带。

  ***

  夜深了,陈东光着上身坐在被窝里,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不能躺,到处都火辣辣地疼。

  母亲坐在旁边抹眼泪,邻县有个村也有个同性恋,听说还是村支书的儿子呢,被他爸爸活活打折了腿……

  陈东看着妈妈,原来二老也知道『同性恋』这个词,自己原本还犯愁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这回事呢。

  孩子,你别跟你爸治气了,妈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出来,天大的事情妈给你担着,是不是那个人,他……他勾引你?

  妈!不是!我爱他!我真的爱他!就算你们把我的腿也打断掉,我爬也要爬回去!

  这是自己第一次说出对苏微的感情,甚至在苏微面前,陈东也从来没提过『爱』这个字。真的说出来了,陈东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苏微的感情,比想象的深得多。

  母亲扬起了巴掌,两眼擎着泪,孩子啊,你是要把我们活活气死啊!

  从小到大,陈东从来没挨过父母的打,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第二天,陈东没能起床。

  胳膊肿得跟擀面杖似的,硬邦邦地不能曲不能伸,一件棉袄怎么也穿不上。母亲买来了白花油,一点一点地给陈东敷上,破了皮的地方像火烧一样地疼。

  母亲抽泣着跟父亲唠叨:幸好他哥哥姐姐都分家另过了,不然这事情让他们知道了的话,这脸往哪搁?

  父亲低头抽烟,不说话。

  陈东一阵心酸,从小自己就是父母的骄傲,而今,却成了让父母抬不起头的孽种!

  晚饭后,陈东挣扎着下了炕,披上了大衣往外走。

  干哈去?父亲在后面喝住了儿子。

  我去打个电话。

  不准去!

  陈东站了一会,吸了一口气,爸,我要去打个电话。

  母亲说了话,有什么事情非说不可的?电信局离这里好几里地呢。

  我只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陈东推开门走出去。

  父母没有追出来。

  天很冷,路上的雪又厚又滑。

  呼啸的风吹掉了帽子,吹得很远,陈东蹒跚着去追,追不上。两条腿不听使唤,每一步都吃力得像砸夯。

  风夹着雪花,割着脸和耳朵,漆黑的夜,看不清路面。

  不能摔倒,不能!摔下去,只怕就爬不起来了。

  电话线冻裂了,杂音特别地大。

  是黄建峰接的电话,苏微不在。

  峰子,我知道他不肯接电话,你告诉他别生气了,我过几天就回来。

  ***

  寒风刺骨。

  陈东跟父母进行着拉锯战。

  父母没有办法说服儿子,除了打还是打。

  儿子只有一句话,你们把我打死吧,不把我打死,我还是要回去。

  打到后来,再也找不到一块能打的地方了,父母终于绝望地住了手。

  陈东还是每天去打那个电话,只是越来越吃力,走得越来越慢,电话也越来越晚。每天晚上的这段路都像是一道鬼门关,陈东不敢去想自己究竟能不能挺过去,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挺过去。母亲开始跟着陈东,远远的,看着陈东进电信局,在外面等着,等陈东出来,再远远地跟着陈东回家。母子俩不说一句话,母亲不停地擦眼泪,那双枯黄瘦小的手,就像擦在陈东的心上,直擦得血肉模糊。

  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着假期即将结束,父母拦着陈东不让走。直到那一天,峰子拿起电话第一句就是『谢天谢地你总算打过来了,我家已经水漫金山了!』

  陈东吓了一跳,怎么了?

  怎么了!他以为你不会打过来了,哭得一塌糊涂!

  我明天就回来!

  陈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父母出的家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火车,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持回来的。一路上水米未进,迷迷糊糊地转车,迷迷糊糊地下车,迷迷糊糊地进了门,没顾上跟峰子和苏微打个招呼,直接扑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后才知道,自己高烧40。5度,峰子叫了救护车把陈东送到了医院。

  苏微居然没有再哭,他恶狠狠地对陈东说,下次不许一个人回去,要挨打俩人一块挨!

  陈东笑着点头,好!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

  很多年以后陈东想起来这件事情,奇怪地问苏微,那时候你怎么不哭了?

  苏微淡淡地说,都流干了啊。

  真的,眼泪是可以哭得干的。

  不知道是不是背字走得差不多了,从陈东出了院,两个人的日子开始有了转机。

  峰子托朋友给苏微换了个工作,干文秘,每个月工资400元。

  苏微这次老实了许多,夹起尾巴做人,不敢给峰子惹麻烦了。

  房子的事情也有了着落,黄建峰打听到以前的一个同事搬了新居,原来的旧房还没拆,听说是市里对那块地的用途意见不统一。

  趁着神仙打架的工夫,黄建峰把那套房子借了过来。

  还是平房,比以前的那套好不了多少,不过很干净,没有耗子。

  俩人没敢再买床,把那张高低床用三轮车拉了过去。

  陈东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晚上躺在床上,幽幽地叹气,唉,这笔人情债,越欠越多了啊。

  怕什么?一笔一笔记下来,将来还给他!

  说得轻巧,怎么还?你不是说过欠他一辈子的吗?

  陈东,你以为峰子是为了让咱们还人情才帮咱们的吗?

  我知道不是,就是有点不是滋味,你是我的人,反倒让别人操心……

  去!说得跟个土包子似的!什么你的我的……

  苏微悄悄地笑,两只手不老实地攻城略地,成功地转移了傻大个的注意力。

  陈东终于熬过了实习期,开始享受补贴津贴奖金福利等一系列正式干部待遇,收入一下增加了好几百,傻大个一口气买了三斤排骨,两个人美美地大吃一顿。

  苏微,我给你买个玉坠子吧?

  不要,把钱存起来,咱们买房子!

  好!

  苏微在墙上贴了座右铭:要做金钱的奴隶,膜拜每一枚铜板!

  没有钱也要吃碗饭,也要住间房,哪怕那老板娘做那怪模样!啷里格啷里格啷里格啷里格啷……

  ***

  苏微开始尝到了快乐的滋味。

  这么多年以来,总是心事重重,苏微几乎忘记了什么叫快乐。即使是曾经以为最接近幸福的那段日子,几乎以为自己可以幸福得飞起来的那段日子,也总是隐隐约约地有份最沉重的恐惧牵绊着内心,让心无法轻松地飞起来。苏微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直到眼睁睁地看着陈东遍体鳞伤地倒在面前,苏微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怯懦。

  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面对过这份感情。害怕,害怕受伤害,害怕付出太多收获太少,就像那首李宗盛的歌:「我宁愿流泪,也不愿意后悔,可是我害怕终于还是要心碎……」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陈东,不相信他的感情,不相信他的勇气,不相信他的坚定。所以,才会无理取闹,才会把两个人逼得无路可走……

  这么多日子以来,自己就是这么自私和冷漠地冷眼看着陈东吃力地撑下去,不闻不问,一味地依赖着峰子和陈东,从来没有去想过自己该做些什么。说起来,自己才是把陈东伤害得体无完肤的那个人!

  守在陈东的病床前,苏微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自己不配,不配陈东这么付出!

  从此以后,再不退后一步,天大的事情,两个人一起去抗!

  不再恐惧,不再怀疑,不再担惊受怕,所以,也才真正地开始快乐,开始努力地去把握幸福,把握相爱的每一分钟。相信,两个人,总能撑得下去。

  夏天,单位有个到东北出差的机会,陈东跟苏微商量,想回家看看。

  苏微请了假,跟陈东一起回去。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有些事,无法回避。

  陈东牵着苏微的手进了家门。

  临进门的时候,苏微想挣开,陈东看他一眼,握得更紧。

  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微微地颤抖。

  父母亲看见了和儿子牵着手的那个人,不约而同地一震,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把儿子拖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陈东也是一震,短短的几个月,父母的头发全白了!

  陈东拉着苏微的手,缓缓松开……

  爸!妈!儿子跪在了地上!

  苏微也跪了下来,两只手,又拉在了一起。

  父亲狠狠地一跺脚,转身进了里屋。

  母亲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院门,起来!大白天的,你们丢脸不丢脸!

  儿子没有动。

  母亲进了里屋,关上了屋门。

  院子里,两个年轻人拉着手,长跪不起。

  白花花的太阳直直地照着头顶,汗水沁透了脊背,痒痒的就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爬。屋里传来了母亲撕心裂腑的哭泣,一声声,生生把两颗心扯得粉碎。

  苏微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苏微从小就没了父亲,母亲一个人把姐弟俩拉扯大,其中的艰难和凄苦自不必说,孤儿寡母的酸楚,外人是难以想象的。母亲用瘦弱的肩膀抗起了这个家,不让儿子受一点委屈,坚强得像个巨人……

  如果,母亲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呢?苏微想不下去了。

  陈东握紧了苏微的手,紧得每一个指节都生疼生疼的,苏微一凛,抬起头,陈东的父亲打开了屋门,走了出来。

  起来!父亲的脸色铁青。

  爸……陈东的声音沙哑得让人想起锯末。

  你们起不起来!父亲扬起了手。

  陈东一个寒战,手心一片湿热,苏微挺身挡在了陈东前面,大叔,对不起!

  父亲愣住了,这场面看上去有点滑稽,五大三粗的儿子被一个小家伙挡在后面……

  父亲放软了口气,起来吧,进去看看你妈。

  是!两个人匆匆站起来往屋里跑,头很晕,苏微差点没站住,陈东本能地伸出手扶住苏微,被苏微推开了。

  母亲靠在炕头,凌乱的白发遮住了眼睛,憔悴的脸颊满是泪水。

  妈。陈东站在母亲跟前,母亲却一眼看见了陈东身后的苏微。

  出去!你滚出去!谁让你进来的?我们不欢迎你,你走!你走!母亲歇斯底里地哭喊,随手操起扫炕的笤帚扔了过去。

  妈!您别这样!陈东拦住了母亲,不关他的事,是我,我……陈东说不下去了。

  母亲死命地推开陈东,奋力地挥动着胳膊向苏微打去,苏微不躲不避,任母亲的巴掌在脸上留下一个五指印。

  母亲吓住了,她没想到苏微会不闪开,一向善良而慈爱的母亲,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整个世界都混乱崩溃得令人难以接受。

  苏微镇定地开了口:「大叔,大妈,我知道你们恨我,如果打能解决问题的话,你们打死我也不冤……」

  「苏微!你别这样!」陈东打断苏微的话,挺直腰板面对着父母。

  「爸爸,妈妈,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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